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江藏夏见状,隐藏在黑色口罩后面的脸上露出了稍稍放松的表情,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却在这一瞬间回想起了之前被伏黑惠用手捂住嘴巴,嘴唇与对方的掌心紧紧相贴的感觉。
温暖炽热的掌心,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只能通过狭小的指缝汲取外界的空气,一呼一吸间都是伏黑惠手上淡淡的香气,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指腹的薄茧摩擦着他细嫩的脸颊皮肤,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会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红色指痕——还好现在被口罩挡住了,等回到家,那些印记基本上就彻底消失了。
半天没有听到身旁的人吭声,伏黑惠便转头瞥了黑发少年一眼,不出意料地发现了对方正在走神。
他冷不丁问道:“在想什么?”
“你的手好香……”孤江藏夏下意识地乖乖回答了,随后猛然回神,瞪大了那双琥珀色猫瞳,眼神惊恐地看向刺猬头少年,“对对对、对不起!”
——伏黑哥该不会误以为他是变态吧?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变态!呜呜呜为什么要搞突然袭击啊,伏黑哥真的是太不讲武德了!
“……没关系。”伏黑惠冷静地答道:“我习惯在结束部活之后洗个澡再离开篮球馆,所以,你闻到的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
刺猬头少年停顿一秒,语气有些微妙,“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那个沐浴露的牌子和款式都告诉你。”
孤江藏夏像是一台卡机的电脑,“谢谢谢、谢谢!”
伏黑惠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即神情淡漠地说出了沐浴露的牌子和款式,然后便继续保持沉默,贴心地给黑发少年留出了降温重启的时间。
*****
直至走到浦见东中学的校门口,孤江藏夏因为过热而宕机的大脑才重启完毕。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伏黑惠,刺猬头少年却像是卡准了这个时间点,也忽然朝他看了过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没能来得及撤回的目光,“还有什么问题吗?”
“……”孤江藏夏咽了下口水,见他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便试探性地问道:“伏黑同学为什么会来弦乐部C组的部活教室?”
“这很难猜到吗?”伏黑惠说:“走出篮球馆的时候,刚好看到那扇窗户的玻璃碎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就决定过去看看而已。”
孤江藏夏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弦乐部C组部活教室的窗户玻璃碎了?”
“……”伏黑惠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立体思维能力比较好。”
孤江藏夏想起伏黑惠先前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他参加社团活动的地点,对此将信将疑,“……”
——既然伏黑哥知道他是器乐社弦乐部C组的成员,那肯定已经暗中观察他很久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伏黑哥之前就发现他是咒术师,所以才会对他产生兴趣?话说回来,放学回家的这段路,以前有这么漫长吗?
等到两人终于走到即将分道扬镳的路口之时,备受煎熬的孤江藏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那双琥珀色眼眸难掩雀跃地看向刺猬头少年,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伏黑同学,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伏黑惠“嗯”了一声,忽然说道:“你的琵琶弹得很好听。”
“……”孤江藏夏一时之间难以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谢、谢谢夸奖?”
伏黑惠有些无奈,“你今天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谢谢了,我们好歹也是前后桌,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吧?”
孤江藏夏立刻道:“对不起!”
伏黑惠:“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如果每说一句“对不起”和“谢谢”就能涨经验值的话,孤江藏夏说不定会是等级最高的那个人。
思及此,刺猬头少年嘴角不由地轻轻扬起。
他朝孤江藏夏略微一抬下巴,“我先走了,明天见。”
随后便单肩背着书包走向了岔路口的左边,头也不回的姿态十分潇洒,尽显酷哥风范。
孤江藏夏顿时如蒙大赦,小声地说了一句“明天见”,就毫不犹豫地迈步奔向岔路口的右边,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伏黑惠不经意回眸一瞥,已经连某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沉默几秒,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简直比他家楼下的流浪猫还难以亲近。
流浪猫在吃完他投喂的猫粮猫条之后,好歹还知道蹭一蹭他的掌心,更别说一些热情好客的小猫咪,甚至能直接在他面前摊成一张猫饼,任由他上下抚摸毛茸茸的身体——但孤江藏夏显然不是这种没有警惕心的猫。
伏黑惠忽然摇晃了一下脑袋,把脑海里面冒出来的奇怪念头甩出去。
——孤江藏夏当然不会是猫,也不该把他和流浪猫放在一起作比较……不过,到底要怎样,那家伙才会改变现在这副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
*****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之后,又看了会儿书,伏黑惠便准时地在临近八点的时候打开了YouTube,点进Kozou的频道,结果却看到了页面上的请假留言——主播今晚需要处理文书工作,所以请假一天。
名字落款那里还有一个哭泣的表情符号,看起来十分可爱。
伏黑惠不禁陷入沉默,“……”
——文书工作?是指那三千字的检讨书吗?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坐在一旁拿着手机浏览社交媒体的伏黑津美纪忽然抬眸看向刺猬头少年,表情疑惑地问道:“Kozou今天迟到了吗?”
“不,他请假了。”伏黑惠嘴角微微一翘,“因为偷偷做了坏事,所以被抓去写检讨书了。”
伏黑津美纪忍俊不禁,“噗!什么鬼啊?你又不认识Kozou,怎么知道人家是去写检讨书了?不要总是以己度人。”
“……”伏黑惠无视最后那句扎心的话,语气平淡道:“他不光要写检讨书,还要把检讨书上交给我。”
伏黑津美纪无奈,“越说越离谱了,而且检讨书又不是情书,惠你干嘛那么一副得意洋洋的语气?”
“……”伏黑惠:“我才没有得意,就算那是情书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又不需要别人给我写情书,光是拒绝都麻烦死了。”
——而且,孤江藏夏可不会给他写情书,那家伙顶多就会写一封感谢信。道歉信也有可能,毕竟“对不起”也是他的口头禅之一。
——总之不会是情书……很难想象某人在未来的某天会给别人写告白信,感觉他只会跟怀里的五弦琵琶共度余生。
*****
翌日清晨。
孤江藏夏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来到餐厅,这是他第一次写检讨书,昨晚绞尽脑汁写到了将近十二点才终于憋出了三千字,睡眠时长遭到了严重挤压。
孤江冬华和孤江春斗已经快吃完早饭了,两人瞥了一眼满脸困倦的弟弟,不约而同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藏夏。”
“嗯……”孤江藏夏在自己的位置落座,然后开始机械性地进食,大概是因为补充了能量,他萎靡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然后就开始思索起了要怎么还伏黑惠的人情。
虽然窗户玻璃的赔款和三千字的检讨书,他都一力承担了,但再怎么说,伏黑惠也是替他在教导主任面前背了锅。
——这份人情当然是要还的,还完之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远离伏黑哥,重新与对方变成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但孤江藏夏对于人际交往实在是很苦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求助自己的龙凤胎兄姐。他们两人的性格更像妈妈,是完全不掺水分的社交恐怖分子,十分擅长交朋友。
黑发少年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孤江冬华和孤江春斗,“姐姐、哥哥,如果有个人帮了你们,要怎么报答对方?”
孤江春斗:“可以投其所好,送点礼物,或者请人家吃一顿饭,多来几次就能自然而然处成朋友了。”
孤江藏夏:“礼物已经送过一次了……想不出来还能送些什么。至于请客吃饭就算了,我只想要跟他两清。”
孤江春斗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因为你总是逃避,才没有朋友!”
孤江藏夏竖起了一根手指,“有一个!”
孤江春斗露出了死鱼眼,“就一个而已。”
孤江藏夏振振有词地说:“朋友不在数量,而在质量!”
孤江冬华摩挲着下巴说道:“不然干脆以身相许算了哈哈哈。”
孤江藏夏:“别开玩笑了……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你们两个。”
孤江春斗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那你就自己想吧!”
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吃完早餐的孤江冬华,“我们走吧,姐姐。”
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孤江藏夏顶着一头被哥哥姐姐揉成了鸟窝的乱发,很快也吃完了早餐。
随后回到房间将自己重新打理整齐,才背着书包拎上便当盒离开了家。
*****
孤江藏夏今天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在踏进班级大门之前,他鬼鬼祟祟地探头进去瞄了一眼——很好,伏黑哥果然不在!等下偷偷把装着赔偿金的信封和三千字的检讨书一并塞进他的桌洞里面,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他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也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傻站在门口干嘛?”
孤江藏夏僵硬地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刺猬头少年那张清秀帅气的脸,“早早早、早上好,伏黑同学。”
伏黑惠眉梢一挑,淡淡道:“不进去吗?”
事实上,在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孤江藏夏。
然后在对方猛然回头的那一刹,他条件反射地躲到了一棵樱花树后面,发现孤江藏夏时不时就会回头张望,他立刻确信对方是在寻找他的踪迹,于是就更不想被对方发现了——这感觉有点像是在玩躲猫猫游戏。
孤江藏夏的警惕性确实很强,反侦察能力也不赖。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伏黑惠,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刺猬头少年都是这样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他,就像影子一样沉默无声,令人难以察觉。
两个人就这么像是打游击战一样,一前一后抵达了浦见东中学。
在孤江藏夏探头偷瞄教室的时候,伏黑惠便慢悠悠地走到了对方身后,坏心眼地说出了今天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伏黑惠见孤江藏夏一脸的惊慌失措,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语气笃定道:“哦,原来是在确认我在不在教室,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孤江藏夏:“……没有这么一回事,伏黑同学误会我了。”
伏黑惠道:“既然不是,那我们就进去吧。”
孤江藏夏:“好、好的。”
——救命!伏黑哥怎么像是恐怖片里面的突脸男鬼一样啊?简直太不讲武德了!
第19章
落座之后,孤江藏夏目光警惕地逡巡了教室一圈,确认此刻体育委员佐藤隆也不在教室里面,其余已经抵达教室的同学们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或是吃早餐、或是背单词、或是补作业、或是与朋友闲聊,总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所在的这个位置。
他立刻趁此机会转过身去,迅速地将装着赔偿金的信封和三千字的检讨书放到了身后的那张课桌上。
伏黑惠愣了一下,再抬眸望去,便看到前排的黑发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正身体,打开英语课本开始背单词了。
刺猬头少年不禁有些无语凝噎,这副架势搞得跟卧底接头似的,至于吗?跟他关系好就这么见不得人?他作为朋友而言,也没有那么拿不出手吧?
他知道孤江藏夏其实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就算是这样害怕站在聚光灯下的孤江藏夏,也会愿意接纳一个各种方面都十分耀眼的朋友,只是那个朋友不是他而已。
伏黑惠默默地将装着赔偿金的信封随意地塞进了桌洞,然后打开折叠起来的那三千字检讨书。
在阅读的过程中,郁闷的心情稍有好转——嗯……看得出来孤江藏夏应该是第一次写检讨书,反思的态度非常认真诚恳,但这种行文风格跟自己实在是相去甚远,要是被教导主任看了,肯定会误以为他是中了邪才会变得这么乖巧。
看完了检讨书,伏黑惠将其重新折叠起来、收进书包,然后从书包里面拿出了自己昨晚写的检讨书以及第一节课的课本。
翻开课本之前,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孤江藏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今天某人会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
午休时间。
伏黑惠吃完午餐,清洗干净便当盒后返回教室。在戴上遮光眼罩之前,他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前排空着的那个座位上。
不出意料,某人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跟他搭话。
想到这里,伏黑惠不禁觉得牙根有点痒痒,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不主动出击的话,孤江藏夏就会再一次缩回乌龟壳里面,装作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那些超出普通同班同学界限的互动。
——所以……
——要想个办法,逼迫那家伙主动过来找他。
伏黑惠思索几秒,从书包里面翻出一个创可贴,放到了前排的课桌上。
然后取出午睡枕、戴上遮光眼罩,趴在午睡枕上面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临近午休结束,孤江藏夏离开废弃教学楼,前往自己的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在途经一楼的自动售货机时,他停下脚步,投币买了一罐黑咖啡——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想喝涮锅水了,而是他准备要给伏黑哥上贡了。
既然想不出来要怎么报答伏黑惠帮他背锅的恩情,那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投其所好吧。
每天上供一罐黑咖啡而已,就算坚持一整个学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等到国三开学重新分班,应该就不需要再继续上贡了。
假如国三还能再分到同一个班……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孽缘有那么深,但如果当真如此,那就只能继续给伏黑哥上贡了,哈哈。
回到教室,在即将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之时,孤江藏夏注意到了放在课桌上的创可贴。
他愣了一下,立刻就猜到了是谁放在那里的,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刚才买了一罐黑咖啡,不然肯定得主动跟伏黑惠搭话了——但现在只需要直接把黑咖啡往对方桌上一放,想必聪明的伏黑哥立刻就能领会他心里无声的谢意,这种程度的沟通交流可谓是恰到好处。
孤江藏夏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那罐黑咖啡放在了伏黑惠的课桌一角,然后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与此同时,坐在他身后的刺猬头少年抬手勾下了遮光眼罩,一双绿眸幽幽地看着那罐黑咖啡,随后带着几分无语瞥了一眼前排正襟危坐的某人。
显而易见……
他的计划失败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起那罐黑咖啡,轻松地以单根食指扯下拉环,仰头吨吨吨灌了几口,然后目光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罐身。
——奇怪……这是特浓口味的黑咖啡吗?怎么感觉格外地苦涩?
*****
直到放学,孤江藏夏都没有跟伏黑惠说过一句话。
这让暗自期待了一整天的伏黑惠有一种不出意料、但又十分失落的感觉,孤江藏夏那家伙,果然又缩回他的乌龟壳里面去了。
第二天中午,午休结束取下遮光眼罩的时候,伏黑惠再次看到了放在课桌一角的一罐黑咖啡。
刺猬头少年不禁陷入了沉默,很想伸手戳一下孤江藏夏的背部,告诉对方自己倒也没有那么喜欢喝黑咖啡。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罐黑咖啡,动作利落地扯掉了拉环。
苦涩的液体灌入口腔,流经食道进入胃部,让他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伏黑惠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黑发少年,发现对方正歪头看着窗外那棵已经凋零了大半的樱花树。
他不由地想起了前天傍晚逢魔时刻,闯进弦乐部C组部活教室的那一瞬间,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沐浴在晚霞之中的黑发少年,全身心地沉醉于演奏琵琶曲,而他身后则是碎裂的玻璃窗户、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残阳以及诡异呈现盛放之姿的早樱。
整个画面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不然,他的心跳那时候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剧烈?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跑得太快,激烈运动导致的心跳过速。
伏黑惠想到前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不免又思索了下孤江藏夏的生得术式。
其实这很好猜,将两次见到孤江藏夏使用术式祓除咒灵的场景结合起来,就能判断出来对方应该是通过使用琵琶输出音波来祓除咒灵,而他的术式效果恐怕还包括了“吸引咒灵”以及“再生”——蜂拥而去的咒灵、窗外那棵明明已经凋零却突然重新绽放的早樱以及星野光次所说的那句“右手已经不疼了,明明之前还很痛”就是最好的证据。
能够“再生”的生得术式十分罕见,如果被咒术界高层的那群老头子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孤江藏夏。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就只能像东京咒术高专的那位家入硝子小姐一样,被困囿于所谓安全的方寸之地,成为咒术界高层的医疗包。
伏黑惠在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过是否要提醒孤江藏夏,以后不要再随意使用生得术式了,尤其不要在他人面前做出这种事情——但有时候使不使用术式,并非自身意愿可以决定,万一碰到了不得不迎战咒灵的时刻,就算会暴露也得要迎难而上。
而且,即便是在平时,也得经常练习生得术式,否则等遇到了实力强大的咒灵,又如何能有逃脱的机会?
所以,孤江藏夏不仅要加强关于生得术式的练习,还得要把体能锻炼和体术学习加入日程,虽说他的生得术式一看就是站桩输出的类型,近战实力就算稍弱一点也不会影响他祓除咒灵,但过于明显的短板有时候可是致命的。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事情还有点太早了。
至少得等他和孤江藏夏成为亲密的朋友,他才有资格干涉对方的生活,建议对方跟自己一起练习生得术式、增强体能训练以及进行体术学习。
但以孤江藏夏这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这一天恐怕还要等很久才会到来。
伏黑惠思及此,不由地微皱起眉头,眼神怨念地盯着黑发少年的背影看了几秒。
——话又说回来了,孤江藏夏这两天是不是看窗外那棵凋零大半的樱花树看得有点频繁了?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这天下午,作为值日生之一的伏黑惠在打扫完整个教室、又将翻倒放在桌面上的椅子一个个放下之后,鬼使神差般地坐在了属于孤江藏夏的座位上。
他转头看向窗外,代入孤江藏夏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入目所见便是那棵已经凋零了大半的樱花树,以及倒映在窗户玻璃上的、属于自己那张课桌的影子。
伏黑惠神情不由地一怔,翡翠般的绿眸微微一亮,仿佛捕捉到了猎物的破绽。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孤江藏夏这几天的确是在暗中观察他,他对自己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在恐惧害怕之余,也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刺猬头少年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暗下决心。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地乘胜追击了!
周五清晨。
一到学校,孤江藏夏就觉得伏黑惠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还是一日既往沉默冷酷地坐在座位上,看过来的眼神也很平静淡漠,但总觉得他好像在偷偷憋什么坏水。
孤江藏夏心里惴惴不安,“……”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他这几天好像也没有招惹过伏黑哥……所以,一定是他的危机感应雷达临时出了点问题,不要慌不要慌,自乱阵脚可不是什么好事!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黑发少年强作淡定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然后摘下黑色口罩,掏出了第一节国语课的课本。
——周五的早上,除了第一节国语课之外,第二节的数学课以及第三、第四节连上的体育课都是他既不喜欢、也不擅长的课程。
幸好这天是周五。
只要努力捱过去,就能迎接美好的休息日,这个星期更是衔接着长达九天的黄金周假期。
国语课结束之后,孤江藏夏掏出数学课本,摊开放在课桌上。
然后他趴在桌上,习惯性地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刺猬头少年线条冷峻的侧颜。
斑驳的光影落在对方身上,如同一层散发着朦胧微光的薄纱,让这幅静谧的画面看起来像是校园爱情电视剧里面的经典片段。
这一瞬间,孤江藏夏心里情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个念头,伏黑惠似乎真的很适合成为青春回忆里面被人暗恋的白月光——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头脑也很聪明,气质冷酷而又神秘,还有“超能力者”这一层身份,可谓是时髦值拉满。
孤江藏夏忽然有些后悔了,当初在废弃教学楼的天台上,不该一时嘴快就否认了自己咒术师的身份。
如果以后不想成为咒术师,那就拜托伏黑惠帮忙隐瞒好了。以伏黑惠沉默寡言的性格,肯定不会像个喇叭精一样将他的秘密传得满天飞,关键时刻说不定还会替他找补一二。
——要是可以和伏黑哥成为朋友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有了第一个同为咒术师的朋友。
就在这时,双臂环胸、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刺猬头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地看向那扇玻璃窗。
孤江藏夏猝不及防地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中与他对视了一眼,神情不由一怔,随后掩耳盗铃般迅速地撇过头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他的心里已经发出了宛如水壶烧开的尖叫。
——救命啊!这场景简直是昨、日、重、现!他怎么又被伏黑哥抓包了?
所幸,上课铃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拯救了尴尬得快要窒息的孤江藏夏。
孤江藏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热爱数学,他不由地松了口气,连忙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听数学老师讲课——然后就因为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过于积极认真,被满怀欣慰的数学老师点名上去做题了。
孤江藏夏:“……”
——人生总是这样一坎过后又是一道坎吗?这合理吗?
他欲哭无泪地站起身来,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噗嗤”一声轻笑。
毫无疑问,那个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的家伙肯定是某个不良战神。
孤江藏夏心里顿时雷霆小怒,“……”
——可恶!他会这样到底是谁害的啊?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嘲笑他!他……他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