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沈郁唯一的血脉,是他最亲的人,他从未想过要真正毁了他!
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混合着沉香气息的白檀香在整个石厅里溢散。
那白檀的气息,就是比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还要浓烈上些许。
楚慎腺体的鲜血不断往外涌,显然已经受损严重,然而这也仅仅是表面能看到的伤而已。
至于他身体里,锁和钥匙的对抗几乎要将他的每一寸血肉的彻底撕碎,恐怖的冲击力必然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可唯独他那双眼中,不再有痛苦的挣扎,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他看着褚长川,嘶哑的开口:“我知道,很难,可能会一场空。”
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如果因为难便不去试了,那希望就永远不会到来。
如果因为黑暗就选择了同流合污,那光明就永远无法降临。
“我知道我的力量太过于微茫,但在努力的,从来不止我一人啊。”楚慎喘息着,每个字都混杂了血沫。
他抬头,眼中是含笑的泪光。
“群星闪耀时,黑夜,亦可更胜白昼!”
褚长川僵硬在原地,手中那枚小小的控制器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
他看着楚慎那张分明和沈郁长得并不像,但神情却有了七八分相似的脸。
他们的孩子,到底是选择了和阿郁一样的路。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可褚长川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决断,整个石厅却突然开始摇晃!
密集的爆炸声透过岩壁闷闷传来,不停有碎石落下。
“冥枭大人,指挥署的人想要强攻!”一个带伤的异化者跑了进来。
褚长川猛的回神。
他眼中的动摇,最终是被狠绝替代。
“他们还当这里是他们指挥署的地盘么,强攻?”褚长川冷笑了笑,“打开防护层,他们若是要寻死,那就让他们来。”
楚慎听到此言,猛的转头和瞿渚清对视了一眼!
他们刚才从通风管道深入的时候,注意到整个地下其实都被挖空了一层,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想来,那空出来的一层,就是褚长川早就设下的防护层!
“小慎,有一点你还不知道。”褚长川冷声道,“其实A-33我早就做出来了,只是没有声张,也没有进行最后的临床试验而已。”
防护层充斥满气化的A-33,指挥署要硬攻,就会成为这最后的一批实验体。
楚慎挣扎着抬头,浑身都抖得厉害。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么多人都死于A-33,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褚长川用这些人命换来的数据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开始彻底实施他筹谋了数十年的计划!
那或许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彻底暴露身份,动用吴尘留给他的执法署最高调度权限!
“父亲,所以您对我,一直有所防备啊。”楚慎笑了笑。
那个笑看似平淡,却被悲哀占据了底色。
他这段时日里,看似得到了曾经最梦寐以求的亲情,实际上却到底是跨不过天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是他在褚长川对他的那份爱和温柔里沉溺了。
失了分寸,乱了心神。
才会觉得褚长川这种人,也会因为亲情对他手下留情。
“没信过我也好,我不值得您信。”楚慎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道。
他眼中的笑,破碎得让人心疼。
褚长川看着楚慎那含泪的笑,本该质问的话也再说不出口。
突如其来的安静。
只剩下余祝小声的抽噎和废水池中溅起的水声。
楚慎挡在瞿渚清和余祝之前,拼命支撑着。
瞿渚清看不到楚慎的神色,但却能看到楚慎后颈有鲜血不断的滴落下来。
他分明看到,楚慎在发抖。
只是不知是强行摆脱控制造成的伤在痛,还是最终不得不与褚长川站在对立面的那颗心在痛。
明明悲痛欲绝,却强撑着不能倒下。
“哥……”瞿渚清想要站起身,然而那暗地里不断溢散出毒素的降真香让他体内的毒持续发作,越发痛得厉害。
褚长川在听到瞿渚清对楚慎的称呼时,终于是重新抬起了头。
他看向跪地难起的瞿渚清,突然笑了笑。
笑得同样悲哀。
“小慎,他叫你什么……”褚长川越过楚慎看向瞿渚清的目光,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杀意。
褚长川一直以来只以为是楚慎被Enigma标记后难免受标记影响,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要把这个杀过极域不知多少异化者的指挥官留在身旁。
可如果不是标记原因,而是早就认识。
那只能说明楚慎从更早开始,就一直是站在人类那边。
或许他来到极域,都是带着目的的。
楚慎也曾想要贪恋的那些温暖,如今都被击碎后,刺向他自己的心脏。
他没办法站到褚长川身边,但也没办法面不改色的站在褚长川的对立面。
“父亲,A-33不能失控,人类不能异化。”楚慎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淬炼着决然。
他的声音因为腺体的剧烈痛楚而略显嘶哑。
“你制造的这些杀戮里,有太多无辜之人本不该被卷入。”
褚长川仰头片刻,似是在强忍眼中的泪。
谁都可以不理解他, 都可以阻止他为阿郁复仇,但唯独楚慎,不该!
“那些人不该死,那难道……阿郁就该死么。”褚长川的声音,在石厅里空荡荡的散开,轻得快要被水声盖过。
褚长川从来不觉得那些人类无辜。
若是当年他们没有害死沈郁,有阿郁在,人类和异化者之间的矛盾断然不会如此水深火热,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杀戮。
是那些人亲手葬送了异化者的生路,也葬送了自己的安稳。
他们又有什么无辜的?
楚慎低头片刻,突然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在褚长川想要先让人将他控制住带走的时候,楚慎闭上眼,将衣领处一颗并不起眼的信号发射装置摁下!
滴滴,滴——!
一种极为特殊的尖锐声响在整个石厅内回荡,以特殊频率接连不断。
其穿透力过于恐怖,如同未经过其他介质就直接进入了脑海一般,有些异化者甚至不堪承受的捂住了头。
褚长川想要让人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信号扩散极快,而且足够传播至整个地下实验室!
瞿渚清跪地看着将他护在身后的楚慎。
他哥哥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啊,从来没有变过的信仰和守护……
只是十年未曾敢言说。
“呵……”褚长川笑得凄惶,“原来你,真的是执法署的人。”
褚长川虽然破译不了执法署的暗号,但他却也是认得的。
楚慎在这种时候放出信号,只能说明附近还有其他执法署的人。
的确是有的。
楚慎从确定褚长川身份开始,就已经将所有信息通过陈耕报给了执法署。
从那时起,执法署就已经在尝试向褚长川身边安排人手。
只不过褚长川防备得太严了,大部分卧底根本靠近不了他。
不慎暴露,就会死得很惨。
就算偶有几个进入他身边,也被防着几乎没有向外回传信息的机会。
楚慎在十年前死亡之时,就不再是执法署的人了,本是不该有这些权限的。
就连陈耕也没有权限将这些信息给他。
但就在前不久,吴尘将最高调配权限给了他。
那是等同于执法署署长的最高权限!
楚慎提前知晓了暗网所有卧底分布,而其中有一人,恰是负责实验室防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指挥署的人应该已经突破没有雾化A-33的防护层,快攻下来了。”楚慎抬起头,“父亲,别再继续了。”
但楚慎的话,只激起了褚长川心头更加疯狂的毁灭欲。
“别再继续?”褚长川仰头笑起来,在石厅里回荡的狂笑中充斥着无尽的悲凉,“小慎,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停下?又为什么要停下!”
他的笑声止住,便只剩下一片杀意。
褚长川眼中那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了,只剩下被背叛刺痛后不遗余力的狠绝。
“既然你如此在乎这个人类,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好护着他。”褚长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我就让你,亲手斩断这份在乎,如何?”
他抬手之时,便有一个异化者拾起那枚“锁”的控制器,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再没丝毫犹豫,将控制通道切换!
备用通道,可以暂时避开钥匙的阻拦,强行控制。
但这样的强行控制,对楚慎的伤害不可估量。
“啊——!”
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冲击力瞬间席卷了楚慎。
那股力量如同猛兽般撕扯着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生生剥离,塞进一个不由自己控制的躯壳之中!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再次将枪口对准了瞿渚清!
彻底的控制。
没有给他丝毫回转的余地。
“小慎,杀了他。”褚长川的命令冰冷无情,如同最终的审判。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就要压向扳机。
他的意识在疯狂的呐喊,拼命的挣扎。
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小瞿!快走,躲啊……
他在心底无声的嘶吼着,泪水混合着尘土与血渍滑落,模糊他的视野。
瞿渚清看着那再次对准了自己的枪口。
他知道楚慎已经撑到极限了,那道扳机即将被压下。
死亡的阴影如此清晰的将他笼罩。
瞿渚清可以死,也不怕死,但他绝对不能死在楚慎手上!
就在楚慎扣动扳机的一瞬,瞿渚清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剧痛中挣扎着往旁边翻滚半步。
但也就是在同一时刻,楚慎在无法挪动的前提下,竟然选择了屈膝任由身体往一旁倒去!
旁边,就是废液池。
“哥——!”瞿渚清嘶喊着,还未稳住身形便一把拽住楚慎的胳膊。
楚慎另一只手的枪口移向他,他却没来得及躲。
枪声响起,子弹侧着瞿渚清肩头暴起血雾!
瞿渚清因为拉拽的力量和中枪的冲击力,最终是失去了平衡。
他摔在废液池边缘,虽然没有滚落池中,但左手手肘却因为撞击无可避免的浸入了浅滩的区域!
那令人心惊的滋啦声响起,血腥气蔓延。
瞿渚清手臂上的衣物瞬间被腐蚀,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泡。
尽管他反应很快,但等他忍痛撑起身体,左手手肘却已经血肉模糊的糜烂了一大片。
钻心的剧痛,跟毒发不相上下。
倒是分担了一部分痛。
然而他的眼神,却自始至终都在楚慎的身上,没有看自己一眼。
楚慎跪在瞿渚清面前,没有再受伤。
被腐蚀的伤口还在不断扩大,那张明明极度痛苦的脸上,却努力朝楚慎露出安抚的神情。
楚慎看着瞿渚清,却只感觉被灼烧腐蚀的,是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他想要守护的人,却总是会因为他而受伤?
陈耕是这样,瞿渚清也是这样……
就在这时,楚慎突然感觉到腺体内细微的震动,是严桦远程修改了钥匙,截断了这个通道的控制!
褚长川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想??到瞿渚清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竟然会不顾安危的去救楚慎。
更没想到楚慎会为了瞿渚清,连命都不要了……
瞿渚清不会因为楚慎异化者的身份减少对他的在乎,只会把他看得比自己这条命还重要。
就像当年的沈郁一样。
褚长川短暂的愣神,却已经足够楚慎摆脱控制后重新站起身。
他看向褚长川,那双淡色的眼眸看似死寂,死寂之下却是不计后果的疯狂。
从他强行摆脱锁的控制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想过还能全身而退。
“父亲,你说你杀的人,没有无辜。”楚慎的声音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死寂非常,“那你可知道,其实十年前在浊镇,我就已经死一次了……”
褚长川脸上的神色似乎都在这一瞬凝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慎,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这个孩子。
“浊镇,十年前……”他喃喃重复着。
那些早已远去的回忆如潮水扑来,冲击力足以让他心乱。
十年前的浊镇,他亲手策划了针对执法署暗网的围剿。
那场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
几乎就要葬送了整个暗网。
褚长川哪怕在此刻回忆起来,也能想起那些人被他围困在悬崖之上。
他都准备好了俘虏后当场虐杀以儆效尤。
但那个戴着银制面具的最高执法官,带着所有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长庚……”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代号,从褚长川颤抖的唇齿间说出口,
极度的震惊与骇然。
这怎么可能呢!
那个早该尸骨无存的最高执法官,极域多少年以来的劲敌,竟然是他的孩子……
楚慎看着他那混合着震惊和恍惚的脸。
他第一次在褚长川本该沉稳的面庞上,看出被命运残酷捉弄的荒谬感。
就像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和褚长川关系的时候一样。
“我那次没有死成。”楚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不对,死得挺透的,悬崖下十一人,都死透了。”
“那么多人的血,血流成河。”
“我便是在那血泊中重获新生的,成了后来您见到的崇幽。”
楚慎轻声说着,最后轻笑的气音,那般凄惶。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褚长川再难言语。
褚长川曾以为他失而复得,是上天的眷顾。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从那时起,便已经是一本理还乱的孽债。
楚慎从最开始进入极域,就是精心策划的报复。
他倾注了真心和愧疚的所有补偿,在楚慎看来,只怕也比不上十年前的遗恨。
而十年前他以为自己铲除的是极域最大的劲敌,却不曾想,是亲手杀了自己和阿郁的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异化者血脉侥幸浴血捡回一条命,楚慎早该死在他手中了。
巨大的冲击让褚长川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所有的杀意都在这一刻被真相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看着楚慎悲哀又死寂的面容,看着那双冷静得近乎残忍的脸。
听着楚慎仍旧叫他父亲,却从未有过分毫感情。
突然——
石厅一侧看似坚固的岩体竟是被从外部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烟尘弥漫,碎石崩塌。
瞿渚清强撑着将楚慎拉到身后,替他挡住那些纷飞的碎石。
是执法署暗网接应指挥署特战组赶到了!
而其中数个暗网成员,在烟尘未定之时,目光便落到了楚慎衣领的信号发射器上。
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凌厉,瞬间转变为巨大的震惊!
到最后,便是一种混合着狂热与悲恸的崇敬!
刚才的暗号中,他已然得知发出者身份。
但反复确认后,他仍旧怀疑是暗号错误。
发出者S01,长庚。
那个早在十年前就应当已经壮烈殉职的暗网最高执法官!
那个所有暗网成员都视为信仰的传奇!
他竟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
为首那人来到楚慎面前。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楚慎脸上,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断不该肖想的奇迹。
最前面的领队下意识挺直了脊梁,朝着楚慎无比庄重的行礼。
他目光颤抖,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哽咽。
“本次潜入行动队长,暗网S0105,夜雕!向暗网最高执法官S01报道!”
他从见到楚慎的那一眼起,便没有再怀疑楚慎的身份。
夜雕也是执法官,他深知执法署这些年来得到的不少情报远超他们体系内卧底能力。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原因。
但从刚才遵循S01调配现身此处见到楚慎开始,所有的疑问便都有了答案。
S01,长庚。
暗网成立时,唯一的最高执法官。
原来,就是极域第一杀手,崇幽!
这个代号,让他身后的所有的暗网成员神色都变了。
接到暗号赶来的路上,怕是没有几个人相信发出命令的会是长庚吧。
只不过能调动最高权限的人,必然是他们执法署的人,所以他们哪怕打心眼里不相信,也还是会照做。
但夜雕是他们潜伏行动的队长,也是最高指挥官S05手底下最信得过的副官。
他不会认错人。
所有执法署卧底的目光都聚焦在楚慎身上。
难以置信!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瞬间混杂。
长庚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极域,与他们并肩作战!
“真的是,长庚前辈?!”一名年轻的暗网队员忍不住低声惊呼,手里的武器都先些握不稳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阻止防护层开启,与指挥署里应外合。
执法署的卧底不多,不过几人。
但正因他们的配合,指挥署特战组才能在孟同裳的带领下迅速进入!
楚慎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看着他们望向自己时那百感交集的目光,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十年了。
他戴着“异化者”的面具以崇幽的身份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了十年,几乎要忘了被同伴如此信任是什么感觉。
毕竟这十年里每次见到一个,就意味着他会亲手杀掉一个。
他记忆中的那些目光,都只有看向敌人的恨意。
可现在……
楚慎的目光到底是有些湿润了。
这些人,是他回传褚长川信息后,陈耕安排的。
若非如此,他今日恐怕就真的是死局难破了。
楚慎在他们的注视下,艰难的抬手想要行礼,却因为腺体的两度重创,猛的咳出一口鲜血来!
手臂无力垂落之际,他的身形也摇晃了。
“长庚!”夜雕想要上前搀扶。
反而有人快了他一步。
瞿渚清忍痛扶住楚慎,尽管他自己也在毒发的痛楚中近乎力竭。
“同裳!”瞿渚清没有因为楚慎的卧底身份而诧异太久,他回头厉然道,“不要留手,全力击杀冥枭!”
孟同裳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在赤幽死的时候,瞿渚清已经猜到了楚慎的立场。
但他说服孟同裳时,也只说了楚慎跟冥枭不一样,他不想更多的人被卷入冥枭的复仇计划中。
孟同裳又怎会料到,楚慎竟是执法署的卧底!
还是他哪怕身在指挥署,也曾次次听闻过的名字——
那个最为传奇的存在,几年时间击溃极域无数据点,成立暗网针对异化试剂追踪,让极域头痛不已的最高执法官!
他的所有恨意,瞬间溃不成军。
他本以为自己理应恨所有害死小宣的异化者,自然也该恨楚慎。
可楚慎卧底极域十年,为的不就是保护小宣那样的无辜者?
若非楚慎杀了赤幽,孟同裳接近不了极域,他的仇恐怕这辈子都报不了。
楚慎于他而言,应是有恩的。
只是楚慎藏得太好。
他的付出,十年来无人知晓。
在楚慎众星拱月般被所有人保护在中央之时,褚长川被这一幕深深刺痛。
他看着那些人对楚慎近乎虔诚的崇敬,神色一点点凉下来。
“小慎,你那么恨我,却在这十年里装得那么听话,相认后也在我面前装得那么在乎我们之间的父子情意。”褚长川悲声道,“你也伪装得够恶心吧,巴不得早点将我除之而后快……”
被最在乎的人恨着,这种感觉,不好受。
但在褚长川这辈子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中,似乎也算不得多么不堪承受。
楚慎神色中闪过瞬间的动摇。
不是的……
褚长川对他的在乎,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在才相认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时常恍惚。
如果人类和异化者没有纷争,或者如果他从小便是在褚长川膝下长大。
那样的话,褚长川替他温药做饭、倒茶闲谈的场景,或许就只是习以为常的温柔而已。
他怎么会不贪恋呢。
然而楚慎此刻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最终只能看着褚长川在那近乎癫狂的大笑中仰头:“好啊,既然就连你也不想让我给阿郁复仇,那这仇我自己报!”
他的笑癫狂又悲凉。
那么不甘,那么绝望。
褚长川到底还是没有料到楚慎会那么狠。
他只知楚慎有异心,却不知楚慎从始至终都是执法署的卧底,更没想到自己身边原本森严的防御,已经因为楚慎的泄密而千疮百孔!
褚长川挥手,那些异化者立马围了上来。
孟同裳也立刻带领特战组,挡在了已经无力迎战的瞿渚清等人面前。
随着一声尖锐的爆破声,率先有异化者开了枪!
紧接着,激烈的交火在爆炸的尘土飞扬中接连不断。
在一片混乱??之中,褚长川已然不见了身影!
“先追击冥枭!”楚慎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那个被新炸出来的暗河通道,也就是褚长川消失的方向。
孟同裳带着人朝着暗河之下的黑暗甬道追去。
但这里的洞穴四通八达,褚长川早有准备,想要追上熟悉地形的人,几乎不可能。
随着那声爆炸,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色的灯光在这地下实验室里疯狂闪烁。
“不好,是实验室的自毁程序!”已经潜入此处有一段时间的夜雕立刻反应过来。
“所有人,立即撤离!”楚慎下令道,“通知孟同裳停止追击!”
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孟同裳那边,倒是不用太担心。
既然是冥枭预留的退路,那至少应该有安全的出口,他们不必原路返回。
但剩下的人不能在这个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实验室停留了!
“来个人扶着长庚,把这两人也带上,走!”夜雕说着,指了指余祝和早已昏厥的赤幽。
余祝还在楚慎是卧底的震惊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他原本跪地抱在怀中的赤幽被人从他怀里拽起,他才下意识紧了紧手。
他站起身踉跄着来到楚慎身边:“老大……”
楚慎艰难的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但他却不知自己的脸上已经都几乎没了血色,看起来实在吓人。
其实无论楚慎是崇幽也好,是长庚也好,余祝都并不在乎。
他只是认定了楚慎,无论楚慎是何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