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如临大敌地开始默数。
“数出来,我要听。”
“一、二、三、四——唔!不要!”蹆间的布料被按了进去,他吓得浑身发抖,转过头来双手合十贴到哥哥胸前,“求求daddy,放了我吧,我要、我要尿裤子了……”
头顶传来一声餍足的叹息。
恶劣至极又性感至极。
“蛮蛮,以后都做这个梦吧。”
游弋咬着嘴巴抬起头,听到哥哥在自己耳边说:“不要再做找不到我的梦了。”
心窝暗流涌动,他忽地飘上云端。
梁宵严抽出手,用给小孩儿把尿的姿势把他抱起来,走到卫生间。
“下次想上厕所就直接上,没说连这个都要管着你,那成什么了。”
“喔。”游弋站在马桶前,还有点遗憾。
“用我帮你吗?”
“不要!”
他砰一下关上门!
梁宵严失笑,回到电脑桌前继续假装看文件,视线却盯着屏幕下方的时间。
五分钟、十分钟,游弋还没出来。
将近一刻钟的时候,门被鬼鬼祟祟地打开,一张小红脸顶着块毛巾探出头:“哥,我能不能在你这洗个澡……”
梁宵严在打字,目不斜视:“不是给你洗过了吗?”
“我又出了点汗。”
敲完最后一行,双手按在键盘上。
梁宵严审讯的目光看向他,视线一转不转:“你出的是汗还是什么?”
“没记错的话,我刚才只按了两下。”
怎么跟发q了似的,说起立就起立。
游弋好险一头撞死在门上。
连忙扯下毛巾,把整张脸都藏在后面。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半分钟。
就在梁宵严以为他又要撒谎糊弄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句羞耻到极点又破罐子破摔的:“那三天,你做得太狠了,后面好了后我就发觉自己有点瘾得慌……”
“闻到你的味道,或者听到你的声音,或者你摸摸我碰碰我……我都会起反应……”
梁宵严瞳孔骤缩,站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严重吗?”
“不严重。”游弋摇摇头,声音愈发小,“想你的时候才会这样,不想就好了。”
“那你刚才在卫生间——”
“对啊,我一直在想。”
他说不会撒谎,就是不会撒谎。
哥哥问什么就答什么,再羞耻也会说出来。
“我的脑袋要想你,心也要想你,它们都不听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说到这儿,他委屈地撞了下门板。
“所以,哥下次能不能别这样弄我了……弄了你又不给,留我自己……怎么折腾都出不来……想你想得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
梁宵严已经走到他面前,呼吸粗重又混乱。
伸手想去摘他头上的毛巾,迟疑片刻,手停在半空,又想直接把他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临门一脚时也猝然作罢。
他眉心拧得很深,下颌线条凌厉逼人,胸膛起伏好几下才说出话来,很低哑的。
“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犯瘾了怎么办?”
游弋闷闷道:“泡冷水澡。”
“管用吗?”
摇摇头,“不大管用。”
“那就强忍着?”
“有一件……你的衣服。”
梁宵严想起他刚回来时小心翼翼地收在袋子里的绿衬衫,那么哀求自己还给他,一口气蓦然堵到嗓子里,像吞了一万根针。
俯身,隔着毛巾,和弟弟额头相抵。
“那件衬衫我没给你扔。”
游弋哽咽地哭了一小声:“谢谢哥哥……”
梁宵严闭了闭眼,再也维持不住冰冷的假面,一把将他扯进怀中。
“你难受成这样,就不知道回来找我?”
“我弄你你受不了,不会跟我说?”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没脸没皮。
小时候哥哥逗他一句吃饭像猪他还会心碎一整晚呢,更可况是离婚之后,分别一整年之后。
回来之前他就知道哥哥不会给他好脸,肯定也没有好话。
他用长达一年的思念和豁出一切的决心为自己铸造了一个看似坚固的壳子,可到头来壳子的材质是潮湿的泥土,只足够帮他抵挡住一句“我不是你哥”。
再多的,一句都承受不住。
如果他剖白过自己的窘境后换来的是哥哥的嘲弄或讥讽,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都会无地自容,甚至痛恨这具身体,恐惧和哥哥亲密。
梁宵严望着他,眼底乌云密布。
过了片刻,游弋感觉到一股热气侵袭下来,左边肩窝里一暖,是哥哥把脸埋到了他颈间。
梁宵严的声音很轻,满是疼惜。
“你后悔过吗?”
后悔不该用那样玉石俱焚的方式和我决裂,又单枪匹马地闯入这场凭一己之力根本解决不了的困局里,搞得你疼我也疼,整整三百六十五天,就这样生生错过了。
游弋听不懂似的,在毛巾下睁大一双眼:“什么?”
“我问你,过去的一年,你有没有想过回来和我认错,求我帮你。”
有没有哪怕一刻意识到,我们两个的事,要我们两个一起扛。
后背抵到墙上,游弋很轻地阖了下眼,嘴巴开开合合无数次,仿佛有很多话想说,挣扎到最后只剩无可奈何的四个字:“我回来过。”
梁宵严陡然僵住。
他扯掉游弋的毛巾,让他直视自己:“什么时候?”
“半年前。”
“我当时……我出了点问题,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我想着要不就算了,要不就一起死得了,最差还能差到哪去呢?然后我就偷偷回来了。”
“为什么我没见到你?”
“你不在家。”
“那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吗!”
梁宵严完全失态,几乎是咆哮出声,后知后觉的错过就像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后,告诉他早救一秒都能活。
游弋咬着牙,望着他,僵持好几秒,最终绷着的那口气全散了。
“我看到枫树上的白线没有了……”
他那时已经走到绝境。
离家的雏鸟,企图凭自己的力量对抗风暴,结果被风雪吹破了翅膀,羽毛下满是伤疤。
疲惫、伤痛、不甘、不舍……这些东西像驱不散的恶鬼一样昼夜不息地折磨着他,让他精疲力尽,心力憔悴。
他无数次想过抱着哥哥一起死掉,裹着小猪被埋在陪他们从小长大的枫树下,来世做一对无忧无虑的兄弟,长长久久的伴侣。
爱和死总有一个能救他。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披着枫岛隆冬零下十多度的大雪赶回家。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打不开门,翻墙进去缩在枫树下躲雪。
然后就看到,小猪被没了,哥哥不要他了。
爱枯萎了,死亡也不接纳他。
泪水在他的眼睛里涨潮,垂眸的瞬间一颗珍珠悄然滚落。
梁宵严抬起指尖,拂过弟弟泪湿的睫毛,如同叫停一辆驶向风雪的列车。
“就因为这个,你就又走了?”
“你赶了那么久的路,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没看我一眼就走了?就因为我把那些东西弄没了你就生气就走了?”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说完还觉得荒唐。
“不!我不是生气我没有生气!我是怕你不要我……”
“我那时候,太脆弱了。”
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全都到达极限,他就是一头快被压死的骆驼,他真怕他哥说一句不要他,说这不是他的家,把他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击垮。
“怕我不要你,怕我不要你?”
这五个字在梁宵严嘴里滚了一遍又一遍,他就像听了什么荒诞无稽的笑话。
双手紧握成拳,眉心死死皱着,下颌骨绷紧又松开,松开又绷紧,他从滚烫的喉咙口呼出一口凉丝丝的气,一字一句落在地上能把人敲碎:“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养你这二十年是白养了。”
游弋绝望地瞪圆眼。
梁宵严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拉过来。
唇贴唇,鼻尖碰鼻尖,眼对眼。
“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最好记到我们死的那天。”
薄薄的唇冷冷的调,可他眼中浓烈的爱恨却像一场火焰。
“我要是不要你,不可能放你走。我要是不要你,不可能把你从那场大火里拉出来。我要是不要你,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两把骨头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慈善家吗?”
“我没那么善良,我不爱无私奉献,我养了二十年就是给我自己养的!你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你要做弟弟,只能是我弟弟,你要爱要婚姻,只能和我结婚。”
“从你和我告白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爱,要么死。
他留着弟弟的命和自己的命情天恨水苟延残喘一年,就是在等待重逢的这一天。
现在天蒙蒙亮了。
远方泛起青色的雾,雾下洒落毛毛雨,雨中响起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哗哗声中藏着两颗跳动的心,跋山涉水,飘零日久,终于穿过重重迷雾回到彼此的掌心,得以真正的跳动。
梁宵严直起身,拿手背在他脸上拍了个小巴掌。
“听懂了吗?”
游弋连连点头,泣不成声,哭着去抱他、亲他。
梁宵严不给亲,不给抱,气得半死,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在腿上抽到屁股开花。
“滚蛋。”他把游弋推到门边。
游弋锲而不舍地扑过来,抓着他的手:“不滚蛋不滚蛋!哥哥原谅我了吗?我们算和好了吗?”
梁宵严说了特别孩子气的一句话:“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游弋破涕为笑。
“不原谅就不原谅,我继续追就好了,哥愿意每天给我抱一下我就很满足了。”
梁宵严一脑门问号。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每天都抱你了?做梦做来的?”
“你就是说了。”游弋把自己硬挤到哥哥怀里,下巴抵在心房,“这里说的,我都听到了。”
出去一年狗屁没学会,净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梁宵严气得想扇他,“闪开。”
“不闪!”
不仅不闪还得寸进尺。
他踮起脚“吧嗒”一下亲在哥哥脸上,梁宵严赌气地别过脸去:“我烦你!”
游弋的心“扑簌扑簌”地碎成满地渣,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
“哥哥……”
他把脸仰得高高的,专注而固执地凝望着哥哥,每说一句就亲他一下。
“你才不烦,你喜欢我。”温温软软的带着香气的唇,像猫咪的爪垫,印进梁宵严眼窝。
“严严宝贝,宝贝严严,我好爱好爱你。”又从眼尾滑到鼻尖,吐息扫过哥哥的嘴巴。
游弋烟波含水,在他的唇和眼睛之间游离着游离着,越贴越近,再也忍不住,一个猛子亲上去!
“嘭!”两片唇像两朵云贴在一起。
那么严丝合缝,那么彼此适配。
他伸出舌尖,迫不及待地舔弄哥哥的唇缝。
梁宵严不躲不避,也不主动,冷淡地抿着唇,瞧着他像条意乱情迷的小狗。
游弋轻轻舔,舔不开,重重舔,还是舔不开,怎么舔都舔不开,他急坏了,急得大汗淋漓,心神摇荡,嗓子眼里竖起成千上万根羽毛,在抓他挠他。
他睁开迷乱的眼睛看哥哥。
梁宵严背着光,五官有种不真切的俊朗,薄唇抿成一条线,被自己舔的水亮亮。
最上面那双烟灰色的眼睛,结着冰,蒙着雾,不管自己吻得多热烈多过火,哥哥始终是冷冷的、恹恹的,事不关己的,仿佛置身于这场情欲之外,又轻轻松松地掌控着他的喜怒哀乐。
想让他快乐,随手就能赏赐一场高潮。想磨磨他的性子,又能让他一点好处都讨不到。
游弋难受得委屈起来。
低头胡乱擦擦泪,抬起脸眼巴巴望着哥哥。
梁宵严垂眸看着他,半晌,弯下腰,带着无奈的笑意道:“小狗讨食还会作个揖呢,你就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一条明路霍然摆在眼前,游弋急吼吼地冲上去,学小狗作揖的样子对着哥哥虔诚拜三拜:“求求哥,给我亲亲吧。”
梁宵严并不满意:“想要时该叫我什么?”
游弋羞愤欲死:“……papa。”
“嗯。”紧闭的唇缝终于张开了,梁宵严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拽过去。
唇和唇撞在一起,下一秒游弋的嘴巴就被哥哥挑开,火热的舌头钻进来,直接缠上他的。
只缠了一下,就缠了一下。
游弋从头到脚全麻了!
他瞪着眼,鼓着胸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低哑的、带着哭腔的吞咽声,然后粗鲁蛮横地咬住哥哥,抵死纠缠,狂热吮吸。
两只手勒着哥哥的脖子,像头横冲直撞的小兽把自己撞进哥哥怀里。
“砰”地一响,梁宵严的背磕到门边。
他吓了一跳,吃着哥哥的舌头分心去摸他:“唔……对不起哥哥,磕疼了吗……”话都没说利索呢又再度痴缠上去。
满嘴口水,满口水声。
偶尔分开的间隙能看到他们唇间交缠的粉色。
游弋越吻越疯,越吃越饿,酥麻的骨头快要擎不住身子肉,软软地往下坠。
梁宵严抬起一条手臂托住他,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退出来,“啵”地一声响。
他闭了闭眼,兀自平复喘息。
游弋显然还没够,湿着眼睛来找他的嘴,梁宵严却不给了。
“别得寸进尺,自己缓缓。”
游弋缓不了,怎么缓?
他馋得要发疯,渴成这样,好不容易求来哥哥救他,结果哥哥只愿意给他一滴水。
一滴就一滴吧,哥哥教过他,得了好处就要见好就收。
他老实下来,乖乖地吊在哥哥脖子上,小口小口舔着他的下巴来缓解体内的燥郁。
舔够了下巴又滑到脖子,亲了梁宵严一脸一脖子的口水。
梁宵严一开始还纵着他,喉间溢出温温沉沉的笑,后来笑也不笑了,就静静地盯着他。
游弋瞧他这样子就知道完蛋了。
惶惶地吞咽一声,把嘴巴从哥哥身上撕下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临退出来之前悄悄拱了下肚子,用下身往哥哥胯部狠撞过去。
“嘶——”梁宵严拧眉。
游弋扭头就跑。
怎么可能跑得掉。
梁宵严长臂一捞把他抓回怀里,胸膛撞上后背,像两柄勺子贴在一起。
“你骚不骚?”
掰过他的下巴扭向自己。
他小声说骚,眼神乱飘,但脸蛋红红地丝毫不知羞耻,还抓着哥哥的手往自己下边放,闹出来的小动静直挠人心窝:“哥摸摸我……就一下……摸一下就好了……”
梁宵严心里陡然一疼,想到他这可怜巴巴的一整年。
“摸前面还是摸后面?”
“……后面。”
“前面没用了?”
游弋脸涨得通红,“前面出不来。”
“我也不行?”梁宵严挑眉。
“你也不行。”说完自己也不确定了,“……不行吧?”
“我觉得行。”
指尖挑开布料,梁宵严扳过他的身体,面向镜子,像抱个精致的大娃娃在怀里摆弄似的,命令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先试试,不行就把手给你,自己骑。”
“还会吗?”
“会的……”
后面那次还是控了他一会儿才给个痛快的。
脑袋里一片白光的时候游弋迷迷糊糊间听到哥哥噙着笑在自己耳边揶揄:“谁养出来的小废物,兔子成精了?”
于是最后那一下哆哆嗦嗦的差点连别的东西都没憋住。
完事后哥哥进卫生间洗手,他撅着个水光淋淋的屁股蹲在门边,脑袋顶着门板,无地自容生无可恋,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藏起来。
梁宵严洗完手,转身倚着洗手台,瞧他一头白发在背上披散着,还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跟朵白蘑菇似的,哼笑一声,“起来。”
蘑菇没反应。
他抬手给蘑菇浇了点水。
蘑菇动了!蘑菇背对他,绕着门轴一点一点往外挪,企图就这样逃之夭夭。
梁宵严照着他的屁股蛋就给了一脚。
“啊!”游弋捂住那可怜的两瓣肉,鬼哭狼嚎:“疼死啦!你赶紧向我的屁股道歉!”
“我给你抽肿你就不疼了。”梁宵严冷声道,“起来把你衣服洗了。”
他弄脏的小裤衩还在水池上躺着呢。
要搁以前梁宵严顺手就给他搓了,但现在不行。
没和好呢,给人洗这种东西算怎么回事。
游弋无颜面对自己淫荡的罪证,头一撇:“不要了!”
梁宵严又轻轻踢了他一下,“你当你家开矿的?再不洗我给你塞嘴里。”
“你!”
游弋气成一只开水壶。
“我什么?”梁宵严垂眸盯着他涨红的小脸。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好看啊,像两块宝石一样……
游弋没出息地咕嘟一下,缩回脖子撇嘴道:“你太凶了!”
梁宵严简直想揍他。
“你真是天下第一难伺候。”
“舒服的时候要凶,要骂,要抽,爽完了屁股一撅,我说你两句你就委屈得要撞墙。”
“我哪有!”游弋瞪着一双暴怒的眼睛,想说你这是血口喷人!
但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不算冤枉,于是那些没来得及燃烧的怒火噗呲噗呲统统灭掉。
“好啦,我洗嘛。”
他悻悻地站起来,勉为其难的小表情还以为梁宵严在逼他给自己洗私人衣物。
小裤衩其实并没有弄多脏,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哥哥扯下去挂在膝盖窝那里了,顶多溅上去几滴。
游弋打开洗手台下面的柜子,熟门熟路地拿出专门洗内衣裤的肥皂。
马上要开水时哥哥丢过来一双手套,“戴着洗。”
游弋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有伤。
“哼哼。”他嬉皮笑脸地靠过来蹭蹭哥哥的手臂,梁宵严推开他,顺便在另一个水池里洗漱。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渐渐升腾起肥皂和牙膏混合的气味,居家的气味,私密的气味,只有亲密到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才会散发的气味。
他们过去二十年都能闻到的气味。
游弋心不在焉地搓着内裤,藏不住事儿的一双狗狗眼就老往哥哥手上瞟,不小心和哥哥对眼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梁宵严掬起一捧水弹他脸上,“看什么。”
“看你的手是不是有什么魔法,怎么就比我自己的好用那么多!”
“总也不说自己浪。”
“那不然呢!”游弋挺了挺胸脯,谁会承认这种东西!
他又美滋滋地哼起难听的歌,望向镜子中映出他和哥哥一高一矮的两张脸。
一张美得冒泡,一张冷若冰霜,但超级般配,并且十分温馨!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紧跟着眼窝就灌醋般酸涩。
“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起床一起睡觉了。”
分开这一年,对他来说最难的不是训练,不是伤痛,而是要怎么熬过没有哥哥的清晨和夜晚。
他无法面对只有他一个人的洗漱台,无法面对身旁空出来的半张床铺。
有哥哥时他总是四仰八叉各种姿势睡觉,反正不管滚到哪儿哥哥都会把他揪回怀里。
没有哥哥后他只敢用一种姿势来应对夜晚——朝哥哥的方向蜷缩着身体。
蜷缩着蜷缩着,突然有一天,训练他的人说:你的背怎么驼了?
他无所谓道:是吗?
对方帮他拍了一张侧身照。
他才发现,以前笔直的脊椎确实往前倾了一点。
原来过去二十二年有哥哥陪伴的时间和初高中生物课本都没办法教给他的生理常识是——哥哥不光是充盈他的血肉,还是撑起他身体的、最重要的那根骨头。
梁宵严没有回话,靠着墙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出去时在他后颈重重一揉。
“站直,不要驼背。”
洗完内裤又冲了个澡出来,游弋自己乖乖地贴着墙站了十分钟。
美其名曰矫正体态,实则不停地发出“欸”、“嘶”、“啧”、“哎呦”等很累的语气词来吸引正在办公的哥哥的注意。
梁宵严对他这动静再熟悉不过。
小屁蛋子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下会发出此类声音,一种是找夸,一种是找骂,现在明显属于前者。
但他并不想夸。
他假装拿起座机听筒,给小飞拨去电话:“我屋里进耗子了,过来逮出去。”
话没说完游弋“哎哎哎”地冲过来抢听筒,“不要逮不要逮!我不叫了!”
梁宵严一个眼神,他灰溜溜地爬到床上,掀开被子往头上一闷,怨气瞬间消散。
被子里全是哥哥的气味。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气味,世界上没有一种气味和哥哥的气味相似,他一闻到就犯困,眼皮子打架,失眠的时候只要趴到哥哥脖子上闻一口,扭头屁颠屁颠跑到床上就秒睡。
他把被子掀开又盖上,掀开又盖上,大口大口吸着里面的香味,又一头钻进去从床这边咕涌到床那边,最后从被子下探出一个脑瓜。
“严严宝贝,上来一起睡吧,这么晚了不要工作了。”
梁宵严看都不看他,眼睛盯着监控录像:“睡你的,我上去你就得滚了。”
“为什么!”
“嫌你臭。”
“我才不臭!你造谣!”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猪六月寒!
“一身狗味,看见你就来气。”
“我才生气呢!我把自己洗得特别香!”
白瞎他刚才挤了十泵沐浴露,真是给木头挠痒痒。
他愤怒地在被窝里咕涌了一圈,拿屁股对着哥哥睡了。
电脑荧光打在梁宵严脸上,他看着被子下那一团鼓包失笑,视线转回屏幕上时,嘴角倏地绷直。
他调出了游弋失踪回来当天、前一天和后一天北海湾码头的所有监控,72个小时,一帧一帧地找,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员、车辆和细节。
一直看到凌晨五点,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团黑影。
他眨眨眼,黑影还在。
又去拿水杯,手从水杯旁穿了过去。
一切静止的三秒钟后。
他垂下目光,睫毛在眼底打落黯淡的阴影,抓空的手握紧,收拢,他起身下去一楼找到自己搁在沙发上没来得及收的外套,摸到口袋里的药瓶。
还没拿出来,忽然听到一声带着回音的、很空旷的:“哥?”
扭头,看到游弋赤脚站在自己身后。
刚不发烧了又打光脚,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
他把药瓶藏好,走到游弋面前。
游弋和他相对而站,长发从左侧肩膀滑落,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壁灯的光穿过他们投影到对面墙上,墙壁上却只出现一个人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