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玄幻科幻]——BY:山里不听宣

作者:山里不听宣  录入:01-29
《十世禅》作者:山里不听宣
文案:
睚眦必报美强惨反派受x禁欲深情心机和尚攻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里,俗世和尚救了在苦挨雷劫的无尾妖。未料此妖不仅浑无谢意,反而以怨报德,将和尚咬得鲜血淋漓。
和尚修了九世禅,即将成为真佛,狐妖身在邪魔道,杀业缠身,还想阻拦和尚的成佛路。
狐妖对和尚说:“我要坏你六根清净,毁你十方圆满,让你披不得袈裟野,悟不得无上菩提。”
伏?yǎn

1 1.恩怨金幹擘海水
天光乍现,一道列缺自天际突飞来,劈开昏沉午夜,将乾坤都照得灿亮。万钧雷霆随之而至,隆隆鸣遍整座山头,紫电接连地凿透大地。

那天雷勾动地火,催断枝干,气吞山河,将万物都收入火腹。雷音好似铿锵亡曲,烈火仿佛烧自地狱,恶焰狂舞,所到之处杀遍草木。

天虞山古钟彻夜急撞,于雷音下雄浑作响,古钟声接连鸣传整座梵刹。

梵刹的僧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望见窗外山火,纷纷仓促地套上鞋,提起水桶,奔向梵刹外救山火,呼唤救火声此起彼伏。

在这灾难之音中,了玄和尚却听到了孱弱的哀叫,若远若近,忽有忽无,好似人泣,又好似婴啼。

他心觉有异,朝那孱弱声音找去,不知找了多久,在一尊高耸巨大的岩石后面,发现了一只被火势逼得无处可去的妖。

那只妖通身火红,形似野犬,脊下无尾,此时缩在巨石后,毛尖焦黑,被数道绝情雷劈得皮开肉绽。

它狭长的眼半阖,碎肉包裹着白骨,虚弱地残喘着。

了玄和尚垂下慈悲眼,袈裟拂过尘埃,朝那来路不明的妖物伸出一只手掌。

妖这才发觉有人,戒备地抬起头,还未及细细打量,便觉察和尚有佛光环绕,自挡八方风雨而寸缕不湿,于黑夜中烨然若神人。

那伸来的手,掌心纹路分明,指尖浑圆如白玉,在满是浓烟的深山中一尘不染。

妖瞧向来者面容,瞬时怔住,瞠圆的赤瞳在颤抖,瞳仁里倒映着火光。

……

幢幢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耳畔救火声纷乱依旧。

青石板微凉,芒鞋拾阶而上,白袍和尚庇护怀中野妖,从山间踏入梵刹。

山妖双眼紧闭,吐息微浅,动也不动,如同死了般。它背脊上的黑红残肉勾连在一起,岌岌可危地挂在白骨上。

隆隆雷音止了,列缺复归云层,苍穹洒下细密雨丝,落在和尚足下的青石板,亦潮湿了和尚的袈裟。

雨越下越大,最终浇灭这肆虐的山火。

了玄和尚把山妖带回室中,将它放在竹榻上,它的双眼依旧紧阖,没有动弹。

室中久久寂静,唯雨声绵绵。

“善哉。”

一声低语收回和尚所思,他取来草药茎叶,抹在山妖皮肉上。

苦药汁渗入血肉,痛如刀尖剌在肉上。

山妖陡然震出一声锐利的叫啸,尖爪撕碎草席,牵连全身都剧烈地抽搐。

它苟延残喘着,抬起眼,一双金色琉璃瞳转过来,睨向和尚,颤晃半刻,继而戾狠地展出讽笑,当中烁有复杂情恨,血肉在和尚抹着药的手指下小幅度地翕张。

倏尔,剔透泪光从它眼尾跌落,它一怔,狼狈地避开视线,开口发问:“这位和尚,能否再坐近些?”

和尚没有多想,如他所愿坐过去。

未有多时,妖的痛呼转为一声泣涕,声音呜咽在喉。

事毕后,那断尾妖物被上好了创药,泪痕未干,唇角挂着殷红血迹,浑如恶犬。

和尚端着药瓶离开,腰间渗出血红。

……

传言兰若寺的了玄大师不救山火,却救了只模样稀奇的妖,那妖善恶不明,不知是何来历。听说那山妖以怨报德,不仅半句谢言没有,还将了玄大师咬了一口,差点儿咬下一块肉,凶残得令人发指。

众说纷纭,充满好奇,再观了玄大师本人,腰间缠着纱布,晨起时礼佛坐禅,日暮前阖眸念经,心自静如古松,不理闲言,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

至于传言中的无尾妖,上药后就陷入昏迷,空占着一席之地,蜷在窗前榻上,生疮的皮毛让它看起来像一团烂掉的厚毛垫子。

……

这日,兰若寺的香火极为旺盛,青烟袅袅直上,解秽流芬,沁入肺腑,来往香客不绝。香客们一来是前往供养十方无量佛,二来是慕名来听了玄大师讲经,受其说法教化。

了玄大师每年开门讲经一次,一讲就是三天,在整个陈国都闻名遐迩,许多善男信女宁愿舟车劳顿半个月,也要赶来听这位大师讲三两句佛法。

据说十个听过了玄讲佛法的人中,有七八个在道场中就能开悟,得到正知正见,甚至有人当场决意断去红尘,皈依佛门。

现下日上三竿,佛堂中坐满前来听经的香客。

殿中静谧无声,唯有了玄和尚宝相庄严,禅坐在众人之前,声音温润,不紧不慢地道说三世诸佛、万法实相。

了玄正在讲法,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出现在佛堂门前。

那人明红色长发,以金冠高束,披着松垮的云白色长袍,腰带轻系,隐约地敞露出半片胸膛。

此人眉宇间有道朱红色额印,呈火纹状,烫在眉心正中,气宇绝非等闲之辈。

因着众香客大多背对向佛堂大门,也少有人注意到他,只有了玄与他刚好是四目相对。了玄和尚寡淡的视线从男子身上轻忽掠过,二人对视须臾,眼芒有所停留,之后再无交集。

门口的男子气质孤冷,好似对寺院里的规矩极为了解。他未多打扰,只倚在堂口的高大门柱旁,侧耳听那和尚讲经法。

是了,伏?今日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尚有余力化为人形,满身是伤,只系个松散的衣袍出门。

他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玄,瞧清那日在雷霆下遇见的超逸僧人,是何相貌,是何境界,是否为记忆中的错觉。

现下他来了,未料到碰上寺中讲经之日,那和尚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也近身不得,只好在门口边听他讲佛法,边再将人观察个细致。

这观察得越细致,他牵在嘴角的笑就越冷。

果然,那日他没有瞧错。

这和尚好本事,想来不待几年,就可究竟涅槃,脱离凡胎,即身成佛,归往极乐西天净土宗。

和尚啊,和尚。

释迦摩尼尚且历问出离之道,于苦行林中严苦多年,才在菩提下顿悟解脱。

你呢,你究竟是凭什么?

伏?出神地想着,却见脚边不知何时滚来了一块儿小石头。

伏?心觉稀奇,刚寻思看这石头做什么,就见它躺在佛殿门口,朝着殿中和尚,正专注地频频点头咧。

伏?看得莫名,望向殿中的和尚,心说难道连块儿石头都爱听这秃驴讲经?

还听得这般细致认真,字字都附和点头。

真是石头脑袋,病得不轻!

伏?暗自腹诽,随即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感谢。



2 2.恩怨金幹擘海水
梵寺三日旺盛香火后,香客渐散,众生归去五洲四海,兰若寺恢复以往的幽秘静宁。

空寂的山谷梵寺中,唯余僧人低沉的念经声,伴有三两声子规啼叫。

在天虞山中最为禅寂的,不是兰若,不是空谷,是它的后山。

那是一片舍利塔林,七级浮屠各个高百二十尺,在山内依稀地树立,守着舍利,缄默如松。

了玄从中走出来时,见一名男子背对而立,其身形瘦削,长发如火,以冠束起。那人一动不动,盯着棵古树出神。

了玄走到古树前,发现树的枝干虬曲苍劲,上面有一只死去不久的枯瘦狐狸,它浑身毛色灰暗无光,面颊凹陷。

“它被饿死了。”伏?说道。

了玄低沉地念了声佛号,神色悯然。

伏?侧过头来,看着和尚,意有所指地说道。

“它太瘦了,今夕不是挂在树上,他日亦跑不过虎狼。”

“今生苦矣,来世可期。”和尚答。

伏?闻言但笑,长袍半敞,眼神似有无尽深意。

“我听你讲诸法实相,以经书散播佛法。我见人欲是寻常,妖欲乃修仙,佛欲求真理,三者相比,倒是佛的欲念最强,脱凡胎桎梏,求一家之言洞穿宇宙洪荒,传无上微妙法,永受众生供养,做他们的眼中的神祇。如此野心昭昭的法,为何众生要来听,要来信?”

“佛法探究宇宙,是使人明因果、分善恶,放下所求,走好他们本该走的路。”

“如果我也让你放下所求,还让你止步成佛路,你可情愿?”

“我乃一介僧人,自小在兰若寺中长大,从未执著于成佛,亦不求于菩提,只是对红尘也无分毫牵挂。”

伏?凝视着他,缄默不语,藏在袖中的指尖却在掌心越攥越紧。

二者未有多言,和尚便离去了。

和尚走后不久,天虞的后山中飞来一只凤鸟,歇于树梢。

它向下探头,看了半晌,化作一通身白羽袍的清隽男子,面皮白皙,姿容如玉树般秀丽风雅。

男子看着树下的人,那人正擦去两手污尘,焚烧一只死狐狸。

“你又碰见他了?”男子瞧了良久,问道。

“嗯。”

“还不走?”

“走什么?”

“躲他远远的。”男子足点树梢,从树上轻巧下来。

伏?却冷笑,“我找了他百年,如何放得过?”

“你为什么还自找苦吃?”花惊云紧皱眉,雪色长发从颊侧滑落。

“横竖我也时日无多。”

花惊云瞳中一震,看向伏?,惊骇之色久久不去。

“…这不可能!”

伏?将话头一顿,吞了吞,才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凤鸟听罢,露出悲色。

这人间千载不过弹指,从前的伏?跌宕风流,逍遥快活,天资远胜寻常妖兽。

他们曾在玉虚梧桐树下许过一诺:待千年后,共赴九天百仙宴,饮光瑶池仙子的雪夜猴儿酒。

现如今,却有人不得不食言。

“我…我去问问风殊绝,他总会有办法。”

“小白雀儿,这么多年你还一遇事就找老流氓,难道是雏鸟情结?”伏?将擦手的布帛收起来,冷不丁转移话题。

“狐狸,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花惊云只执著地追问他,心中生出不好预感。

伏?朝他看去,唇边的笑中托有诮讽。

花惊云好似了悟,却是哑口无言。

眼前之人的修为尽毁,行之将死,已然放下对修仙的执著。

唯余此怨,于九世光景里愈演愈烈。

拦或不拦,此时此刻,于伏?而言,都是一种别样的残忍。



3 3.阴雨淫淫鬼昼行
金幼城坐落于纤尘山脉旁,一年前还是个繁华的不夜城,而到了今年,已化作暮色下的诡谲空城。这里每天还未至辰时就已家家闭门不开,街上空无一人,好多府邸里连个人都不剩。

城民都传有厉鬼作恶,太阳下山后谁要是敢出门,必将暴尸街头,五脏六腑浑然无踪。

官老爷也没辙,查又查不出个眉目,只好请来个道士。道士打听一圈,又看过山水,说这金幼城往西有四百里处,曾是兵家必争之地,叫五昶坡,鑫朝的太子就在那儿失踪过。据闻坡下埋有白骨无数,随便一挖就是残骸。怕是因为近十年金幼城人丁兴旺,夜夜不眠,惊扰了五昶坡下道行高深的厉鬼。

自那道士一番推测以后,家家更是连夜贴黄符,再无人敢日落后出门。

如此状态持续半年有余,累计死了五十余人,大户人家迁走许多,金幼城是愈发阴森,人丁惨淡,连朝廷要求的税钱都不好交了。

直到最近,城中笼罩的阴霾渐散,听说夜里在外的人竟平安归家,众人高悬的一颗心才稍有所松懈。有人指点官老爷须尽快请高僧做场法事,官府便不辞千里邀来天虞山的了玄大师,以超度那些惨死在厉鬼手下的生灵,抚慰城中百姓。

接到此请后,了玄辞别圣严祖师及寺中众僧,携一根锡杖,孤身前往,未成想在中途又遇上了他救过的妖。妖看起来面色几分古怪,只说自己也要到那金幼城中去。

二人走走停停,待行至那金幼城时,已是半月后。这段期间,金幼城内竟也相安无事。

一到金幼城门口,官老爷就忙来相迎,以为伏?是了玄带来的另一位高人,便为二人好一番接风洗尘。和尚到底是不能食肉,不能碰酒,几道素菜平淡过口,对伏?来说无味得很,和前些日子在兰若寺中的伙食无甚差别,都叫人难以下咽。

吃饭时,官老爷旁敲侧击的,末了是贪婪了点儿,嘴上说让大师做场法事,话里话外却想要了玄把所有的事都包圆,什么超度枉死亡魂,镇压作恶厉鬼,给金幼城念经洗怨,从头到尾都想要个全乎。

和尚是真没脾气,分文钱不得,却也逐一答应。

因着二人是同来的,官老爷就将其住处安置到同间厢房,伏?是不介意,了玄也未有多言。

待到夜时,暮色愈加的浓,稠云掩去月色,不觉已过子时。

了玄在屋中禅坐到子时过半,推开房门向外去,金幼城与白日之所见截然不同,纵横百街皆成空巷,家家一片漆黑,只几盏红灯笼吊在街旁,随风轻悠地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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