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潜听不懂,看崽子很激动的模样只察觉他是在撒小脾气。新手爹爹面对孩子的撒泼也是有滤镜的,不仅不方还雀跃地问:“孩子刚才说什么了?”
糯糯把崽子摁好,故意给这熊孩子下马威:“他怨我让你出去睡了,说也想和爹爹一起睡。”说这话也没想真把崽子给霍潜,他大少爷一样被流云宗一干师兄带大,大约做不来衣不解带伺候孩子的事。像以前一样白日里陪着玩玩就是了,哪里能真让他看孩子。
想来霍潜应该也不愿意的吧。不说他两没处过多久,感情不深,就是别人家从小看孩子长大的寻常父亲,也大多是不亲手料理孩子的吃喝拉撒的。
他自己爹爹就很少与他同床,宁愿打地铺也不愿意三只猫一起睡。虽说也有娘亲身体不好,半夜或要人起夜照顾,清早要他爹早起准备一家三口的吃食的原因。但他爹好像,确实……极度不愿意跟他睡一张塌。
也许父子关系凉薄如水一些也无碍?自己这样的不是也长这么大了?
糯糯开了会儿小差,不慎让猫崽子把头伸了出来。再回首看霍潜,就发现霍潜不知什么时候半趴在了他的身边。这个三百年来第一次被自己的亲儿子撒娇的男人仿佛被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戳崽子的粉鼻子逗他:“想和爹爹一起睡呀,那也不用冲你娘发脾气呀。”
呀……呀……
糯糯石化了一会会儿:这是霍潜吗?是真的霍潜吗?
崽崽慑于霍潜的武力,猫言猫语暴风否认:“喵喵喵喵!”
——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冲你发脾气,你个勾引我miamia的坏舅舅!
霍潜自动解读成猫崽还在为糯糯要他去外头睡而气急,鸡同鸭讲:“好好好,爹爹不走,爹爹也在这里陪糖糖睡。”
崽崽气到炸毛:“喵喵喵!”
——你不要脸,谁要跟你一起睡了!要不是怕我miamia生我气,这就就……我这就说人话骂你!咱们明猫不说暗话。
“不要生气了,不可以骂你娘,再骂爹爹要弹你鼻头了。”
崽:“喵喵喵!”
——你白天还不是这个样,舅舅你怎么了……不!不要伸手,摸挨本大王!
霍潜生气气地弹了下猫崽的粉鼻头:“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再说脏话还要教训你。”崽子生无可恋变成一滩猫,他还颇为自然地把崽子抢了过来揣怀里摇:“困了啊~乖崽崽~睡觉觉~~”
说罢就抱着崽子躺倒,盖小背背,小学生睡姿,还表现欲旺盛地企图和崽崽来一次父子的睡前温情相处:“要爹爹给你讲睡前故事吗?要唱曲吗?”撩完发现崽子没理他,自顾自团成一团,心里那叫一个寥落。当下又反省自己有何不妥,积极补救:“今晚太突然,爹爹没有准备,明天学了唱给你听好吗?”
颇像一只守着小猫崽想舔他软肚皮的哈士奇。
崽崽等了又等,没听着糯糯高抬贵手收回让他和讨厌舅舅睡的口令。他心里那叫一个寥落,自觉赔了夫人又折兵,没理会呶呶不休的烦人舅舅,地里黄的小白菜一样窝床内侧睡了。
霍潜同样寥落地咂咂嘴,没有去骚扰崽崽。抬头见糯糯跪坐在一边看他两,掀起被子一角轻声招呼他:“怎么都不说话,过来,睡了。”期间看身体语言似乎是想后退一些给糯糯挪出大一点的位置来,可想起身后有只霸占了半张床的崽子,怕压着他又不敢退了。
糯糯一开始没反应。
霍潜于是又催了一回:“快进来,夜深了,当心着凉。”
糯糯还是没动膝盖,他似乎着迷于反复观摩霍潜和崽子睡在一起的样子,只倾着上半身左看右看,看模样似乎想爬到床尾从崽子那半张床换个角度他他们两父子。
霍潜动作轻柔地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腰往回拖:“大半夜的瞎闹腾什么?”说着还将他上衣往下扯了扯:“漏风了,腰都是凉的,进被窝里暖暖。”
糯糯动作僵硬地躺进被窝,也是小学生睡姿,右手边是一个霍潜,再右手边是一只扶起睡去的崽子。他两只手攥被子边边,嘴巴开开合合:“你,你……”
霍潜察觉自己刚才失态,回头瞅瞅孩子已睡,麻溜又把自己的高冷男神壳子套上了,在自己小娇妻面前装腔作势扮深沉:“今晚先睡,明晚孩子要是不闹了,我接着跟你算账。”
糯糯还是揣被子有话要说:“你,相公……”
“明晚还是要穿裙子的,而且我不日要押你去歧山见过你族中长辈,你把我搞得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和印记,连我儿子都在你手上……你要是再敢玩离家出走,我……”霍潜心中过于激荡,感觉这种妻儿皆在自己手边的日子真是神仙日子,口气不自觉冒着软乎气儿。可又觉得在有前科的妻子面前不该过于纵容,于是咬牙又放起了狠话:“我就……”
早说了霍潜不擅长打击报复了。
他“我”了一会儿,没憋出来一句完整的狠话。反倒是糯糯先“你”完了,窝进霍潜怀里揪着他的领子:“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呀。”
霍潜:???
糯糯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是这样当爹的呀。”糯糯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又说了几遍,心头砰砰地狂跳,仿佛内里又一块沉寂多年的死肉骤然温热喷薄的鲜血,又挣扎着跳动起来。胸口麻痒麻痒的,又酸又胀。
糯糯哽咽,糊里糊涂埋在霍潜胸前掉了几颗不知所以然的眼泪,呐呐地反复问几句“我不走,你也不要抛弃我和孩子好不好”,“你摸摸崽崽”,“他平时很乖,不爱凶人,不是坏坏的小猫崽”,“你喜欢你儿子吗”之类的话。
霍潜慌不拉几:“我吓唬你的,你哭什么,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还慌不择路依言摸了摸崽子,把伤心入睡的崽子吵醒了。
崽崽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miamia娇娇弱弱喜极而泣状和坏舅舅抱成一团,气地咬被子小声呜呜:这残酷的世界。这有相公没崽子的无情男人。我明天就离家出走两个时辰,急死你。
霍潜怀里抱着一只情绪不对的大猫,身后还有一只发小脾气的小猫。心大大的霍小娘子一下子没明白过来这父子两是怎么了,只得两边一起哄。
先哄糯糯:“别哭了小祖宗,我也就是嘴上吓吓你。要不再给你一次离家出走的机会,不过有时间限制,顶多三天,三天不回来我就……就……哎呀怎么哭更凶了,我又没欺负你……”
再哄崽子:“小小祖宗你也别闹……别咬被子,嘶,也别咬我。再咬我你的百日礼物没有了啊。”
霍潜还抽空单手在空中划了个圈,“你的礼物,有这么——这么——大。”
崽崽馋地松开了被子:喵?这么大吗?那我晚一点再离家出走……万一讨厌舅舅要送我礼物时我不在就吃亏了。
猫崽子好哄,糯糯抽抽到半夜才平息,也没有解释什么。霍潜心累累地躺在糯糯和崽子中间,怂不拉几把小裙子收好短期内都不敢再拿出来折腾糯糯了。他搂搂自己的妻儿,发出有家有口的男人特有的叹息:媳妇和儿子,真磨人。
第98章 海岛
崽崽的百日来得极快, 距离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个塌上睡也就几天的时间。大清早兴致勃勃张开眼:收礼物的时候到了喵。收完礼物就离家出走重新赢回miamia的爱喵。
百日之前那几天他都乖乎乎地黏在糯糯脚边,连和舅舅猫言猫语拌几句嘴的幼稚挑衅都停了, 因为舅舅会会错意扑上来狂占他便宜。要是敢说人话和舅舅真拌嘴,miamia会叫他见识到什么叫生命不可承受之怒。
当然不挑衅也有会被占便宜的风险。比如说现在,他明明和舅舅之间隔了一个呼呼大睡的miamia,舅舅还要像触手怪一样, 悄咪咪伸手过来摸他。崽崽这样矜持的小猫咪哪里是糯糯以外的人可以轻易摸得。他左右闪躲, 实在躲不过去就把自己的腰身弯成一条波浪线,贴床躲咸猪手。可一旦霍潜放弃了,他又露个尾巴,伸个圆脑袋, 抖个尖耳朵,鱼饵似的逗弄他。
霍潜碍于他两中间隔了个睡得正香的糯糯,不好大动作去逮。父子两个惯例又闹了两炷香的时间, 直至霍潜一个失手滑在了糯糯身上。
糯糯“叽”一声被压醒了。
谁, 谁打我?
崽崽立即上前争宠:“miamia亲亲。”霍潜趁着他两滚成一团的功夫收拾衣着高冷起床,假装无事发生。
今天是崽子的百日,他和糯糯腻在厨房里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首先是带他们去收礼物——礼物太大, 带不过来, 只能自己去取。
期间崽崽百般套问是什么,霍潜都咬牙顶住绝不透露。糯糯要是去打听,他还要杠上几句:别多问, 又不是给你的。
糯糯透出委屈的模样:我也还小, 我也想要。
霍潜不得不为自己制造的家庭矛盾买单:给给给, 我再单独给你备一份。
其次是带回流云宗叫崽子和叔伯们认认脸。他之前在归不觉那里看到了青印,又去帮着解了合欢宗内乱的燃眉之急。事后一联系,自然就咂摸出来糯糯就是被药修撵得无法现身的百尾猫。逮着糯糯一问,还真是他们。
他的媳妇孩子哪能让他们一辈子躲躲藏藏,既是他的人,理应受到他的庇护。带回流云宗,也是叫旁人都知了那是他的猫。以他的威名,自然是可以叫这族的猫行走在阳光之下,不叫药修觊觎染指。
糯糯拿勺子压蛋黄沙给崽子吃,兴奋地尾巴都冒了出来,还一摇一摇的:“真的带我回流云宗吗?真的要认糖糖吗?”连珠炮一样,都不给霍潜插嘴的时间:“可是他还是不肯修炼化形幻化成人怎么办?到时候你抱回去,是一只猫不是一个人……我上次不告而别让你蒙羞,是不是不带我比较好?要不你和崽子回去吧我在山下等你?”
他越想越是如此,扭过头来表示自己没脸回流云宗。被霍潜用膝盖顶了一下屁股:“此事听我的,你专心做你的猫饭。”糯糯老实巴交回身,偷笑。
再次是回歧山。
霍潜对见家长正身份一事特别重视:“来而不往非礼也,去过流云宗之后你必须速速带我去见你家里人。哪怕是族人也好。”这等猴急行径几乎等同于逼婚了。
糯糯笑不出来了,也没反应过来霍潜是怎么知道他故乡叫“歧山”的。他一只娘亲过世又被亲爹赶出家门的小猫咪,哪里有什么家长可以带他去见?要是把霍潜带回歧山,叫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只被全族边缘化的流浪猫……
会被轻视的吧?霍潜那样被师长娇养出来的男人,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个体的存在是难以理解的,是低人一等的?
糯糯打哈哈:“我都好久没回去了,一下子想不起来地点方位。容我想想……”
霍潜在糯糯身后栽他切剩的小葱头,闻言皱眉:“不愿意带我回去见你亲友?你把我当成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过就丢?”
糯糯叫苦不迭:“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什么用完扔,我两之间本来就是你用我吧……”后半句话娇娇的,软软的,荡漾出一万分的旖旎来。
糯糯还刻意跑出了一点绵羊音,更诱人生出一股想要就地“用一用”他的□□意味来。
“不要刻意转移话题,”霍潜很严格,正事面前半点不为男色所动,“带不带我回去见你那边的朋友?说清楚。”
糯糯一秒瘪掉:“我真的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晚一点等我摸索透了一定带你去。”心中愧疚万分:我又说谎骗阿娇了怎么办,我真是一只坏猫咪。
没能愧疚完,细腰忽而被搂了个满怀。男人从他身后贴上来,开口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也行。”糯糯吃惊地“啊?”了一声,便被霍潜握着腰转了个身,成了面对面与男人贴着的姿势。
男人欺身过来,可怜小猫精便被他的气势压倒,软乎乎的后腰被料理台顶着不能后退,便惨兮兮地后压。上半身都被逼得倒在了料理台上,是个任君采劼的小模样。
霍潜负气去捏他腰,把糯糯弄得喘气求饶:“别,别弄我,孩子还在外边等吃的……你说你记得,是怎么回事。”
霍潜一指在他胸前画线:“我之前央着你义父带我去过,在你一开始跟我玩金蝉脱壳的时候。”他说着耳朵变红,抬头见糯糯更是绯红一片才略觉自在,恨恨地按了按某一点。
糯糯“唔”一声,又不躲男人了,乳燕投林的小鸟儿一样搂着霍潜的脖子把自己送上去:“你去找我?你有段时间半点消息也无,是去找我了?”他眼睛晶晶亮亮的,霍潜能从这双湿润的眼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形。
只有自己,全乎是自己。
崽崽在外头乖咪咪等糯糯,他在日常这块向来是听话的。糯糯让他几点起他就几点起,说好什么时候吃饭就自觉等,不会离开饭桌去厨房催。
今天到了饭点也没能等到饭,他才劳驾他动起来悄无声息的四个小爪爪,去厨房瞄一眼今天的菜色。一靠近就看见miamia坐在台面上,讨厌的舅舅挤在miamia两腿间,弯腰与他接吻。
Miamia在唇分的间隙还要与舅舅说话,什么“我不知你这么想去,是我思虑不周了”、“我早该告诉你”、“相公,再靠过来一点吧”、“想在这里要吗?我把孩子领到小花园去吃”之类的话。
崽崽默默柠檬成河豚,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舅舅打败了。
舅舅这个小妖精不知用了什么伎俩,惹得miamia屡屡与他亲热被自己撞见不说,还喜欢指使miamia把自己支开,方便他施展邪术迷死miam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