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薛宿宁逼近些许,气息几乎拂过许景昭的额发。
他垂着眸子,状若随意道:“反正你去哪不是去,小爷我现在?心?情好?,也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一纸婚约。”
闻言,许景昭嫌弃道:“薛宿宁,你吃错药了?”
他推开薛宿宁想要脱身,却不想薛宿宁纹丝不动。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薛宿宁难堪,他脸上戾气陡生,猛地欺身上前,一手狠狠扣住许景昭单薄的肩膀,“你嫌弃我?凤鸣司怎么就配不上你了?我身为凤鸣司唯一继承人又怎么配不上你了?”
许景昭挣扎了下,被?薛宿宁捏住下颌,“你说我要是以凤鸣司的名?义下聘,春隐门会不会同意?”
许景昭被?迫仰着头,冷笑一声,“伯父伯母待我如亲子,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薛宿宁冷哼一声,“那要是我请师尊赐婚呢?”
许景昭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宴微尘……他就不可避免思?及那日寒潭中事,若让宴微尘赐婚,怎么想怎么奇怪。
薛宿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许景昭懒得跟他废话,手腕翻转,一张泛着雷光的符箓夹在?指间,拍向薛宿宁的胸口。
薛宿宁反应极快,扣着许景昭的手将他按在?树干。
符箓脱手飞出,撞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轰隆一声,雷鸣爆响,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泥土飞溅!
看着远处深坑,薛宿宁脸色阴晴不定,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腾,“许景昭!你竟敢对?我下死?手?”
他被?彻底激怒,径直抓向许景昭的脖颈,还不等他手碰到许景昭,身体骤然居然僵直,不能寸进分毫。
他抬眸,许景昭肩膀处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正用那只暗红的血眸盯着他的动作。
许景昭趁着薛宿宁愣神,挣脱了薛宿宁的钳制,“薛师兄言重了,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怎么能叫下死?手呢?”
薛宿宁僵直的身体缓缓恢复知觉,他认得这条蛇,许景昭来仙执殿后就有了它,他盯着那阴冷的蛇瞳,黝黑的鳞片,神色凝重,“这条蛇很?危险。”
许景昭揉着手腕,不为所动,“所以?”
薛宿宁想了想,沉声道:“所以尽早处置…”
许景昭嗤笑,“薛师兄,你哪来的立场说的这话?要不是不太白,住进兰规院的第二日我就没命了。”
薛宿宁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开口却欲言又止。
许景昭好?意提醒,“哦?没想起来吗?就是你给我挑的好?院子啊。”
薛宿宁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当然知道,那时……那时他只是看许景昭不顺眼,他当时没想过要害死?许景昭。
薛宿宁心?脏揪紧,以前做过的事好?像化?成了针尖,一根根的往他心?田里扎。
他没有,他不是,他没想害许景昭,他想要解释,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许景昭也确实因?为他受尽苦头,命悬一线。
许景昭现如今如此厌恶他,也无可厚非,但他还是被?许景昭眼眸里的冰冷刺痛了眼。
薛宿宁面?色苍白如纸,他张开了嘴,吐出一个?沙哑的音节,“我……”
“薛师弟,许师弟!”
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薛宿宁尚未说出口的道歉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萧越舟大步流星地穿过密林,率先出现在?他们面?前,几日不见,他身上气势更内敛浑厚了些。
“萧师兄!”许景昭眼神微亮,快步迎上前去,“萧师兄,你突破了?”
“刚破元婴。”萧越舟说完,脸上带了讶异,“许师弟,你怎么看出来的?”
按理说,许景昭筑基的修为应该察觉不出来才是。
许景昭笑了笑,“承蒙近日有师尊教导,感觉修为好?像提升了些。”
“那真是恭喜许师弟了。”萧越舟没有看轻自己师弟的意思?,只为许景昭感到欣喜。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两个?人影姗姗来迟,庄少白迈着轻快的步子拨开草叶,“许师弟,你真的来了?”
他几步跳到许景昭面?前,脸上带着歉意,“哎呀,许师弟,原本我跟裴师兄说要一起来接你,可是有事耽搁了,你不会介意吧?”
许景昭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不会。”
说完,许景昭的目光却已越过他,落在?了后方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上,裴玄墨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衣袍,身影挺拔,步履间都是大家子弟的从容轻缓。
可他并未看许景昭,只是看着庄少白的动作拧眉,“少白,林中陷阱颇多,你走慢些。”
许景昭心?脏先是狠狠跳动了两下,随即又被?攥紧,缓慢地沉了下去,他心?口发闷,语气里还着最后一丝试探。
“裴师兄?”
闻言,裴玄墨终于望了过来。
看到许景昭的那一刻,他面?容凝滞了片刻,又恢复如常。
许景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裴玄墨古井无波的眉眼,他指尖攥着腰间玉佩,死?死?印在?掌心?,那痛意让他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情绪,语气平静,“裴师兄,好?久不见。”
哪里有好?久不见,才十日而?已。
裴玄墨眉心?微蹙,他原本想斥责许景昭为何跑来南洲添乱,可看到许景昭微红的眼睛,忽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双眸子微红, 清润的眼眸里凝结着些许失望。
裴玄墨心口重重一跳,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摆,忽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东西。
庄少白?侧眸看着许景昭的脸色, 眉心一簇, 轻叹开口,“忘了告诉许师弟,前日深夜林中大雨,裴师兄跟我去追踪邪祟,不小心掉入深坑,裴师兄救我上来时伤了脑袋。”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 重复了一遍:“伤了脑袋?”
哪有如?此巧的事,他?不相信,他?来寻裴玄墨, 裴玄墨刚好撞了脑袋,是裴玄墨原本就在骗他?, 还是有邪祟搞鬼?
他?往前一步, 盯着裴玄墨的眼眸:“裴师兄, 撞了脑袋,难道因此失忆了不成?”
庄少白?眉心微拧,要?不是怕惊动萧越舟跟宴微尘,他?根本不屑于编出这样的借口。
他?侧目,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许师弟, 什?么失忆?薛师兄没跟你?说吗?早上因为?我腿脚不便,就跟裴师兄慢了些,是薛师兄主动开口说要?来接你?的啊。”
他?又面向薛宿宁道:“薛师兄,你?没告诉许师弟吗?”
薛宿宁:……
他?面色微微有些扭曲, 暗恨庄少白?嘴快,但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是吗?兴许是我忘了。”
萧越舟走?上前来,袍角扫过地面突出的草叶,开口道:“许师弟,之前确实是出了些状况,不知为?何南洲的邪祟多?了些,一时耽搁,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
许景昭垂下眼帘,看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他?总觉得不对劲,但他?最后没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他?转过身?,礼貌而疏离地对着裴玄墨点了点头,跟上了萧越舟的步子。
看着许景昭疏离的眼眸,裴玄墨不知道为?何,心脏重重一跳,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缓慢流失。
他?当然有记忆,也记得先前跟许景昭说过的话,只是现在一想,总觉得隔了一层雾,觉得当时是冲动为?之。
原本他?还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许景昭好好解释,说自己过于冲动,但现在看到许景昭有些淡漠的眼神,他?忽的有些心慌。
许景昭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愤怒?以往许景昭不是最喜欢黏着他?,最想要?跟他?在一起吗?为?什?么变了?
他?想问,又觉得自己不该开口,因为?自己临行前冲动的一句话,许景昭就为?了他?来到南洲。
可他?现在冷静下来,该如?何与许景昭解释呢?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明明临来之前都是对许景昭的厌恶跟不喜,怎么一见面竟如?此不舒服?
他?心里像是漏了一个洞,空荡荡的四面透风,最后被揉碎封死丢进?湖水,只能听见一声沉闷的回响。
庄少白?走?到他?旁边,声音低沉:“裴师兄,你?怎么了?”
裴玄墨放下手,摇了摇头:“没什?么。”
薛宿宁双手环臂,慢悠悠走?在后面,靴底踏过一片干透的枯叶,先前他?以为?裴玄墨跟许景昭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可谁知意外?横生。
许景昭看着柔柔弱弱脾气好,实际上为?人主见强又记仇,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两人婚约之事如?此坎坷,他?赌这件事绝成不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许景昭拒绝自己的事,心里横生一股怒意,凤鸣司掌管五洲灵器灵宝,差春隐门哪了?
他?烦躁地踩着地面枯叶,心里暗想,其实他?也没有很想娶,等日后许景昭碰壁,求他?他?都不要?。
庄少白?在裴玄墨身?旁,状若可惜道:“前几日裴师兄还说要?与许师弟签订婚约,没想到……裴师兄,你?不用有负担,坚守本心就好。”
裴玄墨拧眉,思索了好一阵才回,“我觉得我只是不喜欢许景昭,或许跟签订婚约不冲突。”
庄少白?原本游刃有余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裴玄墨会?这么回答,不喜欢还能签订婚书,这还是裴玄墨吗?
他?面色有些僵硬,“你?不是说……许师弟来了后跟他?说清楚吗?”
裴玄墨眉心紧锁,他?原本确实是这样想的,他?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求来的婚约对二人没好处,虽然那婚约关乎许景昭的性命,但他?了解他?爹娘,或许那只是为?了让自己成婚的借口。
要?不然为?何自己先前一直未曾知晓?
但刚刚一见许景昭的眼睛,他?就有些悔意。
庄少白咬着牙道:“裴师兄,我们都是仙执殿弟子,有些事可要?想清楚为?好。”
薛宿宁顿了脚步,看着后面二人,倒是罕见地附和起来,“庄师弟说的不错,裴师弟,你?不是向来嫉恶如?仇吗?为?何在许师弟这件事上屡次拿不定主意?”
他?顿了顿又道:“刚刚许师弟还说师尊教导,他?修为?有长进?,万一因为?这婚书之事惹了师尊不快,又或者耽搁了他的修为,这……也不好吧?”
裴玄墨犹豫了下,许景昭好像确实很在意修为。
薛宿宁看裴玄墨踌躇不定,挑了挑眉:“裴师弟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开。
裴玄墨瞧着薛宿宁的背影,有些疑惑:“薛师兄今日有些奇怪。”
庄少白?隐隐约约已经猜到薛宿宁的态度,他?不在意道:“薛师兄身?为?师兄想的自然全面些。”
他?循循善诱,语气温和,“不过裴师兄,日后时日还长,既然许师弟修炼刚有成就,婚约之事我建议还是往后再提。”
裴玄墨沉默了下,“嗯。”
山脉里有一处四合小院拔地而起,立在密林间的空地,修士在外?,灵囊里装着几处房院都是很平常的事。
萧越舟推开房门,“许师弟,今晚你?先住在这里,今日追踪这林中有一食人修为?的邪祟,行踪诡异,等处理?完我们便可回殿。”
许景昭没有异议,“好。”
屋子里光线还算明亮,窗外?是繁茂的枝叶,许景昭打量完屋子,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萧师兄。”
萧越舟应道:“嗯?”
许景昭问出口,“师尊……师尊为?何每逢初七休宁?是有什?么病症吗?”
萧越舟一怔,又道:“师尊告诉你?了?”
许景昭摆手,“我看到师尊……呃,我只是好奇。”
萧越舟听着许景昭的话,陷入沉思。
师尊休宁一般会?在禁区,其余人一律不许进?入,至于许师弟……想到许师弟跟师尊朦朦胧胧的关系,萧越舟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在仙界五洲,师尊是个例外?。”
“仙洲跟凡间隔着一道天堑,飞升通道早就被天道斩断,但三百年前师尊却由?凡间飞升,五洲大宗震动,或拉拢许以重诺,或威逼利诱……”
萧越舟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讲不出师尊那些事迹,他?拿出一本宗卷,递给许景昭:“许师弟,我讲不出师尊当年风采的万分之一,这里有一仙执殿密本,切勿传播,你?自己看吧。”
许景昭默默伸手接过。
萧越舟看着许景昭,语气深沉地叮嘱,“许师弟,虽然师尊不善言辞,但师尊对你?却极为?上心,莫要?辜负。”
许景昭刚接过宗卷,闻言眼眸茫然,“啊?”
这是何意?师尊并未对他?委以重任,何谈辜负一说?
许景昭有些懵:“萧师兄?”
萧越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不必说了,现下裴师弟正好脑袋受伤,你?也不用这么为?难。”
别人都以为?许师弟是为?了那纸婚约而来,但萧越舟知道许师弟跟师尊的关系,想必许师弟是来退婚但不好意思开口,如?今裴师弟受伤,许师弟夹在中间也不必为?难了。
说完,萧越舟转身?踏出了院子。
萧师兄知道什?么?为?何自己不知道?许景昭怔愣地看着萧越舟走?出院子,这下目光才落到手中书卷上。
关于师尊的事,他?的确好奇。
他?翻开书页,细细看去,纸面翻转间,他?瞪大了眸子。
鸿蒙三千六百一十年,宴微尘飞升仙洲,天赋样貌皆为?上层,身?后无权无势,五洲的世家都盯了上来。
但宴微尘拒绝了所有拉拢他?的宗门,还废了两个胆敢觊觎他?的世家之子,五洲风动,尤以两洲跟中州为?最,以邪祟之名围剿宴微尘。
鸿蒙三千六百一十六年,宴微尘突破渡劫期,血洗中洲,清剿西、中两洲共计二千余门派,同年设立仙执殿,凌驾于五洲之上。
至此,灵脉流通,不可由?世家独有,散修跟末流宗派不必求仰大宗鼻息生存,五洲之内,凡现邪祟者,皆可向仙执殿求援。
师尊……这么强的吗?许景昭眼眸里带着震惊,又往后翻了一页。
建立仙执殿后,宴微尘闭关二百余年,期间凡有挑衅者,杀之。
那师尊的伤怎么来的?许景昭哗啦啦翻到最后,却见上面有字:
宴微尘飞升仓促,破阶渡劫伤及本身?,至今有一残魂不见所踪。
另,当年雷劫之力被其封于经脉,每逢上弦月,雷劫之力淬身?封灵,有烈焰焚身?之痛,可用冰寒镇之;若除根本,须弥山上须弥花可除。
“须弥山上须弥花?那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喃喃开口,皱起眉心,他?读的话本子可不少,为?何这须弥花听他?都没听过?
不行,他?要?寻大师兄去问问。
正想着,许景昭推开房门,只不过手掌刚推开门扉,就看到屋外?站着一个人影,裴玄墨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也没想到里面人走?了出来。
院内树影婆娑,两人分立门端内外?,一时都愣住了。
许景昭回神,将书卷收于灵囊,率先开口,“裴师兄。”
裴玄墨听着这不冷不淡的声音,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至于哪里不舒服,他?说不上来。
他?犹豫开口,“我……我有话跟你?说。”
许景昭抬着眸子看了他?半响,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进?来吧。”
裴玄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走?进?屋子,身?后屋门自动闭合。
许景昭就站在桌前,面上没什?么表情,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裴玄墨觉得心里闷闷的,他?记忆里,许景昭对他?向来都是特殊的,会?跟在他?后面,缠着他?喊师兄,眼睛也亮亮的,跟小时候一样。
可现在……总觉得丢了什?么。
“裴师兄,你?所来何事?”许景昭看着他?,声音没有起伏。
裴玄墨张了张嘴,却沉默不语。
来之前不是跟少白?仔细分析过,这次来给许景昭说自己先搁置婚约,等自己受伤恢复,亦或是许景昭修为?更?上一层时,两人直接定亲吗?
为?何……他?又开不了口。
许景昭看着裴玄墨的眼睛,心思了然,眼眸里满是失望,他?拿出自己好好珍藏的那枚春隐门少门主令牌,看着裴玄墨的眼睛。
“你?临行前说过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为?何又出尔反尔?”
“既然做不到的事,你?为?何又要?答应?”
面对质问,裴玄墨张口无言。
许景昭脸上浮现出轻微的怒意,临行前他?都跟师尊坦白?,可如?今裴玄墨反悔,他?两头都不是人。
是,春隐门是对自己有恩情,他?对裴玄墨也有幼时情谊,他?愿意为?了那纸婚约去伏低做小、忍受委屈,可不能……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放在地上践踏。
这纸婚约他?会?签,但往后裴玄墨的想法在他?这里就不重要?了。
三次言而无信,他?再信他?就是个傻子。
许景昭垂下眸子,将那块春隐门的令牌放置在桌面,声音里满是失望,“裴师兄,你?拿回去吧。”
屋内昏暗,春隐门的那块深棕色木质令牌几乎跟桌面融于一处,上面银墨勾勒的笔画泛着森冷的光。
裴玄墨看着那令牌,心里发闷,他?走?上前去,伸手拿起那令牌,“许师弟,既然给你?的东西,我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许景昭幽幽盯着他?的眼睛。
就在裴玄墨靠近他?的时候,许景昭忽的抓住裴玄墨的手腕,紧接着,一道透明中泛着金光的符箓晃在裴玄墨面前,快准狠的拍在他?额角。
虽然师兄们都说裴玄墨伤了脑子,但他?还是不信。
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裴玄墨本人心思诡异善变,还是有什?么邪祟作祟。
裴玄墨往后躲了一下?, 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看着许景昭的动作不解。
那张几近透明的符箓上,一道暗纹无声滑过, 随即沉寂下?去, 再无波澜,安安静静待在许景昭的掌心。
没有反应?怎么会没有反应?
许景昭怔愣在原地?,裴玄墨趁机将那令牌放在许景昭的掌心,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随即转身离去。
昏沉的暗色在屋内蔓延,微末的月光透过窗子将许景昭的背影拉长。
没有邪祟, 那就是裴玄墨真的受伤亦或是另有隐情?,他默默收回了手中符纸。
夜色渐浓,屋子四周风过枝叶的声响, 摩挲着房顶瓦片,平添了几分阴森。
哒哒哒……地?面枯叶被风卷起, 摩挲着地?面, 夹杂着缓慢而?沉重的敲击声。
窝在许景昭床头的不太白猛地?睁开了眼睛, 它直立起身子,蛇瞳里泛着幽冷的光。
吱呀,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浓郁的黑气漫了进来,在屋中央缓缓凝聚拔高,缓缓凝成一道阴冷的身影。
屋内温度骤降,许景昭睁开了眼眸, 他极力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镇定,反手捏住一张符箓。
以往他会害怕会恐惧, 但现在……许景昭攥紧了符纸,心里多了道底气。
哒哒哒,沉重的敲击声越来越近,屋子里原本那点月光彻底被吞噬。
不太白悄无声息地?昂起蛇首,吐着信子,蓄势待发。
许景昭伸手轻柔地?按住了不太白的脑袋,这一次,他想试试。
扑通……扑通,心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黑色浓雾漫进床帐,挑开了帘子,就是现在!许景昭眼神一凝,手指间的符箓飞射而?出。
空气中传来血肉烧焦的糊味,紧接着就听到一声辨不清性别的咆哮。许景昭飞身下?榻,指尖捏着一张闪着雷纹的符箓,狠狠拍向前面翻滚的黑雾。
“破!”
黑雾一窒,携带的雷符在院中炸响,刺目的雷光撕破墨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将碎石掀得四处飞溅。
那黑雾浅淡得几乎看不见,顺着地?面悄然溜走,转眼无影无踪。
“许师弟,怎么了?”萧越舟率先?赶来。
“萧师兄,有邪祟现身!”许景昭有些急切。
“好?。”
萧越舟目光快速扫过院中狼藉,“一切有我们?,你先?回……”
他话说一半,忽的想起这邪祟就是许景昭重创的,他抬眸,对上许景昭望过来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改口道:“许师弟跟我们?一起诛杀邪祟,注意安全。”
许景昭眼眸亮了亮,“好?。”
薛宿宁恰好?疾步赶来,听到萧越舟的话,扭头向后看去,就看到许景昭亮晶晶的眼眸。
他转过了脑袋,不就是抓邪祟,有什么可开心的?他视线落到院中被震裂的石块上,心里又?不由?得想,许景昭好?像……进步挺快的。
他眼眸复杂地?看了许景昭的背影一眼,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正如萧越舟所说,南洲的邪祟格外多。
裴玄墨跟庄少白比许景昭遇到邪祟要早,两人深入林中腹地?,庄少白跟在裴玄墨身侧,他眼里没有丝毫紧张。
“裴师兄,你跟许师弟说了吗?”
裴玄墨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庄少白眼神有些阴郁,“裴师兄,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许景昭?”
裴玄墨沉默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放心。”
庄少白道:“那就好?。”
他漫不经心地?拨开枝叶,观察着裴玄墨的反应。
按道理来讲,他封了裴玄墨的情?根,裴玄墨本不该对许景昭有什么反应,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说自己下?手太轻了?
庄少白眼眸漆黑,有些蠢蠢欲动。
林中寂静,久久无声,偶尔传来几声孤鸣鸟泣,随着自己往里走,却忽觉周围寂静得过分。
不对劲,许景昭停下?了步子。
他指尖悄然扣住一张符箓,不太白盘踞在他肩头,冰凉光滑的鳞片贴着颈侧,面前树影婆娑,缓缓凝聚成人形。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们?少主的路。”
这声音实在嘶哑难听,许景昭没有一点废话,指尖一扬,符箓化作流光飞出,向着那邪祟拍去。
邪祟身影虚幻向前躲闪,又?裹挟着阴风扑面袭来。
许景昭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他掌心符箓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上旋转成盘。
“去!”
五道符箓凝结成阵,封死了那邪祟的退路,邪祟嘶哑着嗓子,发出绝望不甘的哀嚎。
不太白盘踞在许景昭肩膀之上,那双异瞳幽幽地?注视着这一切。
早在许景昭出手之前,它就感知到周围潜藏着无数道贪婪的高阶邪祟气息。
它眼眸幽暗,精神力悄无声息地?延伸出去,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邪祟,来不及有动作,便在这无声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这么多邪祟,还偏偏引许景昭孤身前来?不太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思索要不要让宴微尘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