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一位妇科医生帮忙调理她的身体,这些年她偶尔会和这位医生联系。
李倩子擦掉眼泪,清楚陈述,李福海伙同阿菊等人犯罪前后长达五年,他们没有安全的技术、设备,整个手术过程连黑诊所都比不上。他们向前来求子的人收取高昂报酬,被他们取卵的却是生活困难,毫无背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这些人里,很可能有人被害死,轻的也是像她这样,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李倩子最后说,李福海这种人,不会轻易自杀,一定是有人复仇。至于阿菊,在她眼中,阿菊比李福海更加可怕,李福海会因为算命先生的说法中途退出,但阿菊不会,她再也没有见过阿菊,但失去李福海这个投资者后,阿菊一定会找到新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菊还在犯罪的话,手段肯定已经升级。”岳迁看了看陈随和叶波,“李福海自杀,说不定有她参与。”
叶波点头,阿菊已经出现在多人的叙述中,但找到她很有难度。
岳迁开完会,看了看时间,快步走出会议室。陈随将他叫住,“干什么去?”
岳迁说:“我要去见个人。”
第26章 归乡者(26)
过年的气氛还在乡镇里延续,街道一边小孩正捂着耳朵放鞭炮,另一边唢呐声在纸钱的灰烬中震耳欲聋。尹莫点了点钱,刚转身,就看见和小孩凑一块点炮仗的岳迁。
“鞭炮要这么摆,嘿,敢放就别跑!”岳迁将一大串鞭炮摆成蚊香状,几个看上去家里挺有钱但胆子小的孩子躲在他身后,他一点火马上护着孩子们,“跑!”
一群人嘻嘻哈哈跑开,身后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小孩们跳着欢呼,“哥哥,再来!”
岳迁直起身,和街对面的尹莫四目相对,摸了摸小孩的头,“哥哥有事,你们自己玩,注意安全啊。”
“哥哥再见!”
告别小孩,岳迁看看来往的车,过马路。这儿没有红绿灯,岳迁在缓慢行驶的车流中左拐右拐,尹莫看着他步步朝自己靠近,他穿着那件水蓝色的羽绒服,在柏油马路上实在是鲜明。
“收工了?”
“玩人家小孩的鞭炮。”
两人同时开口。
“我那是教他们玩。”岳迁辩解道:“你没看见,那几个小孩鞭炮都不会放,拿着压岁钱买了最贵的,胆子小,不敢点火呢!”
尹莫的视线在岳迁脸上停驻片刻,“案子查完了?”
“那就好喽!”
“没查完还有心情放鞭炮。”
岳迁盯着尹莫,“这不是找你有事,见你在忙,没马上打搅你吗?”
尹莫问:“有事?”
“走,今天没席吃吧?我知道一家好吃的面。”岳迁说。
面馆就在附近,不是饭点,店里没几个客人。里面明明还有位置,岳迁却踢了踢坝子上的凳子,“坐这儿。”
尹莫说:“喜欢吹冷风?”
岳迁笑道:“我受虐狂吗?外面好说话。”
“那还是你们派出所更好说话。”尹莫抬眼,“确定不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什么的?”
“不至于!”岳迁轻松道:“做什么笔录啊,就咱哥俩聊聊天。”
尹莫笑了,冷风吹过来,将他额前的头发拂了拂,岳迁觉得这笑容还有点好看,像那什么,落拓的民谣歌手。但尹莫的话不大好听,“我们当不成哥俩。”
“行行!群众和小警察行了吧?”岳迁不在意,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端来两碗不要钱的甜豆浆。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那天问我的事太奇怪了。”面还没煮好,岳迁以闲聊的语气开头,但说着说着,眼神沉了下来。
“那我道歉。”尹莫双手合十,“我一个群众,不该随便打听警方的调查细节。”
“该打听不该打听,你都已经打听了,要是老岳和其他人这么问,我倒是联想不到那么多,但你……”岳迁停下,观察着尹莫的反应。
尹莫说:“我在你心里是一点八卦都不能打听的小仙男?”
岳迁被这声“小仙男”噎了下,没点自知之明的吗?你这什么小仙男?阴湿男鬼还差不多!
“你都会邪术了,不会自己算算?需要跟我打听?”
以毒攻毒,尹莫也顿了顿。
“还是说,其实你已经算到什么了,想从我这儿得到证实?”岳迁说。
尹莫没回答,两道视线僵持着。
“面来了!”老板吆喝着将两个海碗往桌上一放,打断了两人之间摸不着的试探。
尹莫拿起筷子,淡淡地说:“你们警察,办案不讲科学吗?”
岳迁:“……”他穿越前穿越后都讲科学!居然被一个号称看得见“脏东西”的人质疑不讲科学?
面吃到一半,岳迁脆生生地嚼着老板送的泡萝卜,给尹莫安利,“这个好吃。”
尹莫夹的时候筷子停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经常吃这个吧?”岳迁问。
“嗯?”
“我看卫婶在做这个,安修没拿给你?”
尹莫点头,“拿了。”
岳迁说:“你们两家,关系一直这么好啊?”
尹莫说:“被排挤的,通常会抱团取暖。”
岳迁又看了尹莫一会儿,“行了我也不跟你东拉西扯了,昨天我去过你家。”
尹莫的眉梢稍微抬了一下,“所以?”
“虽然没看到你,但看到你的车了。”岳迁说:“你家里没开灯,你回来,但没有回你自己家,去了安家。”
尹莫说:“拿点货,顺便赶个工。”
岳迁说:“但我后来又绕到你们家附近时,你已经走了,安修蹲在巷子里,看着有些古怪。”
尹莫皱了皱眉。
“他以前也这样吗?你这个老板是不是训了他啊,你人都走了,他还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莫说:“可能是累了吧。”
“我理解你们所谓的抱团取暖,你刚才问为什么不去派出所做笔录,因为我想给你空间。”岳迁正色道:“安家的事,有什么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不远处的马路响起货车摁喇叭的声响,出了个小车祸,有人正在吵架。尹莫没有避开岳迁的审视,岳迁越是盯着他,越觉得视线消融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安修和卫婶,以前受了很多罪,他们的痛苦基本都是村里人造成。”尹莫问:“你们排查时,有村民提过吗?”
岳迁来之前反复看过排查记录,关于安家的部分不多,安修的父亲因为帮尹家做白事,被村民所厌恶,他患病死了之后,安家的顶梁柱算是塌了,安修从小体弱多病,卫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妇人,村里人瞧不起他们,说他们是丧门星,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但安修的苦和尹莫又不一样,村民欺软怕硬,不敢真正招惹到尹莫这种会邪术的小孩身上,至于安修,这不过是个不吉利的小孩,当面骂几句的事不少。
更严重的,村民也没人提及。
“他们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忘了吗?”尹莫冷笑,“周苍索呢?有没有提过安修和卫婶。”
岳迁立即说:“周苍索和安家发生过什么?”
尹莫说:“安修他爸去世时,安修还小,卫婶也就三十多,孤儿寡母,没人护着,嘉枝村这种地方,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岳迁精神一紧,“你是说卫婶被……”
“起初只是语言上的轻薄,一群结了婚的,有孩子的男人,干完活就在安家门口,说些荤话。卫婶年轻时挺漂亮,她出门买点东西,周围也是那种声音。不止男人,还有女人。女人们恨她招惹自家男人,骂她是贱.人。”
岳迁从未听任何村民提起过,哪怕是老岳也没有说过。
尹莫接着说:“也就刘珍虹帮她骂过那些村民,没人敢惹刘珍虹,但刘珍虹也不是随时都能护着她。有一年,卫婶出事,安修一个人住,因为害怕,深更半夜还来找过我。你明白吗?那时他那么小,居然会到我家来找我。”
岳迁说:“那他遇到的一定是比你家更可怕的事。卫婶出事是怎么回事?”
尹莫沉默,仿佛在考虑。岳迁也安静地等待。
“有村民强.暴过卫婶,而且不止一个人。”尹莫说。
岳迁已经猜到这个答案,“是哪些人?”
尹莫说:“我不确定,我没有亲眼看到,村里没有人谈论这件事,安修来找我,说妈妈快要死了,他提到的几个人里,有周苍索。”
岳迁感到喉咙干哑得厉害,连忙喝了一口豆浆。“后来呢?没人追究这件事?”
“有啊,那些男人的老婆,来找卫婶闹过,但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我猜,一个是家里男人不让,一个是那本来就是丑事。”尹莫说:“你看,现在不都没人记得了吗?”
岳迁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就是安修在家里做纸扎,村民跑去闹,他和老岳去拦着那回。人群里有人说卫婶不检点,得了脏病。这也是村民们看见卫婶和安修就绕道走的原因。“难道……”
“是刘珍虹造的谣,这个谣帮卫婶挡掉了那些男人。”尹莫说:“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不得寸进尺?”
岳迁想到十几年前卫婶的处境,手心都泛起冷汗。
偏远的山村,她一个孤苦且尤有风韵的女人,被虎视眈眈的男人侵犯,她遭了大罪,住院多日,可男人们没有得到丝毫惩罚,更多的侵犯者必将嗅着味道围上来,男人背后的女人非但不帮她,还将男人的错清算到她身上。
那一则肮脏的谣言将他们圈在了外面,多年过去,已经无人记得这座村子对她犯下的罪行,连同她自己也好像忘记了,岁月静好地做着纸扎,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岳迁说:“所以周向阳的死……”
尹莫打断,“我只是告诉你一段被大多数人遗忘的往事,周向阳的死和谁有关,我不知道。”
岳迁长出一口气,向尹莫伸出手,“非常重要的线索。”
尹莫看了看面前的手,用筷子头轻轻戳了下。
岳迁不明就里,“这什么意思?”
尹莫耸耸肩,低头吃面。
陈随赶到安家时,安修不在,卫婶在院子里做纸扎,看见警察来了,慌张地迎上来,“陈所,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安修呢?”陈随说:“跟他打听点事。”
“修子一大早就赶集去了。”
“行,我在这儿等等,不耽误你事吧?”
“瞧你说的,不耽误。”卫婶倒来几杯水,又做活去了。
陈随安排队员去集市上找找,没见着安修,陈随正担心安修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跑了时,安修瞪着三轮车,载着几口袋山货回来了。
“陈所。”安修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陈随看看车上的东西,“这是赶集去了?”
“本来想赶集的,但没啥好买,就去采了点东西回来,等下去卖。”
“着急吗?”陈随问。
安修擦擦汗,“那肯定是早卖早好。”
“那我跟你一起,顺道打听点事。”
“这……”
陈随斜来一眼,“不行啊?”
“也不是,但你们跟着,我卖不出去啊。”
“你这些我都买了,过年让食堂烧点好的。”
安修低头,嘴唇动了动,“好,谢了啊陈所。”
队员将山货搬到警车上,安修叫陈随到家里坐,陈随却喊他上车。车门关上,陈随问:“周向阳遇害那天,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和我妈睡得早。陈所,以前不都问过了吗?”安修说。
“周向阳是周苍索的孙子。”陈随看着安修的眼睛,安修移开视线。
“你们和周苍索关系怎么样?”
“我们跟村里所有人关系就那样,除了我哥。”安修看着远处淡色的山。
“你父亲去世后,村里有没有人来找过你母亲的麻烦?”
“陈所!”安修回过头,皱着眉,“找我们麻烦的人多了,难道这些人家里死了人,就都和我有关?”
陈随嘴唇绷成一条线。
“你回去吧,我没什么可说。”安修看上去很沮丧,“我早就不在意过去的事了,你们非要查,不如去问问周苍索自己。”
镇医院,周苍索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岳迁一出现,他就伸出手,泪眼婆娑,“抓到,抓到凶手了吗?”
岳迁俯视着这个溺爱子孙的老头,周家看似热闹,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此时,周苍索病床前没有任何人陪伴,全都散了。
“周向阳遇害的尹家,隔壁就是安家,你记得安家发生的事吗?”岳迁问。
周苍索睁着一对浑浊的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安家?”
“安修和他妈妈住在那里,从小就住在那里。”岳迁说:“卫婶,卫丽君,你还记得吗?”
几秒后,周苍索发出嘶长的呼吸声,费力地坐起来,眼中涌出恐惧,“小,小卫?”
“看来你想起来了。”岳迁问:“当年,你对卫丽君做过什么?”
周苍索像根正在腐朽的木头一样,脸上的皱纹抖动,“不可能……那么久了……”
“因为过去太久,所以你忘了,受害者也会遗忘?”岳迁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对卫丽君做过什么?还有哪些人?”
周苍索抱住头,手上的输液针戳破皮肤,几滴血从血管里挤出来,犹如他即将干涸的生命。
“我对不起小卫,可是我也补偿了。”周苍索口齿不清地说,“大家都那样……”忽然,周苍索激动起来,“是她给你说的吗?她还在记恨?是她杀了我的孙子?有仇冲着我这个老头子来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孙子!”
岳迁看着这个半点悔意都没有的老人,倍感恶心。他不断强调村里人都说卫丽君骚,而他丧妻不久,是被其他村民怂恿去安家,他们开他的玩笑,“老周啊,你比我们幸运多了,我们家里还有婆娘管着,你是无妻一身轻啊!”
“我给她钱了,她的医药费都是我出的,还要我怎样?”岳迁关上门之前,听到周苍索发出如此咆哮。
周苍索说出了几个村民的名字,他们是和他一起强.暴卫婶,以及曾经强.暴过卫婶的人,一共有七人,岳迁核对完名单,“都已经过世了……”
村里有上了年纪的人死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名单上的人,有的是下地干活时猝死,有的是得病去世,最引人注意的是宋老头,他死在家里,派出所的出警记录有现场照片和家属笔录,他摔得头破血流,被家人发现时已经没了气,邻居说宋老头和妻子不和多年,经常在家里打架,警方怀疑过宋老头的死是妻子造成,但没有证据,后来不了了之。
周向阳案,安修有作案动机,陈随申请到搜查许可,另一边,岳迁接到永宾市周河分局的电话,许铭失踪案有眉目了。
许铭失踪时无人报警,现在才因为其他城市的命案而着手调查,本来很难有所突破,但许铭这个失踪者的特点十分鲜明,她是个成绩曾经很好,长得也漂亮的女孩,家庭困难,明明是校园伤害事件的被害人,但因为没有人为她撑腰,加害者没有受到惩罚,她一个瞎子,在邻居偶尔的帮助下艰难度日。
周河分局从这些特点出发,尝试在失踪案中搜索相似的女孩,找到了三人,最近一起失踪案发生在去年8月,失踪女孩叫历娇,18岁,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去世了,父亲再婚,生了个小女儿,历娇和继母关系不睦,初中就一个人生活,中考成绩很好,考上了重点高中,暑假高三生不休息,每天补课,不少学生觉得学校宿舍太吵,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历娇拿了三年助学金,是年级有名的困难生,按理说她不大可能拿得出来钱在校外租房,但她租了,班主任都觉得很奇怪,还问过她是不是她父亲给了她钱,她否认,只说自己攒了些钱,想安心学习,考上好大学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她都这么说了,班主任没有再挽留她住在宿舍。
永宾二中在老城区里,周围都是建了几十年的楼梯房,治安并不好,历娇在8月12号晚自习结束后,就再未出现,班主任、同学找不到人,联系她的父亲,也说她没有回过家,遂报警。
当时出警的派出所并没有查出历娇失踪的原因,老城区监控太少,没有一个拍到了历娇,她租的房子是筒子楼的单间,里面有陌生足迹,但比对不出结果。
她失踪后,只有学校着急,她的父亲和继母就像没有她这个女儿,民警上门的次数多了,他们还不耐烦。时间一长,学校就不在意了,周河分局检索到这起案子时,调查实际上已经停了下来。
历娇租的这个筒子楼,和许铭家在同一个片区,而留在历娇家中的足迹居然和嘉枝镇这边采集到的足迹比出了相似之处,可能是柳阑珊的足迹。
第27章 归乡者(27)
柳阑珊和一个失踪女性关系密切,这可以说是巧合,那和两个呢,那就不再是巧合了。而历娇是警方在排查和许铭有相似点的失踪者时锁定的,她们为什么都在失踪之前接触过柳阑珊?柳阑珊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历娇家中,也是打着保护、关心的名号吗?去年8月柳阑珊已经不在永宾市生活,她是因为历娇才回去?并且背着她的亲戚朋友?
岳迁心中出现一个残忍的判断,历娇和许铭的失踪背后有犯罪阴影的话,柳阑珊或许在协助这种犯罪,更准确来说,她参与的是拐卖女性。
柳阑珊的母亲刘珍虹是取卵受害者,一辈子深受其害,柳阑珊居然成了迫害女人的一份子?岳迁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前不久,他去刘珍虹家中,刘珍虹提到柳阑珊向她打听邱金贝的三个姐姐,态度十分顽劣。柳阑珊打听她们很蹊跷,可放在目前的推断下,就很好解释了,她已经将她们作为下一个目标。
岳迁深深吸了口气,柳阑珊在来到嘉枝村之前,就瞄准了她们。她接触邱金贝,既不是要嫁给他,也不是和他拍视频赚流量——后者可能是顺带目的,她真正要做的是用一个完全能够说服邱金贝的理由,正大光明来到邱家,接触邱家三姐妹,至于后面的事,自然有人来推进。
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柳阑珊在还未完成任务时便遇害?犯罪团伙内部分裂?
岳迁摇了摇头,柳阑珊案和周向阳案无法彻底分开来看,尹莫在意的是运送柳阑珊尸体的车,尹莫的在意直接指向安修,而安修只在周向阳案上有明确的动机。岳迁有些烦躁,尹莫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但他总觉得尹莫话没有说完。
柳阑珊这条线索浮出水面之后,永宾市那边一下子有了干劲,叶波也打算再派几名刑警过去,两边侦查进展及时互通。
电话会议一结束,叶波就在岳迁肩上拍了拍,“我有预感,那边牵扯出的肯定是个大案子,咱们抓紧时间把案子破了,你过去支援。”
陈随带着搜查许可去了安家,安修又不在,卫婶局促地站在一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要不还是等修子回来再说吧!”
安家外面聚集一群村民,指指点点,“安修犯事了?啊,我早就说了,跟着尹莫干的,能是什么好人?什么,周家那小子和邱家那媳妇都是他杀的?哎哟这是,怎么那么坏呢!”
卫婶红着眼,“不可能的,陈所,肯定搞错了,我们修子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痕检师已经开始在屋里屋外勘查,陈随扶住卫婶,“我们先查,不是当然最好。周……”
陈随话音未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巨大的吵闹声,转身一看,邱金贝和汪秋花举着家伙冲了进来,大喊道:“安修!安修你给我滚出来!”
陈随不得不挡住他们,“干什么?没看到拉着警戒带吗?”
“他杀了柳阑珊!”邱金贝吼道:“陈所,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人人都觉得我是凶手,我他妈干嘛了?”
周乐军周乐强这两家人也闻讯赶来,周乐军拿着刀,恨不得将安修碎尸万段的样子。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都给我出去!”陈随怒吼,“刀,棍子,都给我收好!想干什么?我他妈还在这!”
邱金贝缩了缩脖子,拉着汪秋花后退几步,周乐军却上前,“我只想给我儿子讨回公道!”
“公道?公道!哈哈哈哈——”颤抖和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卫丽君靠在墙壁上,一双写满苦楚的眼睛望着他们,最终停在周乐军脸上,“你凭什么要公道?”
周乐军显然没听懂这个问题,他刚才的怒火是冲着安修,而安修的母亲,这个几乎是透明人的女人,过去他连正脸都没有瞧过。
卫丽君站定,然后一摇一晃地向周乐军走来,刚才那一声,仿佛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真当她走到周乐军面前时,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你家的人,给过我公道吗?”
她的双眼红得像要滴下血来,几十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沉痛犹如雪崩,她支撑不住,倒下的一刻被陈随扶住。她看看正在工作的痕检师,又看看茫然的周乐军,忽然笑了,“喂,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被杀吗?”
周乐军猛地回神,要不是被两名刑警抓住,他手中的刀已经捅向卫丽君。
卫丽君没有躲闪的动作,她直勾勾地看着周乐军,“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还有他那群禽兽不如的兄弟,强.暴了我!”
周乐军僵在原地,双目圆瞪,周乐强也一步步走上来,眼中是极致的讶异。
卫丽君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院子的人听到,听到的人又传给身边的人,连院外看热闹的人也都听见了。
一个被遗忘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下,撕开了自己最深的伤疤,她不再是那个可有可无,被忽视了半辈子的透明人,她成了……
短暂的安静后,院外爆发出嘈杂而兴奋的议论。
“听听,她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出来说?几十岁的人了,还要不要脸呐!”
“自己不要脸了,也要想想儿子吧,啧啧,以后他们家安修要怎么混噢!”
“什么强那啥的,指定是她自己勾引别人啊,村里那么多女人,谁不知道洁身自好?”
“理解理解,死了男人是这样的,没人管着,自己也耐不住寂寞呗!”
陈随听着那些萦绕在耳边,堪称恶毒的话语,看看抖得厉害的卫丽君,她的痛苦,成了旁人的谈资,旁人标榜自己正义的铠甲。
可他们凭什么?
“你说什么?”周乐军在刑警的钳制下挣扎。
“我说,周苍索强.暴了我!”卫丽君仿佛已经听不到那些议论,鼓足力气,用尽可能大的声音说:“我要报仇!我杀不了他,杀不了你们,我总可以对付你的儿子!”
“我杀了周向阳!是我杀了周向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