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by一只淇雾

作者:一只淇雾  录入:12-22

“哦,这次需要写下来吗?”他不以为道。
“不用,季大公子,走心和走合同不一样,就算盖了公章也没有约束作用。”贺征无奈道。
应付完贺征,季抒繁烦躁地抽了支烟才往回走,林叙墨正好收拾完东西,见他回来,便扬了扬下巴道:“我看你也没心情钓鱼了,回去吧。”
季抒繁在他跟前站定,剥了颗薄荷糖含在嘴里,过了好几秒,唇边勾起一抹诡异而怜悯的笑,“叙墨哥,关于你,我最近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越了解,林叙墨越知道他这个异姓弟弟手段之狠辣,忌惮道:“有话直说。”
“听说你为了全盘接手林氏,这段时间挺着急联姻的,联姻的家族和对象都选好了。”季抒繁望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友善。
“是,你消息很灵通。”对这件事,林叙墨坦坦荡荡。
“季抒娅还不知道。”
“嗯,还没有对外宣布,所以我说你消息‘灵通’。”林叙墨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你把她当妹妹?”季抒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林叙墨确认。
“抒娅吗?当然,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季抒繁追问。
“够了,季抒繁,你放尊重一点。”林叙墨俊朗的脸上再一次染上愠色。
“那就是没有了,真可惜。”季抒繁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林叙墨一时语塞,一是他的确从未对抒娅有过任何逾越的感情,再一个,他并非对抒娅的心意毫无觉察,只是作为哥哥,不论是从道德、还是从风度层面,抒娅自己不明说,他也只能装作不知情。
“那么,叙墨哥,你喜欢……不对,换个词,你满意跟你订婚的那个女人吗?”季抒繁穷追不舍,并不在意这话是否问得过于直白,毕竟是林叙墨让他不爽在先,“不满意,或者一般满意的话,换成季抒娅怎么样,我姐姐配得上你。”
“你疯了吗?!”林叙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有必要这么震惊吗,季抒娅喜欢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季抒繁嗤笑道,“我是同性恋,生不出孩子,季明川治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把我治好,一定会逼季抒娅找个赘婿。虽然我懒得管这女人的事,但我也不想看她余生和不爱的人相看两厌,重蹈顾泱的覆辙。”
时至今日,季抒繁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这种净会愚弄人的、无用的感情到底有什么用,但他做事讲究证据,自记事起,他掌握过两次季抒娅喜欢林叙墨的证据。
头一回,他才丁点大,不通人情、事理,在房间玩着积木,突然听到隔壁房的姐姐痛哭出声,砰地从床上滚下来撞到什么重物,生怕唯一和他打断筋还连着骨的姐姐就此挂掉,火急火燎地冲去隔壁房,用瘦瘦窄窄的肩膀把姐姐支撑起来,帮她冲泡好红糖水,无聊地监督她喝完时,看到床头摆着两只TINNE WINNE小熊,一只穿着蓝色制服,胸口刺了两个字母“XM”,一只穿着粉色制服,胸口同样刺了两个字母“SY”。
XMSY……啊,羡慕少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本少爷是本少爷。
再来就是刚上初中那会儿,捡到了已是高二生的季抒娅遗落在客厅的地理课本,课本扉页的右下角工工整整地写着“林叙墨”三个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却写了林叙墨的名字,翻到书的封底,在对应位置上还写着北岛的一句诗,“人间本不该这么令我惊喜的,但是你来了。”
原来,XMSY不是羡慕少爷,是叙墨抒娅。
季抒娅那种高傲、内敛到称得上孤僻的女人,居然会为另一个惯常用绅士和温柔来武装自己的男人而喧嚣、沸腾,多不可思议。
“好了,季抒繁,早知你这么睚眦必报,别人敬你一分,你就要还十分,说什么我都不会约你出来钓鱼谈心。”林叙墨头疼道,“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好吗?”
“发生过的事,再怎么掩饰都有痕迹。林叙墨,我姐姐配得上你,她不比任何人差。”季抒繁似威胁又似托付地、郑重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娶她,好好待她,瑞盛风投50%的股份,我双手奉上。”
瑞盛风投50%的股份,这份嫁妆,说出去足以震惊整个金融界!林叙墨失神了足足一分钟,说不动心太假了,但权衡后仍是摇了摇头,“抒繁,我知道你嘴硬心软,你关心抒娅,容不得别人欺她分毫,可我也把抒娅当作亲妹妹,自年少时初见,到今天以兄妹相称了十九年,如果为了瑞盛的股份娶她,那我林叙墨成什么人了?”
闻言,季抒繁反而松了口气,他希望季抒娅得偿所愿,但又不希望她走进一座新的坟墓,好在林叙墨是真正的君子。
“叙墨哥。”这一声哥,季抒繁喊得是真心实意,“算我欠你个人情,联姻的事不用特地说明,就让季抒娅从新闻上知道,结婚也不必送请帖来,那蠢女人,这辈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咔嚓——”不远处,蓦地传来树枝、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很细微,但在这样空荡荡、方圆十里找不出第三个人的寂静山谷里却显得很响亮、突兀。
此时此刻,可以不打招呼直接进入水库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季抒繁和林叙墨同时变了脸色,僵硬地转身望向声源。
偷听到大部分对话的季抒娅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她穿着一身藕粉色CHANEL粗呢短裙套装,头上是一顶奶白色的法式小礼帽,那一头比绸缎还柔顺漂亮的长发被特意卷成撩人的水波纹,脚下是一双同色系7cm高的Manolo Blahnik麦穗高跟鞋,一举一动都十分受限。
太狼狈了,逃跑很狼狈,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心事被自己的亲弟弟和恋慕之人联手揭开更是狼狈至极。
滚烫、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煮沸、打圈,季抒娅强作镇定,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才重新扬起下巴,挺直背,一步一步、娉娉婷婷地走向并肩站在岸边、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两个男人。
即便白日梦破碎,她也不害怕听到真相,有什么梦能做一辈子呢,唯一有些后悔的就是,今天的妆化得太温柔了,没有上挑的眼线和锋利的红唇,看起来会很好欺负的。
季抒繁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狠狠刺痛了,顾泱死后,被胶水强粘在一起的家轰然倒塌,整整十九年,他从未见季抒娅穿过除黑色以外的任何颜色的衣服,这样残酷的事实让他忘了,姐姐首先是柔软的女孩儿,她不是生来就孤僻、坚强的,没有人替她撑腰的时候,她就得自己爬起来,而在他被关在精神病院每天接受催眠洗脑的时候,如果不是季抒娅顶着被剥夺一切的风险忤逆季明川,坚持不到出院他就会彻底崩溃。
我们抒娅,是顶顶好的女孩儿,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乱糟糟的家庭,生了她,又没人爱她,不爱她,却还要逼迫她,抓着少女时期沐浴过的一抹光,还没来得及走出寒冬,就又被一脚踹回深渊。
“姐姐……我、不知道你会来……”季抒繁看着双眼通红的季抒娅,慌乱得语无伦次,双手发抖地脱下防寒服罩在她身上,“对不起……我不应该替你做决定……”
“没关系,阿繁,是你的话,没有关系。”季抒娅制止了他,坚定地握了握他的手,而后将防寒服脱下来还给他,“我打扮了很久才出门的,今天,从早到晚,都要很漂亮才行。”
林叙墨的心情也很复杂,原本两点一线的关系突然变得剪不断理还乱,他似乎再也无法在自己和抒娅之间找到一个相处的平衡点。他心疼抒娅,但也清楚知道这不是爱,因此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无奈。
今年今月今日,三十二岁的林叙墨不知道这是二十八岁的季抒娅最后一次为自己妆点色彩,要等几度春秋,在为数不多的几个避无可避的场合见到永远一身墨装、一点红唇出现的抒娅,纤细优雅的身影在时光翻起的书页里重叠,回到家,找到旧电脑里存档的少女发来的一封封静候回音的邮件,才反应过来——
季抒娅生命的底色是墨色,独行在静谧长河里的黑天鹅,只有来见他时,才是明媚的彩色。
“你们还要继续钓鱼吗?我在京兆尹订了包厢给叙墨哥接风洗尘,从水库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季抒娅打破这沉默、悲伤又尴尬的气氛,得体地问道。
“姐,我就不去了,晚上回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季抒繁没脸再继续当电灯泡。
“叙墨哥,你呢,还有胃口吗?”季抒娅平静地看着林叙墨,昨晚新做的法式美甲却深深陷进了掌心。
“……不用了,谢谢抒娅,我在B市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买了晚上六点的机票回上北市。”林叙墨迟疑了一阵,到底是婉拒了。
凭空冒出来的机票,季家姐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腮红妆点着,季抒娅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个女鬼,季抒繁更是恨得牙痒痒,为什么越真挚的心意越得不到善终,为什么明明不会有结果,却还要安排他们相遇!
可是可是,季抒娅没错,林叙墨更没错,只是这一生,不能再同路而已。
“那就让季抒娅送你去机场吧,我要回公司,不顺道了。”季抒繁抹了把脸,又擅自做了决定,而后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小季:就你俩想管我是吧?全部创飞
十九年青梅竹马,今年今月今日,风光大葬

日子匆忙地翻篇。
2023年的最后一天,下午三点,季抒繁在瑞盛大厦开完本年度最后一个会议,和William一前一后地从会议室走出来,身后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截止至十一月,瑞盛风投今年的总营收已超六千亿,同比去年增长了31.4%,前五个月涨势平缓,起飞的节点在今年六月,季抒繁正式任瑞盛风投CEO,人还在纽约就以犀利独到的眼光和雷霆手段摒弃了一部分投产比不乐观的项目,清理了一大批“闲人”,带着自己在北美组建的队伍强势入驻,进行资源整合。
十二月的营收更是水涨船高,比去年翻了一倍不止,等季末财报过审批,全公司的人都能在放春节假前拿到16薪和相当可观的奖金,以及一次不限时间地点的带薪旅行福利。
季抒繁听着那些声音愉悦地勾了勾唇,带团队需要的不是通情达理和事事妥帖,为你工作的人在乎的无非是钱多钱少,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乘电梯回到顶层办公室,季抒繁脱掉束缚的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和袖扣,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SQ1魔方玩了一会儿,才问William:“接下来是什么行程。”
“下午四点,约了Jonathan教授会诊,从公司到启望医疗中心驾车需要三十分钟,算上堵车时间,建议十分钟后出发。”William脱口而出。
“咔——咔咔——”季抒繁低着头,将魔方打乱,又用九秒速拧还原,如此重复做了几次,就无趣地将魔方放回了原位,“再延两天吧,过了元旦再说。”
每一次会诊都要把他血淋淋地剖开、解构、再重组,好像在用众多尸块拼凑一个新的空心人。
从前,牢笼一般的自我保护意识将他囚困住,本能地抗拒那些妄想刺探他内心的心理学教授,经过多年抗争,牢笼轻了一点,一只脚踏在了实地上,明知今天去会诊得到的结果大概率是好的,可为什么会在听到William说“会诊”两个字时,感到极度的恐慌,想将期限尽可能地往后拖。
这两个月,空荡荡的心里好像被种下了什么,晒过太阳,淋过雨,渐渐地要发芽了。
“阿繁,不能再拖了。”办公室内仅他二人,William脸上多了几分温度,言辞恳切,“Jonathan教授在国内的时间不多,按照惯例,在顾总忌日后就要会诊的,但越南之行来得突然,你赶不回来,Jonathan教授也等不了那么久,这才把会诊时间协调到今天。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Jonathan教授的家庭观念很重,要回伦敦和家人过家庭日,下次来中国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最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你和季明川对垒的压力就会越大……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知道,备车吧。”季抒繁迷茫地看着William,那一刻,已无力思考新芽为何而破土。
半个小时后,黑色加长版劳斯劳斯幻影停在了启望医疗中心的大门前,保安从William手中取走钥匙,将车子开去地下车库,前台接待员早早做好了准备,微笑着引着二人穿过一条挂满了近现代抽象派画作的长廊,停在一间独立的诊室前。
这间诊室的主人就是Dr.Jonathan,顾北鸿至交好友的儿子,中英混血,年近六十,在心理学,尤其是PTSD领域有非常多前沿的研究,在UCL任教多年,声名显赫。
十六岁那年,季抒繁和所谓初恋的亲密照被印刷了几千份,一夜之间传遍学校,被迫出柜,来自家族和社会的双重压力,几乎要把他压垮,整天飘若游魂,只要有目光落到他身上,不论是好意还是恶意,统统都是一把刀,将他扎得痛不欲生,而在那种情况下,始作俑者竟然还敢绑架勒索,趁他去办理退学的时候,将人掳进深山,打电话给季明川开口就要二十亿美金,不给就撕票。
“嘀嘀嘀——”叫个不停的新型炸弹绑在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胸口,他被黑布蒙着眼睛,一口水不给喝、一口饭不给吃地关在深山的小木屋整整四十九个小时,催命般的计时音在耳边萦绕,心理和生理都被摧残到极限,而那个告诉他爱是什么、亲吻是什么的恶魔始终不曾心软,一言不发、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那漫长的四十九个小时,季抒繁混沌地将自己放在一架天平上,以自己为单位计算二十亿美金和世俗名声的重量,也许这辈子他都无从得知季明川和顾北鸿到底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将他从天平上换下来。
临爆炸还有二十秒,特警部队才一举冲破木屋,制服歹徒将他救下来,火光冲天的瞬间,季抒繁伏在警察的背上回了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座木屋在熊熊大火和磅礴浓烟中化为粉末。
只要再晚二十秒,硝烟里会扬起他的骨灰。
那日后,季抒繁的心理状况每况愈下,几次寻短不成,人变得愈发沉默,起初心理医生只以为他排斥交流,后来采取了强制干涉手段,才知道严重的心理障碍已经影响了他神经、肌肉以及声带的正常协调运动。说人话就是,季抒繁患上了癔症性失声症。
顾北鸿对这个孙子所有的爱恨都源于顾泱,季抒繁那么像顾泱,像到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一度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弥补的机会,却没想到是报应,同性恋的女儿又生了个同性恋的孙子,实在可笑。不等闹剧结束,顾北鸿便鄙弃了这个用心栽培了十六年的好外孙,季明川趁机将季抒繁送去美国,在疗养院寄养了一整年,前前后后派了不知道多少个心理医生去干涉治疗,好像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把弯掉的钢丝掰正回来,却忘了过刚易折、慧极必伤的道理。
撑到十七岁,季抒繁才等到季抒娅搬来救兵——去到伦敦后,在Jonathan叔叔的帮助下,用了两年多年的时间,那残破不堪的少年才逐渐被缝补好表面,从一个几乎丧失了语言和情感表达能力的癔症患者,变得至少能重返社会。
【??作者有话说】
是的,还有一个混蛋,真正的混蛋。
这只淇雾第一次写狗血文,后面如果用力过猛,创到大家,先道个歉!
Ps:冻结章今天放出来了,虽然是删减版,但是重要剧情都在,可以看看~

第68章 是孽躲不过
季抒繁尊敬地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温润而发音标准的“进”,才推门而入。
Dr.Jonathan的诊室不大,布置很温馨,乳白色的轻纱窗帘规整地束起,下午三点多倦怠的阳光穿过绿植的缝隙从窗台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圈圈点点的光斑,空气里不仅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飘逸着一股淡淡的白茶香。
“Jonathan叔叔,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安康?”季抒繁放缓脚步,走到办公桌前,稍稍欠身致意。
“一切都好。”Jonathan刚好擦拭完眼镜,戴上圆圆的黑框眼镜,配上那一头茂密花白的头发,笑容和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老派的贵族气质,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区域,拍了拍季抒繁的肩,领着他和William坐到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绿格纹布艺沙发上,“Zephyr,半年不见,你变化很大,我感到很惊喜。”
“我猜叔叔是想夸我更帅、更有魅力了。”季抒繁和Jonatha坐在一张沙发上,William将手中的暗红色纸袋递给他,才笔直地坐在他们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哈哈哈,小家伙,你一直都非常有魅力,只要是见过你本人的,就绝不会质疑这一点。”Jonathan从不吝啬对小辈的夸奖,那双经过岁月沉淀、比宝石还要明亮的湛蓝色眼睛,不论注视谁,都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过这次见面,你让我看到了我一直致力于让你重新拥有的能力——human connection,我很期待知道这半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您过誉了。”季抒繁莞尔一笑,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古朴的锡罐道,“前段时间我托人寻了一点桐木关里,茶农用传统松烟熏焙的正山小种,和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香甜型红茶味道大有不同,想着您或许会喜欢,明天就是新年了,也算我的一份心意,请叔叔笑纳。”
礼物显然送到了心坎儿上,Jonatha眼睛都笑弯了,“你的礼数一向周全。”
“咚咚——”
旧叙得差不多了,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Jonatha抬头说了声“进”,转而跟季抒繁解释道:“应该是我的助理,来给我送些资料,请稍等。”
“请便。”
话音落地,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男人的下半张脸被口罩挡得严严实实,上半张脸蓄着稍长的刘海,眉眼掩在刘海下,亦叫人看不真切,怀中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微微躬身向众人致意后,立马调整了脚步,将文件放到Jonatha的办公桌上,欲转身离去。
好巧不巧,转身的刹那,窗边吹起一阵风,不仅将办公桌上的纸张拂得簌簌响,更将男人的刘海掀得翻飞——
一双极致魅惑的桃花眼,眼尾像钩子一样挑起,长而密的睫毛轻垂着,在眼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恰好笼罩住右眼的那颗浅褐色泪痣。
从这个人进门,季抒繁就无端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直到看清那双眼睛,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给劈中了,猛地站起身,喝道:“站住!”
男人慌张地抓了抓刘海,脚步不停。
“我叫你站住!”季抒繁脸色唰地阴沉下来,大跨步冲过去,一只手钳住男人的左手腕,另一只手去摘他的口罩。
“Zephyr,Alex是我的学生兼助理,这两年才跟着我做研究,年纪跟你差不多,但我应该没介绍你们认识过。”Jonatha一脸不知所以然地站起身。
噩梦近在咫尺,季抒繁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满腔恨意让他恨不得立刻掏枪爆了这畜生的头!可惜不能,不仅因为国内不允许持枪,更因为此时此刻,比恨更能裹挟他的,是恐惧,那种坠入深渊、浑身爬满毒蛇的感觉让他举步维艰,身体像被石化了,呼吸都很奢侈。
“不、必。”季抒繁一字一顿道。
男人弯了弯眼,轻松反制住他,攥着他的手腕,主动把口罩摘了下来,“阿繁,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不得不说,那是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顶级的东方骨相却搭配着稍显异域风情的五官,皮肤白得像吸血鬼,薄唇勾起时会在脸颊两侧扯出两个小梨涡,继而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我也没想到,你这畜生居然没死!”季抒繁脸上血色尽失,挣了一下没有挣脱,更大声地喝道,“放手!”
男人恍若未闻,不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冰凉的指腹像蛇信子一样舔过季抒繁腕间微微搏动的血管。可见,被发现时的慌乱是装的,戏弄人能让他获得无上快感。
“也许我们缘分未尽,阿繁,八年不见,别来……”
“啪!”容不得这畜生把话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就响彻整间诊室,显然,扇的那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别他妈叫老子名字,我嫌脏!”季抒繁迅速抽回手,眼中写满厌恶,连退了好几步。
见状,Jonatha和William震惊地对视一眼,似乎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男人偏着头,右脸被扇得发麻,大手一比一盖住脸上的巴掌印,眼中闪着晦涩、危险的光,默了两秒,竟轻耸着肩膀,笑出了声,“以我们的交情,叫季总是不是太生分了?阿繁,别来无恙,八年时间,你变得很……锋利。”也很美味。
“拜你孟浔所赐。”季抒繁强作镇定,冷哼道,“阎王不收你这条狗命,我收,今天只要你敢出这间诊室——”
“怎么,你要来找我?”孟浔打断他,凑到他跟前,低声耳语,“阿繁,这八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白天想,晚上也想,想你被黑布蒙住眼的样子、索吻喘息的样子,甚至是哭着喊学长的样子,真可惜,没做到最后一步。”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子上,季抒繁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上下牙床狠狠磕了一下,目光再度被牵引着撞入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于是,记忆最深处被腐蚀出一个黑洞,足以将他二次毁灭的东西从洞里钻了出来——
“别紧张,站稳些。”孟浔手疾眼快地扶住他软下去的腰,继续刺激道,“阿繁,你还有仇没找我报,我也是,你身上还背着我父亲的一条命。”
一声声亲昵的“阿繁”如诅咒般穿透身体,季抒繁深灰色的瞳孔骤然一缩,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几度启唇才勉强发出声音,“别碰我——”
见情况不对,Jonatha赶紧走过来分开他们,“你们很熟吗,这是在做什么?”
“旧友重逢,叙叙旧而已。”孟浔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鼻腔中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苦橙香,视线始终锁定在季抒繁身上,像饿极了的野兽想一口咬中猎物的命脉那样,“季总,这种尺度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请见谅。”
季抒繁从来不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从伦敦重回纽约,尤其是跟傅洛臣那贼子绑在一起后,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心理素质比少年时期强了何止百倍。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反击道:“我的字典里没有‘见谅’这两个字,孟浔,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你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最好也有胆子承担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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