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是真大啊,偷了赤幽的机密文件,又来偷我的。”楚慎冷笑了笑,“整个极域都被封锁了,你还敢出来冒险。”
那青年咽了咽口水,被吓得有些懵。
“你,你怎么会回来……”他强忍着恐惧,却声音都在发抖。
楚慎盯着眼前这个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青年,轻声道:“我见过你,叫……张乾是吧?”
楚慎对张乾有印象。
因为张乾跟着赤幽,没少出现在他面前。
张乾被叫出名字的瞬间,往后颤抖着退了退,似乎都要站不稳了。
他没有想到楚慎会这么快就从暗室回来。
他已经顺利得到了A-31的研发文件,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全身而退了的。
但他却偏没有选择立即离开。
张乾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凄笑:“你根本没有去暗室,而是想瓮中捉鳖……”
楚慎放下匕首,同时摸出腰间的枪。
他淡定的拔出枪的保险栓,握在了手上。
随后,楚慎走到沙发前坐下,持枪的手自然的摆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那黑洞洞的枪口,正朝着张乾的方向。
“拿到了A-31的研究文件,你就该走,怎么还这么贪心呢。”楚慎淡淡的说着,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在闲谈家常。
张乾紧紧咬着唇,没有回答。
他卧底了四年,才取得赤幽的信任。
现在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再留不下去,他怎么甘心就这样带着一份机密文件离开?
他想赌。
赌自己在离开前能不能带出来更多情报。
赌自己这四年的卧底,能不能更有价值。
张乾心死似的低头,咬牙呸了一声:“是我赌输了,你要杀就杀,还要磨磨蹭蹭等赤幽来跟你抢功么!”
楚慎没有理会他狗急跳墙的恼怒,只是一手握着枪,一手揉了揉眉心。
“如果你不这么自诩,或许还可以活着离开。”楚慎的目光低垂,看不清神色。
但他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惋惜。
若是张乾不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的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这里,能传回去的信息早就已经毫无保留的回传指挥署了,剩下的信息一旦传出去,他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这些东西,你带不走。”楚慎冷冷道。
淡淡的Alpha信息素泄露出来,不怒自威。
张乾也是Alpha,但他的信息素等级却远在楚慎之下,此刻已经连站在那里都显得尤为费力了。
他眼睁睁看着楚慎站起身走近,那把枪的枪口也对准了他的眉心。
只要楚慎想,下一秒就可以扣动扳机,要了他的命。
楚慎冰冷的眼神落到张乾的身上,目光里带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纠结。
他往侧面走了两步,最终看向了张乾后颈那布满针孔的腺体。
“主动注射A-31异化,只为了潜入极域……”楚慎低声道,“就算你活着把这些东西带走,就真的能回得去么?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如今,异化是没办法逆转的。
张乾已经注射过A-31,这辈子便只能是异化者,再不是个“人”了。
他以这样的身份,哪怕活着离开极域,难道就回得去执法署么?
其实他也没有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过这段随时都可能送命的艰难历程,更不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到底还能不能融入曾经生活的那片烟火。
在张乾神色迷茫的那一刻,楚慎的眼中也杀意渐起。
他持枪的手依旧搭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但另一只手,却已经紧紧握住了那把匕首。
“你回不去了。”这是楚慎给张乾的答案。
楚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是瞿渚清看向他时充斥着仇恨的眼神。
那是一个人,在看向一个异化者的时候,该有的眼神。
所以张乾回不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卧底的最后一次选择中踏错一步。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现在作为一个异化者,根本就不可能再被任何人所接纳。
楚慎站起身,一步步向张乾逼近。
既然是一个注定活不下去的人,那他没有必要冒险放过张乾。
毕竟他的每一次冒险,都真真切切的可能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他也曾经冒险过。
那是楚慎才来到极域的第一年。
跟他一起卧底极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比楚慎早一年进入极域,代号苍芒。
楚慎永远会记得他,因为他在楚慎才来到极域,因为无法接受鲜血险些暴露身份的时候,救过楚慎一命。
也因为那次意外,楚慎得知了他也是执法署卧底的真实身份。
极域的很多规矩,都是苍芒教给楚慎的。
在半年里,楚慎视他亦师亦友。
但也就是在半年之后的一次任务中,苍芒身份暴露,被极域严刑逼供。
苍芒出卖了楚慎。
可苍芒也没有想到,那时候的楚慎刚因为一次暗杀任务被冥枭重视。
所以苍芒出卖他的那条消息,最先经过的却是他的手。
他先下手为强,杀了苍芒。
不然死的就该是他楚慎了……
楚慎已经忘了那天他杀苍芒的时候,苍芒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记得死前看他的那一眼,不像是个“人”。
而像是被本能控制的彻头彻尾的野兽……
在极域这种地方,信任和付出,代价都实在是太大。
楚慎踽踽独行到今天,再没有过同道者。
他杀过很多人,有想要害他的异化者,有冥枭下达任务要杀的人,也有他明知是执法署卧底的战友。
但这些,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楚慎从回忆中抽身,看向张乾。
张乾也暴露了,就像当年的苍茫一样。
绝不能让张乾活着落到赤幽的手里,否则极域的严刑之下,没有几个人能撑得过去。
到时候张乾若是叛变了,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人。
人在生死面前,总是懦弱的。
楚慎悲哀的笑了笑,匕首已经抵上了张乾的颈脖:“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你。”
张乾带着深深恐惧的眼神颤了颤。
极域之中谁人不知崇幽的手腕,张乾自然也是害怕的。
他宁愿落到赤幽的手里,也不想落到崇幽的手里。
可就连赤幽都不可能放过他,崇幽却说不一定要杀他?
这可能吗……
楚慎眯着眼,神色狠厉:“告诉我,现在执法署在极域到底有多少卧底,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我就放你离开。”
张乾的眼神猛的变了变。
他知道的不多,毕竟执法署从来不会告诉他们彼此身份。
但至少他自己的上下线,他都是清楚的。
如果供出来,或许就能换一条生路……
“你放心,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楚慎轻轻说着,带着些诱导的意味,“你会带着你的那些情报,平安无事的回去,成为所有人眼里的英雄。”
仿佛是那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张乾。
他眼里最后一点希望,似乎都被彻底打碎了。
张乾被利刃逼得不断退后,在退无可退靠上墙壁的时候,他力竭似的仰头。
那双眼含着泪,也含着笑。
“崇幽,要杀就杀,何必问这些有的没的,死在你手里我也不算冤枉。”张乾年轻的眸子里带着狠劲儿。
跟他以前潜伏在赤幽身边的时候,看向楚慎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对异化者不加掩饰的恨。
楚慎似乎觉得有些没意思。
他收了匕首,与张乾拉开距离。
就在张乾快要放松一瞬的时候,楚慎另一只手里的枪打了个转儿,正对张乾眉心!
“这些年极域的卧底,一个接一个被拔除,你们执法署来的人,十不存一。”楚慎垂眸看着手里的枪,“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这样前赴后继的来送死,值得么……”
有意思么?
带着必死的决心来。
此生都再难有归期。
张乾在枪口下,已然连站稳的勇气都没有。
他靠着墙,身形有些摇晃,但偏偏那双眼中的坚毅,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明明是怕的。
楚慎上前些许,枪口冰凉的金属质感贴上张乾眉心。
只要扣动扳机,巨大的杀伤力足够在他头上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死得不算体面。
而他这个人,也将彻底销声匿迹。
作为执法官,他的所有付出,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丰碑,没有功绩,也不会被人记得……
张乾抬起头,颤抖的眼看向楚慎,带着些轻蔑。
“值得啊。”张乾的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背后,还有千万人在幸福的生活,这不是悲哀,是庆幸。”
他从主动注射A-31潜入极域的那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
能撑到现在,已经传回去不知道多少消息,救过不知道多少人。
够本了。
不亏……
张乾闭上眼,等着枪声响起。
若是死在极域,那就当是灵魂得以还乡了。
楚慎持枪的手,第一次抖了。
他眼底闪过一瞬不自然的复杂神色,像是在犹豫。
但短暂的犹豫之后,他猛的扣动扳机,开了枪!
砰——!
张乾在极度紧张的幻痛错觉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中没中枪。
而楚慎已经回身,倚着窗收了枪。
他背对着张乾,良久未动。
长久的沉默中,有风轻扬起楚慎额前白银的碎发。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这冰冷的地方也留下一抹暖色,映进楚慎眼眸。
张乾从没有中枪的震惊之余回过神,仍旧不敢相信。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血。
没有伤。
什么都没有。
而楚慎背对着他,像是与那窗外的崇山融为一体,久久没有动弹。
张乾摸索着起身,第一反应,是看向楚慎。
他看到楚慎手里没有上膛的枪,就放在窗棂上。
没有子弹!
他还有机会!
张乾突然转身抽出一把比小臂还长的刀,抓住机会拼死朝楚慎心脏的位置刺过去!
他不相信极域第一杀手会放他一条生路。
若是没办法活着将最后的情报带回去,那就用崇幽的命来垫背,死得不亏!
杀了崇幽,他一定离不开极域。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张乾从没想过要给自己留活路。
可就在张乾手中的刀就快要靠近楚慎的时候,楚慎身形突然动了!
他明明一直都背对着张乾。
却好像看得见一样。
未曾回头,就回手扼住了张乾持刀的腕!
楚慎将张乾手腕向后一折,剧痛逼迫张乾松开手,刀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楚慎侧身闪了一步,绕至张乾身后一绊!
楚慎在张乾摔地的瞬间,只是轻轻借着拽住他手腕的那一下力道,就将他整个人过肩摔在了地上!
张乾倒地狼狈不堪时,楚慎却只是淡定的转了个身,看向倒地的人。
那把长刀被楚慎捡起来,握在了手里。
张乾浑身都被摔散架了一样痛。
他从不敢小看极域第一杀手,但也没有想过楚慎这张精致得仿佛没有杀伤力的面庞之下,会有这样强的武力。
最后的机会已经没了。
张乾含着恨瞪向楚慎,咬唇等着即将落下来的刀。
只怕他不会再像中枪那般死得干净利落了。
那张已然没有了多少血色的坚毅面庞,带着毫不掩饰的恨,咬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楚慎却轻笑了起来。
“怕成这样,下手倒是挺狠。”他说着,将刀尖对准了张乾的心口。
张乾到底是猛的闭上了眼。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哪怕在极域待了四年,也远没有到坦然赴死的境界。
可楚慎只是以恰到好处的力度,用刀尖划破了张乾胸膛的衣料。
夹层之中,一枚联合徽章掉了出来。
“十年前那批新兵蛋子就喜欢把徽章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楚慎拾起徽章,转身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他淡然坐下。
枪和匕首都收了起来,眼中也没有了杀意。
张乾还没有从刚才骨头都散架似的那一摔里缓过劲来,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起身。
而楚慎摩擦着那枚联合徽章:“S0195,暗网,编号九十五,卧底四年了啊……”
他轻声解着那一串编号的含义,目光中竟然带着些怀念。
那个地方,他多久没有回去过了。
十年前的暗网方才建成,他是第一个,也是当时的唯一一个,暗网最高执法官。
只是十年过去,早已不知道那个地方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乾猛的抬起头,眼神都猛的震颤!
比刚才楚慎开空枪的时候更为震惊。
“你怎么会知道!”
暗网的编号序列,与指挥署、执法署都不同。
除了他们暗网的人,没有人会知道!
“你们……是不是,把我们暗网的同志怎么样了……”张乾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们都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中全是恨意。
巴不得把人剥皮抽筋。
然而他现在,连起身都难。
楚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现在的训练是不是越来越不走心了,以前的都没这么蠢……”
在张乾呆滞的目光中,楚慎将那枚联合徽章郑重的放在了桌上。
他将徽章推向张乾。
张乾挣扎着想要把那枚徽章抢回来。
但他刚才实在是摔得不轻,挣扎了好半天才狼狈的爬起来。
在张乾幽怨的眼神落到楚慎身上时,楚慎面含歉意的揉了揉鼻根。
“抱歉,下手习惯了。”楚慎伸出手,要拉张乾一把。
可张乾非但不领情,还瞪了楚慎一眼。
他巴不得离楚慎要多远有多远。
楚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暴露了,任务终止,回暗网复命吧。”
张乾显然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狐疑的看着楚慎,神色中都是不信任:“我要……下去了?”
卧底暴露了,那定然只有一死。
这是要他去找死去的兄弟们复命啊。
楚慎深吸一口气,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但张乾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看得他心烦。
“我会动用权限为你担保,以证你四年期间没有血案和罪行,不必面临审查。”楚慎的声音轻轻的,却每一个字都在张乾心里犹如惊雷炸响!
崇幽,是暗网的人?
否则怎么会连这些都知道!
大部分人卧底期间,是不可能不染一尘的。
功归功,过归过。
卧底任务完成之后,基本都会面临审查。
但一人之言,就能证他四年功过?
这该是多高的权限!
张乾的眼神从仇恨,化为迷茫。
最后一点点,被崇拜覆盖。
能知道他将联合徽章缝在夹层,甚至清楚编号的含义,还连审查都一清二楚。
除了执法署暗网的人,再不会有其他可能!
“前,前辈?”张乾支支吾吾的瘫坐在茶几边上,“您……”
“多的什么都不要问。”楚慎的眼神冷下来。
哪怕对方同是暗网的人,楚慎也不会给予他多余的信任。
他已经体会过背刺的滋味了。
不会想再尝第二遍。
“立刻准备准备,找小祝换个脸,跟我离开极域。”楚慎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在极域被封锁的紧要关头,冒险送张乾离开。
其实不止是因为张乾的表现。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异化前来卧底的人,真的还回得去么?
他想要知道答案……
也没有人能限制楚慎的行动。
楚慎轻而易举带着张乾离开核心封锁区域,然后转一条无人的小路,离极域越来越远。
最开始张乾仍旧有些担心楚慎会不会杀他。
会不会只是想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情报,才演这么一出戏。
但楚慎只是带着他离开了极域的势力范围。
什么都没有做。
“翻过前面那座山,会有执法署的人来接应你。”楚慎看向前面的山峰,目光有些复杂。
张乾能回去了。
但他呢。
他回不去。
张乾转头看着楚慎:“崇,崇……前辈您呢,放我走会不会……”
“不会,我现在的位置,赤幽不至于敢怀疑。”楚慎淡淡的回头。
身后的严寒,连草木都稀疏。
像是没有人能穿过的生命禁区。
但偏偏,他在这里淌了十年。
楚慎临时联系的执法署,接应的人还没有这么快来。
他缓缓往前走着,看似走在张乾的前面,实则却在越过边界之前,就不得不停下脚步来。
“走吧。”楚慎的目光沉下来,带着张乾看不懂的悲哀。
张乾走出去几步,却又回过头来:“你的任务,要多久才能结束?”
楚慎摇了摇头。
他的任务么……
等极域不在了,他就能回去了吧。
但这个目标太远了。
他不敢奢望。
“自从十年前长庚前辈牺牲后,暗网被极域针对,已经沉寂太久了。”张乾眼中的神采似乎都凝滞了,他望向楚慎,“您……会完成任务后回暗网么?我们还会再见么?”
楚慎那双眸子,沾染了无声的悲哀。
张乾回去之后,还想留在执法署。
“回去之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涉险了。”楚慎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过了身。
很快就会有执法署的人来接应张乾。
他可以回家了。
但楚慎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而现在,他既然都已经出了极域,回去太早也引人怀疑。
或许,该去再找齐卫一趟了。
齐卫今天没在异化研究所。
今天是孟同裳儿子孟宣的葬礼。
齐卫和瞿渚清关系那么近,难免与孟同裳也有些交集。
他跟瞿渚清,很早就到了。
“这里一半都是指挥署的人,崇幽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追到这里来,你先去陪孟同裳吧。”齐卫在人多的地方坐下来。
这几天,除了在研究所的时间,不是瞿渚清亲自跟着他,就是派人跟着他。
像是怕孟宣的悲剧,再发生在齐卫的身上。
瞿渚清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里大半都是指挥署的人,的确不是极域那些异化者敢闯的。
瞿渚清沉默片刻,绕往后面的屋子。
他还没有走到,就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
有人在叫嚣,有人在哭喊,还有一些东西被撞倒砸碎的声音。
瞿渚清走进去,看到孟同裳正拼了命的抱住一个双手都是血的女人,泪水糊了满脸。
瞿渚清快步过去,却不敢贸然插手。
那女人,是孟同裳的爱人。
孟宣的母亲——
宣忞玉。
“你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宣忞玉发疯一般的在孟同裳怀里挣扎着,“小宣只是睡了,他还有救!同裳你放开我啊,救救你儿子啊!”
宣忞玉平日里都是一副娇弱的样子。
但今天,就连孟同裳都快要拉不住她。
“小宣已经死了!死了!”孟同裳也终于是无法再勉强支持。
他崩溃的吼出来,将宣忞玉抱得更紧。
宣忞玉似乎在这声嘶喊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跌坐在孟同裳怀中,神情恍惚的摇着头。
“不,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宣忞玉哽咽着,“小宣注射了A-31,只要给他血,他就能醒过来的!是你们,都不愿意救他……”
她双手的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淌。
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伤。
孟同裳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是决堤般落下。
他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紧紧抱着怀中已经逐渐没有了挣扎之力的爱人。
直到怀里的哽咽声越来越小。
最终是陷入昏迷。
孟同裳颤抖着抱起宣忞玉,将她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瞿渚清找来了急救箱,将纱布递给呼吸都仍旧有些打颤的孟同裳。
孟同裳颤抖着,给宣忞玉包扎好双手的伤口。
随后才力竭一般的在旁边坐下来。
“抱歉,瞿指挥,今天实在是有些乱。”孟同裳低着头,眼中泪意未退,“阿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异化者可以靠人血修复损伤,就,就着了魔一样……”
孟同裳哽咽着。
因为他知道宣忞玉想的是对的。
若是有足够多的血,他的小宣真的有可能醒过来。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啊……
“我这几天有带阿玉去医院的,但今天是小宣葬礼,她不能不来。”孟同裳颤着声儿,“小宣最喜欢妈妈了,她得来见他最后一面。”
孟同裳抬起头。
那双眼实在是红肿得有些厉害,不知道已经流过多少泪。
他之前在指挥署强撑的伪装,终于是全数破裂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有一个很好的家。
他的爱人,是让署里兄弟都羡慕得不行的温柔漂亮,他们也出了名的恩爱。
他的小宣,虽然才两岁多,但聪明伶俐,见过的人都喜欢得不行。
而他,刚成为指挥署最高指挥官的副官,算得上前程似锦。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不过一日,一切都破灭了。
小宣不在了。
宣忞玉也疯了。
他……似乎也要撑不下去了。
孟同裳仰起头:“瞿指挥,下一次绞杀任务是什么时候,让我去吧……”
那濒临崩溃的灵魂,仿佛只有靠着恨意,才能勉强维系。
瞿渚清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轻声道:“很快。”
他已经定位到崇幽再次离开了极域。
崇幽来的方向,正是这场葬礼的所在。
瞿渚清能猜到,崇幽是冲着齐卫来的!
这地方虽然不算闹市,但周围也算繁华,足够隐匿身形。
楚慎在离葬礼场地很远的地方,便止住了脚步。
孟宣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
他也不会将这份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常年卧底极域的他,已经背负太多罪孽了。
若是再良心泛滥到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于自己,那他可能早就被压垮了。
但他也做不到将自己撇得那么干净。
毕竟不是因为他,赤幽不会来。
孟宣自然也不会死。
楚慎在离葬礼很远的一处平房后面的山坡停下来。
这里树林茂密,他可以远远看到那抹刺目的白,但葬礼上的人不会注意到他。
楚慎看到了齐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