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莉莉一脸魇足,显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是吴卿再一次直面这个世界古老的巫术。
“你在好奇?”莉莉问道,全盲对她生活造成的影响似乎很微小,她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惊人。
吴卿笑了一下:“总会好奇你测算到了什么,人之常情。”
“我当然要告诉你。”莉莉有些期待地睁大了眼睛,尽管她的双眼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很好奇,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吴卿:“什么选择?”
莉莉:“比如,选择迟于。”
吴卿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应答。
莉莉完全不在意吴卿的态度:“选择迟于就是选择你自己。”
吴卿耸耸肩:“或许是的。”她并不相信。吴卿来自于比莉莉更加高维的世界,这一点决定了她不可能对莉莉的预言全盘接受。
她只会将这段预言当作这个时间线的准则。
然而,莉莉的下一句话让吴卿的面色微变。
莉莉说:“所有的时间线的终点,你们终将站在一起。阳光终究会驱散黑暗。”
吴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定定看了莉莉好一会,才忽然出声:“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莉莉:“谁?”
“一个混蛋。”吴卿的神色骤然发冷,“所以我从来不相信预言。”
她对现实中的人都不留情面,更别提对一个数据构成的NPC。
观众会因电影里主角的悲惨人生而感到悲伤,但是除了贡献两滴眼泪之外,他们什么都不会给予虚幻角色。看客的怜悯向来是廉价的。
莉莉的发尾在吴卿的注视吓变成了白色,她双手轻轻捧着自己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变得松弛。这让她激动得浑身颤抖。生命的快速流逝代表着她的每一条预言都闪烁著名叫命运的光辉。
但吴卿竟然不信。
莉莉重新抬头,“看”向吴卿:“我不会出错!”
吴卿的神色怏怏,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她就失去了兴趣:“但愿。”
明灭的火光中,莉莉快步走到了吴卿的面前。她踮起脚尖,双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吴卿扯弯下腰,几乎将自己已经飞速苍老下去的脸贴在了吴卿的眼前。
吴卿被吓了一跳。
她听见莉莉做下了另一个预言:“迟于永远也离不开这座城池。”
吴卿的嘴唇张了一下。
话音落下,莉莉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她前倾的脊背被地心引力拉成弓型,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褶皱。
眼前的巫女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八十的老婆婆。
话不投机半句多,房间中陷入了静默。莉莉和吴卿分站在房间的两侧,沉默地对峙着。
吴卿的目光落在了水晶球上,过了一会,她打破了沉默:“每次施展巫术都需要鲜血吗?”
“是的。”莉莉收起冷脸。讲到自己的专业,她又变得兴致勃勃,“血液是施展巫术最重要的媒介。凡人用自己的鲜血向巫术之神祈求,祈求他将自己的神力下放到自己的身上。”
吴卿想到上一次埃里克的施法失败,问道:“什么情况下,人类借不到神明的巫力?”
吴卿看见高烧到昏迷的迟于皱了一下眉,但是他并没有醒过来。
莉莉:“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非常无私,只要掌握了方法,内心充斥着欲望,他就会满足你。不论你是好人,还是恶人。”
吴卿:“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巫女。”
莉莉:“因为哪怕巫术之神借给你力量了,大部分人还是没有办法很好地运用。”
吴卿:“他真的这么无私?”
“这当然。”莉莉轻轻笑了一下,她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带着一点不屑,“慷他人之慨,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吴卿若有所思。
但莉莉做出一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不愿多说。
*
第二天清晨,迟于的高热终于退下,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了房间中的吴卿。吴卿正坐在椅子之中,侧脸看向窗外。
还没有到五点,窗外的天幕仍然是半灰的蓝色,不远处的天际上泼洒开一抹浅金色的光。
吴卿的神色有些怔忪,神情残留着一点失落和茫然,像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迟于的心抽了一下。一段不属于他人生的片段在脑海中飞快滑过,这让他有些无措地蹙了一下眉。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重生后我飞升发财换男人》,求收藏
文案如下,
桑芷琰死后才知道,她是一本小说中的恋爱脑炮灰女配。
她作为男主言澈和女主赵辰隽登上天下第一尊位的踏板,在书中唯一的戏份是男主老年时的一句回忆:
“芷琰貌美,然头脑蠢笨,脾气骄纵。”
对此,桑芷琰有一万句国骂想要讲。
家宅万顷,宝珠千斛,就连老婆身上的神族血脉,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样是你言澈的?又有哪一样不是我桑芷琰的?
而她,作为神族仅剩的后裔,最后的身份竟是言澈不知名的早死外室!
桑芷琰气得七窍生烟,一眨眼竟然重生到和凤凰男结婚的当日。
府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她一把捏碎手边的玉如意,将祖训拿出来吾日三省吾身。
“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按她老妈的翻译是这样的……
灵石,打最响的水漂;
入赘,选最帅的男人;
实力……能花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桑芷琰深以为然,相比于不听话且五官更寡淡几分的言澈,言家那个养子明显更符合她的审美啊!
*
万俟渊知道桑芷琰这个大小姐,她有着六界第一的美貌和财富,脑子却不太好使,竟然会喜欢言家那个面善心恶的家伙。
如今,竟然还要带着几处家产嫁进言家那个小破房子里。
要他说,有颜有钱的女孩子包养十个八个小白脸多好啊。
小白脸既养眼又嘴甜,款式繁多任君挑选。
还没有感叹完,万俟渊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桑芷琰竟然脚步一转,娉娉婷婷走到了他院子门口。
还放下了几大箱金银珠宝,美名其曰——聘礼。
桑芷琰很体贴,表示不够她还能加价。
全文幕后大反派万俟渊:“?”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渣男小剧场]
言澈刚用“美貌无脑,骄纵成性”八个字盖棺定论了桑芷琰的一生,一睁眼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家宅万顷,宝珠千斛,神族血脉,从桑芷琰手里抢来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他正端着自己仅有的家产——讨饭的小破碗蹲在街边,看着宝马香车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了半张熟悉的男人的脸颊。言澈认出来对方正是“战场遗孤”,他的养兄,大名鼎鼎的西域魔君。
耳边还充斥着隔壁茶寮客人的闲聊。
“魔君傲气凌人,手下将士无数,怎愿意做神女的入幕之宾?”
另一人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文案编辑于2022.8.24
第30章
吴卿罕见地做了一个梦,又罕见地惊醒,罕见地没有在醒来的那一刻就抹去自己对梦境的所有记忆。
回想起梦到的内容,她有些郁闷。
梦中的她又好像回到了五年之前,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年轻而且容易轻信别人。
*
梦中的时间大概是午后,阳光的温度十分柔和。再梦见他的时候,吴卿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青年的脸上蒙着一层薄雾。
吴卿睁大了眼睛,试图将对方的容貌看清楚。因为太过用力,眼睛甚至有点干涩。
大概是以为她正在不安,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阳光终究会驱散黑暗。你会和我站在一起。”
轻柔的声音落在吴卿的耳畔,将她猛然惊醒,这是一段被她刻意压抑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
她很犹豫,又十分不安。母亲极力反对她对任何人的在意和心动。但是在那个年龄段,这又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一个心理不够坚强的年轻人在孤独的黑夜中行走太久,总会幻想一个柔软可靠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吴卿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好运气地遇到了这样的人。
“你会骗我的。”她说。她的声音很小,表达着自己的动摇。
“你妈妈是这样教你的吗?”他很温柔,哪怕只是在梦中。
吴卿犹豫地移开了视线。
那人摊开手心,手心上放着几张折起来的纸条:“抽一张。”
吴卿看了他一眼,阳光落在对方浅茶色的眼中,像是坠入河底的碎钻。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带着一点动物一样的狡黠。“快,抽一张。”他催促道。
吴卿从里面选出了一张。
“打开。”
吴卿依言照做,小小的纸条上写着“上上签”三个字。
那人笑了一下,多少年过去,哪怕在模糊的梦境之中,他的笑声还是让吴卿感到心头一颤,酸涩和甜蜜瞬间从心底翻涌而起,一如既往地激烈:“我的预言,我们之间是上上签。”
吴卿紧闭上双眼,抓着纸条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你骗我!”她本应该将这句话吼出来,声音却因为痛苦而压低了。
没有回应,周围空而冷。
吴卿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原来场景已经变换。
她一手拿着纸条,另外一只手拿着甜筒,站在马路旁边,身后是N大的校门。
吴卿当然更记得这一天。
天气预报第二天要下雨,空气湿度高,温度直逼三十五度,整个城市像一只巨大的蒸笼。
因为是周五下午,N校门口的人来来往往,很多人下课之后和同学出门聚餐。尽管气温让人不好受,但是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欢声笑语像是隔着一层薄膜传到她的耳中,听不真切。
她在等一个人,从五点等到了七点,从甜筒仍旧冒着冷气,等到了雪糕顺着她的手背流下,滴在她的鞋面上。
她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安和焦虑在她的心理不断发酵。她如此期待着今天,甚至勇敢地反驳了母亲。她多希望有一个人出现打破自己生命中的规则。
但是他最终没有来。
他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的生命中一样。
如果不是母亲卧室门口刺眼的鲜红,她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绮梦。因为太孤独而产生了幻觉。
梦中的吴卿沉默地看着已经化成了一滩水的甜筒,哪怕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她也没有舍得直接将甜筒丢进垃圾桶。
如此的软弱,如此的不够冷漠。
只要在做梦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没用。
*
“醒了?”吴卿回过神来,笑着看向了迟于。
她的笑容很淡,根本都没有传递到眼底。
迟于沉默了两秒,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做噩梦了?”
吴卿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噩梦?并不算是噩梦,我倒觉得这是一场美梦。”
但迟于觉得对方在撒谎。虽然吴卿的神情冷淡,但是迟于本能地觉得对方在伤心,而非高兴。
“你骗我。”迟于的嘴唇抿了一下,“如果是噩梦,讲出来,或许就不可怕了。”
吴卿又愣了一下。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迟于,这次她没有否认,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她忽然轻笑了一下:“你很好奇?”
“会比我们在森林里看见的怪物可怕吗?”迟于温声道。
吴卿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会。”
“会比……”迟于的声音低了下来,这几乎是揭开自己的伤口,“我们前几天遇见的事情可怕吗?”
吴卿知道对方指的是琼斯和罗伯特的死亡。
她的脸色严肃了一点:“不要拿让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情来打比方。”不过她还是做出了回答,“我会觉得更可怕。”
吴卿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迟于:“五年前,我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迟于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自己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满脸的不知所措。罗伯特和琼斯的死亡都让他痛苦至极,他无法想象如果最亲近的人被自己害死,他会多么愧疚和伤心欲绝……
吴卿被对方的表情逗乐了,她改口道:“骗你的。”
迟于:“骗我的?”
吴卿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自己突然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迟于:“你们一定很伤心。”
吴卿抬眼:“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迟于感觉对方的眼神很冷。这样的认知告诉他,他又一次说错话了。他不安地微微垂下头:“你……和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吴卿嗤笑了一声,“他生死未卜好久了。”
迟于闭上了嘴。尽管吴卿没有指责他分毫,他还是觉得十分愧疚。接下来的一整天,他和吴卿讲话都轻声细语的,还讲一些冷笑话,生怕对方不开心。
吴卿觉得好笑,却坏心眼地憋住不笑,装出一副难过的模样。迟于越来越不安,几乎要垂着脑袋在屋子里转圈了。
吴卿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之前觉得迟于像一只可怜的奶猫,现在觉得对方像一只傻乎乎的小狗,还是正夹着尾巴呜呜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