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祝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楚慎很少提及以前的旧事,而他也从不曾多问过。
所以对于楚慎的曾经,他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然而今天,楚慎却为了瞿渚清,破天荒的主动提起了。
余祝闷闷的点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吃得两边腮帮子都鼓鼓的,让自己假装看起来很忙。
“小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算起来,你或许可以叫他一声哥哥。”楚慎轻声说着,给余祝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菜,“他和你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
这个词的分量太重了。
在这世道,要活下来都足够艰难。
特别是他们这些异化者,若是在极域长大还幸运些,但若是在人类社会,因为暴露身份而支离破碎的情况太多了。
家,于他们而言太过于奢侈。
余祝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咽,就这么抬头呆呆看着楚慎。
好半天,他的眼眶都湿润了,才终于猛的低头大口吃起来。
低着头,就看不到眼里滚落的泪了。
他一直把楚慎看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却也知道自己和楚慎的差距,不敢奢求自己在楚慎心头的分量。
可楚慎说,他和瞿渚清一样重要。
都是家人。
“小祝,其实他没有那么坏,他只是身居此位,身不由己。”楚慎回头看向浑身是伤的瞿渚清,“给他一些接受的时间,他应当会很喜欢你的。”
余祝十六岁的年纪,在楚慎眼里,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而瞿渚清在指挥署的时候,都能那么纵着孟同裳家的小宣,应当是不讨厌小孩子的。
只不过是因为二十余年认知的颠覆,一时半刻难以接受而已。
“虽然他算你哥哥,但才来极域,总归是无法适应,帮我多照顾他些,好吗?”楚慎柔声哄道。
余祝咬着筷子,闷闷嗯了一声。
“好了,晚些我要出去一趟,帮我照顾照顾你的小瞿哥哥,可以吗?”楚慎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了碗筷。
楚慎还要去找褚长川,他是唯一可能解开瞿渚清体内监视器的人了。
但褚长川这样的人,定然是看不得楚慎为情所困的。
否则只怕还是会对瞿渚清动杀心。
他得救瞿渚清,却也不能让褚长川因为他的恳求而心生不满。
而且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在褚长川面前提一提他被植入的‘锁’。
否则真等到身份暴露的那天,他太受制于人了。
楚慎离开后,就只留下余祝照顾瞿渚清了。
余祝在沙发旁端了个板凳,寸步不离的守着。
瞿渚清因为痛苦而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看起来挺可怜的。
跟余祝印象中那个凶神恶煞的最高指挥官倒是有些不同。
“你是人类,那应该是从老大到极域,就跟他分开了吧。”余祝自言自语般的在旁边嘀咕着,“那你当时是不是也才十几岁啊,比我现在还小些。”
余祝越想越觉得瞿渚清可怜。
余祝当初在禁区的时候,其实也还算能过活,后来分化了就被楚慎捡到,也没有吃过什么苦。
而瞿渚清身为指挥官,总是在前线厮杀,应当过得比他更不容易。
“你讨厌我,是不是因为老大照顾我的时候,都不在你身边了……”余祝这么一说,竟是也有些过意不去。
瞿渚清那时候也才十三岁。
他的哥哥,就这么离他而去,成了与他为敌的异化者。
他怎么能不怨呢。
“算了,看在你为了老大不惜背叛指挥署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余祝小声说服了自己,转头去盛灶上熬得热气腾腾的粥。
等他盛回来,瞿渚清已经醒过来了。
瞿渚清坐起身,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了,他被周待秋当众刑审,指挥署已经容不下他了。
是楚慎安排人救了他。
他现在在极域。
他明明不是异化者,却只能留在这里了。
瞿渚清看着余祝端来的粥,满眼都是抗拒。
他不想接受这些异化者的任何好处,这于他而言,就像是坐实了周待秋那番背叛的说辞。
“拿走。”他厌恶的转过头。
“噢。”余祝小声的嘀咕道,“老大专门给你熬的,你不饿那就算了。”
“拿来!”瞿渚清猛的从沙发上坐起身,那带着白檀香的薄毯滑落,又被他一把抱进怀中。
楚慎给他熬的粥。
他凭什么不喝。
他不喝,岂不是便宜了余祝?
但余祝并不知道瞿渚清这短短一分钟到底做了多少思想斗争,他只是乖乖端过去,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瞿渚清吃完。
瞿渚清吃完,态度终于缓和了些许。
余祝亮晶晶的眼睛多了些笑意。
他递过去一杯水,这次,瞿渚清接下了。
“哥……哥哥。”余祝怯生生的开口,“极域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你先好好养伤,老大会保护好你的。”
瞿渚清在听到余祝那一声哥哥的时候,刚喝进嘴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这个小崽子叫他什么?!
所有嫌弃的话都被这一声哥哥堵了回去,瞿渚清在震惊中不知所措的躲开余祝的目光,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现在唯一能救瞿渚清的人,就只有褚长川。
楚慎在极域十年,见惯了褚长川的狠辣,自从相认后,褚长川对他算得上法外开恩的纵容了。
但他也深知自己不能去碰褚长川的底线。
绝不能流露出对瞿渚清过分的在意,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楚慎到的时候,褚长川似乎早已料到了他会来,正在书房煮着茶。
“坐过来吧。”褚长川抬起头。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楚慎缓步走过去,没有说话。
与他疏离的态度比起来,褚长川待他也算得上和蔼了。
“之前老钟替你检查说你胃得养,绿茶太寒了,所以给你煮的红茶。”褚长川递给他一杯茶,“是为那个Enigma的事来的?”
楚慎接过那杯茶。
明明温度刚好,他却有些端不住。
“是,他被指挥署植入了监视器,此番被我的人救??走,势必会遭到灭口。”楚慎淡淡说着,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符合他该有的冷漠,“他对我们还有用,不能死。”
褚长川沉默着饮了一口茶。
他的目光落在楚慎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书房内一时间安静得能听见炉中茶水翻滚的声音。
压抑得令人窒息。
“小慎,你很在意他的死活。”褚长川声音低沉。
楚慎的心猛的一紧,掌心都浸出冷汗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褚长川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
“指挥署负责对外,情报虽然不如执法署和联合政府有价值,但也总归有用。”楚慎声音冰冷,“一个活着的前最高指挥官,至少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这个理由,带着赤裸裸的功利算计。
是极域第一杀手崇幽该有的模样。
褚长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
那笑意却又带着些许寒凉。
“小慎,你就能确定他会在你掌控之下么。”褚长川提醒道,“那小子也让我们极域头疼了挺长时间,留他一命终是祸患,恐遭反噬。”
楚慎的手握紧了茶杯。
他知道,褚长川还是想杀了瞿渚清。
“我会继续替你寻找尽快解决临时标记的办法,等标记失效,尽早解决了他。”褚长川皱着眉道。
楚慎知道褚长川在担心什么。
瞿渚清太强了,成为最高指挥官的短短几个月里,就重创了极域不少据点。
瞿渚清是凭借一腔恨意一路杀上指挥官高位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屈服于极域?
楚慎将他留在身边,终归是养虎为患。
“我不会给他反抗的机会。”楚慎冷冷回答道,“昨天我救他,便已经让他答应了我的条件。”
褚长川有些诧异的侧目。
能束缚住那个Enigma的条件,会是什么?
哪怕是褚长川,也想不出来。
“我反向标记了他。”楚慎顿了顿,才继续道,“Enigma又如何,他以后,只会是极域的一条狗,咬不了我。”
褚长川手中半杯茶水抖出几滴来,震惊的看着楚慎。
反向标记……
哪怕是在Alpha和Omega之间,反向标记的情况也很少见。
这需要等级足够高的Omega信息素,和Alpha全身心的臣服与接受。
瞿渚清是Enigma,更难被反向标记。
不过被反向标记的一方绝无反抗标记方信息素的可能。
也就是说,瞿渚清绝对受制于楚慎,没有反咬一口的机会了。
褚长川满意的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慰。
他的孩子,果然还是像他的。
万事都要有绝对的把握,断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既然你有把握,我就不多插手了。”褚长川放下茶杯站起身,“要除掉他体内的监视器倒是不难,那东西,原理跟你体内的‘锁’同源,甚至可以视为简化版本,解决它并不难。”
楚慎眼睫都轻颤了一下。
“锁”是冥枭控制核心下属的重要手段。
植入腺体中的微型控制器,能在直接杀人于无形,甚至在一定范围内操纵躯体,执行指令。
远比指挥署那个仅仅作用于监视和惩戒单监视器厉害得多。
楚慎在成为冥枭手底下最得力的杀手时,就被植入了这个东西。
之前在指挥署受刑时歪打正着致使“锁”失效,冥枭罚他极狠,并立即重新植入了一枚。
他太强了,会让冥枭有危机感,也只有植入了这个,冥枭才能对他放心得下。
楚慎一直都在寻找能解除它的方法,但都是徒劳无功。
此刻褚长川在相认后第一次主动提及,楚慎摸不准是言和还是试探。
“您不会对我不利,但指挥署会杀了瞿渚清。”楚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些干涩沙哑。
褚长川打断了他:“你不必紧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永远不会用它来伤害你。”
永远么……
但若真的永远不会用,为什么不直接取出去呢。
楚慎垂着眸,没有应和,却也不敢质问。
“小慎,这是你回到我身边以来,第一次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褚长川突然道,“我知道你短时间做不到接纳和亲近,但你可以试着相信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在我心里,哪怕是得寸进尺恃宠而骄,都好过这样的疏离啊……”
楚慎垂头躲开褚长川的视线,没有回答。
他在极域周旋了十年,对冥枭的戒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何况,本也不应该放下。
“待我准备两天,就安排人替他解除监视器。”褚长川承诺道,“但监视器解除之后,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他若有不臣之心,不要手下留情。”
楚慎顺从的点头:“我明白。”
“去吧。”褚长川叹了口气,轻摆了摆手。
楚慎退出书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褚长川太机警了。
楚慎与他的每一次见面,都像是一场命悬一线的博弈。
他的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让他和瞿渚清一同坠入万劫不复。
余祝守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有什么仇怨,但老大为你都去求冥枭了,你不要怨恨老大了。”余祝低头小声嘀咕着,“冥枭那么危险,每次罚得老大能没半条命,老大却能为了你去求他……”
瞿渚清原本只是有些头疼的揉着额角,不想听余祝叨下去。
然而听到这里,他动作也明显一滞。
楚慎为了他,去求冥枭了?
若冥枭又借机对楚慎发难,只怕是又得遭好一顿罪。
余祝后面又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瞿渚清也没有听进去了。
他担心楚慎那边会出事,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从前的他拼了命成为最高指挥官,觉得若是重来一次,自己肯定有能力保护楚慎了,只可惜楚慎已经不在了。
现在楚慎还活着,他却猛然惊觉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保护楚慎无恙。
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连自己都护不住,又何谈护得住身处极域的楚慎呢……
等余祝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寒风从窗缝吹进来,将屋子里最后一丝属于楚慎的白檀香都带走了。
瞿渚清从床头站起身,在浴室鞠一捧水洗了把脸,冰水终于是激起几分清醒。
他抬起头,还没有来得及看向镜中疲惫不堪的自己,就先一步看到了颈脖上的干扰器。
他之前只知道自己脖子上戴着东西。
但就算不去看,也知道肯定是针对他腺体中那个监视器的。
所以他并未太在意。
此刻在镜子里看到,他才知晓那干扰器由黑色皮革和金属扣件相称,不像是给人用的,像是拴狗的。
瞿渚清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东西取下来!
然而他的手刚搭上那干扰器,就感觉到内侧还垫着东西,扯出来一角,才看清是带绒的软革。
楚慎怕他被硌伤,给他垫的。
瞿渚清手抖了一下,终是一点点垂落了下去。
看到那一瞬的怒劲儿过后,他能想得明白,楚慎要救下身为最高指挥官的他,不可能顺利。
楚慎但凡多表现出一丝对他的在乎,恐怕都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极域被人盯上。
就算是爱,也要伪装成恨才行。
他身为指挥官,又怎么可能在极域过得舒坦呢。
瞿渚清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满脸的水渍,凌乱的发丝,眨眼时有水珠如泪水般在眼睫处轻颤坠落,贴合颈脖的干扰器醒目无比,昭示着他阶下囚的身份和屈辱。
但能留在楚慎身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与这些相比,真正让瞿渚清无法接受的,是他能在楚慎庇护下心安理得的待在极域。
这一份安然,就形同对过往十年的背叛。
从他记事起,便是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啊。
无论是跟在楚慎身边时,还是进入指挥署后,他一直人类利益至上,将异化者视为仇敌。
可现在……
他像个丧家之犬,躲在仇敌的巢穴里摇尾乞怜。
他曾经那些战死在极域手里的下属,若是知道他们最敬仰的指挥官,如今正心安理得的躲在极域受着崇幽的庇护,只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瞿渚清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脑海在骤然爆发的嗡鸣中痛得厉害,心脏也窒息般阵阵绞痛。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心口,指节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自己紊乱的心跳。
“我没有背叛,我只是……”他惶然后退,却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只是什么?
只是没办法杀了楚慎?
只是控制不住那颗为他跳动的心?
他的私心在已经被碾碎成尘的责任和信仰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瞿渚清垂眸自嘲的苦笑着,疲惫的走回床头,靠着墙无力仰头。
认命一般。
窗外的惨白月光倾泻而下,在屋内撒下一片冷得渗入骨子里的惨白。
瞿渚清维持着靠坐的姿势,却连脊梁都挺不直了,微微佝偻着,仿若已被无形的重量压垮。
月光落在他同样苍白的脸上。
他缓缓抬起手,举到眼前,颤抖的指尖终于是遮挡住月光的寒凉。
可恍惚中,那阴影面的掌心,竟是有鲜血淌下的错觉从眼前一闪而过!
就是这双手,曾在联合徽章下宣誓时毅然握过拳,曾带着象征着最高指挥官权力的刀枪直指极域,曾在万人敬仰中一次次大败那些该死的异化者。
也曾,被楚慎牵在手里,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瞿渚清将手搭在自己眉眼,疲惫的阖眸。
他仿佛正在被一寸寸碎骨重塑。
在剧烈的痛处中强迫自己舍弃曾经的黑白是非,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楚慎回到极域时,看到的就是瞿渚清靠坐在床头,满目疮痍。
但也就是在楚慎进门的一瞬,瞿渚清抬起头。
他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哥,你回来了。”瞿渚清语调平淡,甚至试图将笑意维持得更久些。
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包扎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吃穿用度都被余祝照顾得周到。
楚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样,伤口还疼么?”楚慎轻声问道。
“好多了。”瞿渚清摇着头,目光掠过楚慎,看向窗外的月光,“这里,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安静,适合养伤。”
他绝口不提当众刑审的绝望,不提监视器带来的威胁,不提信仰都被碾碎的痛苦,也不提在极域的屈辱。
他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只望着楚慎,轻轻的笑着。
仿佛留在楚慎身边,就当真是他唯一的祈愿了。
楚慎心像是被针扎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小瞿……”楚慎伸出手,想要轻抚他面颊,却被他微微偏头躲开了。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瞿渚清重复道,声音依旧平淡,“哥,你不用担心我。”
可他的异常,楚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小瞿,不会太久……”楚慎到底是用指尖轻描过瞿渚清含着痛苦的眉眼。
能回去的,不会太久。
瞿渚清不该跟他一样深陷这黑暗里。
楚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极域了,等着他处理的事不少。
等瞿渚清醒来,他床头放着已经熬好的药,但整个院子里早已没了楚慎的人影。
瞿渚清喝了药,然而吞咽时,颈脖的禁锢感都似是在时刻提醒着他如今的境况。
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指挥官了。
而是极域的阶下囚。
“哥哥你先吃点儿早饭吧,老大说他要下午才回来。”余祝倒是来得准时。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瞿渚清打断了。
“别叫我哥,我除了他,没有别的亲人。”瞿渚清淡漠的眼眸看向余祝,却在看清余祝眼中的黯然时,神色猛的躲闪了一下。
他很抵触余祝叫他哥哥。
这个称呼,总让他想起自己。
这些年他总是追随着楚慎的脚步,却怎么也追赶不上。
楚慎不会停下来等他,他也习惯了一个人踽踽独行。
但余祝这么喊他的时候,他却会止不住的心软。
他会想,如果楚慎也会回过头来等他就好了……
但瞿渚清还没有从黯然神伤中走出来,就看到余祝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砰的一声搁在桌上。
余祝气呼呼的拿起筷子,把旁边碟子里所有的小咸菜都倒进了粥里疯狂搅和。
“如果不是老大希望我跟你和平共处,你以为我想热脸贴你冷屁股。”余祝瞪向瞿渚清,“以后老大不在我才不会对你好,哼!”
余祝性子直,在赤幽面前都不会收敛的。
若非之前打不过瞿渚清,若非那时的楚慎受制于瞿渚清,他才不会次次都只是瞪瞿渚清一眼而已。
但现在好啦,瞿渚清奈何不了楚慎,更奈何不了他。
余祝不等瞿渚清还击,就转头往屋外跑去。
瞿渚清刚才的那点子心软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一肚子的气。
瞿渚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劝服自己不跟那小崽子较劲。
他重新在桌前坐下来,看向那碗粥。
粥里全是咸菜,已经咸得没办法吃了。
不过他已经喝过一大碗药了,倒也不觉得饿。
瞿渚清就这样待到了下午,才终于是有些受不住了——
余祝中午也没来给他送饭,瞿渚清从早上到现在,就真的只喝了一碗药汤。
瞿渚清推开门想要走出去,却被院门外守着的两个下属拦住了。
“你不能出去。”其中一个异化者分外不客气的把瞿渚清拦下来,“没有我们老大的命令,你不得踏出一步。”
余祝就从不远处经过,故意往门口靠了靠,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就是,老大不准你出去的。”余祝小声道,“你想出去干嘛?饿了?我给你拿点儿吃的?”
“不需要。”瞿渚清冷冷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地方,连余祝都可以自由进出。
但唯独他不行。
瞿渚清也很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足够让楚慎为难了。
楚慎若是对他好得太过于异常,被冥枭怀疑,他们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瞿渚清回到屋子里。
他的确是有些饿得厉害,但这里除了茶水,再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
瞿渚清靠着床头坐下,本就因为受了刑而有些虚弱的身体已经开始抗议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气息奄奄了。
他的确是不该嘴硬的,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余祝。
他只是看到余祝,就难免有些不甘,难免生出些脾气。
他追随了那么久,都难以跟上楚慎的步伐,而余祝却可以这些年都留在楚慎的身边。
就因为余祝是异化者么……
他只恨自己不是。
瞿渚清用手环住隐隐有些发疼的腹部,额头上浸出冷汗来。
饥饿感撺掇着伤痛一起涌上来,太难受了。
房间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瞿渚清本以为是余祝或者楚慎,却没想到抬头看到的是赤幽。
“哟,我还以为崇幽金屋藏娇藏的什么人,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瞿指挥官啊。”赤幽闯入屋中,那几个下属不敢拦他,只能忙着去找楚慎。
瞿渚清坐直些,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怎么,崇幽没藏你,你不满?”瞿渚清冷笑一声,“那你去求崇幽啊,来烦我干什么。”
瞿渚清分明才是那个阶下囚,却呛得赤幽满脸通红,气急败坏。
“你们指挥署的人,都这么不要脸?”赤幽怒道,“也不知道他们若是见到他们的指挥官现在是这副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瞿渚清并未被挑衅到。
他只是冷冷看着赤幽,推断着这人的来意。
赤幽趁着楚慎不在赶来,就是想见见瞿渚清。
以前的冥枭绝对不会容忍楚慎将瞿渚清留在身旁。
但最近,冥枭实在是太反常了,不但见了楚慎,还同意楚慎将瞿渚清留下。
是什么让冥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哟,崇幽倒是舍得给你打扮。”赤幽意有所指的讪笑着,伸手要去挑瞿渚清颈脖间的干扰器,“训得挺听话啊。”
瞿渚清猛的摆头躲开赤幽的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颈脖的干扰器,虽然是一种保护,但却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折辱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