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漾伸出手,轻抚掉他脸上的泥土,柔声道:“我记起来了,你叫池眉是不是?”
池眉哭着点头,双手紧紧扯着她宽大的袖子,生怕他再次离开,汹涌溢出的泪水已经让他看不清江漾的脸,也看不见她此刻眼中的柔软深情。
“别哭了,跟我去回雪居。”江漾将他扶起来,温柔的拍去了他衣服上的尘土。
束琴和柔书的脸上难掩嫉妒,忍不住出声道:“二小姐真的要把他带进回雪居吗?他可是拂尘阁的书侍。”
江漾薄目淡扫:“从现在起,他就是我的人,邹大要是不服,让她来找我。”
束琴和柔书立马禁声,互相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就还是让这个贱蹄子得逞了。
回雪居内,所有侍从都被驱出了内院,就连束琴和柔书也只能在外院等着。
厚重隐约的海棠金丝帷幔内,江漾褪下了宽大的重瓣紫莲花缎深衣外袍,将池眉搂在怀中,从他红肿的眼尾吻到他被咬破的嘴唇,柔软的唇瓣倾吐细细密密的安抚:“好池眉,好殿下,别哭了。”
池眉哭的近乎昏厥,似要将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欺负都发泄出来:“你走了,都没跟我说一声,他们都说你不要我了,我不信......可我又有点信。”
他眼眶红肿的几乎睁不开,依偎在江漾的怀中哽咽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特别喜欢我,因为回不去陆地,才选择跟我过,我其实都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有一点点希望,我觉得你可能、万一,万一你真的会有一点点舍不得我呢?”
江漾轻拍着他的背:“没有,我说过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先离开,等找个时机,再回去找你,可你......”江漾摸着他与人族无异的双腿,眼中藏着隐痛:“你怎么上岸来了?”
他对人族一无所知,又单纯又傻,从海边一路找到长宁郡,这一路上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尝了多少人间的刻薄冷眼,江漾不愿去想。
池眉紧紧揪着江漾的衣襟,泪水将她领口的衣裳全部浸透,他哭的嗓音沙哑,语无伦次:“因为我等不到你啊,所以我就上岸来找你了,我怕我不来找你,我们之间就彻底断了,阿漾,我不想跟你断,我真的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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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恃宠而骄
夜风习习寒凉如冰, 束琴和柔书站在外院中,冷得直打哆嗦。
“二小姐怎么进去这么久都还不出来啊?”柔书揉着胳膊,冷颤颤的开口:“你说, 二小姐不会忘了我们吧?她不会让我们在外院里就这样站一个晚上吧?”
束琴看着烛光映跃的窗扉,语气吃味:“说不定还真是,你没看见二小姐看池眉那小贱人的眼神吗?自打她见了池眉, 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咱俩了, 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芙蓉帐暖度春宵,哪里还记得咱俩的死活。”
柔书委屈的低下头,浓浓的酸醋味在外院中蔓延:“这个池眉怎么就这么好命!生的如此美丽也就算了,还能轻易博得二小姐的喜爱,咱们整日在二小姐跟前伺候, 也从未被二小姐另眼相看过!真是让人嫉妒!”
束琴语气失落:“嫉妒也没用, 你还是想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什么意思?”柔书问道。
束琴道:“难道你之前就没有对池眉冷嘲热讽过?在他被欺负时冷眼旁观过?现如今池眉那小贱蹄子得宠了,他难道不会把曾经受过的屈辱一一报复回去吗?”
柔书捂着嘴,害怕道:“不会吧,我、我只是悄悄在他背后骂了他几句,他、他不会这么记仇吧?”
束琴低着头, 沉重叹气:“谁知道呢, 现在只期望池眉把所有的怨气都记在温画身上。”
一阵寒风吹来, 吹散了束琴忧虑沉重的叹息, 吹到暖室紧闭的窗扉上,从窗户缝中钻进一道小凉风,袅袅檀香如雾般轻散,一帘海棠金丝帷幔也被掀起一角, 泄露出里面暖红春景。
池眉枕着江漾的手臂, 浓黑的长发散落纠缠, 昂贵华丽的绸褥下他的肌肤如玉般凝脂柔滑,江漾的手指在他大腿上流连轻抚。
“......唔,阿漾......”池眉红着脸,在她怀中泄露出一声柔软易碎的叮咛。
江漾微微一笑,拉起绸褥盖住他白皙的身体,虽然蠢鱼的鱼尾没有了,变成了人族的双腿,可是该说不说,爆发力还是保持了鱼类的基本水准,大鸡哔——也没有缩水,汹涌的热情如同喷发的火山,鱼水交融,酣畅淋漓,床差点没干塌了。
“累了吗?那就歇息吧。”江漾温柔的说道。
池眉遥遥头,刚刚哭过的眼眶还很红肿,他双手环着江漾的脖子,像小孩撒娇般不肯撒手:“我不想睡,我终于找到你了,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根本睡不着。”
江漾哑然失笑,将他搂入怀中:“好,那你跟我说说,你的这双腿是怎么弄的?”
池眉抿着唇,被子里的双腿像水蛇一样缠上她的腰肢,带笑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娇憨:“是春见教我的,当初他就是自己偷偷查了禁术,才变成的人。他知道我要上岸来找你,所以就教我了。”
江漾有些奇怪:“他会这么好心?”
池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阿漾,春见死了。”
“春见原本想把我留在岛上,照顾他的孩子,可是我执意还要找你,他拗不过我,那两个孩子跟我也不熟,也不愿意让我照顾,所以他妥协了愿意教我禁术上岸来找你,但条件是,让我帮他杀了许三娘那个负心女。”
江漾心中涌起一丝惆怅,虽然她跟春见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想想春见这一生也真是可怜。
他本是大海里一条无忧无虑的鲛人,爱上人族渔女,被骗身骗心连鲛珠也被骗走了,命不久矣,还被赶出族群,用仅剩的七年时间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拉扯大两个孩子,最后带着对许三娘的恨意不甘的死去。
江漾一声叹气:“既然这是春见最后的遗愿,那我们就帮他完成。”
骗人家感情也就算了,鲛珠都给人家骗走,剥去爱情这层表象,简直就是谋财害命。许三娘她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阿漾,你知道许三娘在哪里吗?”池眉问道:“我到了陆地上才知道,原来人族的底盘这样大,同名同姓的人这样多,我根本就不知道谁才是害春见的许三娘。”
“无妨,我可以去查。”江漾道:“去小渔村寻一个年龄在20-30岁之间的渔女,不是什么难事。”
江家财大势大,想找一个人,就是把地儿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到。
“阿漾你真厉害。”池眉哭的红肿的眼眸溢满了水澹澹的星光:“那阿漾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对吗?”
江漾笑道:“当然,不让你还想去哪儿?”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都是在骗我的,阿漾你对我是真心的,你真的会娶我。”池眉开始的往江漾怀里钻。
江漾垂着眼皮,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她脖颈上密密麻麻的草莓印。
“池眉,我现在还不能娶你。”江漾压着嗓音,有些愧疚。
池眉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裹着被子缩在床角,露出一双红肿的幽怨的眼眸:“为什么?你不是说过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现在不能娶你,不能给你正夫之位,只能让你先做我院中的......暖床小侍。”
大家族娶亲,门当户对是不可逾越的大山,江轻舟实力如此强悍,还不是要娶岭南有名的望族嫡子,她一个纨绔,当然愿意娶池眉,可问题是刘氏和母亲根本不会答应,反而会因此怨恨池眉,认为他是迷惑了她心智的祸水,定会想办法被他磋磨死,好给将来的正夫让位。
她怕太过偏心的宠爱,会给这条蠢鱼招来杀身之祸。
池眉的眼眸波动了一下,问道:“暖床小侍是什么?”
“就是我没有明媒正娶的男人。”江漾想,只有这样才能让池眉在刘氏眼里是一个跟外头花魁一样不起眼的存在,然后再让池眉早点怀上身孕,自己再搞黄几门亲事,等她年岁大了,刘氏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只能同意将池眉扶正的请求。
娶了一个没有任何娘家根基的男人做正夫,也正好能打消江轻舟的顾虑,这些年她虽然表面浪荡风流,私下里也攒了不少钱财,置办了不少田产、庄子,等以后姐妹分家,她就带着池眉离开长宁郡,过清闲的小日子,偶尔出海带池眉回娘家看看,日子不比现在潇洒。
池眉水雾迷蒙的眼眸微微闪动,怯怯问道:“没有明媒正娶的男人,也是你的男人,也能跟你生活在一起,对吗?”
江漾点点头:“对。”
池眉一把掀开裹紧的被子,像只欢天喜地的小麻雀往她怀里扑,语气欢快而雀跃:“那就好,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做你的男人就好,是不是明媒正娶,没关系啦!我们鲛人不讲究这些!”
江漾紧捏着拳,看着他眼中轻快满足的笑意,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湿漉了一大片,蠢鱼、真是一条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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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上三竿,束琴和柔书已经在外院站了一夜,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等的腿脚发麻,头晕眼花。
就在柔书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倒下去的时候,束琴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二小姐出来了。”
柔书赶紧立正站好,往月亮门处看去。
江漾一袭淡白色绣紫莲花香云缎襦裙,堆云乌发间简单斜插着一支紫水晶摇曳步摇。而站在她身旁的池眉,一袭绛红色衣袍,腰间是堆丝叠金纹暗红腰带,外罩缠枝牡丹绣金鹤氅,长发浓黑如墨,眉眼媚比芍药,浓甚牡丹,却不沾一丝风尘,眼波间似白茶般冷淡。与江漾站在一起,就连回雪居里的风景都黯淡失了颜色。
粗使仆人们都被池眉这因江漾滋养出的美貌看呆了眼,柔书和束琴却如临大敌,非但没有被池眉的美貌所惊艳,反而觉得他就如同昏君身旁恃宠而骄的妖艳jian货。
看来这池眉是当真得宠。
两人不禁在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二小姐安。”束琴率先开口。
“下奴给二小姐请安,给池眉公子请安。”柔书立马带着谄媚的姿态说道。
池眉听到柔书的逢迎,嘴角轻轻勾起,似乎有些得意喜悦。
粗使仆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跪着给江漾问安。
江漾一抬手:“免礼。”
“二小姐,今日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下奴伺候您和池眉公子用膳?”束琴殷勤上前伺候道。
啪——
束琴的手被池眉打了一巴掌,清脆响亮,束琴的手臂立刻红了一片。
“我跟阿漾吃饭,不用你伺候。”池眉说道。
“......是。”束琴心中一惊,阿漾,才一夜的功夫,这贱蹄子就这样得宠?竟然能如此亲昵的称呼二小姐?真是好手段!
不过看样子池眉并没有想要教训他和柔书的想法,束琴稍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当着他的面欺辱他。
“那下奴就先退下了。”束琴试探道。
江漾舀了一勺真君粥,点头道:“都退下吧。”
束琴和柔书对视一眼,二人一起离开,眼中都带着逃过一劫的庆幸。
可当二人刚刚踏出回雪居的大门,就看见了早就等在外头的邹大目若寒冰的凝视着他们,见到他们俩出来,邹大怒叱道:“两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白给你们机会近身伺候,却连二小姐的饮食起居都伺候不好。”
“请管家恕罪,我们以后一定更加仔细的伺候二小姐。”两人连忙跪下认错。
“没有以后!”邹大细小的眼眸一眯,说道:“伺候不好二小姐,要你们何用,我们江府容不下你们这种粗手笨脚的仆人,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滚!”
“不要啊,管家,求求您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让我们做粗使仆人也好,求您了!求您了!”柔书和束琴连忙磕头,可任凭他们磕地额头全是血也没有任何作用,邹大头也不回的走了。
*
“欺负你的人我都开除了,开心了吗?”江漾喝着真君粥,低声问道。
“开心!我现在也是有人撑腰的人啦!看谁以后还骂我贱蹄子,他们都以为在我背后小声骂我,我听不见,我耳朵灵着呢!”池眉咬了一大口酥黄独,摇头晃脑,眉梢洋溢着得意满足。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我知道,阿漾是对我最好的人。”池眉不假思索的说道。
江漾看着池眉,目光多了一丝炙热。
池眉轻嚼着酥黄独,薄唇上沾着一点莹润的油渍,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粥,又看了看江漾面前的,小声道:“阿漾,你碗里的粥好像很好喝。”
“我们的粥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的粥看起来就是比我的好喝,喂我好不好?”
“......”
“好不好?”
“......张嘴!”
“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