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林嘉寒来说,这却是一件麻烦事,她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开朱坚寿,下班之后时不时就去镜梅桃源附近转转,忽然有一次,她发现梅丽贤的举动和平常不一样,身边没有朱坚寿,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久,一个女人出现,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女人还不时观察四周。
林嘉寒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可能是朱涛涛的现任,但很快否定了,她和朱涛涛藕断丝连,朱涛涛有没有现任的事,她是最清楚的。而且女人一身黑灰,打扮得往人群里一丢就看不见。现任的话,应该不会穿成这样来见未来的婆婆。
林嘉寒觉得,她们好像在计划什么。
她莫名对她们的计划很感兴趣,淡忘了自己来镜梅桃源的目的,但她又不敢轻易出现在她们面前,她悄悄跟踪女人,仍是不知道女人是谁。后来,在梅丽贤住院之前,她又两次看到女人和梅丽贤见面。不知是不是巧合,每一次,朱坚寿都不在。
她们好像故意避开了朱坚寿?是什么事,必须避开朱坚寿?其中有一次,她看到女人投喂流浪狗。当时她并没有想太多,镜梅桃源有很多流浪狗,它们很喜欢梅丽贤,连她自己也陪梅丽贤喂过很多次。
可朱坚寿被杀死,尸体被流浪狗啃食的消息爆出来之后,林嘉寒在恐慌中,感到自己抓住了什么。
事发当天,还有往前几天,她都去过镜梅桃源,大儿子不知道梅丽贤住院了,总是缠着她说想去见奶奶,她愧对大儿子,索性找借口出门。心里憋着事,她一走就走到了镜梅桃源附近。
朱涛涛第一时间告诉她消息,一切好似突然联系了起来。嫁给朱涛涛的这些年,她在朱家其实能够感受到梅丽贤的痛苦,和朱坚寿这种人生活一辈子,忍耐朱家那三个姐姐皇太后般的趾高气扬,再温和的人都会受不了吧?她不信梅丽贤一点恨意都没有。她是个幼师,业余时间读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她猜测,长期的隐忍压抑,一旦爆发,会比一般人更加猛烈。
梅丽贤就要死了,这是不可能改变的。梅丽贤为他人着想了一生,是否会在最后的时刻想想自己?有什么不平,有什么仇恨,连死亡都无法纾解的话,那就在死之前,亲手了结。
但梅丽贤早就虚弱得难以亲手来做这件事了。
所以那个奇怪的女人才会出现,她是梅丽贤为自己准备的一把刀!
流浪狗,投喂流浪狗的女人。
林嘉寒心脏狂跳,朱坚寿是被那个女人杀的,那个女人背后的是梅丽贤!
梅丽贤的爱护、关怀是沉默的,没有在朱坚寿嘲讽、责备时站出来说过话,但林嘉寒又能轻而易举感受到她的好意。她能在朱家坚持几年,说到底不是因为她有多爱朱涛涛,是梅丽贤这个婆婆给与的温暖。
岳迁想到林嘉寒在前期排查时形容梅丽贤的话——缄默的好人。
问询室,林嘉寒仰起头,看着屋顶明亮的灯光,好一会儿,笑了起来,“我这算是妨碍调查吧?但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重案队找到林嘉寒时,她已经猜到真相,如果她告诉警察,案子会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侦破,就算她不说,但解释自己去过镜梅桃源,警察也能早早排除她,查到真凶的时间就会更快。
不要这样,她不想这样。朱坚寿这样的混蛋,本来就该死!她没有勇气成为那个杀死他的人,但她可以保护有勇气的人。
她要当这个,缄默的“好人”。
“你并没有缄默。”岳迁说。
林嘉寒愣了下,苦笑,“算是吧,我后来很庆幸那天正好就在镜梅桃源附近,我不说我为什么去,我越是可疑,你们就越是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离真相也就越远。”
片刻,林嘉寒摇摇头,双手捂住脸,“我还是没能帮到她们。”
走廊上,朱涛涛坐在地上哭,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却难以接受。于他而言,这个世界或许已经疯了,他那永远温和永远与世无争的母亲,居然策划杀死了他虚伪刻薄的父亲,而他的前妻早已知道,甚至暗中帮忙。只有他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他虽然从小害怕朱坚寿,恨朱坚寿,也从未想过朱坚寿会这样死去。他失去了父亲,母亲马上也要离他而去,他既是加害者的儿子,也是被害者的儿子,他心爱的女人也要面临法律的审判。
岳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捶着自己的头,嚎啕大哭。
一天后,三院传来病危通知,梅丽贤陷入昏迷,每分每秒都是倒计时。
这个由梅丽贤的宽容忍让支撑起来的家,摇摇欲坠了几十年,当梅丽贤收起她的宽容忍让,它立即就土崩瓦解。
但这时,岳迁无暇赶去三院,苍珑市警方经过DNA比对确认,失踪的魏雅画和魏晋并不是父女,且不存在亲缘关系。朱美心也提供了样本,魏雅画和她也没有亲缘关系。
她既不是魏晋的女儿,也不是朱美娟的女儿。
魏晋看着报告,沉默无言,但他的额角正在轻微地扭曲颤动,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不能被警方知道的恐惧。成喜盯着他,“魏总,这是怎么回事?魏雅画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魏晋的反应不像这时才知道,这样重要的线索他不提出来,只能说明,他是故意隐瞒,而这,或许就是他不肯报警的原因。
“我们……我们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我,美娟,她的姨妈们,都没有亏待过她。”魏晋沙哑地说。
魏雅画是朱家的公主这件事,警方已经充分了解,魏雅画出生以来,得到的所有都是最好的,哪里说得上亏待。
“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亏待不亏待。”成喜说:“我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隐瞒?魏雅画不是你们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会收养她?”
魏晋平静了些,脸上浮现出苦楚的神情,“美娟年轻时受过很多苦,特别是在牢里……”
“等等等等!”成喜说:“你的意思是,她坐牢是我们的错?难道她勾结黑势力犯罪,不应该得到惩罚?”
“我只是陈述事实。”魏晋揉着泛红的眼睛,“我和美娟结婚的时候,她的年龄就不适合怀孕了。你们也知道,她早年在夜场工作,日夜颠倒,又需要大量饮酒,身体的根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伤了,后来坐牢,对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吧。我们尝试要孩子,大姐和三妹都很担心,她那个年龄,风险很大。但她坚持要,怀不上,我们去很多医院看过,没用。”
成喜问:“医生的结论是什么?”
魏晋喉结动了几下,神情痛苦,“美娟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你们?”
“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收养孩子。我这个人,对后代没有特别在意,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但美娟说什么都想要,她……她希望我可以找一个年轻的女人,生个孩子。但这怎么可能,我不能背叛她。”
最终,魏晋和朱美娟从农村领养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孩,将所有爱意都倾注在这个不幸又幸运的女孩身上。
成喜将这段问询记录发给岳迁,岳迁马上联想到刘珍虹、李福海、竹姐菊姐……那个非法取卵组织。
魏晋说,魏雅画是他和朱美娟从农村收养的,但苍珑市警方并没有找到魏雅画的亲生父母。更奇怪的是,朱美心作为和魏雅画最亲近的家人,对此一无所知,在看到DNA比对结果之前,她一直以为魏雅画就是朱美娟的亲生女儿。
朱美心的反应比魏晋混乱得多,“雅画,雅画不是我二姐亲生的?怎么会呢?她坐月子时,我每天都守着,雅画就是她亲生的啊!”
朱美枫依旧摆着一张刻薄的脸,好像魏雅画不管是谁的孩子,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她要维护的是整个朱家,而不是其中的某个个体。
但朱坚寿之死的真相似乎给了她沉重一击,她拒绝警方的一切问话,置身事外,就像对于朱美娟的商业帝国,她也一直是那个站在外面的人。
岳迁找到叶波,“叶队,这案子不对劲,可能和永宾市那边有关。”
叶波正在整理朱坚寿案的结案报告,魏雅画案不属于南合市,按理说已经和重案队没有关系了。
“你是说,那个取卵组织?”叶波马上从电脑上抬起头。
“是,魏晋和朱美娟的情况,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但现在苍珑市警方没有掌握取卵线索,对魏晋的问询和调查也不够充分,很难得出进一步结论。
叶波问:“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再去一趟苍珑市。魏晋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太大了,他不仅可能和魏雅画失踪有关,还可能牵扯到另一个人的失踪。”岳迁说起被魏晋的节目毁掉的白事从业者居叶伟,当时要不是朱坚寿的案子没破,他不会放下这条线索赶回南合市。
叶波听完,沉思了几秒,“苍珑市协助咱们侦查朱坚寿案,咱们也应该给他们一些助力,迁子,你随时可以去。不仅要继续查居叶伟,还要查魏晋接手美朱集团本身,上次我们查得不够充分。”
岳迁顿了顿,和叶波视线相触,查魏晋这一点,他和叶波不谋而合。魏晋最大的疑点就是突然接手美朱集团,只是目前看来,魏晋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叶波笑了笑,“看我做什么?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啊?虽然我没有去苍珑市,但我好歹是个队长。”
岳迁说:“哪里话,我听你指挥。”
“我看得出,你最怀疑的就是魏晋。”叶波眼神锋锐,“你觉得,是他造成魏雅画的失踪。之前谁也不知道魏雅画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鉴定结果都出来了,他的嫌疑正在增加。”
岳迁点点头,“我这次一定查清楚。”
回南合市后,岳迁为朱坚寿案连轴转,此时稍微有点空暇,才意识到尹莫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尹莫当时状态就有些奇怪,现在不会还留在潮水镇吧?但成喜答应帮他关照尹莫,既然成喜没有专门提到,那至少说明尹莫没出什么事?
思来想去,岳迁还是给尹莫打了个电话。等了一会儿,接通了,但没人说话。
岳迁警惕性很高,那边没声音,他就没声音,尹莫不是接起电话不说话的人,难道此时拿着手机的另有其人?
半分钟后,那边终于说话了,“岳警官呀,有什么事?”
这欠欠的语气一听就是尹莫,岳迁皱起眉,“刚才怎么不说话?”
“嗯?不是你找我?你不说话,我为什么要说话?”
“你‘喂’都不‘喂’一声?”
“谁规定接电话一定要‘喂’?万一是骚扰电话呢?”
岳迁耳根烫了烫,总觉得尹莫这句“骚扰电话”是故意说他。
“跟你说个事。”为了让自己打的不那么像骚扰电话,岳迁开始摆正事,“我又要去苍珑市了,查居叶伟那个案子。对了,你还在潮水镇吗?有没有什么线索能给我?”
“哈哈——”尹莫笑得很夸张,“原来是有求于我。”
谁有求于你了?没话找话说不懂?岳迁眼皮突突跳着,“有还是没有?”
“唔,这个嘛……”
“快说!”
尹莫却非要唱反调,“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让你待在潮水镇别走,你怎么不听我的?”
岳迁回想一番,尹莫有让他别走吗?没有吧,尹莫只是少见地在他面前展现出虚弱。那就是尹莫的挽留吗?好委婉,好隐晦。
“你是在撒娇吗?”岳迁正大光明地指出。
尹莫愣了下,低沉地笑了起来。
岳迁耳朵痒,连忙将手机换了一边。
“我有的是线索,但我不想现在说。”尹莫道:“反正我说了也没用。”
岳迁忙问:“为什么?”
“居叶伟是为什么变成后来那样?”
“因为……”
岳迁明白尹莫想说什么了,居叶伟被魏晋曝光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在现代社会虽然被小部分人推崇,但在更大的层面上是被排斥、嘲笑,和禁止的。尹莫和居叶伟一样,能够看到某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对严谨的调查来说,不仅不能作为调查证据,还要规避,它会影响到调查。
“好吧。”岳迁打住话题,“你现在在哪里?我来苍珑市,请你吃饭。”
“那真可惜。”尹莫叹气。
“又怎么了?”
“我现在不在苍珑市。”
“你跑哪去了?”
“我来找尹江的师父。”尹莫语气沉了些,“我有些问题问他。”
尹江的师父?岳迁有印象,老岳给他说过。尹江体弱多病,离开嘉枝村后跟着一个师父做白事,后来独立出来,娶妻生子,尹家正是因为尹江跟了个好师父,才富裕起来。后来,尹江和妻子阿妆去世,尹莫成了孤儿,村里人都害怕他,是这位师父来将他接走,抚养长大。
这位师父,似乎叫林先生。
老岳说林先生来接尹莫时,就头发花白了,现在应该年纪很大了吧?
“那你,好好陪陪师父。”岳迁自觉不好问这位师父的事,尹莫谈兴也不高,两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第61章 缄默者(26)
在岳迁去苍珑市之前,叶波联系永宾市目前负责调查取卵案的查队,告知苍珑市的线索,查队惊讶道:“你们已经查到苍珑市去了?”
叶波听出门道来,“苍珑市有什么问题?”
查队说:“我们最近有点进展了,我想再核实一下,再通知你们来着。目前抓到的部分下级人员交待,他们中有人被带到苍珑市,然后就失踪了。”
“失踪?怎么说?”
“不清楚,怀疑被灭口,还有一种可能是,偷渡送到国外。叶队,你知道,苍珑市在边境上,陆地海路都能走,偷渡、人口.贩卖一直存在。”
查队又说,他们根据这些下级人员提供的线索分析,当年的取卵团伙发源地、老巢在哪里已经很难找出来,但现在正在活跃的这个,其重要人员可能就在苍珑市。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取卵团体,大概率涉及更广泛的犯罪。
叶波眼前闪过朱家三姐妹、魏晋的脸,以及早已是苍珑市优秀企业的美朱集团。朱美娟这些年来形象光辉,美朱集团更是纳税、慈善的标杆,但无论它现在如何白,都改不了它是从黑.势力起家的事实。
岳迁正要出发,突然接到叶波的电话,让他暂缓。岳迁打听原因,叶波说正在申请特警支援,案件正在变得复杂而危险,他们不是苍珑市的警察,更要谨慎小心。
岳迁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既然暂时走不了,索性回了一趟嘉枝村。他查案子忙得晕头转向,老岳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担心他吃不好喝不好,他回来看看老岳,想让老岳安心。结果老岳一看他瘦了一圈,还有黑眼圈,更不安心了。
“你们那个叶队,不让你休息吗?”老岳唠叨地将大鱼大肉端上桌,“要让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
“吃了吃了!天天都有草吃!”岳迁一边啃排骨一边说。
老岳更生气,“就只吃草啊!”
岳迁差点喷出来,“吃肉!刚才不是个比喻吗!”
“只吃肉也不行,还要吃菜,营养均衡。”老岳夹了一筷子青菜,“地里刚摘的,新鲜,你们食堂吃不到。”
“是,是,好香!”岳迁顺着老岳说。
老岳虽然想孙子,但也知道当刑警就是忙,不忙那都是被丢到了闲职部门。看着去年还臊眉耷眼没出息的岳迁终于长成了他理想中警察的样子,他老欣慰了,拍着岳迁的肩,要他早点回去工作。
拍了两下,老岳又用力捏,“这身板,结实了这么多!”
他不说,岳迁都没发现。原主个子虽然高,但身板不行,他穿过来后下意识加强锻炼,补充蛋白质,几个月下来,已经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被开瓢的薄片儿了。
“我们乖爷做饭这么香,我再不长结实点,说得过去吗?”岳迁很会哄老人家开心。
老岳笑得合不拢嘴,过了会儿,又板起脸赶他走。
岳迁开着重案队的车回来,经过嘉枝镇时踩了脚刹车,准备去看看陈随。陈随虽然凶了点,但他能这么快调到市里,陈随出了大力,他心里记着。
刚停下车,岳迁就看到陈随了,他正要下车打招呼,忽然看到陈随身边还跟着个熟面孔。
只是这人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这儿。易轻,他那个脾气古怪的室友,此时好像正在和陈随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更像是易轻单方面找陈随麻烦,他输出一连串,陈随才皱着眉说一句。不苟言笑的派出所副所长被市局来的小年轻说成这样,岳迁越看越觉得有趣。
但还没看一会儿,他们就朝岳迁停车的地方走来了,岳迁是一踩油门跑了也不是,原地等着被他们发现也不是。陈随看过来时,岳迁索性推开车门,笑得十分灿烂,“陈所,下午好啊。”
陈随愣住,他旁边的易轻更是突然闭嘴,戒备地盯着岳迁,神情尴尬。
岳迁假装这时才注意到易轻,惊讶道:“室友?你怎么在这儿?你们队在我们镇有任务啊?”
易轻皱起眉,又看看陈随,显然话还没有说完,但有岳迁在这儿杵着,他也没法继续说,抛下一句“算了”,转身就走。
陈随也没拦,看了看他气冲冲的背影,叹了口气。
岳迁左右观望,福至心灵,一时间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那刻板严厉的老领导,和他那喜怒无常的室友,原来是一对吗?忽然懂了室友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客气了,他以前还觉得莫名其妙,他认都不认识易轻,这人吃错药了对他有意见?原来是吃醋啊!
呸,这醋都馊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他跟陈随普通上下级关系,陈随待他还格外严格,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脑子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难道陈随力荐他进重案队,室友有意见?觉得其中有猫腻?
岳迁想,猫腻就是我太牛逼了,我是满级……
“怎么回来了?”陈随打断岳迁的脑内自夸,依旧沉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嘲讽两句。
岳迁乐了,心想人走了你才摆个架子,你刚才怎么不摆架子?
仗着自己现在只有22岁,菜鸟一个,岳迁笑得挤眉弄眼,“陈所,我室友怎么来找你啊?你们很熟哦?”
陈随说:“你们一个宿舍?”
“是啊,但他也没说认识你啊。”岳迁说:“我要是知道你俩认识,我高低拿你来跟他套套近乎。”
陈随看他一眼,“都是同事,套什么近乎,正常相处就是。”
“我也想正常相处啊,但他不和我正常相处,我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不懂这些人际关系,怎么办啊。”岳迁苦恼地说。
陈随似乎有些意外,“不和你正常相处?你俩怎么了?”
“那你要去问易轻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岳迁告状,“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见都没见过,他一看到室友是我,马上就不高兴了,可能嫌我是村儿里来的吧。”
“易轻不是这样的人。”陈随回到办公室,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喝了口茶。
岳迁对嘉枝镇派出所轻车熟路,也给自己倒水,“那是,你们关系不一样,你肯定帮他说话。”
“我……”陈随难得地吃瘪,过了会儿才说:“易轻是我以前在分局带的队员。”
岳迁竖起八卦的耳朵,“然后呢然后呢?”
陈随说:“没什么然后,我没在分局待了,调来这边,他一直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陈随当初在分局是骨干,早就可以调到市局,也和市局不少刑警关系紧密。但领导挽留,加上他自己也觉得在分局还有任务没完成,便留了下来。很多新人都是他带,易轻那一批是最后一批。
陈随在带新人上花了许多心思,新人也很信任依赖他,易轻是其中表现得特别明显的,以他为榜样,将“要和陈队一起去市局”挂在嘴边。
那会儿市局也在试探陈随,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最迟年底,陈随就要离开分局,去市局了。但出乎每个人的意料,陈随不仅没有去市局,还到了嘉枝镇派出所。
易轻无法理解,问陈随为什么,陈随没有解释,草草和队员们告别。
“所以是为什么?”岳迁明亮的眼睛盯着陈随。
陈随平静地整理文件,“没有为什么。”
绝对有隐情!岳迁将易轻的敌意和陈随的逃避联系一起,感到好大一盆狗血泼了下来。
这两人在一起了,但是不能在一起,陈随主动下放,争取易轻的晋升机会,这就能解释易轻在资历不足的情况下忽然调到了市局刑警队。但是易轻还太年轻,不懂得陈随的苦心,三天两头跟陈随闹。自己同样是被陈随推荐到市局,在易轻眼中不就是情敌?
岳迁眼中,陈随的形象已经变了,从冷血的硬汉变成隐忍的恋爱脑。
岳迁忍不住“啧”了声。算了,这种私人问题,就不问了,给老领导留点面子。
陈随听到他“啧”,眉心皱得更紧,“回来干什么?有事?”
“案子破了,叶队给我放假,回来看看兄弟们。”岳迁嬉皮笑脸地说。
陈随显然也关注着朱坚寿这起案子,“你还去苍珑市调查过?”
“哟,消息灵通啊!”
“那边……情况比较复杂。”
两人探讨起案子来,岳迁说永宾市那边最新线索指向苍珑市,他马上又要出发,陈随叮嘱他注意安全,边境城市的社会问题,到底要比南合市这种大城市麻烦一点。
岳迁本来都要走了,忽然听到治安队那边在做规范白事活动的报告,连忙拐过去听了一耳朵。这段时间镇上出现的白事扰民明显少了,治安队还要去乡下普及知识。
李所长看到岳迁,喜气洋洋地勾住他的肩膀,“小岳,多亏了你的提议,现在办白事的心里都有数,钱照赚不误,还省了被举报的麻烦,大家都高兴。”
岳迁心想,有个人不高兴,没生意,都跑苍珑市找活干去了。
但转念一想,其他人生意都做得好好的,就他尹莫一个被耽误了?可能吗?这人就是故意找茬来的!
岳迁打电话准备嘲讽尹莫一通,让他回来老老实实做生意,但电话没接通。
3月14号,岳迁接到叶波通知,和十来名刑警、特警一同前往苍珑市。永宾市负责调查取卵案的刑警也有一组来到苍珑市。
魏雅画不是魏晋和朱美娟亲生女儿,对警方来说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但对魏晋、美朱集团,暂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苍珑市警方根据魏晋的供述,来到他自称收养魏雅画的黄宗村,却没有得到任何与魏雅画及其家人有关的线索。黄宗村在二十多年前封闭落后,人人穷得响叮当,生下男孩还能勉强养活,女孩则有许多一生下来就被丢弃、沉到水中。那是一笔时代局限造成的糊涂账,如今也掰扯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