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树影交叠,隐藏在树后的人盯着卫生间的大门,抬了抬戴在自己头上的黑色鸭舌帽,和脸上那副墨镜搭配起来显得狗狗祟祟。
“我说,你一定要弄得这么一副小偷样吗。”周星衍有些无语地把对方的墨镜扯掉。
“找到了吗?”谢裴森反手把墨镜顶在后脑,看到对方沉默后闷闷地暗骂了一声。
“妈的,他们怎么不干脆把整个游乐园都掀了,一个都没留。”
“严熵用技能了吧,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一个,怎么办。”周星衍靠着树,眼睛望着脚尖前几只爬行的蚂蚁。
“抢呗,还能怎么,看看能不能准备把严熵也抢来亲一口。”谢裴森坏笑了一下,目光锁在看不远处树后的两个人影,看样子是在休息。
“所以这就是你鬼鬼祟祟的原因吗?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你在这了,所以才没走呢。”周星衍没有抬头,目光一路跟着那几只蚂蚁入巢,最终定在那两只打架打得晕头转向的两只身上。
“怎么,你害怕啊。”谢裴森笑了一下,起身朝着对面走去。
我跟你做事情什么时候怕过了。
周星衍望着他的背影,显然对方也知道自己会跟上来,没有一点犹豫和停顿,该说是对他信任,还是有恃无恐。
他没有思考太多,垂下眼睑,再次睁开时已然恢复成平日里的温润。
岑几渊瞥见对面走来的两人,与严熵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刚要向后退去,掌心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小幽灵,想去哪儿?”谢裴森抬起手,五指虚握,手背上的符文骤然亮起。
岑几渊只觉得整条胳膊像要被绞断一般疼,这诅咒和简子羽的完全不是一个层级,谢裴森之前果然留了手。
“你戴帽子比摘了顺眼,虽然还是一样欠揍。”他冷着脸将严熵向后推开,下一刻猛地冲向对面。
谢裴森反应极快,抬手格挡住他横踢而来的腿,却没想到那腿瞬间虚化成影,再等回神,岑几渊的拳头已直扑面门。
手腕被对方死死攥住,岑几渊咬牙发力回抽,荆棘撕扯皮肉,两人的鲜血飞溅,正好浇中树干上一只正在爬行的虫子,连带着它一同滑落下去。
“疼吗?”岑几渊笑得挑衅,不顾手上尖刺,随手捋了捋额前碎发,鲜血染上粉色的发丝,晕开几分猩红。
他扭头瞥向正被严熵逼得节节败退的周星衍,语气轻佻:“啧,你的言师没我的强啊,光头。”
话音未落,他歪头躲过一击,身后树干被砸得碎屑四溅。
碎石擦过他脸颊,他却笑得越发张扬,对准眼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谢裴森:“??我靠,你属狗的啊?”
岑几渊松口向右侧翻滚,险险躲过对方踢来的脚风,心有余悸地啐了一口:“妈的,咸死了……你往哪儿踢呢?有病吧!”
“谢裴森。”不远处的周星衍两手卡着严熵的胳膊,被一脚踹开,滑出数米,不满地喊道:“别玩了,东西不在严熵身上。”
果然是来抢碎片的。
岑几渊疾退几步,正要切换幽灵态,脚踝却被一道羸弱的紫光缠住,低头瞥去:“这就用二阶了?看来你是真想要。”
“你直接交出来,我还能收回诅咒。”谢裴森拉起周星衍,他原本想用二阶威胁严熵,却没料到对方早已将全部镜片都给了岑几渊。
而此时,严熵面色阴沉,也仅仅是因为岑几渊正被二阶诅咒束缚。
“你真挺喜欢他啊。”谢裴森语气复杂,掺杂着难以掩饰的嫉妒。
与此同时,岑几渊手腕上的荆棘也收得更紧。
藏在身后的手臂因疼痛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脚下血液正逐渐凝成尖刺,和之前手臂被下咒时的感觉相似,只是这一次,刺并未直接从血管中扎出来。
你也真是喜欢严熵啊,顾虑到连二阶都不敢直接往我身上砸。
岑几渊用袖子抹去额角的冷汗,“行,来拿。”他掂了掂手中的镜片。
“扔过来。”
“我还能偷袭你不成?”镜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对方稳稳接住。
周星衍嘴角一抽:“你俩是小学生吗?”
他走上前,从岑几渊手中接过碎片,低头与镜中的自己对望片刻,再抬眼时向谢裴森轻轻点头。
脚踝上的束缚刚一松动,岑几渊便扬起嘴角:“好梦。”
滑落,他瞬间切出幽灵态,直扑谢裴森,“好梦”二字如一阵残风般擦过周星衍耳边,吹得他眼神骤然失焦。
“你以为我看不出有诈?”谢裴森手腕一转,万千荆棘自岑几渊原处之地翻涌而出,如活物般追向那道黑色残影。
这荆棘本该追不上残影者的。
岑几渊身形一滞,被硬生生拽回原地,低下头,看向缠绕在手腕和掌心上的刺,此时正被地底新生的藤蔓呼应,勒得他几乎臂骨欲裂。
他低骂了一声,狼狈地被拖回原处。
“你们不止拿了一块,其它的呢?”谢裴森迈步逼近,注视着被荆棘紧缚、呼吸困难的岑几渊。
“小幽灵。”他抬起手,一截带刺的黑蔓挑起对方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要我自己搜吗?这些东西……可不会温柔。”
他发现岑几渊的视线仍落在他身后,不由皱眉:“向言师求救?没用的,他救不了你。”
“那……如果是你的言师呢?”岑几渊笑得顽劣,瞳孔中清晰映出此时立于谢裴森身后的人影——柔顺卷发半掩眉眼,温热鲜血喷溅的刹那,染红了那双空洞的眸子,也扭曲了谢裴森自己的倒影。
“咳……”
谢裴森猛地回头,眼中不解,周星衍手中的镜片沾满两人的血,因用力过猛,自己的手掌也被割破,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那双眼睛的异常。
喉咙被割开,谢裴森吃力地转向严熵,目光里写满委屈:是你控制他,让他在梦里杀了我?
腥甜涌上喉尖,他闭上眼之前,才看见周星衍手中落下的镜片。
那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碎片。
“靠,死前还不忘给我补个二阶……”岑几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荆棘已经顺着手臂缠上脖颈,再进一步就能刺穿动脉。
“他怎么办?”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周星衍。
“别管,他在自己梦里死了也能醒。”严熵蹙着眉,伸手轻轻蹭过岑几渊的锁骨,那颗红痣已被一根横生的尖刺扎出血洞。
“贱刺。”
岑几渊:“?”
他刚才说什么?Bbox?
“他们能找来,说明这里的镜片应该被我们找完了。”严熵长叹一声,烈日依旧毫不留情,晒得人发昏。
“我们想出去该不会得自杀吧?”岑几渊朝着路边望去。
园区里的人似乎少了些,树底、路边、滑梯棚下,到处是酣睡的身影。
“这地方的人真有松弛感,”他轻笑一声:“怎么做到随地就睡的?”
“听口音是迎西人,午睡文化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传统。”严熵打了个哈欠,四周静得只剩蝉鸣,被这样的阳光和氛围烘着,不困也难。
“迎西的醋不错,我家离那儿不远,哎,严熵,你是哪里人?”
脚步声在石砖道上清晰回响,这问题抛出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岑几渊有些尴尬,目光落处,从砖缝里揪出一朵蒲公英,他揪下橙色花瓣丢在地上,一脚踩扁,再揪一朵,再踩。
……为什么不回答?不想说吗。
这念头搅得他心烦,回神时身后已留下一路被踩扁的花瓣,手中也只剩光秃秃的花蒂。
不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一句“对现实没归属感”就什么都不说,真不公平。
他垂下眼,自己也觉得这脾气来得莫名,想转移话题:“总共找到四个镜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语气有点冲,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喂水母。”严熵回答完这句,忽然俯身凑近,仔细瞧着他的脸。
“渊渊,生气了?”
岑几渊闻言,喉结微动,这距离太近,所有心思无所遁形,咬了下唇,别开脸:“没有。”
顿了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一愣:“什么水母?”
严熵眼里闪过笑意,看得他一时不知该先闹别扭还是先好奇,最后那点小脾气终于冒了头:“滚!你故意的!”
严熵想抱他,又被一身荆棘拦得无从下手,只好捧住他的脸:“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他停顿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无措:“我……只是不知道我从哪来。
严熵一向体温很高,此刻手指却是冰冷的。深邃的黑眸凝视过来,像是给岑几渊的耳膜蒙上一层灰布,连枝头的蝉鸣都随之暗哑下去。
他在不安。
岑几渊抬手拽了拽严熵的衣袖,声音发闷:“你想不起从哪里来就别想了,反正……”
“反正现在你是我的。”
话说出口,岑几渊自己先脸红了。这副模样几乎是在挑战严熵,他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灼热的注视激得岑几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熵,这是公共场合——”
话音未落,一个轻柔的吻落下来。没有压迫,也不深入,唇瓣离开时,拇指随之在他脸颊上轻轻蹭过。微风拂过,四周仿佛被调低了音量,只剩下唇间一丝微凉。
“我是你的。”
轻如叹息的话语,悄然融化在空气里。
岑几渊扭头捂住嘴,眼角脸颊绯红,显得有些凌乱:“能不能先干正事……水母,水母到底是什么?”
“先想办法出去。”
“……好说,我们一起自杀吧。”岑几渊物色好一个角落,拽着严熵的衣角跃跃欲试。
“渊渊,其实可以有更体面的办法。”严熵看着他因这个念头双眼发亮,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哎呀,这样省事!”岑几渊拉着他走到角落,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又朝严熵脖子上比了比。
严熵:“……”
我可以拒绝吗?
这话还没说出口,温热的血液已经溅上他的脸颊。他瞳孔骤缩——
岑几渊竟直接用手中的刺抹了自己的脖子。
“…咳……还挺疼的。”他捂着脖颈抬头,气息不稳,“本来……想试试和你一起死是什么感觉……”
还是算了,太疼了。
岑几渊描述完垂下头,看着眼前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眨了眨眼。
“至于吗?”
简子羽:“你们有病吧。”
伏一凌:“……当初查资料时真该先查查你的心理问题。”
严熵皱眉:“查什么资料?”
“咳……反正我们就是这样出来的。”岑几渊笑着递去一个眼神,阴恻恻的。
你敢说出去试试。
“严熵,你也跟着他胡闹,抹脖子了?”简子羽一脸不可置信。
“没有,他那是做梦做出来的!”岑几渊扭头朝身后的人挤眉弄眼。严熵不语,只是笑着点头,那笑容又让岑几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脱离梦境后,游乐园更显荒凉。道边停着几辆破旧的游园车,吱呀作响。伏一凌弯腰戳了戳积满灰尘的皮质坐垫,一脸嫌弃地拍掉手套上的灰。
“还以为你们那边有进入真实游乐园的线索,结果你们也不知道。这故事困我们太久了,像过了一辈子。”
“故事内外的时间流速不同,”严熵开口,“而且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线索。”
几人闻言一愣,望向眼前的建筑,表情复杂。
“什么意思?又要一起上厕所?”岑几渊五官几乎扭在一起,梦里的公厕实在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们会游泳吗?”严熵再次问道,“不会的话,进去可能会呛水。”
简子羽:“难道要走下水道?”
“什么!?”伏一凌猛地扭头,从严熵眼中得到确认后几乎吐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有洁癖!我不能钻公厕下水道!渊儿!你去把管道刨开行不行!求你了!”
最终伏一凌是被硬拖进去的。他的泪水和抗议的尖叫声足以证明,这个故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止蜈蚣——今后他内向的原因恐怕得加上“钻过公厕下水道”这一笔。
天旋地转间,几人如同被抽水马桶冲走般噗通落水。岑几渊手忙脚乱地狗刨,眼疾手快抓住旁边漂来的救生圈。
还挺人性化,居然有救生圈。
下一秒,救生圈就被他手上的刺戳破。感觉到自己在下沉,他崩溃地看向严熵,赶紧切换幽灵态缠住对方,才保住小命。
“哎,你又不是真钻了下水道,那只是个传送门而已,而且公厕废弃这么久早就没事了。”简子羽揪起伏一凌的衣领。他正面朝下漂在水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脏了,别管我,让我死——”
说完他又把自己埋进水里。
岑几渊呛了几口水,怕刺伤严熵,只能借力浮在水面喘气。视线逐渐清晰后,他怔住了。
“我们这是在…在哪儿?”
他被拉上池边,才看清周围景象。
大片蔚蓝映入眼帘,池水清澈得过分,顶灯投下波光,空气里弥漫着咸腥气息。他扭头望去,阶梯坐席环绕水池,空无一人。
“海豚表演场。”严熵双手一撑上岸,顺手拉了一把符车。
他似乎也呛了水,脸色发白。
岑几渊注意到几人恢复了成人形态,伸手帮符车拉了下帽子:“你会游泳啊。”
符车没说话,跪在池边喘气。
“符车,你流血了。”
淡红色的血水顺着瓷砖缝流淌,岑几渊刚伸手想查看,却被对方躲开。
“没事。”符车抬眼,目光冷得刺人。
“应该是磕伤了,伤口不深。”严熵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他藏在雨衣下的手,转而看向岑几渊,“你呢?自己受伤了都没察觉?”
岑几渊低头,才发现锁骨处的刺因为水中挣扎又把伤口撕裂,胸前衣服染红一片。
“我没事,可符车还是小孩子啊。”他又要上前,被严熵拉住。
“他没事。”
“我有事!!”伏一凌猛地从池中钻出,溅了众人一身水,“呜呜呜渊儿你都不关心我,没看见我快淹死了吗?”
“……我以为你在仰泳。”
“谁家仰泳是翻着面漂的啊!”伏一凌哭成荷包蛋眼,“我接受不了!我怎么能钻下水道!不行啊——”
简子羽捏着拳头笑眯眯道:“你太吵了,伏一凌。”
空旷场地里,他的嚎叫格外刺耳。她无语地瞥了眼装晕的伏一凌:“看来真实的游乐园其实是个水族馆。”
严熵正要开口,耳尖一动,伏一凌也突然坐起。
“先躲起来,有人来了。”
五人迅速溜进场馆角落的储藏室,透过门缝看见两个穿纯黑色潜水服的人走到池边。其中一人带着浓重口音:
“今天那批货到了吗?”
另一人抱怨:“车抛锚了,今天能不能到都难说。一句取消表演就打发我们,也不想想我们怎么交代。”
“不行就用之前那批呗,又不是不能用。”
“新货里有个会唱歌的,这场票卖得好就因为它!消息都放出去了,现在说来不了,真他妈倒霉。”
“你倒乐意伺候那帮人,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他们好这口。”
“没他们你哪来的钱?赶紧的,不去器材室拿东西吗?我去门口等着,说不定今天能到。”
“急什么。”留下那人嘟囔着朝器材室走来,用力拽了几下门,“奇怪,这门平时不锁啊?”
他又试了试,挠着头走向走廊。
“吓死了,这人力气好大,我们五个才拉住门。”伏一凌听着脚步声远去,捂着狂跳的心脏。
“我酣睡值掉了,但波动不大。”岑几渊看了眼手腕,“这两个怪等级不高,就是力气大。”
简子羽:“得赶紧走,他还会回来。”
五人悄悄溜出储藏室,没走几步,身后水池又传来噗通几声。
伏一凌回头一看,噗嗤笑了:“那光头在水里的样子太滑稽了哈哈哈!”
“别贫了快跑!”简子羽听到走廊脚步声逼近,拎起伏一冲进安全通道。铁门在惯性下哐当一声巨响。
她的心跳几乎和门外脚步声同步。如果只遇上一个怪还好,但这里显然不止一个员工。
脚步声停在门口,隔着门板能听到粘稠的呼吸声,带着痰音,腐烂的鱼腥味越发浓重。
“谁在那儿!”
脚步声转向水池方向,地板被拖拽出黏腻声响,分辨不出是什么。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肚鸣响起,几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伏一凌一脸无辜:“饿了。”
“分头行动。我和伏一凌去蹲那个员工,看看能不能截到那批货。你们三个探地图,遇到怪物尽量别让他报信,有机会就解决掉。”简子羽把头发别到耳后,撸起袖子。
“简子,你好像□□啊。”岑几渊有样学样地撸袖子,却被刺扎得一痛,还是竖起大拇指,“酷!”
简子羽笑了,挪到严熵旁边大声“密谋”:“以后少让岑几渊和伏一凌玩。”
“你们议论我能别这么明目张胆吗?”伏一凌搂住岑几渊,又被刺得跳开,“我去,你这一身刺怎么活到现在的?太疼了!”
“疼也不能去死啊。”岑几渊拽拽衣角,看向符车,“你的伤怎么样了?”
符车摇头,目光在岑几渊和严熵之间游移,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
岑几渊看着他小步挪到伏一凌身边,勉强抓住对方的衣角——这是想和他们组队?
严熵眯了眯眼:“那你跟着他们吧,我们速度快,你跟不上。”
“果然和我儿子呆久了就有魅力了!符车,你终于发现我的帅气了!”
符车:“……”
楼梯间昏暗潮湿,弥漫着石灰和霉味。脚步落下,头顶光线斜射而入,照不亮墙面小窗外的漆黑。
“严熵,他们说的‘货’不是海豚吧?”岑几渊叼着糖,目光扫过台阶间的小广告。
真恶俗……
他踩住印着美女脸的纸张,又瞥见转角处的烟蒂和垃圾。
“嗯,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只是亲眼见到还是会难受。”严熵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竟透出一丝悲悯。
岑几渊觉得自己眼花了:“你……学会同情了?”
“同情?”
“你不是在可怜那些孩子吗?”
严熵扭了扭脖子:“只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
岑几渊:?这可不兴代入啊。
“反正你总算懂了一点。”岑几渊看着墙上红漆印刷的数字,手搭上门把,“为什么水族馆有15层?”
“别开。”严熵拉住他。
“嘻嘻……”
门后传来尖细的嬉笑声,诡异刺耳。
“砰——”
巨力撞击让岑几渊踉跄后退。铁门中央凸起一块,一只呆滞的眼睛从破洞中死死盯住他,脊背瞬间渗出冷汗。
“没事。”
岑几渊撑着地板起身,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恐惧看着这扇门,那只眼睛一动不动,灰白瞳孔被几根血丝包裹,足足有瓶盖大小,这显然不是人的眼瞳。
这怪把门破了个洞后便不动了,不然两人应该还得来场刺激的楼梯追逐战。
“看什么看!我戳你!”岑几渊说完还真准备去戳这个洞,严熵无奈,抱住他道:“你挺凶啊,这怪要是冲出来你还敢戳吗。”
“…切,现在怎么办,不会每层都有这种高危怪吧,不对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门后有怪了。”
岑几渊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严熵往下走。
“没有,准确来说这怪是突然出现的。”
“突然出现,这怪还会瞬移不成。”
“这么大的怪物在门后移动会有声音,但是我们刚才都没听到。”严熵顿步,看着墙上印刷的字体皱眉。
“渊渊,我们大概率只能走那个门。”
岑几渊抬头,看到墙上的数字愣住,“我们不是往下走的吗,不对,我们刚才去的不是顶层吗?”
墙上赫然印着16,颜色也从先前的红色变成黑色,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重。
“严熵,那怪物如果会瞬移……”
那它看着我们走并不着急,是为什么。
后背被某个尖圆物体轻轻推了推,声声嬉笑传来,那笑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岑几渊终于辨认出这是哪种动物的叫声。
这是海豚叫。
急促的脚步砸在水泥台阶上,身后紧跟着黏腻的啪叽声,岑几渊不敢回头,心脏在肋骨后狂跳,每一次蹬踏都将脚下陈年的灰尘腾起一阵呛人的烟幕,无论怎么跑,身后那阵啪叽声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妈的,溜人呢是吧!”岑几渊拽着严熵的手发力,将人推出一段距离咬牙扭头对着那怪物就是一戳。
靠!没戳到眼睛戳歪了。
指尖的黏滑触感显然不是眼珠子被戳爆的手感,岑几渊睁开半只眼,真不是想目睹一下这怪物的真容,只是这怪物一直在嘻嘻笑,笑得他脑袋疼。
“?你咋不杀我啊。”他被睫毛盖住的视线只能依稀看出怪物的轮廓。
“嘻嘻。”
“你嘻嘻个鸡毛啊!”
“嘻嘻。”
”你再嘻嘻一下我把你卸了!”
“嘻嘻。”
“我艹你大爷!我&I*$@”岑几渊这一下是真不管这怪物有多吓人降不降酣睡值,睁开眼睛骂骂咧咧地就要冲上去干仗。
在看到这怪物长啥样后他顿了一下,强压着心里的反胃就准备对着那张脸挥拳。
“哎、哎渊渊,你等会。”严熵憋着笑像拽狗链把岑几渊拽回来。
“它没攻击性。”
“没攻击性追我们一路嘻嘻嘻的笑,逗狗呢!?你别拦着我我、我揍它!!”岑几渊在严熵怀里扑腾着。
“……嘻嘻。”
这句嘻嘻居然有点委屈。
岑几渊:“……我说,你为什么长得这么丑啊。”
海豚:“嘻嘻。”
……它不是在笑,不是在笑,它好像只会这么叫,对,这不是笑。
岑几渊深呼吸,看了眼手腕上被丑掉的酣睡值。
眼前这只海豚怪物明显是人造出来的海豚,肉色的皮肤上还有明显被缝合起来的针脚,侧腹处的褶皱凸起是人类的指关节轮廓,它像是用尾鳍站累了,啪叽一声用胸鳍靠住栏杆,如果这家伙是个人,应该是在摆poss。
“…………”
“谢谢你发现我在观察你后还摆了个姿势,摆的很好,下次别摆了。”
这只海豚的另一只鳍动了动,“嘻嘻。”
岑几渊愁眉苦脸地扭头看着严熵,“怎么办啊严熵,无法用中文交流,你会说海豚话吗?”
严熵无奈道:“它说的也不是海豚话吧,应该是被改造了声带,只能发出类似海豚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