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楚慎骤然转身,顾不得脚下的起伏,以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
陈耕是要自尽,制造出被他所杀的假象,给他接近冥枭核心计划的机会!
陈耕知道他下不去手。
所以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楚慎拼尽全力朝山顶跑去。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巨大的恐慌让他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他只知道在黑暗中拼命的凭借记忆折返。
手臂被路边的树枝擦伤,脚下踢到尖锐的石块。
但这些,他都顾不上。
然而,他还没有跑到山顶——
砰——!
在楚慎登上最后一个小坡的瞬间,沉闷的枪响在他眼前响起。
那声枪响惊起密林中本该安眠的雀儿,划破了夜的宁静。
楚慎清楚的看到子弹射出的瞬间,强烈的后坐力让陈耕在昏暗月色下的身形剪影猛的一震。
有什么大大小小的碎块从胸膛背后四散飞溅开,血腥味就此涌现。
这样近距离的开枪,血肉都会被击打出空洞,骨头都会化作碎块。
那把枪掉落在一旁的地上,哐当一声闷响。
救不回来了。
楚慎的脚步瞬间被钉死在数十步开外。
他整个人如同被那一枪击碎了魂魄,直挺挺的僵在了原地。
鸟雀惊鸣的喧嚣在他耳中却化作了一片窒息般的嗡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整个世界都在随之破碎。
他看不清陈耕的神色,却能看到陈耕的身影在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中缓缓倒下。
陈耕站的地方太靠近悬崖了,他手里的那把枪掉在了前面的地上,而他则在失去重心的一瞬,向后仰去。
楚慎用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却连陈耕的一个衣角都没有抓到。
“师父!”
“师父——”
“师父……”
楚慎接连喊了好几遍。
从响遏天地间的悲恸,到最后哽咽得发不出声的沙哑。
明明刚才还在温柔引导着他的师父,现在却再也回答不了他了……
难怪一贯谨慎的陈耕会要他冒险来老宅吃这一顿饭。
因为他早已想好了自己必死的结局。
就算有人察觉了楚慎跟他有交集,也可以被一句计划所需搪塞过去。
而他死在极域第一杀手崇幽手中这个结果,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这根本不算冒险。
只不过是他死前,最后的一个念想而已。
想要在死前再最后见一面自己最在乎的人,想要一场十年不曾有过的团圆……
楚慎跪在悬崖边缘,血迹染红了他的衣。
然而陈耕已经坠入深崖之下,除了地上飞溅的些许血迹,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陈耕深知自杀是容易留下破绽的。
所以他选择了这种对自己足够残忍的方式毁尸灭迹。
等他的尸体从悬崖下被带回来,定然早已面目全非,就算冥枭再让人来探查,也查不出什么异常来。
不过只是这些,还不够。
孙恒清从楚慎身后走出来。
他脸色沉痛,动作却异常冷静。
孙恒清先是检查了一下陈耕坠落的位置,然后便开始利落的布置现场。
他掏出执法署的枪对着身后的树干连开数枪,制造出交火的痕迹,随后把枪擦去指纹也扔下了悬崖。
随后,他捡起地上那把极域形制的枪,递给楚慎。
“这个需要你带走,留在这里我不好处理。”孙恒清声音很冷,没有多少情绪。
陈耕真的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
他对准自己的那把枪,是极域的枪型和子弹,就算有人来专程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楚慎接过那把染血的枪,枪柄似乎还有没消失殆尽的体温。
孙恒清看似冷静,但颤抖的唇齿和指尖,都暴露了他心底的痛苦。
楚慎就那样怔怔拿着那把他几乎要拿不住的枪,看向悬崖下。
早就看不到陈耕了。
只有远处的灯火依旧明亮。
“这是陈署最后留给你的东西,吴尘署长的秘密联络方式,以后你的情报由他接管。”孙恒清说罢,将陈耕早已准备好的联合徽章和一张纸条塞到楚慎手里,“看完立刻销毁!”
那枚联合徽章下方的编号染了血。
是陈耕唯一留下的东西,却不是留给楚慎的,而是要楚慎交给冥枭,证明这场杀戮的。
楚慎沾血的手碰到那张纸,立刻浸透一片鲜红。
那是陈耕的血……
楚慎低头,眼却被那抹鲜红刺痛。
泪水不受控制的淌出,巨大的悲恸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宁愿死的是他,也不愿是陈耕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楚慎!陈署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孙恒清低吼一声,将楚慎从地上拽起来,“快走,别出任何意外!”
孙恒清清醒得残忍,他一把将楚慎推向下山的方向。
楚慎还不能倒下。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陈耕一条人命,他要做的事还太多。
他若是崩溃在此,这条路上无数人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楚慎最后回头看向那悬崖下的黑暗,还有远处的万家灯火。
最终,他转身朝着山下而去。
脚步沉重,却异常决绝。
楚慎离开后,悬崖上恢复了一片死寂。
孙恒清缓缓抬手,朝着悬崖之下敬了一个肃穆的礼,强忍了太久的热泪终于是无声的滑落……
下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痛得他几乎要失去向前出发的力气。
视野明明一片漆黑,脚下的路却仿佛透着血色。
楚慎握着手里带血的枪,不敢停留。
他没有再回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怕自己一旦回头,那仅剩的坚持都会被彻底击溃。
楚慎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乔锦站在二楼的阳台,手里反复摩擦着陈耕常常端在手里的那个茶杯,早已泪流满面。
师母什么都知道。
但她不曾阻止,也不曾挽留。
钝痛将楚慎的所有思绪吞没,他不敢停留,离开老宅往极域而去。
他身上背负的责任越积越重,他哪里还停得下来呢……
楚慎再次回到极域,他没有立刻去见褚长川,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他现在的状态,会暴露的。
楚慎回去之后,瞿渚清叫他,他没答应,余祝叫他,他也没答应。
他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便好久都没有出来。
瞿渚清现在虽然身份特殊不便外出,但在楚慎这里,倒也不必再佯装不对付。
他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了坐在花坛边上的余祝。
“余祝,他……在极域这些年,经常这样吗?”瞿渚清问道。
余祝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老大有时候杀了人回来就这样,但大不了不高兴,也没有把自己关屋里过啊。”余祝想探头往屋里看看,却又不敢。
杀人……
瞿渚清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十年了啊。
旁人只知道极域第一杀手崇幽的手上有多少人命,却不知道他到现在,却仍旧接受不了杀戮。
没有人会崇尚黑暗。
无论被这黑暗侵蚀过多少年。
楚慎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那一方桌案上的泪痕干了又落下,落下又渐干。
他一次次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纵使眼泪好不容易不再落下,眼眶也依旧红得厉害。
楚慎本就是好看的,冰雕雪砌般精致的面容点缀着银白的发丝,比常人淡上几分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错觉般的灰蓝色。
但他此刻的眼尾实在是红得厉害,被本就偏白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易碎。
任谁见了他,都能看出他眼中的哀恸。
不能这样去见冥枭,绝对不能……
楚慎拼了命想要忍住泪水,可他控制不住。
旁边的书架上扫到有书名有亲人字样,桌上的文件落款有人也姓陈,窗外的枯树枝摇曳得像老宅的院落。
无论什么,都会让楚慎再想起他师父来。
只要一想起来,那要命的酸楚就从鼻腔到眼眶贯穿,泪水怎么也收不住。
陈耕死了啊。
他师父死了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的亲生父亲,褚长川……
楚慎不知道他流了多久的泪,直到最后眼睛干涩发痛流不出泪了,直到他筋疲力尽在床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终于又重竖起那冰冷的心防,装作无事发生。
楚慎清洗掉身上的尘土血迹,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衫,又伪装出一副不知喜怒的冰冷模样。
是时候去见冥枭了。
去递交这份血染的投名状,让冥枭彻底相信他。
信他的实力,也信他一心为了极域。
褚长川仍旧在书房,那幅沈郁的画像已经要完工了。
此刻画面还有些朦胧,最后再点缀上几处高光,刻画些许阴影,便算是一张很好看的画像。
但褚长川迟迟没有动笔。
楚慎将那枚染血的联合徽章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声音清脆又寒凉。
楚慎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用平静到近乎死寂的眼神看着褚长川。
褚长川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了那枚血迹都已然暗沉的联合徽章上。
是陈耕的编号,最能证明身份。
他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楚慎的脸上:“都处理好了?”
“是,吴尘防卫太严,而陈耕刚好回老宅给妻子庆生,是个好机会。”楚慎回答着,声音冰冷没有波澜,“陈耕已死,处理得很干净,不会有意外。”
当然很干净。
陈耕对着自己心口开的那一枪,足够决绝。
再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没有人救得了他。
褚长川盯着楚慎看了许久。
仿佛要看透他满脸的平静,看穿他内心的波澜。
楚慎逼迫自己抬头与他对视,不让自己的神色有任何一丝躲闪。
良久,褚长川嘴角牵动一个微弱的弧度。
不像是笑,而像是掂量。
他伸出手,指尖捻过带血的联合徽章:“很好,小慎,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一声亲昵的小慎,在此刻显得无限讽刺。
他最亲的人,不会叫他小慎,从来都是叫他小楚。
他也早已习惯了这个称呼。
只可惜褚长川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会这么叫他。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我没带你去看过。”褚长川满意的拎起那枚徽章,走到书桌后,按下了一个隐蔽的机关。
随着指纹识别确认,一扇暗门被打开。
书房里的暗门,通向一个近乎镜像的房间。
但那个房间里,都是极域相关的东西,与外面的房间截然不同。
显眼的是房间中央,有一个复杂的沙盘。
“小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要致力于研究出A-33吗?”褚长川指着那个沙盘的一片贫民区,“人类社会的根基早已腐朽不堪,我们要做的不是正面强攻,而是从内部将他们彻底瓦解。”
楚慎看向那个沙盘,眼神在褚长川的话里微微变得失焦。
楚慎一直知道从A-31开始到A-33,褚长川一直以来所求的,便是致幻效果。
“以前的药效果都不够。”褚长川的声音近乎残忍,“你要彻底打乱秩序,就必须让他们主动接受,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饱受社会不公的人,看够了黑暗。”
褚长川继续道:“而这些黑暗,便是他们最渴望逃离的现实。”
这一招太过于阴损。
A-31的单纯异化效果和A-32的成瘾性都不够。
必须要A-33的致幻效果,才足够让本该清醒的人也因痛苦而被迫沉沦!
楚慎的双手紧紧握拳。
他听明白了,褚长川便是要利用这一份苦难,让那些人主动接受A-33所带来的致幻效果。
幻觉中,他们会见到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财富、权力、复仇的机会,亦或是逃离现实的永恒安稳。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了。
这些东西足够让部分人主动接受异化,成为点燃混乱的火种。
当底层社会因此陷入疯狂与无序,纷纷揭竿而起,所有的力量都必然会被牵制消耗。
在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时,再趁乱对一府两署直接下手,将药剂投放在他们的核心饮水系统中,让更多高层异化。
到那时,整个人类社会都将崩盘,成为异化者的天下!
楚慎静静的听着,而褚长川说得越发的慷慨激昂,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一般滴落在楚慎的心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降临的人间炼狱——
混乱的城市,疯狂的异化者,互相残杀的士兵,和无力哀求的普通人。
他和陈耕在山上望见的万家灯火,将会在这样的计划中,一盏接一盏的熄灭……
楚慎望着他的父亲,心脏攥紧般的痛着。
但在他脸上,却只表现出一种被宏伟计划所震撼的认同与狂热。
“可是我们要想煽动那些人并不容易,毕竟他们不信任异化者。”楚慎尽可能想套出更多信息。
褚长川笑了笑:“你就放心吧,这些我都安排好了,虽然我们不适合煽动他们,但是禁区,有着很多跟他们一样惨的人啊,这些人最是能够共情。”
楚慎的心随着褚长川的这一句话,如坠寒潭。
那些异化者若是得不到费用高昂的异化药剂,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干的。
到时候,只需要极域给他们提供些许好处,他们便会趋之若鹜。
“但就算能煽动那些普通人,想要同时对那么多高层下手,也不容易吧。”楚慎皱着眉,“周待秋恐怕不会配合,执法署和指挥署就更不好办了。”
褚长川倒也不急着说。
他只是笑着,神色那么淡然,仿佛对一切都早已胸有成竹。
“好了,具体的计划,我以后再同你慢慢说。”褚长川笑了笑,“当务之急,A-33必须尽快面市。”
从书房出来,楚慎只感觉自己背后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不行,他需要尽快将情报传递回去,并早做打算!
楚慎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准备先行离开。
然而就在他走过转角时,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身形瘦削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过道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熟悉的轮廓却楚慎心跳漏了半拍。
楚慎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想要跟上去确认。
然而等他走过那个转角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冰冷的过道里只余下幽淡的木质家具气息。
若仔细去分辨,又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红酒香。
楚慎不敢在褚长川的地盘多做停留,在离开之后确定了没有被人跟上,楚慎便通过陈耕最后留给他的加密频道,联系上了吴尘。
【S01长庚,请求见面】
没过多久,楚慎就收到了吴尘的消息。
最终约定见面的地方,在一个人多眼杂的街区,不起眼的小店里。
楚慎走在那独属于弄堂的烟火气里,走过长长的街道,找到了那个人满为患的小食店。
烟火和食物的香气让人晃了眼。
这里更接近楚慎记忆中的“人间”。
楚慎挤进店中,依照暗号,点了几个小菜。
很快,一个老者走过来,带他上了二楼,楚慎一眼便认出来,这人就是吴尘。
不对,应该说整个店就没有几个普通人。
除了食客以外,几乎都是执法署的人,就连那些不起眼的店员,也都是负责保护吴尘的执法官和警卫员。
楚慎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真不好杀。
他当初若是选择直接来暗杀吴尘,只怕就真的要有去无回了。
吴尘坐到楚慎的对面,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与陈耕那种不怒自威的刚毅不同,吴尘浑身都带着一种内敛与温和。
他穿起了一身朴素的常服,身形清瘦,鬓角也已经在这十年中变得花白。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双眼睛。
依旧深邃无比,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雾。
只是此刻的吴尘脸上,带着沉重的悲恸。
这是楚慎十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他们执法署的最高长官。
他们从前的交流就不太多。
当时陈耕好不容易抢先一步收楚慎为徒,一副怕吴尘把人抢去的样子,总是藏着掖着。
吴尘想见楚慎都见不到。
但楚慎知道,这位署长和陈耕一样,都是执法署的脊梁,在风雨飘摇中竭力维持着执法署的底线。
因为他们,执法署才不至于像联合政府和指挥署一般沦陷。
“吴署长。”楚慎微微颔首,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悲痛而有些嘶哑。
按理说他应当向吴尘行个礼的。
但以他此刻极域第一杀手的身份向执法署的署长行礼,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他挣扎半晌,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吴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那种目光没有审视,没有怀疑,只有带着感同身受般悲哀的沉重。
“孩子,你来啦。”吴尘的声音低沉又温和。
没有楚慎设想中遥不可及的威严,只有饱经沧桑的沉淀。
没有称呼代号,也没有官腔的措辞。
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却似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的冲垮了楚慎勉强筑起的心防。
他捧着吴尘推过来的热茶低头,不愿暴露出自己的情感。
“陈耕的事,恒清都告诉我了,他也给我留了信,什么都交代好了。”吴尘叹了口气。
听到陈耕的名字,楚慎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闭上眼,泪水最终是沿着眼角滑落。
陈耕已经死了。
他又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再坚持多久呢?
楚慎不知道。
从前的他对极域有着纯粹的恨,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撑下去。
但现在,这份恨已经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第207章 执法署最高调配权限
“他那个浑人啊,还是跟当年抢着收你为徒的时候一样浑。”吴尘的声音压抑着极端的痛苦,看似愤然,实则悲哀。
“他总是喜欢把重担都往自己身上压,说好绝不会死在我前面,退休每天来我家蹭酒喝,这个说话不算数的老东西!”
吴尘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他别过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了些许。
他重新看向楚慎。
“孩子啊,你知道吗,当年我和他为了争谁来带你,他抢起徒弟来可是毫不手软。”吴尘摇头苦笑着,“后来你去了极域,他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每次只要有只言片语关于你的消息传回来,他都会反复的看,然后坐在办公室对着你的旧照片发呆好久……”
吴尘追忆着,目光越发飘渺,找不到归处。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我都早就猜到你身份了,因为除了你没人能让他这么担心。”吴尘说着,声音缓了下来。
他似乎是没想好后面要说什么。
又或者已经想好了,却止不住话语声中的哽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老陈总跟我说,等你这孩子回来,就别让你去一线了,别让他再担惊受怕,但没想到你这一去,就整整十年。”
楚慎听着这些他从未曾知晓的细节,心头蔓延开苦涩。
温柔与残忍交织着,让他无法呼吸。
他仿佛能想见师父在无人时流露出的担忧与牵挂,与在他面前时严厉教诲与悉心开导时截然不同。
他师父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善说出口来,却暗中替他安排好一切。
但也正是因为陈耕对楚慎的这份在乎和信任,才让吴尘哪怕和楚慎交集不多,哪怕明知了楚慎和冥枭的关系,却还是能和陈耕一样坚定的相信他的立场。
陈耕是不会看错人的。
陈耕相信的人,吴尘也绝不会质疑。
“好了,不说他了。”吴尘摆摆手,沉痛道,“你冒险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我,应该不止是想接个头吧。”
吴尘看得透彻,从情绪中抽离得很快。
反倒是楚慎,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悲哀中缓过些许力气。
楚慎坐在吴尘对面,尽可能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冥枭的计划是利用A-33致幻效果煽动底层混乱,最可能的出发点是在禁区。”
楚慎将褚长川的计划雏形言简意赅的说明。
“A-33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型,但致幻效果很好,现实越是痛苦,这虚幻的美好就越是吸引人。”楚慎语调越发的冷了下来,“到那时,阴影席卷下的乱世,只会有更多人不可遏制的沉溺其中,所有人都回天乏术。”
吴尘静静听着,手无意识握紧了拳。
纵使是他,也被这个计划的阴险所震撼。
难怪极域一直没有大规模实施侵占,没有大规模扩散异化药剂。
仅仅能赢得金钱和权力,不是冥枭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全人类的毁灭!
“利用苦难来制造更多的苦难,还真是……好歹毒的算计!”吴尘声调带着怒意。
“他后一步计划我还不清楚,A-33的研究进度我也暂时不清楚,还需要进一步探查。”楚慎沉着声,“但这个计划,一定是从禁区开始,务必密切关注禁区!”
吴尘点了点头,目光锐利。
他停顿好一会儿,才看向楚慎疲惫的面庞,语调也缓和了些许,“你在极域风险太高,陈耕最在乎你了,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提到陈耕,楚慎的神色又是一暗。
他将哽咽强行压下,却指尖儿都在颤抖。
吴尘自然察觉到了楚慎的情绪,叹息着继续说下去:“我们执法署现在其实也算不得安全,暗网系统暂时也无法将你编入,不然很难保证冥枭有没有途径得知你的卧底身份。”
楚慎并不意外。
陈耕这么多年都隐藏着他的身份,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他异化者血脉一旦曝光会让更多人容不下他,但还有一层原因,便是知道执法署也在风雨飘摇中难免有所疏漏。
楚慎的处境太危险,他们都赌不起。
楚慎点头表示理解。
他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在孤立无援中前行。
“但是,”吴尘话锋一转,“我可以以执法署署长的名义,给你执法署的最高调配权限,无需请示,无需条件,除非我撤销命令,不然你可代行署长之职。”
楚慎神色猛颤!
“最高权限……”楚慎难以置信的看向吴尘。
这意味着吴尘几乎是将副署长的实权都给了他。
甚至,比副署长权限更高!
吴尘轻声道:“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信任和支持,慎用,但到了关键时刻,不要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