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天,跋烈派去监视的人回来报告,果然发现了那些大臣谋反的证据。
跋烈立刻下令将他们抓起来,并继续监视,以肃清余党。
这下他开始相信我了。
在一个月内,我为他找出了宫里潜伏的所有隐患,有些甚至是叛乱者派到御膳房和太医院的奸细。
然后他愈发地信任我了。
几乎整天让我跟在他身边,我回"琉璃宫"的时间都屈指可数。
而肃清工作结束后,跋清就回严华岛去了。
我在宫里也渐渐地了解了很多事情。
跋清的火焰麒麟名叫"颲炎",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创造出来的神兽。
一般拥有神兽的皇族,都是用"创造"那种方法来得到神兽的。
神兽是上古的生物,早已灭绝,只有留有那种神兽血液的皇族才能在某个时刻"造"出自己的神兽为自己服务。
神兽被创造出来之后会至死至终都跟随着主人,若主人死亡的话,神兽也会死去。
跋清的神兽名"水愚",能力是感应和预言,跋清自己的能力是属于诅咒术一类的。
而跋烈的神兽"颲炎"能带着骑在它身上的人穿越任何物体,并且不会有任何损伤。即是说,即使敌方的攻击很猛烈,只要调整好状态就能穿越敌人的攻击,而不会受伤。
跋烈则擅长攻击类的术法,他的攻击力优秀得无与伦比。
听说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和"颲炎"一起剿灭了进犯边境的邻国的数千军队,从此名声大振。
他也是精力充沛的人,是男人。
我现在已经不能把他看作是当初的那个漂亮的少年了,他几乎夜夜都会去妃子的寝室留宿,去得最多的是幻真和蝶珞的地方,但该早朝的时候还是会早朝,从未迟到过,并且精神奕奕,仿佛和妃子厮混能有助于他更快地恢复活力一样。
有的时候,他也爱逗着我玩,喜欢出其不意地抱住我,我却总是将他推开,然后无辜天真地睁大眼睛,甜蜜地微笑,解释自己还太小了。
他会有些失望的样子,放手,但他从不曾命令过我。
在他心里,也许不习惯要靠命令来得到一个人,他想要的东西总是摆好了放在他的面前,所以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强迫别人。
因此我很安全。
而我并非是讨厌那种行为,没经历过的事情,我也会觉得很好奇。
对于跋烈究竟留宿何处我倒并不在意,因为身体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要跋烈的心。
完整的心。
不是只有一片的心。
在得到他的心之前,我都会一直拒绝下去的吧。
此外,众妃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激烈得很,特别是幻真和蝶珞之间。
我生来就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因此倒也暗自庆幸自己能置身度外。
我只是等待,等待跋烈能来爱我。
九月的时候,跋烈即位后第一次宴请别国的政要。
请了最南方的三个国家:日、扶云和月露。
因为风其雷是最最北方的国家,所以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尽力交好南方国家,对于经常进犯边界的湛之水则毫不客气。
这次商量的事情也多半关于越来越猖狂的湛之水了。
日国在上代就和风其雷有联姻,所以关系一向良好,而前些年,跋烈有个异母姐姐跋雪嫁去了月露,所以友好关系也建立起来了。
有问题的只是夹在两个国家之间的扶云而已。
我、幻真和蝶珞也陪在跋烈身边出席了宴会。
日国这回没派上次即位典礼上来的蜜色肌肤的女孩子,来的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
月露则来了一个很美艳的女子,穿着他们国家传统的服饰,更显得性感。
而扶云......
唉,竟然来的还是那个洛桑王子。
而且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如坐针毡,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幻真和蝶珞分别坐在跋烈的两侧,我坐在蝶珞的旁边,正好要靠近扶云国的席位了,几次都想站起来找个借口出去了,但又一想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再说那样出去反而会更加让洛桑怀疑。
于是暗暗叹着气,安静地坐着喝酒。
跋烈最近的情绪似乎变得急躁了,照理来说,湛之水的进犯次数虽频繁了,但风其雷并不是不能应付,所以不需要花特别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而且两国势均力敌,湛之水也无法讨到便宜。
但即使在宴会上,他在幻真和蝶珞的陪伴下,仍是显得有些烦闷地一杯接一杯喝酒。
我进宫以来就不曾和幻真还有蝶珞说过话。
以前在严华岛上的种种仿佛是做梦一般,大家都好像陌生人一样。
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不,对于幻真和蝶珞来讲,也许是为了那个男人所拥有的东西,而对于我来讲,却是为了那个男人本身。
酒过三旬,跋烈开口了。
"......最近湛之水一直进犯我国,甚至有全面进攻的迹象,所以想请你们过来商讨一下。"
日国和月露的使者立刻表态了:出兵帮助是不大可能的,一来距离太远,人员、粮草运送不便,二来湛之水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不过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会支援风其雷一些物资和人员,而且不会干涉风其雷的举动。
跋烈满意地笑了。
其实只要其他国家不联合起来干预他给湛之水的打击,就已经达到了这次的目的了。
剩下扶云的洛桑。
他喝了一杯酒,才缓缓开口,"我可以帮你们攻打湛之水。"
语惊四座。
大家都不由面面相觑。
谁也不曾想到最不看好的扶云会出这么大的力。
能下这种决定固然对我们风其雷是再好不过的,但作为只有王子的洛桑究竟有无资格下这样的决定呢?
跋烈微微皱起了修长乌黑的眉头,沉吟:"......我们不会勉强贵国出兵,这种事,是不是先和你父王商量一下会比较好?"
洛桑笑了起来,浅金色的眼眸却冰样冷静,"我来的时候已经跟父王商量好了,他会给我一万兵马,供我全权调遣,我也会加入你们的军队。"
他的话语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日和月露的使者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即使是派兵援助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情了,更别提那个国家的王子要加入风其雷的军队攻打湛之水。
"我很感激你的帮助。但是,洛桑王子,"跋烈说道,"战争是很残酷的,我怕到时候不好向你父王交代。"
"我说过了,已经同父王商量好了,他一切都随我。"洛桑玩弄着手里的酒杯,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既然对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要他考虑未免显得可笑,而且说有条件,倒也可以听听那个条件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可以做交易。
跋烈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条件?"
洛桑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滑过,最后停留在我的方向。
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想要那个孩子。"他指着我,对跋烈笑,"要是你把那个孩子给我的话,我就会履行刚才我说过的话。"
我惊得心都几乎停止跳动。
宫殿里有过一刹那的寂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
但是,下一瞬间,出席宴会的其他人的说话声就更大了。
蝶珞和幻真也开始讲话。
跋烈的脸色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这里。
我为什么老是要受到注目礼......
如果得到扶云一万兵马的援助,再加上扶云的一个王子,进攻湛之水获取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得多了吧,而我只是一个会术法的孩子而已,怎么想,这个交易都很划算。
我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活洛桑,让他和飞骏一起溺死就好了......
那样我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我不想离开跋烈,不想跟随洛桑......
我一定会很有用的,所以,跋烈,请求你,不要答应他的要求......
我低着头不住地在心里默默祈祷。
跋烈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问道:"你能说一下你要云水炎的目的吗?还有,你为什么想帮助我国攻打湛之水,那理由我也想听,否则,我无法答复你。"
"云水炎......云水炎......呵呵......原来是叫云水炎......"洛桑低声说着我的名字笑起来,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总觉得那笑声中透着一股疯狂。
我向跋烈看去,跋烈疑惑般地看了看我,似乎想问我是不是和他认识,我摇了摇头。
"想要云水炎的目的只是和他有过肌肤的接触,从此就再也忘不了他,一直思念着他......"出乎意料地,听到了那种仿若情人间低喃亲昵的话语,令我寒毛直竖。
我明明只是在海水里把他像死猪一样拖上礁石的啊......
那轻佻的话语使跋烈大怒,在别国使节面前显示出自己身边的人和别人有染的事实,换做任何一个王都拉不下那个脸。
我失控地站起来,喊道:"你说谎,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洛桑嗤笑起来:"不管你变成何种装扮我都认得出你,不要抵赖了,我还想听你弹琴唱歌呢......"
蝶珞轻叹了口气,和幻真相视一笑,她们都知道我在严华岛上学的是下棋,而不是弹琴。
我唯一弹琴唱歌的那次只是那天晚上受了人鱼的诱惑。
她们都相信是洛桑搞错了对象,只要她们把我没学过琴的事实说出来或许就能使洛桑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也可以不至于那么难堪,但是她们选择了沉默。
我只好一个人说:"我从未学过琴......"
跋烈阴沉着脸,问幻真和翩翩,"你们应该知道吧,他在严华岛上学了什么?"
幻真低着头,说道:"不记得了。"
蝶珞则更糟,来了个落井下石,她状似甜蜜地笑道:"可能学过的......云水炎有‘通感'嘛,学起音乐来应该很容易吧。"
跋烈大怒,他的脸上似乎要喷出火焰来,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用压抑着怒气而显得冷冰冰的声音对我说:"云水炎,你解释一下。"
我脸涨得通红,怨恨地瞪视洛桑:"我真的从未见过你,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事情?若是没有证据,请你不要侮辱我,即使你是王子,也太过分了一点!"
"证据嘛,当然是有的。"他轻抿了一口酒,胸有成竹地说,"你的胸口,有一个梅花般的烙痕。"
我傻掉了。
是的,那里确实是有一个很微小的痕迹,还是我被湛之水官府追捕的时候烙上去的,后来越长越大,那痕迹也慢慢变浅变淡了,我根本就没把它放心上了。
但是,无论怎么淡,确实还是存在的。
那天晚上,我变形成人鱼时是赤裸着的,所以他才看到了吧?
他的视力竟会有那么好么?
那天的月光并不是很亮的呀!
我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头脑像停止了运作,只是呆立当场。
跋烈不耐烦了,"云水炎,今天不要紧吧,你只要把衣服脱掉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今天我是男孩子的身体,是没理由拒绝这个提议,可是那天他看到的是幼小的女孩子的身体吧?
我咬住下唇,抓紧了衣服的领口,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洛桑:"你那天看到的我是女性还是男性?"
若他回答是女性,那我脱掉上衣就能反驳他的言论,虽然并不是很理直气壮......
他轻笑:"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快回答。"
"云水炎,你算了吧!"幻真突然开口,他抱住跋烈的腰,扭头看我,那华丽的美貌仿佛在嘲笑着我一般,"你是哈纳玛绮后裔,和我一样,既不是完全的女性也不是完全的男性,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洛桑顿时现出了然的神色。
周围人的眼睛都看着我,都想看我是否有洛桑指的梅花烙痕。
已经没用了......
我绝望地放下紧抓衣领的手,低下头,轻声说,"那里确实是有个烙痕......不过,"我抬起头,还想为自己申辩,"我却真的不认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我的话语--跋烈把手中的酒杯捏碎了。琥珀色的美酒混杂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了下来。
洛桑说道:"既然证实了我说话的正确性,那这个孩子还是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不要!不要!
我全身的血直涌上来,在心里狂喊着不要,但是只能尴尬地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跋烈沉沉地开口了:"不行。"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得到了救赎的感觉一般。
"为什么不行?"洛桑问道,"一个并不很忠心的人来换取对湛之水的胜利,这样的交易应该很划算吧。"
我只听跋烈的命令,我是最忠于跋烈的人!
跋烈自信地说,"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一样能胜湛之水。但是,"他看了看我,坚决地说,"你要其他人都可以,就云水炎不行,我决不把他让给任何人!"
"真是可惜......"洛桑惋惜地说,"那我们的交易破裂了。"
宫殿里一片遗憾的叹气声,都在为跋烈没做这笔交易而奇怪可惜吧?
宴会结束,洛桑骑在凤凰上的时候,他对跋烈说:"虽然我们交易没谈成,但是我还是会给风其雷国帮助,因为湛之水的国王实在很过分。"
"他做了什么事?"跋烈问道。
"他呀......"洛桑摸了摸他的凤凰的羽毛,嗤笑道,"那个男人竟然想要我的凤凰的羽毛做凤尾琴,说不给就要进犯我国。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他这个条件,所以即使你没把那个孩子给我,我还是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你们帮助,因为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凤凰长吟一声,似乎同意着主人。
然后,它载着洛桑姿势优美地飞走了,消失在风其雷的上空。
回到住所琉璃宫不久,我刚想给混乱的脑子有个休息的时间。
侍女就匆忙跑了过来。
"王招你侍寝!"
第十章 暴行
"王招你侍寝!"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眼前的侍女,她低着头再次重复:"王招你侍寝!"
血液一下子抽离我的身体,我手脚冰冷,但是双颊却可耻地发烫了起来。我明白跋烈的意思,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只是在怀疑我么?我感到难堪和近似受辱一般的绝望及无力感。
跋烈......
咬住了下唇,我对侍女说:"不去!"
侍女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王会很生气的,请三思。"
"不行,我不去!"语气不容回旋的余地。
她无奈地欠了欠身子,低声告辞。
在她走后,我如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拒绝对跋烈来讲是根本没用的,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即使想方设法也一定要抓在手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妥协的意志软弱的男人。
自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知道了这点。
假使他是会妥协的男人,相信我也不会爱上他了。
但是现在,正是我欣赏他的那点,来威胁到我自身了。
九月的夜风已经带着一丝北国的寒气,浓黑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寒星,冷清地眨着眼睛,注视着我,似乎在看我下一步会怎么做。
我的手脚愈发冰起来,寒意渐渐入侵到心脏深处。
很不舒服的感觉。
的确,我是爱跋烈,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抱着他,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献身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