很快,一些修真者开始出现了不满,质疑妖界是否藏下了仙尊,那位妖皇是不是把他们的人族剑尊给囚禁了——这样的声音统统被妖界无视,没有妖王出来理他们。
又是十年过去,质疑声愈演愈烈,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出,震动九千州。
——妖皇与仙尊出关,要举行道侣大典,邀天下共同观礼。
一封封请帖自妖界飞出,飞往九千州各地。整个修真界再度沸腾,妖界很快迎来了空前盛况。
这一日,妖界上空,万里皆闻仙乐之声,龙行云间,彩凤环绕,盎然灵力从天空泼洒大地,馈赠人间。数不清的年轻天骄、世家大能、还有隐世不出的宗门老怪物,此刻皆赶赴此地,只为观得一场九千州万年来未曾有过的盛事。
“宁仙子,白阁主,这边请。”
宁离离左手抱着一只黑金玄龟,右手拉着自己师父白玥,刚踏入妖界,身上的请帖就微微发烫,立刻有妖族前来接引。
“哇,师父你看!我们怪出息的嘞!”
白玥听着这熟悉的一惊一乍,在周围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中,无言而熟练地捂住了脸。
“楚家主,我为您引路。”
不远处,带着一窝楚家人拎着大包小包赶来的楚浪涛哈哈一笑:“我上次来过,认路!”
他说着,余光瞥见几丈外还有个墨绿长衣的女子,发间别着雀羽金簪,炼虚修为,一身符道造诣极为精凝,就算在上州也十分少见。
楚浪涛眼睛一亮,正欲让身后的楚不渡和楚轻崖过去和人家请教一番,就见璇玑妖王从天而降,亲自走到那位女子面前:“您就是仙尊师父吧,请随我来,这边上座哦。”
什么?仙尊的师父?!
一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云不晚面上依然是一派风轻云淡,淡然地眺望远方,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抽。
五百年前,她感知大劫降下,提前出关,却发现昔日的徒弟已变成了名震修真界的沉墨清——修为比她还高。
只是那时,她在遥遥中州,只能眼睁睁看着灾劫压垮九垓州,那道年轻身影以凡登仙,血洒人间。
五百年后,她再闭关而出,徒弟回来了,安然无恙,已经是仙尊了。
还多了个妖皇道侣。
……怎么说呢,最后也只有徒弟的道侣是个妖族这点,才让她没那么意外。
这一日,妖界各大传送阵接连亮起,如一颗颗闪烁的星辰,不见黯淡。数不清的修士大能亦如繁星铺满长空,被井然有序地指引往道侣大典的道场之上。
他们品着琼浆玉液,周围龙吟凤啸,仙乐齐鸣,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今日的主角——那对要向天道宣告结契的恩爱恋侣。
“吉时将至,为何还不见新人?”
“别急,许是仙尊大人和妖皇自有考量……”
道场上座,云不晚正要饮尽杯中琼浆,目光忽地一顿,迅速扫向远处——
数万里之外,无边雷云遮天,似要压垮整片苍穹,滚滚惊响从万丈高空穿透大地,如上古时代巨人翻身,千百万里的山河皆为之震颤!
——竟然是一场天劫将至!
哪怕已经相隔数万里,道场上的诸位修真者依然感知到了那摧天灭地的恐怖威压,仿佛天道在此刻真正动怒,要碾碎天雷之下的所有生灵!
“这是何等威势?!莫不是……莫不是飞升天劫?!”有避世多年的大能惊得直接抖掉了手中玉筷,话都说不连贯。
“飞升天劫?!我在做梦吗!那位妖皇要渡劫了?!他竟然真的跨出了那一步!!”
一瞬间,在场众人已不只是惊讶,而是极度的震撼与战栗,他们有的当场跪倒在地,不断向那边叩首,有的立刻飞上高空,恨不得生出万里眼,还有的直接激动到晕厥了过去。
秋水派的太上长老秋天越同样应邀而来,端坐椅上,目光直望长空,声音清泠:“天道……为他而来了。”
众生百相,众生眼眸之中——遮天蔽日的雷云之下,一道炽烈红袍的高大身影踏天而立,如烈烈燃烧的炬火,要撕裂晦暗雷云,撕穿遮日的苍穹!
威严镇压九千州,正是妖界之皇!
苍舜凝望近在咫尺的天空,眸中满是挑衅:“怎么,不做缩头乌龟了?”
这句话,是对天道说的。
此刻,修真界所有合体之上的大能,再度感知到了隐匿数百年的天道气息!
它重新出现在此,只为降下一场碾碎飞升的天劫!
轰隆——!
雷暴惊响,仿佛天道怒声,在这震碎山河的巨响之中,众人只听得苍舜肆意张扬的朗朗笑声,传遍一界。
“天地为证,山河共鉴,我苍舜与道侣沉墨清永结同心,生死相随,共渡红尘,白首不分!”
此时此刻,他向天下昭告,妖界之皇与人族仙尊,结为道侣!
也向天道宣告——今日,妖皇苍舜一步跨过渡劫大圆满,冲击飞升之境!
九千州有史以来最大的天劫即将降临,只要天劫过后,他依然屹立于大地,那就意味着——
几十万年后,此方天地的第二位仙人横空出世!终要照耀万古!
这一日, 注定是九千州漫长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一页。
渡劫大圆满的妖皇,踏天阶,逆天雷, 要跨过飞升,一步成仙!
当天劫降下时, 百万里的广袤大地只闻雷声,四方山河只见炽烈到唯剩一色的银白, 亿万道狂暴的银白电蛇在云间翻搅,化作世间最可怖的白灾!
前来参加道侣大典的修真者们皆见证了这壮观绝伦的天下奇景,心神战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峰之顶, 一道修长身影同样屹立于天雷之下, 织金镶玉的红衣明艳张扬, 在漫天雷海中宛若一株绽放于雪地的红烈山茶花。
沉墨清凝望高空中的苍舜,眉心一点晶莹的莲花印记亮起, 若有若无的透明莲瓣萦绕周身,每一片花瓣都蕴含无数星辰日月, 更有澎湃的大道气息在其间涌动, 无声消弭了波及到他的雷光——仙人遗落,往生涅槃大道莲!
红尘凡间,成婚有三礼。今日是吉日,今时是吉时, 天下人间, 不知多少对心意相通的有情人身披嫁衣,步入喜堂,听见吉人高唱:
“一拜天地——”
苍舜迎着浩瀚天雷,一拳将天空砸开百里的窟窿, 雷海逆流,亿万道闪电如溃乱的银蛇疯狂蹿逃,撕穿整片云层,化作一片极致炽烈的沸腾银白。
仅一击——破灭了九天雷劫!
天崩地陷,高山倾塌,天道大怒,灾劫再降!
红尘凡间,吉人再唱:
“二拜高堂——”
沉墨清并起双指,遥遥一点天空,如长剑悍然出鞘。
无暇白莲绽放于天地之间,九瓣蕴含星辰日月的莲花缓缓绽放,盛接了泼天而下的炽烈雷光,如吞下一轮极昼的太阳。
以仙人之法,反吞天道之力,夺天道造化!
每一道天劫雷光皆蕴含澎湃灵力,同样裹挟着无边的杀伐与毁灭的气息,那是来自天道的怒火,是世间最危险的利刃,足以碾碎任何一个渡劫之下的修士——
此刻,仙莲所承接的天劫灵力皆入沉墨清的灵海,激起千丈波澜,几乎要搅碎灵台!
沉墨清闭目,神识入灵海,冰冷垂眸,掌心向下一按!
怒涛镇平,灵台寂静,来自天道的滔天灵力,被他顷刻接收!
早已千锤百炼,又何惧利刃穿身,何惧天道再度锤炼!
刻意压制了两百年的修为,只待今朝,从大乘大圆满再登一阶——终于跨过又一座高山,成为名副其实的渡劫!
借天道之力,夺取天道全力一击的灵力——再从渡劫初期一步跨至中期!
九千州,再出一位伪仙境!
天雷咆哮,更添一重,这一次是象征着大乘突破渡劫的天劫,同样是最高等级的九天雷劫!
无边雷海吞没了整片天地,沉墨清不避不惧,眼眸金芒大盛,脚踏灿金大阵,身边符文翻飞,仰望长天,剑指苍穹。
这一刹那,他和苍舜眼中,都映出了一道身影。
绽放的九瓣仙莲之上,一道端直身影缓缓踏出,青衫飘飘,正是昔年第一位登天的仙人,寰尘!
仙人垂眸,隔着漫长岁月凝视两位后来者,无声一笑。
苍舜和沉墨清俯首长拜。
雷劫碾碎山河大地,人间的一对对喜烛高照,吉人再唱:“夫妻对拜——”
数百年前,同样是降临妖界的天劫,同样是天道毫不掩饰的杀意,苍舜倾尽全力,斩开虚空要送他的人族远行。沉墨清燃尽神魂,借来仙力为他的大妖燃出生路——最终,两人也只能遁入虚空,暂避天道。
而此刻,两道明艳婚衣肆意交织,苍舜和沉墨清并肩而立,寸步不退,化作两抹撕开诸天雷海的赤红长剑,力战天劫!
天道暴怒,倾力而下!
在那双冰冷凝视人间的无情眼眸里,众生皆为蝼蚁,皆不过是一盘棋子——然而,颠覆世间之威,操纵棋盘之手,压不住两只蝼蚁渺小的身躯!
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天地大劫,持续了七天七夜。
当第七轮月亮沉没,第七轮太阳高升时——大地之上,仍有妖皇和人族仙尊!
他们浑身沐血,遍体鳞伤,却依然屹立于天穹之下,剑锋犹锐,撕裂苍天。
最后一道雷劫降临时,苍舜将沉墨清牢牢护在身后,冷峻的眉眼被雷光镀上一层锐色,双手托举起一轮皎洁皓月。
妖皇万法所法所化的皓月升空,迸射出璀璨光华,彻底碾碎了所有雷光,扫开百万里遮天的层云!
持续七天的雷劫终于无力消弭,只在天空留下阵阵低弱回荡的雷声,仿佛一串不甘而沉闷的怒吼,漫天乌云如潮水褪去,天道的气息再度消隐。
随后,一条长阶自无边的苍穹高处降下!
登仙天阶!
苍舜一步踏出,靴底落地之时,天阶被碾碎为齑粉,将天地山河皆踩在脚下!
这一刻,九千州,修真界,唯有一道身影登临至高之境,高过日月,高过了天!
——飞升境!
天地皆寂,万籁无声,仙人之威,压没万声!
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修士都不再说话,也说不出话。覆盖整个九千州的大道威压之下,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更无法遥望那位仙人高大缥缈的身形。
仙人威严,不可直视!
苍舜的眼眸已然化作无暇的灿金,踏立众生之上,感受到了世间运转的法则。
此方天地无法容纳一位飞升仙人,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停留于此,而是要前往一个更加强大的世界。
昔日的妖皇,今日的仙人毫不犹豫地转身,望见了人间,也望见一双清宁如墨的眼眸。
他的人族就在这里,在他身边。
苍舜轻笑了起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摊开在沉墨清面前,等待那只好看的手落入掌心:“走吧。”
仙人停留人间,眷恋于自己的红尘。
修长白皙手指刚刚搭上宽稳有力的掌心,就被后者用力地握在掌中,苍舜轻轻一拉,他的人族便来到他身边,再度与他并肩。
两道明艳红衣似火,燃灼长空,交融为一抹炽烈的鲜明。
“天地为证,”沉墨清听见他的大妖愉悦低沉的笑声,“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道侣,是有名分的了!”
沉墨清的眸底也溢出轻然笑意,映照流光:“嗯,只有你一个。”
人间喜堂的红烛爆开灯花,妖界的天空万里放晴,洒下无边金辉。
仙人袍袖轻挥,一场澎湃的灵气化作绵绵细雨,泼洒此方天地。万物沐浴新生,山川长河皆有灵力充盈溢出,古老大道再度复苏——
从今以后,九千州之内,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凡人,皆将在一条更加广阔的大道上攀登,天地一新,天高海阔,处处皆有灵力,处处皆是机缘。
所有沐浴灵雨的苍生皆沉浸在这场无边的震撼里,遥望那位仙人与自己的道侣十指交扣,转身背对此方人间。
他们挺拔的身影缥缈,很快隐没在了更加渺远的高空里——直至再也无法望见。
“……”
许久之后,才有人稍微回过神来,语气恍惚,犹在梦中:“仙人去了哪里?”
“……去找那个幽界算账了?”楚浪涛不可思议地喃喃。
“可……仙尊似乎还未成仙吧?那边的世界不会更危险吗?”
“新的天地,自有另一方机缘在等候他们。”
一道悠长女声响起,秋水派的太上长老秋天越凝望长空,缓缓开口。
“相伴而行,也许是因为……他们谁都不想再分开了吧。”
今日,整个修真界,再获新生。
从今以后,九千州所有世人皆会铭记,所有典籍皆会记载——
乙巳年仲秋望后二日,大吉,宜婚嫁,有仙人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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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留言的小天使发个小红包嗷~
虚空之外, 一片晦暗的混沌空间,亮起月色般皎洁的微光。
微光笼罩着两道修长并肩的身影,苍舜时不时偏过头, 看看身边的沉墨清,确保他的人族依然安然无恙, 又凑过去轻蹭他两下。
沉墨清抬指,戳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见他的大妖盯住了他的指尖,微微张嘴——
嗖一下塞了一根小鱼干过去。
苍舜:“……”
苍舜飞快吞掉了小鱼干,低头,轻咬了一下沉墨清的唇角。
不给亲手, 那亲这里也行。
沉墨清就见这只大妖眼睛弯弯的, 下颌微挑, 得意洋洋,好像捡到了什么小便宜。
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几分:“咪咪, 过来一点。”
苍舜立刻凑近,明亮的眼眸对他眨巴眨巴。
沉墨清亲了一下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苍舜:“……”
一大只的妖皇开始左顾右盼, 脑袋扭来扭去, 修长的手脚好像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只过了一小会,这只妖皇就知道了,双手直接放到了他的人族腰间,微微垂首, 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漂亮的乌墨眼眸。
还想要亲。
又一个轻浅的吻, 落在了他的唇角。
苍舜:“!”
他一声不吭,一脑袋埋进了沉墨清肩窝里,不抬头了。
开始黏着他的人族蹭来蹭去、蹭来蹭去,好像一大只飞快摇尾巴的毛茸茸。
沉墨清失笑:“之前双修的时候, 怎么不见你这么乖。”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苍舜理直气壮的声音:“我哪里不乖了。”
他都是乖乖地听他的人族的话……说要就要,说不停就不停的。
沉墨清:“?”
他看穿了苍舜心底的嘀嘀咕咕,飞快曲起指节,敲一下这只大妖脑袋。
苍舜冲他眨眨眼睛,笑吟吟地拉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跟随世间法则的指引,他们来到一处地方——飞升境前往其他世界的出口。
最初,他们其实打算一起飞升,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如今的九千州太过羸弱,无法承受两位飞升。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此地天道有异。
虽然天道潜逃,但并未真正离开此界,而是依然躲在某处,似乎还动用了某种手段混淆世间法则的视听。所以法则迟迟无法催生新的天道,界壁也一直无法真正补全。
现在九千州就像是个破烂的屋子,缝缝补补,暂时用木板堵住了裂缝。任何冲击都可能导致木板碎裂,房屋倒塌——两位飞升带来的动荡,加上天道的暗中窥视,甚至有可能让九千州撑不到天劫结束就界壁塌陷,大道再崩。
实际上,就算界壁完整,以九千州的气运也无法托举出两位飞升,毕竟几十万年来,天道一直在私吞此界的气运。
所以,最终由沉墨清决定,让苍舜全力冲击飞升,他再寻找新的机缘。
离开九千州之前,苍舜搜寻了一界,依然没有找出潜藏的天道。显然,数十万年的筹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破解。
他以仙力加强了界壁,同时对整个修真界再下了一层结界,暂时隔绝了天道,以免它再度操纵此界。
这次离开并不是永别,未来的他们还会再次回到故乡,真正解决所有的隐患。
此刻,九千州的仙人站在界壁之前,赤红眼眸染上璀璨金芒,凝望前方。
他的眼中,混沌无边蔓延,铺满大大小小闪烁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都象征着一个世界,九千州仅仅是众星之中稍小的一颗。
有些星辰离他很近,却光泽黯淡,有些无比遥远,却分外璀璨。那些光芒灿烂、体积庞大的星辰意味着一个无比强盛的世界,然而,有些星辰虽然硕大,却黯淡无光,似乎是预兆着这个世界已经从巅峰滑落,走向了暮年。
苍舜凝望这幅壮观的群星图景,目光锁住了一颗体型庞大、却散发淡淡血光的星辰。
——幽界,就位于九千州上方。
血红的星辰,比失去光泽还要严重,那意味着这个世界真正步入了暮年,再走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终结一切的末法时代。
几十万年前,或许幽界的星辰还没有被血光笼罩,因为离九千州最近,第一位登天的仙人才会选择前往那里。
可,幽界会吞噬外来之人,不代表其他世界就不会。
苍舜冷静的目光在众星之间穿梭,注意到九千州不远处,还有一颗鲜红如血的星辰。
幽界只是笼罩着一层无法忽视的淡淡血色,这颗星辰却已经完全被血光浸透,红得发暗,散发出强烈的毁灭气息,血光似乎都腐蚀了星辰外壳,以至于苍舜能够清晰地看见此界腐烂的内里——
那是一片充斥着血与火的修仙界,天灾伴随人祸降临,无止境的惨烈战争席卷了一界,到处都在杀伐、到处都是死亡,就连飞升境也被卷入战场之中,互相厮杀,相继陨落。
难怪这颗星辰已经变成了一颗发暗的血星,它所代表的世界已经彻底进入了末法时代,迎来了终结。
再强大,也会有寂灭的那一天。苍舜还看见远方有一颗血红星辰崩碎为万千星屑,化作一片凝固的残红,但很快,又有微渺的星芒在闪烁,一颗全新的星辰诞生了。
毁灭之后,便是新生。
这一刹那,他的大道又有所悟。
听完苍舜的描述,沉墨清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混沌,沉思了片刻便开口:“就那里吧。”
他指的不是幽界,也不是其他光辉灿烂的星辰——而是那颗靠近九千州的血星,那个走向了末法时代的修仙界。
苍舜目光微动,听见他的人族沉静的嗓音:“我想以血磨砺己身,以杀伐筑牢大道,生死间的战斗,就是最好的修行。”
苍舜毫不犹豫地牵紧了他的手:“好。”
他们投身于那颗血红的星辰,没入了无边的战火之中。
许多年后,九千州。
青月州原本只是九千州中一个不起眼的下州,因为此地是月升之地,终年都有一轮明亮的满月,才以月为名。
长明宗,青月州第一大宗门,坐拥青月州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如今,这位已是化神巅峰的宗主正在按照往年惯例,为新入宗的弟子讲述宗门历史。
她谈及六百年前,一位元婴大能在他们长明宗附近突破化神,浩瀚灵气回馈此方天地——从那以后,青月州由下州升为中州,几千年来无法突破元婴的诅咒也被破除。
“宗主,”有刚刚修行的年轻弟子好奇提问,“只是突破化神就能引发如此大的动静,让一州飞升吗?”
长明宗宗主不语,缓缓拨开云雾,一众弟子皆见云下青山,大江奔涌,一座山间庙宇香火鼎盛,钟鸣悠悠,有充盈的灵力满溢而出,似缥缈微风,覆盖方圆百里的山河。
“这便是那位仙人的突破之地,当年,为报其大恩,我们老祖特意选择此地,立下庙宇,为仙人立碑。”
宗主说到这里,眼眶涌出热意,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青山白云间,老祖将一身修为尽付于她,将宗门的未来放到了她手中,随后,含笑辞别了人世。
那位仙人不曾留名,以他相貌雕刻的石碑却经年累月地散发出庞大灵力,甚至在当年魔渊再降时又一次庇护了青月州。
如今的他必然已踏入更高的境界,纵横上州。
长明宗宗主这么想着,忽然听见身边一众年轻弟子的惊呼,她顺着他们惊诧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云雾下的庙宇,常年屹立于青山的挺拔石碑,毫无征兆地绽放出璀璨金光!
下一刻,天地剧动!
不只是青鸾州震动,整个九千州皆在震颤!大道咆哮,一股浩瀚无边的伟力自遥远的界壁而来,托举起整个九千州!
汹涌灵力化作世间最深阔的瀚海,呼啸卷过每一寸人间,充盈长空,沉坠大地!
此情此景,何等眼熟,正如当年妖皇登仙!
长明宗宗主颤动的瞳孔里,那座石碑依然屹立于青山之间,已从金光中破茧而出,化作另一副模样——依稀是位身姿清绝,飘逸出尘的年轻男子,璀璨金芒环绕于身,凛然不可侵犯!
挺拔的石碑静静俯视此方山河,金光流溢青月州,庇护天地。
长明宗宗主只觉如在梦里,恍惚到几乎失语:“……仙人……居然是位真正的仙人……”
“难道,当年的那位,是他……”
幽墟学院,幽界最强大鼎盛的学院,三百年一开放,面向整个幽界招揽学员,仅有一条入学要求——天品资质。
幽界最高等的资质是绝品,万年难遇,出必成就道皇。绝品之下就是天品资质,亦是凤毛麟角的奇才,若成长起来,必然能够无敌于一方——而这,仅仅是进入幽墟学院的门槛。
今天是幽墟学院开放的日子,然而,这座最负盛名的学院门口却十分冷清——幽界的十八界供上来的名单里,符合资质者只有十一位,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少的一年。
负责核验新生的学院长老眯起眼睛,打量面前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心道真是奇了,今年竟然有个天品资质者不出自那些老怪物的家族,反而来自靠后的小界。
天赐资质居然落到了此等低贱的血脉身上,真是浪费。
他轻慢地拿起了腔调:“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倒是不失礼,回以从容一笑:“听尘。”
长老心底冷嗤,果然连个尊贵的古老大姓都没有,语气更是轻蔑:“你觉醒了哪条御道?”
年轻人淡然而答:“御兽。”
话音刚落,他抬起双手,掌心扑通落下一只圆滚滚的雪白小兽。
那只灵动可爱的雪白小兽抖抖蓬松绒毛,蹦跶到年轻人肩上,再蹦到他的头顶,非常嚣张地挺起软软胸脯,高高昂着小脑袋。
学院长老斜眼一瞥,眉头皱起。
第一只御兽居然如此普通,连天品血脉都没有,果然是小界来的贱民,如此浪费自己的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