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有些模糊的视野迟迟难以聚焦。
这调配权，是吴尘对他的信任，更是所有守护着光明的人，对他给予的厚望。
“我明白。”楚慎的声音终究是哽咽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去吧。”吴尘站起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还在，执法署，永远是你的后盾。”
楚慎站起身，朝吴尘鞠了一躬。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离开了这烟火人间，再一次向那深渊走去。
吴尘看着楚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街巷，摇头沉沉叹息。
“老陈，你都劝不动他，我也不敢劝他回来。”吴尘无奈道，“我能做的，也就是拼命替你护着他了，希望他能如愿……”
楚慎这番回到极域之后，情绪终于是相较之前平复了些许。
他没有一回去就关上房门。
但进屋独自一人时，却仍旧忍不住流露出疲惫。
他靠着窗边坐下，整个人面朝背光的阴影，将自己躲进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淡淡的沉香信息素在房间里弥漫开。
很淡很淡的气息，但足够让人感到安心。
楚慎猛的抬头。
瞿渚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见楚慎已经注意到他，索性也不再放轻动作，而是快步走到一旁关上了寒风瑟瑟的窗，然后才走到了楚慎身旁。
瞿渚清已经都知道了。
冥枭的暗杀指令，陈耕的死，压垮楚慎的那道重担……
第208章 你知道把指挥署的兵力借调给我一个异化者意味着什么吗
白日楚慎那般崩溃的回来过一趟之后，瞿渚清便让余祝想方设法打听到了消息。
瞿渚清在得知陈耕遇害之时，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尚且年幼之时，也常被楚慎带去他师父师母膝下。
虽然在楚慎卧底极域的后十年里，他和陈耕已经几乎没有了交集。
但那些过往，瞿渚清都记得很清楚。
所有人都说只有极域第一杀手崇幽，才有那个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执法署副署长陈耕。
只有瞿渚清知道，陈耕对楚慎来说意味着什么。
楚慎虽然身处极域，但他的心没那么狠。
他不可能杀陈耕。
瞿渚清什么都没有多问。
他只是快步走到楚慎身边，伸出手将楚慎轻轻抱住。
这个拥抱很轻，没有禁锢之感。
但只要楚慎愿意往他这边更近一步，便算得上温暖可靠。
楚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却很快就伸手回抱住瞿渚清，将脸颊埋在了他怀里。
那丝丝缕缕的清冽沉香气息，就像是这飘摇乱世中唯一可供他喘息片刻的浮木了。
无声的悲哀，比痛哭流涕更让人心碎。
瞿渚清没有说话，只是在楚慎也抱住他时，将人儿揽得更紧了些。
奇楠沉香的气息无声环绕开，将楚慎缠绕。
瞿渚清被改造过的腺体其实更擅攻击性信息素，在安抚一事上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此刻，那淡淡的Enigma信息素在楚慎面前温柔得没边儿，哪里有半分平日里桀骜的样子。
“哥……”瞿渚清轻喊了一声。
楚慎沉浸在悲哀里：“师父他，都是为了我。”
瞿渚清目光低垂。
楚慎还是喊陈耕师父，还是那么在乎曾经的一切。
就好像一切都从未曾改变过。
“不是你的错。”瞿渚清声音低沉，却带着能抚平伤痛的温柔，“他选择了守护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切，包括你。”
他轻拍着楚慎的背，Enigma信息素带着无声的安抚意味。
瞿渚清很清楚，楚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陈耕下杀手。
所以，是陈耕自己的选择。
刚来极域的时候，瞿渚清本以为不会有人比他叛离自己的信仰更痛。
但这段时日留在极域，他才看清楚慎所承受的，不知比他沉痛多少倍……
楚慎在那带着沉香气息的怀抱里不再掩饰，他紧紧抓着瞿渚清背后的衣物，泪水无声的滑落了一滴又一滴。
不知过了多久，瞿渚清放在楚慎身上的手都有些麻木了。
楚慎才终于是逐渐平息下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松开手，理智逐渐回笼后，便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刚才的失态了。
楚慎目光放得很低，瞿渚清站着，看不到。
他索性在楚慎身旁坐下来。
楚慎不好刻意避开视线，便不得不对上了瞿渚清的目光。
楚慎看向瞿渚清，才注意到瞿渚清的面颊有些苍白，眉头轻轻蹙起来。
虽然瞿渚清极力表现出没有任何异常的模样，但楚慎对他何其了解啊，他能看得出来，瞿渚清在忍痛。
楚慎这才终于从那极度的悲伤中抽身，注意到瞿渚清本该强大稳定的Enigma信息素，此刻却实在是紊乱得让人有些心慌。
他抬起手，轻抚上瞿渚清的面颊。
“小瞿……”楚慎的声音依旧带着极度悲伤过后的破碎感，“你的脸色，很差。”
瞿渚清身体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
他随即偏过头，轻握住楚慎停留在他脸颊一侧的手，握在掌心。
瞿渚清的手，有些凉。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瞿渚清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但无论是腺体传来的隐隐痛楚，还是此刻溢满悲哀的氛围，都实在是让他无法轻松。
楚慎看着瞿渚清刻意逃避的神色，知道他在隐瞒什么。
是腺体改造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吧。
“别用信息素。”楚慎轻声叹着。
他强迫自己将手从瞿渚清掌心抽离，转而轻轻回握住瞿渚清冰凉的手指，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瞿渚清微凉的手暖和些。
“我没事。”瞿渚清这样说着，但还是在楚慎担忧的目光中，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瞿渚清才与楚慎重逢的时候，总觉得楚慎极域第一杀手的身份，应当过得很好。
但现在看来，哪怕他已坐上此高位，哪怕他和冥枭有着血缘关系，却仍旧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哥，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瞿渚清最终是纠结着开口，“我能帮你。”
楚慎抬头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将瞿渚清卷进来，是会让自己的计划更有几率成功，还是让瞿渚清最终也可能走向陈耕那样的结局。
“哥，在赤幽死后，其实我又和同裳取得过一次联系。”瞿渚清靠近楚慎，声音轻轻的，绝不会被除楚慎之外的第二个人听到。
楚慎瞳孔微颤。
上一次，孟同裳来救瞿渚清，看到的却是瞿渚清坚定的站在他身旁。
他本以为孟同裳至此便会与瞿渚清决裂，却不曾想瞿渚清还能与孟同裳取得联系。
“同裳他只是因为小宣的死打击太大，但他不是那么不明就里的人。”瞿渚清继续道，“现在特战组仍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哥需要的话，我应该帮得上忙。”
特战组是指挥署最为核心的精锐。
瞿渚清掌握着特战组，就意味着掌握着指挥署的半数兵力。
楚慎有些诧异的看着瞿渚清。
他总是习惯性的想要像十年前一样将瞿渚清护在自己身后。
但瞿渚清现在的实力，似乎已经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了。
如果瞿渚清平安走完这一生，最终能到达的高度，定然不比他差多少。
只是，连他也不知道瞿渚清到底还有多少时间了……
不过指挥署的兵力，倒是能替楚慎解决一个大麻烦。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冥枭的计划，但要阻止冥枭，还必须阻止A-33生产。
虽然赤幽不在了。
但谁也不敢保证A-33已经突破瓶颈，冥枭手底下还有没有其他人能继续研究！
他现在不能频频和执法署取得联系，否则冥枭定然会怀疑。
但若是能借助指挥署的力量，彻底扰乱A-33实验进度，就要容易得多。
“小瞿，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楚慎最终是不得不顾全大局，“但你知道把指挥署的兵力借调给我一个异化者，意味着什么吗……”
啊啊啊今天时间太紧了差点儿来不及，终于是写出来了
抱歉晚了二十分钟? ? ???
第209章 瞿渚清怎会不有所怀疑……
利用他这么多年在指挥署建立的威信，将兵力借调给一个沾满同胞鲜血的极域杀手意味着什么？
这还用说吗。
意味着事情一旦败露，瞿渚清将再也洗不清一身的污名，意味着他会成为指挥署的罪人，意味着特战组的所有牺牲都需要他承担责任。
瞿渚清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楚慎捂着他微凉的指节，但他的手非但没有回温，反而是因为腺体的隐隐作痛，而浸出些许冷汗，更散尽了本就不多的温度。
楚慎看着瞿渚清的沉默，目光也缓缓低垂。
对瞿渚清而言，相信他这样一个在极域待了十年的异化者，本就是一场豪赌。
他这样问，不也就是想要给瞿渚清一个反悔的机会吗。
然而，就在他嘴唇微动之时，瞿渚清却又再度贴近了些。
瞿渚清任由自己的手被楚慎握着，往前一靠，顺势就将下巴搁在楚慎肩上。
他微微一歪头，炽热的呼吸便落在楚慎的颈窝。
“意味着什么？”瞿渚清重复了一遍楚慎的问题，他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仿佛只是在稀松平常的叙述一个不争的事实，“意味着你是我哥，意味着我会无条件相信你。”
身为异化者，为什么放走来寻楚慎的指挥署高层孟同裳，身为极域第一杀手崇幽，为什么不等A-33现世再杀赤幽？
疑点太多了，瞿渚清怎会不有所怀疑。
但他相信楚慎，所以不必多问。
不是相信崇幽，不是相信长庚。
只是相信他哥哥，楚慎。
“哥，我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异化者，在指挥署还是在极域。”瞿渚清在楚慎耳畔低语，“我只知道，你不会认同冥枭那种想要拉着所有人陪葬的疯狂。”
楚慎无论要做什么，定然有他的理由。
他相信这些就够了。
瞿渚清将脸颊贴近楚慎的颈窝：“至于罪名，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存了心要我这条命，在他们的栽赃诬陷里，我早就满身罪孽。再多一条，也无所谓。”
“小瞿……”楚慎微微低头侧目，正好可以瞧见瞿渚清疤痕难消的腺体。
他想说不是的，想说都会过去。
但就算他的卧底身份能洗清瞿渚清背叛的罪孽，瞿渚清又真的还能扛得过腺体的恶化么？
楚慎不敢承诺。
他何德何能，得瞿渚清十年如一日不曾变过的真心啊……
“好了，哥，你需要特战组怎么配合？”瞿渚清起身正色道。
楚慎的手抚过瞿渚清面颊，轻声道：“冥枭计划的前提条件是A-33问世，我们现在还没办法确定研发进度，我需要在探查清楚它新的实验地点和生产投放安排后，接指挥署的力量将它摧毁。”
这些东西，只靠楚慎一人做不到。
而借助执法署的力量，很容易让冥枭联想到陈耕的牺牲和之前执法署对瞿渚清的救援。
一次两次，都可以是巧合。
但次数多了，可就是破绽了。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找到冥枭的新实验点。”瞿渚清神色凝重。
“是啊，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继续实验，又是否有进度……”楚慎叹息一声。
他所知能主导A-33研究的异化者，只有赤幽一人。
而冥枭从前研究方向是在异化者对人类血液需求方向，对异化药物是没有研究的。
就算想要接手，也需要时间。
就在陷入僵局之时，一声极轻的嘎吱声自门外响起。
楚慎和瞿渚清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最终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余祝小心翼翼的探进半个脑袋，自以为不会惊扰到任何人。
但当他转动眼珠找到楚慎和瞿渚清的位置，才发现两人都正盯着自己。
余祝挠着头在门口站定：“老，老大……”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楚慎神色软了下来。
余祝连忙闪身进来，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好。
“老大……我，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余祝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心虚。
好吧，他其实是生气瞿渚清都能溜进来陪楚慎了，他却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楚慎。
但他没想到，一进来就听到了A-33的事情。
这事说起来也有他他一份责任。
若不是他歪打正着助赤幽一臂之力，至少不会这么快面临如今困境。
“老大，让我去！”余祝被楚慎和瞿渚清盯着，神色怯生生的，但到底是没有后退，“我帮赤幽制药那么长时间，现在他不在了，冥枭急需有人接手，我如果将一切都说出来，他肯定会用我！”
余祝的声音怯生生的，但眼神却异常执拗。
在被赤幽控制的时候，他每天都巴不得赤幽早些死，这样他才能摆脱赤幽的控制。
可现在赤幽真的死了，他却不知为何，每次想起那人笑起来的样子，都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空落落的痛。
赤幽其实……没有那么不好。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狠了些。
余祝说着，又不禁想到了赤幽最后在天台上同他说的那些话。
他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余祝的眼神中混合着压抑已久的痛苦和迷茫：“老大，你就让我做点儿什么吧，哪怕有危险，我，我不想再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这段时日看似脱离了苦海，实则却越陷越深。
他时常想起那些死在实验室的人，想起赤幽死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
余祝真的快被逼疯了，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此刻，他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将这些时日堵在心底的那些情愫尽数倾吐。
那泪水就不停的落啊落，就像赤幽自尽的那天一样。
赤幽的死，像是一把钝刀，不曾间断的落在余祝心上，伤口迟迟无法愈合。
那份懵懂的情感在这样苦涩的相遇下，甚至没有机会泛滥成爱意，就已经被罪孽冲散。
楚慎看着余祝。
他舍不得。
舍不得余祝再去面临那些苦难，舍不得他被卷进更深的漩涡。
可是再这样下去，余祝就真的要再也走不住来了。
楚慎最终是叹息一声：“小祝，那你要……保护好自己。一切以那你为首要，情报都是次要的，明白么？”
余祝立刻用力的点头：“老大我会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承诺的，是会带回情报，还是会活着回来……
楚慎带着余祝去见褚长川，一路上两人都少有的沉默。
余祝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低着头，紧紧攥着自己衣角。
楚慎穿过一道长廊停下脚步，余祝便心不在焉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嗷！”余祝终于是从那担忧恐惧的状态里回神，“老大……”
楚慎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向他。
“跟着我，别怕。”楚慎声音轻轻的，却总是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余祝在楚慎身后点着头。
但怎么可能不怕呢……
在整个极域，又有几个人见过冥枭的真容？
他在异化者眼中，是比赤幽更冷血无情的可怕存在啊。
他们最终是停在了一个房间前。
“小祝，你先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动，也不要多看。”楚慎嘱咐道。
他虽然能带着余祝自由进出这里，但却也不敢带着他直接出现在冥枭面前。
楚慎敲了敲门。
片刻沉寂之后，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吧。”
楚慎推门而入，让余祝留在了门外。
褚长川缓缓转过身，神色中带着些疲惫感。
他的手仍放在那幅画的边缘，用指间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
“父亲。”楚慎现在倒是逐渐能将这个称呼叫得出口了。
但实在是没有多少感情，显得冰冷又疏离。
不过以他在极域一贯的做派，这份疏离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褚长川却已经很满足于楚慎这些许的妥协了。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楚慎可是连这一声父亲，都只有在睡梦里才会喊得出口。
“小慎，你带了人来？”褚长川眉眼中的疲惫被冲散了些，语调也比以往轻快。
楚慎点了点头：“我想，他应该对我们的计划有用。”
褚长川没有打断，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计划需要A-33如期量产，但赤幽出了意外。”楚慎淡淡说着，“之前我的下属余祝被他胁迫参与A-33研发，帮他突破了瓶颈，现在他死了，余祝或许能继续研究。”
“哦？”褚长川挑了挑眉，显然是有了些兴趣。
他这几日的确很是焦灼。
若是有人能接替赤幽的研究，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赤幽死后A-33研制难以继续，但余祝对之前的实验思路和数据都很熟悉，他帮得上忙。”楚慎笃定道。
褚长川走到楚慎面前，目光中透着些赞许的意味。
“这孩子跟着你很长时间了吧，你应该用得很趁手，舍得就这么把人拱手让给我？”褚长川语调中带着一丝玩味。
“为了极域。”楚慎面不改色。
“小慎，你很看中这孩子？”褚长川的语气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他有用。”楚慎冷冷看着褚长川，“赤幽于我而言是个威胁，但他不一样，他可以为我们所用。”
楚慎目光没有丝毫躲闪，说得那么肯定。
褚长川看了他许久，最终只是在楚慎淡漠的目光中低头笑了笑。
那个笑带着些许的疲惫。
“小慎，我们做这些，你应当也有有压力吧。”褚长川声音中透着偏执，“但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将来我和阿郁都不在了，你还会被那些人像当年逼死阿郁一样逼上死路，还有无数异化者会重蹈这样的覆辙。我只是不希望还有人，不希望你，也过得像阿郁一样苦。”
“我明白。”楚慎低头，唇微微抿了抿。
他知道褚长川说得没错。
只要人类对异化者的偏见不被消除，就会有无数后来者，活得像他们一样艰难。
他也想要将倾斜的天平重新摆正。
但褚长川这么做，无非是让天平向另一头倾斜，甚至遭就更多的苦难。
不过这些话，楚慎终是没有说出口。
在褚长川疯狂又偏执的信念面前，任何质疑都只是徒劳。
褚长川又盯着楚慎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是高兴的。”褚长川点头道，“我会让人带他去我的专属实验室继续研究。”
褚长川答应下来之后，又寒暄了一阵子，才放楚慎离开。
楚慎走到门外时，余祝睁着那双惶恐的眼睛看向他。
“小祝，你就留在这里，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楚慎轻声说着，目光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他这是亲手把余祝送入了这场纷争的漩涡中心。
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尚未可知。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极域的事务几乎由楚慎负责，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余祝也成功介入A-33的后续研究，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机会与楚慎取得联系。
余祝在制药上很有天赋。
就算褚长川不会因为楚慎的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他，但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被他的天赋折服。
没过多久，余祝果然就传回了一条信息——
A-33实验在人类地界继续研究，进度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快，但实验地点是个极为封闭的地下城，余祝也只知晓入口处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厂区，现在只知三天后会有一批实验体被从极域押送过去进行活体试验，是唯一的打探机会。
“在联合政府眼皮子底下，还是地下，难怪我们找不到……”瞿渚清沉声道。
这种地方，余祝找到机会传递出信息不容易。
而且等的时间越长，余祝那边就越难熬。
他不敢再像当初一样贸然推动A-33研发，也不能在冥枭面前露出破绽。
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
“三天后那批实验材料，恐怕是我们唯一能顺藤摸瓜的机会。”楚慎说着，看向窗外被冰雪覆盖的极域。
现在的极域已经尽在他掌控之中。
那些被圈养起来的人类本归赤幽管理，但现在，也都被他的人取代。
“小瞿，我们先去打探实验室位置，随后，需要你们特战组尽快配合。”楚慎严肃道，“这么大量的活体试验，只怕是完成前的最后一次测试了。”
但楚慎现在还不能动冥枭。
他还需要拿到冥枭与联合政府勾结的证据。
想要彻底断绝人类和异化者的纷争，就必须将这些人连根拔除！
他们不得不冒险。
楚慎和瞿渚清疏理了大部分符合条件的废弃厂区，但是都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唯一能肯定的是异化药剂生产需要大量水源。
符合这一条件的厂区，正好在有河流分布的城北，离禁区很近。
楚慎习惯了算无遗策，习惯了万无一失，但这一次，却是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这次的计划，更像是一次豪赌。
赌余祝的情报足够准确，赌他们能在不惊动冥枭的情况下找到实验室地址。
“一会儿，一切小心。”楚慎看着检查好配枪准备出发的瞿渚清。
瞿渚清如今腺体损伤难受得越发频繁，虽然不至于影响什么，但楚慎能感觉得到，应当也极不好受。
可瞿渚清从不表露出分毫，只是将痛苦都压在心底。
瞿渚清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窗外。
“哥，极域下雪了。”瞿渚清轻声道。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
这样的天气视线算不上好，倒是一层保护。
“极域每年都下雪，一下就是半年。”楚慎转头看着瞿渚清，神色越发惆怅。
“冥枭的在的计划在禁区这一步完成之后，应该也不会简单的靠着以前小规模动乱那样的方式缓慢扩散。”
“除了水源食物，我最怀疑他会不会跟联合政府勾结在一起，有可能是周待秋，但也可能还有其他人。”楚慎交代着。
瞿渚清听楚慎一句一句说着，没有接话。
楚慎交代得这样严肃，让他不安。
“小瞿，如果出现意外，联系指挥署救你走，不要管我。”楚慎最后严肃道。
瞿渚清想要打断他的话，但楚慎却只是伸手轻抚过瞿渚清的唇，制止了他张口。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楚慎只希望瞿渚清能全身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