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他。”到达地点后,老大对鹄羽说道。
“我用彩羽起誓。”鹄羽再次将头顶的羽毛扒下来,握在手中说道。
老大瞥了眼彩羽,走下车,之后,拾秋听到了搬货的声响。
“听到了吗?路上时,外面有人在讨论里,说的是卫家的傀儡不见了,还发出了悬赏。”鹄羽看向拾秋,“他们为什么不说是有一个卫家人不见了?”
拾秋尝试了几次,没发出声,他垂眸看向自己嘴上缠着的绷带。
“哦,想起来了,你好像说过,你的存在在卫家是秘密,不能对外公开。”鹄羽自己找到了理由。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是……因为你的出生不正常吗?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最容易出些乱相,什么公公看上儿媳,嫂子和小叔之类的。”
见拾秋面色稍沉,鹄羽笑了几声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跑商时,我听过和卫家那个疯子有关的传闻。”鹄羽见拾秋的神情,以为拾秋不信,他快速说道,“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商队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和那群土包子野蛮人交涉,但我们可不是聋子,什么都听不到。”
鹄羽断断续续和拾秋说了些自己四处听来的传闻后,他发现拾秋的脸色更沉了,简直能滴出水来,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个被他们运输的货物,似乎是疯子的弟弟?
“你很喜欢你哥哥?”鹄羽问道。
“可我听说,你们卫家人自己也不喜欢他。”
胡说八道!
拾秋想骂人,这比排位连跪更让他生气。
卫家的人明明就很喜欢卫矜,就拾秋所看见的,明明是卫矜对卫家的人比较不客气,卫家的人对卫矜倒是很崇敬。
鹄羽看着拾秋的表情,有点纠结,但他还是把自己最好奇的一件事问了出来。
“我听说,你哥哥是人和傀儡生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啊?”
卫家人痴迷傀儡是出了名的,随着卫矜的年少成名,各类传闻也慢慢涌现,最多的就是关于他的天赋,有人说他从一个喝醉酒的卫家子弟口中得知,卫矜是卫九实验的产物,他和自己的傀儡结合,通过卫家不传秘法诞下子嗣,所以卫矜在傀儡术上的天赋才会这么高。
这么个离谱到不能再离谱的传闻,随着卫矜打败一个又一个老牌傀儡师,渐渐被部分人接受并认可。
随着鹄羽一句接着一句的话,拾秋改变了对这个人的看法,这就是个恶劣且说话不过脑子的人!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鹄羽掩饰性地笑了几声,低头摸着腿上的羽毛。
无处宣泄的怒火在拾秋身体里游走,连他自己都在惊讶,这些关于卫矜的恶意揣测居然会让他这么生气。
或许是无聊,安静了一会儿后,鹄羽把羽毛插回头上,他扭头看向拾秋。
“他们都说卫家新造出的傀儡和人无异,但我可不信,这些有名望的家族都一个鸟样,虚伪又虚荣,他们弄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就不停地炫耀,什么‘天下第一’啊,什么‘举世无双’啊,什么‘最像人’啊,在卫家之前,我都听过六次‘最像人的傀儡’这个形容了,结果一个个笨的要死,哪有我们聪明?”
鹄羽不喜欢傀儡师,自然也看不起傀儡师们引以为傲的傀儡术,在他看来,所谓的傀儡术,就是把木头雕成人样,然后让这个木头能动,其他就没什么了,傀儡能做的,他们人也能做,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父亲仅仅是成了个傀儡师学徒,就抛弃了他的母亲。鹄羽的哥哥加入商队后,跑商时去看看过他们父亲,不可一世的傀儡师大人哟,还不是在给店铺打工,穷的叮当响,还没有他们两个过得好。
鹄羽一想到哥哥对父亲处境的形容,就乐得不行。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拾秋脸色突然变得怪异的表情。
心中的怒火陡然消失了大半,脸上阴沉的表情维持不住,拾秋现在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明明刚刚还浓郁的让他烦躁不已的怒气,一瞬间就像被人偷了一样,导致拾秋心中现在缺失了部分情绪,大片的空白让他不知所措。
“我十几年前见过一个不可一世的傀儡师学徒,结果呢,你猜他怎么着?他现在……”鹄羽话还没说完,熊车翻了。
被袭击的黑熊变得暴躁,它起身抱着撞过来的傀儡车,不停撕咬,坚硬的木材在熊牙下裂成几块,上面的卫家家徽变成木屑,被黑熊吞入口中。
愤怒的熊吼在城里回荡,不远处听到声响的守卫们急急匆匆地往这个方向赶。
因为傀儡车的失控撞击,鹄羽头部收创,陷入昏迷,与此同时,车上也破开一个大洞。傀儡车车头的半身傀儡已经被黑熊咬的四分五裂,车身却依旧在向黑熊的方向冲撞,另外几头黑熊看到同伴被攻击,也围了上去,身后的熊车延缓了它们的行动,却阻止不了它们像傀儡车靠近。
拾秋一秒都没犹豫,他在回过神时,就通过洞口钻了出去,黑熊们被傀儡车牵住了视线,没有一头关注这个商队中突然加入者的行踪。
路上行人被发狂的黑熊吓得四散而开,拾秋没工夫关注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跑了一段路后,快速找了个小角落蹲下,用捡到的傀儡车碎片割着绑着双手的绳子,等绳子断开后,他取下了缠绕在嘴上的绷带。
久违的自由感让拾秋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想在城里找下有没有卫家的店铺,但想到商队的人或许正在寻找他,拾秋便没有从角落里出去。
暴露身份,他不是很确定卫家以外的人对他的看法,不暴露身份,或许走着走着就要被商队的人再次绑走。
拾秋靠着墙壁歇息了片刻,同时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
进城时,街道两侧人声鼎沸,现在则要安静的多,除了商铺外的伙计外,几乎看不到多少人。拾秋望着西南方向,一声接着一声的熊吼声从远处传来,或许之前街道上的人是被吸引到熊车那里了,又或者是被吓回了家。
根据这些叫声,拾秋猜测老大等人应该还没有赶到熊车那里,他们应该有安抚黑熊的方法。在路上时,他注意到商队里几头黑熊似乎都有些怕老大。
是个好机会,拾秋想着。
脚步刚探出去,拾秋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穿着,于是他又把脚收了回来。衣服上和卫家有关的装饰通通摘掉,弄不下来的,比如绣着的家徽,就只能想办法用东西挡着了,一番操作下来,衣服变得有些不伦不类,拾秋没怎么在意,再次观察了一会儿街道上的环境后,他果断走了出去。
被咬了几口的青色果子灰扑扑地呆在地上,看样子它的主人是被熊吼声吓到了,连正在吃的东西都掉了。没走几步,拾秋又看到了一袋糖炒栗子,他脚步一顿,把装着糖炒栗子的袋子踢到了青色果子旁。
“现在你有伴了。”拾秋看着青色果子,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拾秋一边快速扫视周边的店铺,路过其中一家时,拾秋走了进去。
这家似乎是卖傀儡的。
在拾秋问完后,店内的伙计停下手上的活,狐疑地打量着拾秋,他怀疑这个刚进来的客人是来故意砸场子的,看了片刻后,这份带着恶意的揣测败给了客人的脸。
这个面生的客人容貌实在好看,他就原谅一下下算了,不计较了,伙计想着。
“客人,我们这里卖的傀儡,都是出自于明院。”伙计一边说,一边指着墙上挂着的标识。
“那城里有卫家的店铺吗?或者卖卫家制作的傀儡的店铺?”拾秋继续问道。
伙计看向拾秋的表情变得更为怪异。
怎么会有人在明城问这个问题?
可是客人实在好看,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像戏曲里的天仙一样,就是衣服看着有点奇怪。
看拾秋无辜的表情,伙计再一次压下心中的腹诽,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个客人是真的不知道他在问多离谱的问题。
“明院几个月前就和卫家闹崩了,何况在没闹崩前,城里就没有卖卫家傀儡的店铺,客人,您说说,明院就是收学生教傀儡术的,还就在我们明城里面,这么便利,要是城里开了家卖其他傀儡的店铺,那不是打他们脸嘛?”伙计耐心地解释着。
活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不知道这个的人。
“所以城里没有卫家的傀儡吗?”
“那倒也不是,私下里买,明院也管不着啊,只要不摆到明面上就好,之前卫家那个。”伙计声音变小,他凑近了一些,“他过来挑战赢了后,城里一推去私下买卫家的傀儡的,那个一片片啊,明院的学生看到了,也没说啥。”
“卫家那个?”拾秋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个。”伙计挤挤眼,“客人,你不会这个也不知道吧?”
“我……知道。”他猜是卫矜。
“当时都说卫家的傀儡被明院的要好一些。”伙计说道。
“那你们卖傀儡的,觉得哪家更好?”拾秋问道。
“这个啊……”伙计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戳了戳,“哪个带给我的钱多,哪个就好。”
“我们呢,虽然拿货价钱稍微低那么一些,但不自由,只能卖一种,外面的可就幸福喽,哪个赚钱卖哪个,我爹他……”伙计话没说完,店铺外传来一声怒骂。
“一天到晚瞎说些什么。”一个和伙计面容相似、年岁大一些的老者走了进来,“读书读不好,傀儡术傀儡术学不会,连看店都不认真,你说说你,还能干成些什么?”
伙计撇了撇嘴,看在有几个客人在份上,没有和他爹顶嘴。
拾秋的注意力在老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迅速被吸到了老人身旁的那个人身上,他看到了一个他怎么都想象不到的人。
他不是死了吗?
和拾秋一样,夫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再一次遇到卫矜的傀儡,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傀儡脸上多了几分红润之色,他和店铺里摆设出的那些傀儡简直不是一类存在。
更像人类了,夫佑想着。
“大人、大人?您有什么吩咐的吗?”伙计打破了气氛的僵硬。
夫佑进店后,眼睛简直像是安在拾秋身上一样,让伙计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好色之徒。
没想到这人也会这样,伙计不屑又厌恶地想着。
在此之前,伙计见过几次夫佑,每次他爹都在后面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对比其他几位大人,夫佑脾气最好,也好说话,从不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伙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语气?去去去,真是个兔崽子。”老者伸手赶人。
夫佑身为夫家长子,该学的东西一个没有拉下,他自然看出了伙计拙劣演技下真实的眼神,皱起眉后,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拾秋。
果然惯会蛊惑人心。
拾秋和夫佑对视着,脑中想着逃跑的计划,他下意识望了眼店铺门口的方向。
“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不掉的。”夫佑注意到拾秋的小举动。
这句话一出,伙计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就连夫佑身边站着的老人,都忍不住看了眼拾秋,随后快速收回视线,尽职尽责地装瞎子。
“下次……”夫佑对老人安排完,便‘邀请’拾秋一同离开。
刚下熊车没多久,拾秋又坐上了夫家的傀儡车。
“这辆车是我叔叔自己制作的,比起卫家和明院,技艺要粗糙一些。”见拾秋一直盯着车身,夫佑开口说道。
夫家也是傀儡师世家,不过比起卫家,夫家更注重的是‘拆’,他们能将傀儡中的原材料分解出来,一些目前消失了、但市面上还有的卖的材料,就是夫家人从古董傀儡身上拆下来的,同时,‘拆’某种意义上也能理解成‘毁’,所以夫家也接毁坏傀儡的业务。
“哦。”拾秋换了个方向,继续盯着看。
他不是在看车,是在思索自己怎么跑出去,他可没忘记,自己一睁眼,这个人就要杀了自己。
可是怎么跑呢?
听伙计说的意思,明城和卫家已经闹崩了,夫佑带着的人又比商队的人多了好几倍。
像刚刚那样让车翻?
拾秋犹豫了一下,到现在,他也不是很能确定刚刚的事故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他生气了,然后愤怒的情绪突然消失了一大片,然后车翻了,傀儡车撞到了熊车上?
回忆了片刻刚刚的场景,拾秋却找不回刚刚的暴躁,他一遍遍想着鹄羽说的话,情绪上却再难起伏。
“听说你被人偷了?”夫佑继续问道。
傀儡的表情像是在生闷气,就和不开心的人一样。
好奇怪的问题……
拾秋听完后,沉默了一瞬。
“嗯。”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到明城的?这里离万古城可不近。”
想到游商那行人,拾秋没有作答。
“卫家他们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你会在明城这里,他们搜的都是些深山老林,崎岖小道。”夫佑继续说道。
拾秋自己也没想到,绑架他的人会把他带进城。
“这段时间我在修养,但也听说他们找你都快找疯了。”说到‘修养’,夫佑便想到自己身上的伤,以及这伤是谁造成的,他眸色暗了暗。
父亲告诉他,卫矜下的是死手,他也能感觉到,卫矜下手时没有留一丝情分,如若不是他的身体异于常人,现在的他就是一具尸体。
夫佑说不清自己的想法,恨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些他没想到的情绪,比如……对这具迷惑好友的傀儡的好奇。
他亲眼见到卫矜准备材料,也是亲眼看到卫矜制作,结果中间只间隔了短短几个月,傀儡身上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到底是怎么从一具普普通通、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傀儡,变成现在这副面色红润、还会生气的样子?
“一般来说,傀儡师对自己制作的傀儡,会有着不一样的感应,而以卫矜的天赋,他应该能感受到你的位置。”夫佑看向拾秋,“可是卫家的找寻方向杂乱无章,是无方向地大面积寻找,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偷你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醒的时候就在路上了,然而被人带进了明城。”拾秋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被人做了什么手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偷出来的。
夫佑定定地和拾秋对视着,在这双澄澈的眼睛里,他看不到类似隐瞒的情绪。
傀儡没有睁眼时,卫矜曾多次和他说,傀儡一定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所以才不愿意这么轻易睁开。
“你能帮我联系卫矜吗?”虽然不抱希望,但拾秋还是问了一句。
夫佑摇头。
“那你还要继续杀我吗?”
“夫家摧毁傀儡,从不是随心所欲、毫无任何理由的。”夫佑说道。
夫佑不太想承认,他似乎有些被好友、也是卫矜那天的样子吓到了,他若是真的摧毁了这具傀儡,或许卫矜会更疯,而不是如他曾经想的那样,恢复之前的模样。
他好像想的太简单、太理想化了。
回到住所前,夫佑在随行的人中找了一个去打听城里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回到临时住所,夫佑安排人把拾秋带到偏院后,便没在露面。
拾秋看了眼院外守着的人,定了几秒,走进院中。
夫佑给他的活动空间倒是比老大那几人要大的多,至少在这里,有柔软的被子,也不会时不时就有人来摸他胳膊,摸他手背。
“好像真的有点倒霉。”拾秋把自己陷进被子里。
从现实世界倒霉到梦中世界了。
‘希望一觉醒来能回到寝室。’抱着这样的想法,拾秋睡了过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睡着,必然会进入这个世界,但在梦中睡着,却不一定能回到现实世界,比起前者,后者可以说是毫无规律。
第二日,拾秋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朝食?”拾秋困惑地重复了一句。
收拾好后,拾秋被人带到夫佑用餐的地方。
“这些都是明城著名的吃食。”夫佑对拾秋说道。
拾秋看着桌上一盘盘的吃食,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一碗他最熟悉的。
他是傀儡,应该毒不死。
领拾秋进来的下人并未离去,拾秋坐下后,他站在拾秋右后侧,低声介绍着拾秋正在吃的早饭,拾秋有一瞬间想到了卫千言等人,在万古城时,他们也是这样介绍着酒楼里的菜品。
“你不吃吗?”夫佑的视线过于明显和直白,拾秋垂着头也能感受到这股视线,他放下手中的碗,抬头看了回去。
“我已经吃过了。”
拾秋不再说话,他垂下头继续喝粥,速度比刚刚明显快了不少。
如果没有夫佑的视线,喝这碗好喝的粥应该算件享受的事情。
“我见过其他傀儡吃东西。”在拾秋喝完后,夫佑突然说道,只是他没有过多解释,便让人把拾秋带回偏院。
接下来的几天,拾秋和夫佑几乎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碰面,一日三餐,每天都准点有人来通知拾秋,带拾秋到夫佑吃饭的场所,而每一次,都只有拾秋一人吃,夫佑的回答永远都是‘吃过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傀儡,我都快觉得你在给我下毒。”某一次,拾秋忍不住说道。
“有专门给傀儡用的毒,不同的制作材料对应不同的毒,我从小就学这些。”夫佑说道。
听到夫佑的话,拾秋吃饭的动作一顿,他是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更容易困了一些?
饭里不会真的加了什么吧?
“卫矜从小学的是如何将一块块不同的材料熔炼成整体,而我学的是如何将整体更快、更好的拆分,并提炼出里面有用的材料。”夫佑继续说道。
“大概九岁时,父亲给了我一具年代有些久远的傀儡练手,他之前也经常给我些傀儡练手,但都没有这一具珍贵,里面的一些材料,在现在已经很难再找到相同品质的了,所以我一时间不敢动手,怕毁坏了傀儡里的材料。”
拾秋看向夫佑,他有预感,接下来有卫矜的戏份。
“后来父亲把傀儡给我的消息就流传出去了,里面应该也有父亲的手笔,再后来,卫矜听到这件事,那些材料卫家也有,不过他当时年龄小,分不到那些材料,所以他便来找我交朋友,我们是这么结识的。”夫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他小时候没有看出卫矜的目的,单纯地以为卫矜是来找自己交朋友,还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把那些材料给他了?”拾秋问道。
“给了。”夫佑没说的是,为此他还和父亲大吵过一次。
“他还是没有变。”沉默一会儿后,夫佑说道。
一开始他没看出来,可随着和卫矜认识的愈发久,他慢慢也意识到,因为卫矜之后又陆陆续续‘交’了不少朋友,这些人手中都有着些许不常见的材料。
夫佑说完后,自己拿了个小婉,慢慢也吃了起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共同进餐,也是第一次夫佑没有盯着拾秋,虽然气氛沉默了不少,但少了那抹视线,拾秋觉得自己变轻松了。
夫佑喊来下人,拿来了一坛弯月酒。
“我不喝酒。”看到夫佑询问的视线,拾秋摇头道。
“对,酒对沉木不好。”夫佑想了起来,“不过以他的技术,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夫佑一人喝了起来,慢慢的,他的视线又固定到拾秋身上,准确的说,是拾秋抬手时裸露出来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有一小块红色。
“这是什么?”夫佑突然伸手握住拾秋的手腕。
在他的手指的映衬下,傀儡的手臂看着更白了。
“应该是蚊子咬的。”顺着夫佑的视线,拾秋看到了手腕上方一点的红点。
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蚊子咬。
想着自己是傀儡,拾秋在院中散步时,没有躲避蚊子,结果等到身上痒时,才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大红包。
“蚊子咬的?”听到回答,夫佑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划过拾秋的眼睛,回到了自己握住的地方。
看上去确实像是蚊子咬出来的。
可是傀儡被蚊子咬出包?
夫佑下意识用指腹摩擦着傀儡皮肤上鼓起的地方,拾秋快速收回了手臂。
本来已经不痒了,夫佑这一动,手臂上的包又开始痒了。
而等拾秋抽回手,夫佑才看到傀儡手腕上被自己握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圈浅红,似是被他握出来的。
这具傀儡真的很像人。
恰好此时下人前来传信,夫佑像是想起了什么,留下句抱歉后,匆匆忙忙出去接待来客,等他走后,一个拾秋面熟的下人走来,带着他回到偏院。
到了晚上,几个下人抱着香炉走进偏院,形状小巧地拜访在房中的桌上,几个大些的摆放在院子里。
“少主让我们送来的。”下人和拾秋解释道。
“它们是?”
“驱蚊、凝神。”
假装听话地在偏院住了一段时日后,拾秋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逃跑尝试,毫无悬念,他失败了,院外闭眼休息的守卫在他跳下墙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瞳孔中无一丝困意。
霎时间,漆黑的院落变得灯火通明。
“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不需要过多的睡眠。”一段时间后,听到消息的夫佑出现在拾秋面前,时间已然到寅时,夫佑身上还穿着白日的衣服,看样子是一直在忙碌。
这段时间夫佑很慢,肉眼可见的忙,院中的其他人也都很忙,只有拾秋一个人闲着,且他无法获知外界的消息,越是闲,他便越是心慌。
“傀儡?”
“不,他们是人类,不过他们被选拔出来后便持续的接受训练,早已异于常人。”夫佑说道。
拾秋扫了眼守卫。
他观察了多日,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只是闭着眼睛,根本就没睡。
“手还好吗?”说完,夫佑拉住拾秋的手。
灯火下,拾秋的手上有着明显的灰层,还有些草籽一类的东西。他跳到草堆里时,手碰到了地,手上的这些东西也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等沾水的丝绸将这些灰层一点点抹去后,几条血丝才暴露出来。
“不用。”见夫佑又安排人去拿药,拾秋拒绝道。
夫佑突然让人拿来水和丝绸就已经够让他震惊和不习惯的了。
某一瞬,他甚至觉得夫佑的眼神和卫矜有些许相似。
“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盯了几秒血丝,夫佑说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询问拾秋逃跑这一件事。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灯火通明的院落再一次变得漆黑。
失败后的第二日,拾秋在寝室的床上醒来,他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纠结怎么和夫佑相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