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偶然间知道了左芬芬的家境,在那一瞬间,这最后一抹自尊随着自己心中的侥幸,一同被捻进泥土。
齐俊延口中蹦出的词句疯狂又带着压抑的笑意。
“简子羽,你去死吧。”
看着眼前几乎要被掐到窒息捶打挣扎的简子羽,左芬芬的眼中恨意迸发,指尖的指甲不断生长,眼白被黑雾弥漫,面容变得狰狞,而男人却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齐俊延,在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你笑着和我说你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在你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近新的校园,我们间的种种,我从未忘记,我幻想过无数次,无数次和你最终的结局。
我房间的抽屉里还有你给我折的纸鹤,来到这个世界时我还带着你送我的项链,可是那条项链在我救你时被怪物扯断,再也修不好,再也找不到。
为什么要这么对子羽?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能感觉到胸中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体外,这是与齐俊延定情时截然不同的感受,心中的恶寒与沸腾的血液冲撞,两人的挣扎此刻在她眼里皆是黑白。
记忆像走马灯,在脑中不断播放与现实重叠反复切换,最后一秒停在两人在大学那座桥下拥吻,那天湖水里画着上玄月,唇瓣间的月光温凉又让她脸颊发烫。
“芬芬,我爱你。”
“阿延,我也爱你。”
片段在脑中滋滋作响被一层又一层的黑雾浸染彻底失色,左芬芬笑着看着齐俊延的侧脸,嘴角溢出的白汽呼出压藏心底已久的话。
齐俊延,我恨你。
“妈的,齐俊延你这个傻逼!”
岑几渊陡然从严熵腰上抽走,朝着三人冲刺而去,快到一拳打到齐俊延脸上时对方甚至都没缓过神来。
“他妈昨天没给你打爽是不是?”
岑几渊又按着男人挥了一拳,身下人歪头吐了口血,撇到严熵身后的女孩神经瞳孔一颤。
他暗骂一声发动技能,挣开后揪着左芬芬就跑。
“那个怪物怎么还跟着他们。”
他并未察觉到左芬芬的异样。
滚烫的温度将左芬芬的理智唤醒,她回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几人。
“跑的跟个耗子一样,下次再遇到他我不把他腿打断我就不姓岑。”
岑几渊看着街道中窜逃的黑影,刚准备继续骂道脖颈一凉。
“岑几渊。”
“…那什么,我也是因为简子有危险啊,对吧,这不是毒圈离得还远呢对不对。”
岑几渊笑了几声发现对方眼神依旧很冷,垂头道。
“我就是…”
严熵叹了口气道:“过来。”
腰部重新被灵体绕上,严熵顺带摸了把岑几渊的腰。
“姐姐,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啊,为什么那个哥哥要掐你啊。”
奇莉拉蹲下抬手抚着简子羽的脖子,面色担忧。
简子羽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以前的事情,他掐我,是因为本来就想杀了我。”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呢?姐姐应该也想杀了他吧。”
“哎,人类的感情很复杂的,奇莉拉。”岑几渊歪头用下巴支着严熵的肩膀道:“有时候,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简子羽起身,声音平静。
“岑几渊,下次救人前先注意自己的处境,你现在是保护动物。”
她回头和严熵对视一眼,又移开。
“我们先走吧,毒圈要来啦。”奇莉拉起身,拉住简子羽的手。
“姐姐,我今天想拉着你可以吗。”
街上人烟逐渐稀少,和昨天一样,走得慢的都是一些老人,奇莉拉边走边说着自己昨天没讲完的故事。
“他们说要销毁我,我当然不干啦,我当时顶着我的蛋糕盒,就像这样。”她说着在自己头顶上虚空画了个方形然后假装拿着盖子往前跑,跑了没几步又围着几人转了一圈。
岑几渊被逗笑:“然后呢?”
奇莉拉蹦蹦跳跳地停在简子羽身边,眼睛亮亮的。
“我一开始不知道,以为那个安检机里面有出口呢,我就在那个传送带上跑啊跑啊,窜来窜去,听他们说我的奶油都蹭的到处都是,但是我才不管那么多,我绕过了一个特别空旷的地方,那里的地板很滑,然后又从一群人的脚边溜到了一个人更多的地方,那些高高的玻璃墙上隔一段距离就写着一个号码,还有人拿着纸排着队往里走。
“我从一个拿着会滴滴叫的机器的男人脚边溜走了,穿过了一片很长很长很长的走廊,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地方,就像昨晚那群人打架的地方一样大。”
奇莉拉抬头看了眼牵着自己的简子羽。
“然后我就在那个地方跑啊跑啊,我看到我身后有好多人在追我,可是追到一个地方他们又不追了,我觉得我一定是赢下了这个追逐游戏吧。”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我这里原本有个草莓,就是那个会随着我心情变化的草莓,跑的时候都被我跑掉了,被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拿了根大粗棍子的男人踩地一团烂碎。”
“我的草莓找不到了,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它。”
她笑了笑,“不过本来就是卡卡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那颗草莓我也不是很喜欢,我甚至觉得那颗草莓是我最身上最大的缺点,因为我头上挤歪的奶油已经被吃掉了,胚体上没有修好的地方被奶油盖住也看不到不是吗。”
这叙述太平静,岑几渊一时语塞说不出只言片语。
奇莉拉明明是这个故事里的怪物,在某些角度,情绪上,她又不像个怪物。
她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奇莉拉没再继续往下说,几人也猜得到结果。
一块蛋糕在停机坪上,要么腐烂而死,要么……
岑几渊:“奇莉拉,那些人都是想吃掉你的人,你不害怕吗?”
他们为了吃掉你,每天重复走着这条街,重复着聚集在一起争斗残杀,她每天都会被最终获胜的人吃掉。
奇莉拉摇摇头:“卡卡希望我这么做,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只有这个,我只有被吃掉,这个世界才能重新回到6:06分开始运行,这个世界才不会坏掉。”
“为什么是6:06?”严熵忽然开口道。
“嗯…不知道,可能因为6:06的航班比较多吧,大家好像经常赶早班的飞机。”奇莉拉回头看了看毒圈道:“这里的人类很辛苦,每天早早地起来,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还要被这个毒圈追赶,这毒圈明明是粉色的,是个很美好温暖的颜色。”
现实里的人好像也是这样的,每天匆匆忙忙,忙着上班工作,上学放学,每天重复着做相同的事情。
岑几渊想。
只是现实里追赶人们的是希望、梦想、还有责任心。
他没办法把现实和这里放在一起对比,本来也就不应该放在一起对比,可是这一切都很难不去联想。
他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奇莉拉,不被吃掉不行吗。”
女孩的脚步一顿。
空气中的甜腻味道浓了些,融不进忽然僵住的气氛,简子羽捏了捏奇莉拉的手,“他没有别的意思…”
“不行哦。”奇莉拉抬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形。
“只有被吃掉,这个世界才不会崩坏,所以不可以。”
她仰视着岑几渊:“哥哥,你如果觉得我被别人吃掉很残忍,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严熵被这话说的眸中的情绪更加阴冷,刚准备开口被岑几渊打断。
“什么办法。”
奇莉拉扭头,侧脸被短发遮住。
“现在的哥哥,做不到。”
她指了指身后。
“再不走,毒圈要跟上来了。”
几人的脚步在地上剐蹭,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下午那场雨,一时间思绪都被那场雨侵蚀。
“沙沙——”
岑几渊望着窗外,雨柱滑落,冰凉,那水珠刮的心壁也有细微的瘙痒。
昨晚他们再次看到了奇莉拉被吃掉的场景,这次获胜的是个女人。
这次他没有看到奇莉拉说“别看”二字。
女孩被吃掉时,只是笑着看着他。
大家都在那抹视线的方向,甚至他们身后还有齐俊延和左芬芬。
就算自己身前站着严熵,岑几渊也知道,奇莉拉在看他。
那眼神在问他,那句问了好几次的话。
爱不爱吃草莓蛋糕。
“下次在这么问我我直接告诉她我不爱吃好了,要是说我讨厌吃她会不会难过啊。”岑几渊低喃着。
“嘟囔什么呢。”严熵拿着个菠萝包递给岑几渊。
“这地方是没有饭吗?严熵!我要吃饭——!”
饭那个字被岑几渊拉的很长,他是真的不想吃这些甜食了,本来空气里就都是一股甜味,房子家具也是甜品的样子,还有那些蛋糕人。
想起来他就觉得反胃,他甚至想来几根辣条。
“严熵,我觉得我要患上甜品恐惧症了。”他埋在被子里哀嚎。
“什么么时候能出去啊!我想吃火锅,我想喝酒!我想吃又辣又咸的东西!”
严熵抬手摸了摸岑几渊的头发,轻笑道。
“回去之后,喊上伏一凌和简子羽一起来吃火锅吧。”
“真的?”
“嗯,感觉你挺喜欢和他们玩的。”
岑几渊一愣,扭头,因为半张脸被埋在被子里声音发闷。
“嗯,算是吧,我在现实…和舍友说的话比较多,但是我们也只是舍友关系,我应该,算是没什么朋友吧。”
来到这个世界,可能是因为一起共同面对的东西是怪物,是诡异的童话,倒是无形之中增加了些羁绊。
应该是吧。
岑几渊好像并不懂这些,曾经他觉得,能将人捆绑在一起的是亲情,毕竟没有比血缘更能证明两人之间的联系,但是他没有亲人。
他回眸望着靠在自己身边的严熵。
严熵应该算是个温柔的人,对他而言。他手指不由地收紧,指间是那枚戒指生硬的存在感。
可是两人只是被契约捆绑而已。
就算日夜相拥,也只是因为契约而已,也只是因为严熵的私欲而已。
那友情呢。
如果交予热情,想牢牢抓紧对他来说来之不易的东西,会得到回应吗、会被厌烦吗。
可是自己好像只是想这么做,便做了。
总是担忧,又总是怀有一丝侥幸,说不定这次运气就会好。
他总是这样,他应该学着不让自己低到尘埃的,至少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可他又是个矛盾体。
“严熵。”
他忽然开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又想接吻?”
“……滚啊。”
岑几渊翻了个身,意识到自己在笑有些错愕,他抬手遮住自己的嘴角,手腕内侧的皮肤好像和那张唇的触感类似,感受着身下床垫凹陷、衣料和床单摩擦的细微声响,他的心被某种怪异的情绪扫了扫。
又是这种感觉。
“谢谢你和我签契约……”岑几渊把脸埋进床单嘟囔,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楚。
身后的呼吸声平缓,没有回应。
“睡着了?”
他翻过身,看着那张脸出神。
直到指尖即将碰到那双眼下的乌青陡然一缩,错愕间岑几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再度把头埋进枕中,耳根滚烫,染上一片绯红。
因为严熵强制性的锁着岑几渊,这两天岑几渊可以说是像被护在展馆的大熊猫,别说掉进毒圈,每次和齐俊延打照面那两个人连他的头发丝都碰不着。
一番打斗下来岑几渊只是衣角微脏。
齐俊延僵硬的扭动着胳膊,关节卡顿噼里咔拉,手腕本该连接手掌的部位被锤碎,断口处不住掉落碎瓷块。
虽然简子羽下诅咒时刻意避开,左芬芬还是受到影响,她脸颊裂开几道细微的裂痕,两侧的瓷质皮肤微微翘起,薄如刀刃,轻轻一触便会割伤手指。
“简子羽,注意状态,二阶诅咒对你的反噬很大。”
简子羽混乱的大脑因为严熵这句话清醒了些。
齐俊延这个傻逼,一直拿着左芬芬当挡箭牌,本来只是出来找线索,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烦死人了。
“严熵,快到时间了。”
岑几渊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再这么纠缠下去几个人都会被困在这场雨里。
几人此时处在人流量最多的地方,那场雨会对几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确定不说…
岑几渊晃身避开自己身后走来的人。
窜流的人群绕着岑几渊等人不断推动,几乎不留缝隙,明明挨的如此近,甚至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粗重的喘息和体温在拥挤中传递,却没有一个人抬眼观看这场打斗,每个人都只肯留意自己脚下的路。
如果被困在这里,那些Lv.30以上的人型怪物将瞬间把几人吞噬。
现在齐俊延被打成这样,按理说可以直接溜,但是简子羽不可能放着左芬芬在这里不管。
“把他们一起带回安全屋。”
严熵一脚把被踹的口吐白沫的齐俊延勾起,拽着他断掉的左臂拖行,岑几渊低头看着这人眉头紧皱。
把这人带回去,虽然说他今天这个狗样算半个残废,但是爬脚面粘身边儿不咬人膈应人。
“…怎么会有人这么招人烦。”
岑几渊趴在严熵肩头嘟囔着。
严熵看了眼岑几渊,“你觉得他烦,等会回了安全屋你就多踹他两脚,别憋着。”
因为大家都觉得他烦。
"简子你的二阶诅咒还挺厉害的。"
岑几渊扭头看着搀扶着左芬芬的简子羽,她手腕上的黑色符纹更深了些,边缘甚至开始往皮肤里凹陷,伤口狰狞。
“我的诅咒只能用于辅助,如果在攻击力不够的情况下只能起到僵直减速的作用。”简子羽叹了口气,而且诅咒者的诅咒反噬层层叠加,二阶诅咒的反噬消耗酣睡值会更多,她现在全靠着灌药续命。
“那三阶呢,你们诅咒者三阶诅咒那个所谓用完没有出故事就会死亡,到底是怎么判定的。”
“我的三阶诅咒可以直接让一个人或者怪物完全偶化,同时我的酣睡值会疯狂下跌,还会随着时间自身也开始人偶化,如果三阶后我还没有离开故事,因为人偶无法吞咽和活动关节,我会因为酣睡值清零死亡。”
简子羽回头看着天边的毒圈,天空压抑的色调将空气都染上诡异的暗粉,此时此刻不断吟唱着末日降临前的低鸣。
“其实这个故事的循环对诅咒者有益,因为每天早上前一天的诅咒都会清零。”
她只需要保证一天里不触发三阶诅咒,或者在清零前不会被三阶诅咒反噬而死就好,如果换做是没有循环规则的故事,遇到齐俊延这个傻逼她估计早就被逼到用三阶和他同归于尽了。
“子羽…”左芬芬声音微弱,手指有些无力的握了握却抓了个空。
她抬眸看着此时满眼担忧的脸庞,视线被一层朦胧湿润浸地模糊。
“芬芬,不用说什么。”
简子羽看着两人迈步时同频的脚步。
“我们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走路都习惯迈同一只脚,我记得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你总说我为什么挽着走的时候要挤你,还怼我是不是不会走直线,好几次都要把你挤到灌木丛里。”
“你还很讨厌每次回家分别的时候说再见,骂了我好几次我才改掉的。”
肩膀上的布料被一股湿润浸透,触摸皮肤,简子羽的笑容发苦,她再也没听到过如以前一样的笑,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左芬芬脸上的那个梨涡了。
左芬芬哽咽着,声音糅杂破碎。
“子羽,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也回不了家了。”左芬芬眼框被泪水充斥,她知道为什么简子羽不敢看她,不敢和她对视。
她知道自己的眼中此时此刻,被泪水朦盖着什么样的情绪。
可是她没办法亲口对着简子羽说出那句话,那对她太过残忍,她不忍,也不敢。
把齐俊延和左芬芬安置到楼上后几人围坐在沙发前沉默许久都没有出声。
“我们今天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岑几渊一把把头栽进沙发靠垫里,心中哀嚎。
我真的想出去啊!
简子羽撑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削瘦身影落寞。
她自从回来后就再没说过话。
岑几渊是真的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当下破局好像只剩下一个办法,他坐起来看着闭目养神的严熵。
“你预言里只看到我被奇莉拉牵着走在雨里,对吗。”
严熵没有睁眼,“嗯。”
“那有没有可能我必须得进一次毒圈,我们现在思绪被局限住了,为了防止我掉进去一直在逃避,这不对啊。”岑几渊靠着沙发望着窗外出神。
几人在这个故事里困了这么久,如果那个预言就是破局的关键呢,如果真的要去争抢蛋糕,那此时他和严熵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严熵为了保护他,可能会导致几人一直困在这里。
“岑几渊,你趁早打消把自己送进去的念头,现在干预因果的事情就是防止你进入毒圈,你就这么喜欢跳火坑去送死吗。”严熵睁眼与他平视,那双眸子阴冷,让人发寒。
岑几渊被这话说的莫名有股火,“一直被困在这里也无所谓是吗?可以啊,你乐意在这呆着谁都不拦着你,但是我要出去,我不想逃了。”
“你继续说,随便你说什么,没有我你能走出去多远呢,你觉得你送死就能破局我和你签这个契约真是多余,不如直接让你死了。”严熵这话句句扎在岑几渊的心上。
“……你以前就是这么把故事推坏的?那你的第一名真水啊。”岑几渊扯出一个笑,努力按住自己发抖的手克制自己冷静些。
“我不是废物,我也不是没有你保护没有你帮助我就什么都做不到——”
“你离了我能活吗。”
“对!活不了!”岑几渊至于控制不住声音。
“我连人都不是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玩具是个物品,生归你死归你,我有一丝和你背道而驰的念头都应该第一时间抹消,我就应该什么都不考虑依附你才对是吗?”
简子羽被身后的争吵惊地一颤。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早点出去啊,我们、我们已经困在这里很久了,如果…”
如果关键点在我身上,我是不是又是拖后腿的那个,你们,不就都是因为我才出不去的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那么中心的位置上呢,岑几渊,你觉得你不进毒圈就出不去,但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残影者罢了。”
岑几渊此时心中翻涌的情绪被这句冰冷的话语凝滞,寒凉感只窜骨髓,他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审视自己的严熵,只觉得自己的竭斯底里越发可笑。
这句话犹如一根线,穿进心脏的同时牵动了扎在心上被刻意遗忘的每一根针。
只是个残影者罢了,有什么资格去尝试去改局,这就是这句话里的意思吧。
“……我。”
“严熵,我不认为岑几渊有错,我们破局的关键可能真的在这。”简子羽将岑几渊往后挡了挡,背在身后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
她平视严熵道:“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他确实只是个残影者,但是他现在是你的残影者。”
肩上那抹未干的潮湿又被一滴沉重击打,她察觉身后的动静侧目,手指被那滴沉重砸的发麻。
"如果岑几渊是被强迫着进毒圈,不管强迫他的人是你还我,他都有权利去权衡自己的安全,但是如果是他自己想破局,你作为他的签订者否定他,压制他,那他要怎么办才好?”
“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你被困在这个地方吗。"
轻飘飘的一句他离了你不能活,对于残影者来说跟把他们的心剖出来搅有什么区别。
窗外那股怪异的音调再次随着彩虹出现开始演奏,岑几渊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转身朝着二楼走去,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严熵一眼。
简子羽叹了口气,抬手抚上肩头,那是来自两个处境完全不同的残影者的潮湿。
她望着严熵,将对方眼里的烦躁尽收眼底,转身走到窗边再次坐下。
“相信他吧,严熵,你不该那样否定他的。”
这种时候明明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你会帮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就好了。
耳边传来音调让人反胃难受,和脑中岑几渊刚刚所说的话搅在一起,严熵手腕上的数字破天荒的开始出现波动。
他望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不知怎的,简子羽的话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上气,他不懂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说错了话。
严熵一直是个很善于平复自己的人,先天的冷漠和处理这些故事时的游刃有余,让他很少去思考该如何与人沟通计划,向来都是他自己做决定,以往在故事中遇到的人也看他的本事一切照做。
直到腕上的数字终于稳定恢复平静。
他腕上的桡骨因为手指捏紧凸起,压在眉眼上想帮他盖住连他自己都琢磨不清的情绪。
相信你?
岑几渊,我要怎么接受用失去你这种风险为代价相信你。
床上角落隆起一块,似是想用被褥隔绝掉窗外不断传来的异响,发鬓浸湿混杂异于汗水的咸湿。
岑几渊只觉得脑中思绪如同打了结的毛线团浸入海底,那些音阶每一次传入耳中都是海浪在击打海面无数破碎的帆板,与那些杂乱的记忆片段搅在一起。
被深水折射的光线被打散成光斑,光屑碎裂重组,那抹光脆弱,遥远,岑几渊想抬手触碰,却又因身体浸湿沉重到无力支起。
他成了沉寂在深海的怪物,渴望又贪婪地窥探那抹光。
这便是自己清零的酣睡值最后给自己带来的幻觉吗。
好像要比想象中的好一些。
“岑几渊。”
海浪冲击搅散视线,岑几渊支着沉重的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扑在脸上的气息炙热,连同唇瓣分离时轻微的湿濡声,吮吸轻响,鼻息加重喘息间,吞咽声和吼间无意识的轻哼一同搅着他的思绪,那唇贴的很轻。
岑几渊咽下哽咽,此刻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了个透。
“啪——”
严熵的脸被打地偏到一边,眼角被垂落的发丝遮盖看不到任何表情。
“你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下一刻他不顾发麻的手掌,拽着对方的衣领将唇压了上去。
气息交融,带着独特又滚烫到令人发晕的味道,这吻失控疯狂,每一次牙齿不甘地啃咬,都在哭诉他的怨怼,理智与腕上的红字成了正比,两人的身体没了一丝缝隙。
“严熵,你好烫。”
“贴我贴这么紧,你很想要?”
“闭嘴…”
脖颈被掐的发痛,每一次唇舌交缠,气息都被尽数掠了个干净,岑几渊的脑中一团乱麻,只剩下本能的驱使和对方手中的钳制让他仰头迎合这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