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梅丽贤述说烦恼,梅丽贤虽然有钱,但对朱坚寿挥霍向来是不支持的态度,可这次,梅丽贤却说,商品房是一定要买的,现在不买,今后想买就更够不着了。
她被说动,可钱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亲戚都问遍了,丈夫是个很闷的人,亲戚有钱,却不借给他们。最后,她硬着头皮问梅丽贤能不能借她一点。梅丽贤和朱坚寿商量之后,借给她十万,并且不收利息。
这个钱,让她顺利买到了锦绣竹园的房子。她对梅丽贤感恩戴德,竭尽所能嘘寒问暖,紧巴巴地过着日子,每年都去还上一笔,还带上昂贵的水果。梅丽贤的双胞胎孙子出生后,她更是时常去带孩子,虽说喜欢孩子是一方面,但她也想尽力回报梅丽贤,毕竟梅丽贤不止借钱给她,还不要利息,这样的恩情,连丈夫那边的亲戚都做不到。
“前些年我终于还完了十万块钱,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轻松。”宫小云长出一口气,好像又体会到了当时无债一身轻的情绪。
岳迁说:“还完之后,你联系梅丽贤的次数就少了?关系也渐渐淡了?”
宫小云张了张嘴,尴尬地别着头发,好一会儿才说:“人和人之间,可能就这么一回事吧。梅姐对我好,劝我买房子,借钱支持我,要不是她,我们家现在还住在厂里,你看现在多少人后悔没买房?再也买不起了呀。可是……”
她黯然地低下头,“欠钱真的是件很窝囊也很痛苦的事,这么多年,我在梅姐面前都矮一大头。所以还完钱后,我忽然很不想再看到她。你,你们年轻人应该不会懂那种感觉。”
岳迁想说自己懂。他虽然和宫小云、梅丽贤不是同一辈人,但查案时接触过很多这辈人,他们看似和周围人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关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背地里却能说最难听的话。这是时代所造成的烙印,这辈人生活在信息不发达的年达,任何一件小事都需要周围的人帮忙,彼此依赖,又彼此憎恶,磕磕绊绊地维系着塑料一般的永开不败的友情。
“我不想再过那种低人一等的生活了,所以在不欠他们一家之后,我就不再联系梅姐了。”宫小云望着天空,“但知道梅姐做了手术,身体变得很差之后,我又很后悔没能陪伴她。这人啊,真是自相矛盾。”
岳迁又问,梅丽贤和朱坚寿有没有借钱给其他人买商品房。宫小云摇头说不知道,但她猜测没有,他们在小钱上慷慨,但买房的钱不是小数目。似乎觉得警察老是问借钱是在怀疑自己,宫小云还找到相册里的欠条,证明自己已经在四年前还清了所有欠款。
灵棚里渐渐乌烟瘴气,打牌的人越来越多,岳迁在他们脸上看到对朱坚寿遇害的淡漠,造船厂这条线岳迁放不下,但现在看来,似乎又找不到切实的动机。岳迁找朱涛涛聊了会儿,问梅丽贤和朱坚寿借钱的事,他说他们只借给了宫小云,而且宫小云也还清了。借钱是梅丽贤的主意,朱坚寿很不愿意,两人吵了一架。
岳迁说:“朱坚寿不是最大方的吗?”
“他就会做样子。”朱涛涛说,宫小云和梅丽贤是真的关系好,梅丽贤愿意帮她,不图回报,朱坚寿觉得梅丽贤很傻,但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这才同意借出去。朱坚寿很要面子,从来没有当着宫小云的面说不愿意借,这事宫小云应该不知道。
岳迁带着一团乱麻般的线索回到重案队,叶波正在和苍珑市兄弟单位沟通,对方告知一个消息,已故的二姐朱美娟早年涉.黑坐过牢,她唯一的女儿去年失踪,警方最近才接到报警。
第45章 缄默者(10)
朱家四姐弟中最早发迹的二姐朱美娟可谓半生风云。朱家老家在苍珑市周边的小镇,父母没有任何背景,朱美娟和大姐朱美枫初中没毕业就离家打工,只有朱美心和朱坚寿读到了高中。
朱坚寿被分配到造船厂那年,朱美娟还在夜总会当服务员,全家有稳定工作的只有朱坚寿,而三个姐姐并没有让朱坚寿接济她们。
朱美娟长得漂亮,又很会为人处世,性格泼辣,自学了两门外语,渐渐从服务员中脱颖而出,成为领班。又过了几年,夜总会的老板看中了她,将她带在身边,接触夜总会之外的生意。
这个老板是苍珑市的地头蛇,人称豪爷,那些年苍珑市黑恶势力作乱,豪爷手上的生意就没有几个干净的。朱美娟主要负责糖酒、外贸这两块,豪爷给她的分红非常可观。她赚到了钱,便想拉姐妹也来赚钱,大姐朱美枫有自己的服装生意,虽然做得一般,但没有上她的船,三妹朱美心书没能读下去,无路可去,来给她干点杂活。
苍珑市的扫黑行动开始后,豪爷等人尽数落网,朱美娟作为豪爷最得力的手下,也被捕。豪爷心狠手辣,不仅贩d,还背了至少五起命案,被判处死刑。至于朱美娟,她虽然给豪爷做事,但警方并未找到她参与贩d、谋杀的证据,她因协助走.私,坐了三年牢。朱美心则是不知情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就从看守所放了出来。
朱美娟出狱后,当初跟豪爷混积累的资源起到了关键作用,她依旧做糖酒生意,做外贸,但在监狱待了三年后,生意彻底从黑转成了白,再加上那几年苍珑市社会风气一新,发展飞快,她这样经历过浮沉的聪明人很快乘上东风,摇身一变,成了优秀企业家。
对她这样的出狱人员,苍珑市警方自然盯得很紧,但朱美娟依法纳税,货物上也没有违规品,大力发展慈善事业,且不避讳自己年轻时犯过错,用自己的经历告诫年轻人不要走歪路。不管怎么看,她都已经洗心革面。
朱美娟的丈夫魏晋也是个人物,这人比朱美娟小,朱美娟还跟着豪哥混时,他在夜总会勤工俭学。所谓的勤工俭学,是给富婆当鸭子。能拿下这份工作,说明年轻时的魏晋要么长得很帅,要么很会讨客人欢心。而在朱美娟看来,他兼而有之。
豪哥和朱美娟坐牢,魏晋却没事,他完成了学业,进入苍珑市电视台当记者。朱美娟出来后,两人感情升温,不久成婚。朱美娟生孩子晚,差点在生魏雅画时死掉,之后再未生育过,魏雅画是两人唯一的孩子。
从后来的结果来看,魏晋和朱美娟是同一类人,脑子灵活,充满拼劲,在朱美娟带着全家改变阶级时,魏晋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景记者,做到了新闻制片人的位置,继续往上升,就是台长了。
不过三年前,朱美娟患癌去世,魏晋从此对工作心灰意懒,不久便从电视台离职,帮忙打理朱美娟的公司。生活本来已经风平浪静,但去年11月,魏雅画失踪了。魏晋没有报警,直到前几日,警方接到朱家报警,才开始调查。可惜的是,时间过去太久,查起来很困难,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重要线索。
这位朱家的报警者,是朱美心。
了解完苍珑市的情况,叶波正要挂电话,忽然看见岳迁正朝自己打手势,“成队,等一下,我队员好像还有问题。”说完,叶波将手机递给岳迁。
“成队,你好,是这样,我想打听个人。”岳迁说:“朱美枫的丈夫何理以前是苍珑市的警察,他具体是做什么?在离职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对面顿了顿,“何理?我不认识。我打听之后再给你答复。”
“好,辛苦了成队。”岳迁将手机还给叶波。
结束通话,叶波盯着记录本,一时陷入沉默。苍珑市给出的线索只能算是个笼统的背景,朱美娟染黑已经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苍珑市过去治安很差,经历了多轮扫黑,早期发展起来的企业家多多少少都不太干净,朱美娟这样的不是特殊情况。朱美娟的死也没有任何疑问,她丈夫魏晋接手公司似乎也是人之常情。但魏雅画的失踪不同寻常,魏晋为什么不报警?最后还要等到朱美心报警?
岳迁在线索墙上写画,叶波走过去,看到那些复杂的线条,“你认为魏雅画失踪和朱坚寿的死有关联?”
岳迁皱着眉,几秒后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觉得很矛盾。”
“什么?”
“从现有的线索出发,明显造船厂的问题更大,凶手可能是造船厂的某个人,但这几天我接触了那么多造船厂的人,却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动机。”岳迁抱着手臂,盯着线索墙,“他们看上去热闹,实际上却很冷漠,就算是曾经受过朱坚寿、梅丽贤恩惠的人,也对朱坚寿的死无动于衷。杀人所需要的那种情绪,我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
叶波说:“那将朱家、造船厂这两条线结合起来看呢?”
岳迁转身,“对了,朱坚寿和梅丽贤带厂里一帮孩子去苍珑市旅游过。”
岳迁详细叙述从阿郁、宫小云处得到的线索,叶波听完后说:“欠钱这点要好好查一查,宫小云一家是还清欠款了,其他人不一定。”
岳迁说:“梅丽贤的状态很差,我再去试试。”
叶波说:“你说,以朱坚寿和梅丽贤的关系,有没有可能,朱坚寿借出去钱,但梅丽贤不知道?”
岳迁说:“可能性不大。”
“但钱是直接到朱坚寿手里。”叶波说:“他完全可以自己偷偷留着。”
“管钱的是梅丽贤。”岳迁解释,“就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朱坚寿和梅丽贤之间其实比较复杂,一方面家里的钱几乎完全来自朱坚寿的姐姐,梅丽贤处于下位,像个保姆,但她偏偏能够约束朱坚寿,她在三个姐姐面前抬不起头,可她想要动用大的钱,朱坚寿还是支持她。相反,朱坚寿能动的,只有一些小钱。那么,朱坚寿背着她借出小钱,这些小钱会成为他遇害的原因?”
叶波思索了会儿,“有道理。你刚才说那次旅游,也是梅丽贤主导?”
岳迁说:“那些孩子的妈妈都是梅丽贤的同事、好姐妹,我感觉是梅丽贤在推动。这也说明,梅丽贤在家中不是完全被动。”
“这种事也只有过去的大型厂区才会发生了吧。”叶波感叹道。
岳迁没跟上,“嗯?”
“啊,我是说把自己孩子交给同事带去旅游,同事只收来回路费。”叶波说:“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概是不可能了。”
岳迁想想也是,且不说宫小云等父母担不担心孩子离开自己这么久这么远出事,就说梅丽贤和朱坚寿,他们非但不赚钱,还得花出去不少钱,又没个什么保险,万一路上出了点岔子,怎么收场?
“我突然想到一个方面,这些孩子见过朱家那三个姐姐吧?有没可能还见过失踪的魏雅画?”叶波兴致勃勃地在线索墙上增加信息,“这样一来,他们就是又接触过魏雅画,又接触过朱坚寿的人了。”
不等岳迁开口,叶波立即向队员安排任务,一是排查造船厂的老工人里是否还有欠朱坚寿钱的情况,二是找到那些跟着朱坚寿去苍珑市旅游的孩子。
“我去见朱美心。”岳迁主动道:“是她报警,我想弄清楚她的想法。”
又是夜晚,白事演出再次开场,今晚朱美枫请了更多保安,将抗议的主播、网红们统统挡在灵棚外。但朱坚寿摔死吉娃娃的往事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玄乎,住户们对他的印象变差了,几乎无人再来看演出,聚在灵棚里制造气氛的居然只剩下造船厂的老工人们。他们对朱坚寿的死虽然并不悲伤,但送朱坚寿的,除了至亲,也确实只有他们。不知道朱坚寿自己怎么想。
岳迁在人群中又看到了阿郁,她无所事事,和古大姐一起打麻将。宫小云似乎已经回去了。
舞台上响起流行音乐,岳迁抬头望去,尹莫上台了,他这次没穿女装,一套白西装,头发还做了点造型,跟个城乡结合部小开似的。岳迁看得眼皮抽了抽,心想这也太土太油了,但身边上了年纪的人们开始欢呼,还跟着唱那一首首几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好吧,岳迁想,你还挺会琢磨客户群体,投其所好。
尹莫在台上连唱五首,岳迁起初嗤之以鼻,最后居然也跟着哼起来了。他以为尹莫看不到他,但他开始唱时,尹莫就一直看着他的方向,面带微笑,声情并茂。
两人跟爱人对唱似的。
岳迁:“……”不唱了!
下一个节目是小品,尹莫下台,往后台走去。岳迁没看见朱美心,心想我就去嘲笑他两句,很快回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去后台。
后台那儿有块挡板,岳迁刚一绕过去,就撞到了一个人,“对不起”还挤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出来,定睛一看,不是尹莫是谁?
“你故意的?”岳迁说:“你杵这儿干嘛?”
尹莫那梳得齐整的背头有几缕松下来,倒是没那么土了,“我唱得怎么样?”
岳迁懒得恭维他,“不怎样。”
“不怎样你还跟着唱?”
“……”他果然在看我。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尹莫从白西装里抓出一把瓜子,自己嗑,还递给岳迁。
白事上多的是瓜子花生,岳迁在他手心拿了一小戳,“警告你,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尹莫遗憾地说:“我还想提供点线索,不领情算了。”
这人诡计多端的,但岳迁在重案队呼风唤雨这么些年,有个本事是拿得起放得下,手臂一伸将人拦住,“你的情,我怎么会不领?”
尹莫微笑,将一颗花生递给岳迁。岳迁正茫然着,尹莫说:“帮我剥花生就告诉你。”
这有何难,岳迁单手一挤,不仅将壳剥掉了,红皮也搓掉了,迅速往尹莫嘴里一塞,后知后觉发现手指好像戳到了尹莫的舌头。
啧,好软。
尹莫大约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迅猛,愣了两秒,这才眯起眼嚼花生,嚼完没动静了。
“说啊。”岳迁催促。
“……忘了。”尹莫竟是一脸正直。
岳迁一脸你他妈逗老子?抢过尹莫的花生又要剥。
“朱家大姐和三姐今天吵架了。”尹莫赶在某人又要袭击自己舌头之前说。
岳迁把花生丢进自己嘴里,“吵什么?”
“她们说的是苍珑那边的方言,听不太懂。”尹莫说:“但我听到了警察,老大指责老三对警察说太多,别的就不知道了。”
朱美枫和朱美心昨天夜里被一同带去市局,但都不配合,根本没有交代任何信息,朱美枫为什么这么说朱美心?
难道是因为朱美心报警魏雅画失踪?
正想着,岳迁发现自己额头被人碰了一下,一回神,看见尹莫还未收回去的手。
“你这里受伤了。”尹莫说。
岳迁啊了声,不在意道:“昨天维持秩序时被撞了下,没事。”
尹莫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莫的目光总是很淡,没有焦距似的,但认真看人时却浓得如有实质,岳迁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看着,渐渐感到脸颊有些烫,“呃,就撞了下。还没问你,你们昨天撤退还顺利吧?”
尹莫唇角一压,“不顺利。”
岳迁:“啊?”
“你明知那些人骂我封建糟粕,还不来保护我,他们冲着我来,我车都快被掀翻了。”
“啊?”
“我没法上车,衣服也被撕烂了,我还叫你,岳迁,岳迁,救救我!你眼里只有别人,头都没有回。”
尹莫越说越离谱,岳迁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内疚烟消云散,“你就装吧,还撕烂你衣服,那说明你们团队定制的衣服质量太差!”
尹莫弯起眼睛,“哎呀没上钩。”
小品已经表演完了,青姐来喊:“老板,快到你了。”
白事上歌舞表演是最多的,尹莫是头牌,是台柱,上场的频率自然也最高。他来到灯光下补妆,岳迁有点好奇,跟着去看。尹莫拿起粉饼,“要不要给你也化一个?”
岳迁火速后退。
尹莫笑了笑,“以后总有机会的。”
乐声响起,白西装油腻小开再次登台,灵棚里欢声不断,俨然一场小型中老年演唱会。
岳迁看见朱美心独自一人站在灵棚外,像是在发呆,她那个年轻的男朋友和女儿都不在。
岳迁立即走过去,“朱女士。”
朱美心看见她,神情很警惕,下意识就要走,岳迁却说:“你和你姐闹矛盾了吗?”
朱美心皱眉,不耐烦地打量他。
“你们一心为朱坚寿办白事,为什么会有矛盾?是因为昨天的事?”岳迁放慢语速,“还是因为魏雅画?”
朱美心惊讶地张开嘴。
“我说中了?”岳迁说:“魏雅画失踪几个月,一直没有人报警,她的父亲不管,两个姑姑也不管……”
朱美心说:“没有不管。”
“对,你们管了,不过都是动用自己的关系私底下寻找。”岳迁说:“但失踪这么大的事,不应该第一时间报警,让警方来调查吗?怎么会自己查?”
朱美心不看岳迁,“警察也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我弟弟的案子,你们查了几天,不也还没有抓到凶手?”
岳迁不在意她的奚落,“不报警是因为有什么不方便让警察调查?是你们不方便,还是魏晋不方便?”
朱美心警告地盯着岳迁,她也是跟朱美娟、豪哥混过的生意人,更是在苍珑市扫黑行动中全身而退的人,虽然性格不如大姐朱美枫强势,但也习惯用气场、身份来压人。
可惜这对岳迁来说没用。
“不过你还是报警了。为什么?因为你终于发现,靠你们无法找到魏雅画?你作为小姑,很担心她的安危?”岳迁说:“但你报警让你大姐不高兴了,她指责你坏了事?”
朱美心在短暂的沉默后笑了声,“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既然敢报警,那就不怕你们警方调查。”
尹莫的歌声传来,岳迁揉了揉耳朵,指着一旁的警车说:“太吵了,我们上车说吧。”
车门关上,歌声变得又远又钝,岳迁先开口:“魏雅画的事何理跟我说过,也提到了没人报警。即便你们谁都不说,调查下来,也一样会查到魏雅画失踪。”
听到何理的名字,朱美心有些不屑,看得出她和这个吃软饭的姐夫关系不怎么样。
岳迁问:“魏雅画失踪是怎么回事?”
朱美心说:“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会报警吗?”
岳迁说:“那我换个问题吧,魏雅画是你二姐和二姐夫唯一的孩子,她失踪了,你们为什么不报警?你们不担心她的死活吗?”
朱美心盯着前方,似乎很犹豫是否要向身边的警察倾诉,她像被卡在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方,是她主动走向了警察,引得朱美枫、魏晋的不满,现在警察朝她伸手,她又不知道该不该抓住。
就像她的整个人生,她似乎没有为自己做过主,一切都是被两个姐姐推着往前走。
“我二姐……以前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朱美心终于开口,“所以我们家一直很不愿意接触警察。”
岳迁说:“朱美娟出狱之后形象一直很正面,也没有违法犯罪记录,难道她以前那些生意还在继续?”
朱美心犹豫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这些年跟着朱美娟做生意。”
“她交给我的都是正经生意,就像当初她还跟着豪哥时一样。她到底还有哪些暗面,我、大姐,都不知道。但我始终有种感觉……”
朱美心停了几秒,岳迁甚至听到了她激烈的心跳。
“我感觉她可能还是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朱美心长吸一口气,“魏晋从电视台辞职,是一个疑点,还有一个,就是雅画失踪后,没人报警。”
岳迁说:“等一下,魏晋辞职为什么是疑点?”
朱美心摇头,“魏晋这个人,是我二姐的一道广告牌,他在苍珑市很有地位的,他很会做社会新闻,他那个节目叫‘民之眼’,曝光了很多企业,很多权贵。他受到威胁也不退却,老百姓相信他,觉得他是正义的象征。因为他的影响,我二姐也被信任,早年的事几乎都被老百姓忘记了。但魏晋根本不是商人,他再厉害,也只是在新闻行业厉害,他没有能力在二姐过世后,接手公司。可他还是接手了,公司业务有些缩水,这不可避免,抛去这点,他干得不错。”
这乍一听问题不大,但岳迁明白朱美心的意思——魏晋的目的也许不是单纯接手公司,而是他必须接手,如果他不接受,某些秘密可能就会被别人窥探。
朱美心是被朱美娟带出来的,能有现在的生活,首要感谢的就是朱美娟,不管朱美娟犯了什么罪,在她这里,朱美娟永远都是好姐姐。对于魏晋的辞职和接任,她只能装糊涂,直到魏雅画失踪。
魏雅画出生后,朱美娟没有时间带,她是跟着朱美心的孩子一起长大的。魏雅画是个骄傲的小公主,富有的家庭,要什么给什么的父母,姑姑们无条件的溺爱,她本身也很优秀,继承了父母的外貌和才华,成绩一直很好。
因为带过魏雅画一段时间,朱美心将她看做自己的女儿。魏雅画学的是美术,当初朱美娟给她开了个画廊,她一直过着自由自在,追逐爱好的生活,没有和人结仇。因为父母的教导,她也比较小心,不是那种随便会被骗的傻白甜。她一失踪,朱美心第一反应是,朱美娟或者魏晋的仇人找上门,可能是勒索。但魏晋很淡定,说自己有办法,不要报警。朱美枫也是这个意思,朱美心只能焦急地等待。
找了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朱美心是真的着急了,一咬牙背着其他人报了警。
“你没猜错,我和大姐吵架确实是因为我报了警,她说我做了多余的事。”
“你大姐为什么也和魏晋站在一边?她也有见不得光的地方?”
朱美心回答得却很坚决,“不,就算我有问题,大姐也没有问题,她是我们三姐妹里最正直的人。”
第46章 缄默者(11)
在朱美心的观念里,长姐如母是根深蒂固的认知,朱家四姐弟的父母为了生计,常年在外务工,照顾朱美心和朱坚寿的责任就落在了大姐朱美枫身上。
朱美心至今仍然认为,大姐不比二姐差,只是比二姐更顾家。父母积劳成疾,相继离世,二姐早早外出打拼,朱美枫更是成了弟妹们的避风港。她教育二人,像他们这样的穷人,将来出了社会,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血脉相连的家人,为了家人,她可以付出一切。
当年朱美心其实也有机会继续读书,但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在朱美枫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心甘情愿将读书的机会让给朱坚寿,开始跟着朱美娟打工。那时,朱美枫也已做起自己的服装生意。
朱美娟在夜总会混得风生水起时,朱美心年纪还小,很多东西看不懂,她不明白二姐已经那么多次叫大姐来帮自己的忙,大姐为什么都不肯,还有点生大姐的气,觉得大姐忘了教导她和朱坚寿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