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枫晚的惊叫,斯平连忙起身,正对上白枫晚那绝艳的容颜,只是那双眉却紧绌的在一起,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又是再一次的自做多情,可是那绷紧的心却又无法做道无视,一把抓住那红通通的手,嘴里忙不迭的道:"怎么了,我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说着,便将那手指一根根的含在嘴里,如视珍宝般的舔弄。
白枫晚也呆住子,任斯平所为而没有任何的反应。
本来,按白枫晚的意思,他不会留在县衙里,可是碧瑶还在县衙里养伤,对于碧瑶白枫晚总有着一种愧疚,碧瑶自小便卖身在白家做婢女,即使是后来白家出事了,她仍默默的跟着白枫晚,这怎不让他感动。
还有就是小石头的依恋,他知道,潜意识里,他把小石头当成小时候的素儿在疼爱,只是不愿承认罢了。那些同他一起被抓的少年,有一部份已被家人领回去了,但大多数都已无家可归,小石头便是其中之一,董宁素将他们暂留在县衙里,待日后为各人找条出路。
白枫晚最后还是留下来了,只是他往往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的董宁素,是的,董宁素确实已忘了过去,现在的董宁素身上,找不到以前素儿的任何痕迹,只是偶尔在那眼底深处的触动之中才能发现素儿的一点点痕迹。
忘了好干净,这让他这个时时纠缠于爱恨之中的人情何以堪。
在这里,他遇上了赫连先生,那个传说中的山石主人,得他青睐,收为徒,可是师傅并未传他医毒和命学,却传他天机学,何为天机,天机又岂是人力可以看破。
师傅只是摸着他的头道:"学天机,得天道,放下,一切都放下,物是人已非。"
什么意思,他不懂,师傅只是要让他在天机里去寻找答案。
"少爷..."草屋外响起碧瑶的声音,白枫晚一惊,瞬间的回过神来,对上眼前之人幽深的黑瞳,那里面似乎有一簇火焰在跳动,灼烫他的心。
"啊..."白枫晚嘴里发出一阵低呼,猛的推开斯平,连那掉在地上的火罐都不管了,踉跄的跑出草屋。
看着那匆匆出去的身影,斯平发出一阵长叹,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深吸一口气,披上衣服,走出草屋。
前面的一片雨幕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带着淡笑,撑着油纸伞,是境岚。
斯平的眼中不由的一阵潮湿,仍是含笑着走到他身边的伞下,这人的身边便是他的港湾,他斯平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少爷,您的心乱了,老爷的仇不报了吗?"碧瑶站在一边,痴痴的看着那对着外面大雨发呆的绝世容颜。她想,她这一生都将沉溺在里面无法自拔。
"报仇..."白枫晚喃喃着,无奈了的苦笑。
仇未报,恩又再添。
恨未消,爱又难离。
看着少爷的苦笑,碧瑶感到一阵心酸,她猛的扑倒在地上,抱住白枫晚的双腿:"少爷,咱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少爷带碧瑶走,碧瑶会一辈子好好侍候少爷的。"说着,便痛哭出声。
走?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事未休,缘未结,不管走到哪儿,那心都是乱的,都是苦的。
唉...
半夜里,那雨仍在下个不停。闪电飞走龙蛇。
斯平盘腿坐在床上,脑中的意念随着那经脉线路不断的游走,他练是赫连先生教他的无级功,虽然到现在他仍没能感受到那气机的存在,但无疑,每次的冥想后,他都会觉得精神饱满,身体也显得较平日轻盈,不再是沉沉的难受。
好一会儿,睁开眼睛。
却见那窗前立着一个人。
起身拿了件单衣披在境岚的肩上:"岚为何还不睡?"
境岚仍是低低的叹着,只是那声音底处有着一种深深担忧:"大雨已经连着下了七天了。"
"是啊,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
"大兴开平十二年,暴雨连降半月,蓝水河涨水决堤,越洲,宁洲二洲死亡大兴子民一十二万,是为国殇。"
"你是说,再这样下下去,蓝水河可能再次决堤?"
境岚点点头,却转过身扶着斯平的肩道:"我们走吧。"
"走?不管百姓的死活了?"
"如何管,我只要你能够平安,是苍天不仁,渺小如蝼蚁般的我们又能如何去管,都说世道不公,其实最不公的是天道,人们芨芨经营一生,一场天灾便能抹去一切,制造出人世间的多少灾难,这一切都是天道所为,天道即错,那谁是罪天者?"
听着境岚的话,斯平突然间感到境岚的身上有着一种渺视天地之气,带着一种狂霸的魔性。但同时,斯平也知道这场雨似乎触动了境岚的心,让他失去了一惯的淡然。
揽过境岚的腰,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那肩头瞬间的潮湿了。
"为什么?"斯平抚着境岚的背,疼惜的道。
"我的娘亲,便是在那一年的大水中死去的,那时我才十岁。"
斯平无语,只是更紧的抱着境岚。
第二十九章
这世上的事,往往是你越怕他发生,它就越要发生。
斯平刚刚送走赫连先生,才回到衙门,就有衙役来报,蓝水河涨水了,蓝水河的支流湘溪河更是暴涨,蓝水街和它附近的一些街道已被大水给淹没,越宁县最繁华和的地段和最优美的景致如今是一片破败。
而让斯平头痛的是这一片大多的米行,商行都没有逃过这场灾难,湘溪河太窄,那水位涨的太快,虽然拼死救出一部份,但微乎其微,这对本来就是灾区的越宁县百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带着人一路赶到蓝水河边,过去清深的河水如今是一片的浊黄,滚滚的浪头一个接一个的从上游直奔而下。
虽然在开平十二年的那场水漶后,蓝水河边重新修筑了长堤,可显然这些年来,这长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多处都出现了缺口,随着激浪的冲击,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
远处不远的长堤上,一群人正对着河面跪拜。
"他们是在做什么?"斯平问道。
"小的问问去。"
不一会儿,小二子跑了回来道:"他们都是世代居住在这蓝水河边的百姓,在这里祭拜河神,希望能平息河神的怒气,而保自家的平安。"
正说着,斯平看到那些人把一些猪,牛等家畜丢进河里。
靠,这样有用吗?斯平举步想过去阻止那些人愚蠢的行为,却被境岚拉住了。
境岚发出一声长叹:"由着他们去吧,让人最无力的是面对这种情况却什么也不能做,现在他们这样,至少心安了,那心中有一点盼头,这人才能活下去。"
听着境岚的话,斯平感到一阵心酸,莫道说世间万苦人最苦,老天爷你到底要把这越宁的百姓怎么整,先是旱灾,再是水漶,难道真的是要人死绝了你才甘心吗?
雨仍在疯狂的下,那油纸伞根本就挡不住什么雨,只一会儿,斯平的身上便湿透了。
看着那汹涌着的河水,不行,即便是如此,我斯平也要尽一点人事。
"小二子,你带人去通知沿河的越宁百姓,让他们到这里来,本县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斯平的眼神中透过从未有过的坚定,抗洪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并不是个什么新鲜的词,可是在这里,却是与天斗,与天抗争。
不一会儿,人群便陆陆续续的来了,斯平站在河堤上看着眼前的人,那脸上是一片惶恐,和木然,这些人都死心了吗?是啊,现在蓝河水涨,通往外面的路也因蓝水河的原因而切断了,虽然有一条小路可通,可那却是一道平常人难以翻越的天涧。
斯平一摸脸上的雨水,沉声道:"各位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越宁的百姓,本县招集大家,是因为越宁现在确实处于最危险的时刻,每个人的生命和财产都随时可以毁于一旦,但是本县要告诉大家,这远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看到我脚下的长堤了吗?只要长堤保住了,你们的家园也就保住了,是老天不仁,与人何干,难道你们就真的认命不成,你们不想保住家园,保住亲人吗?告诉本县..."说到最后,斯平几乎是嘶喊了起来。
人群开始松动了,低泣声和说话声不断传来。终于那声音有小到大。
"大人,我们不想死,该怎么做就请大人吩咐吧。"
"好。"斯平重重和点了点头:"你们听着,年龄在十六到四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男子都到河堤上来,把这河堤给本县加宽,加高,加固,让人每日每夜的巡视河堤,一但哪里不对了及时回报,还要准备一些装了沙石的麻袋,而你们的吃饭问题就由本县解决了。物必要保护河堤的安全。"
随后斯平又在他们之中指了几个有号召力的人,由他们去组织人手。
人们的眼中不在是一片茫然。
他尽了人事,但却仍要听天命,这便是做为人的脆弱之处。
境岚看着各自忙活的人群,还有那坚定的站在河堤上的单薄身影,从开始那个自由率性的侍从到现在这个挺立有担当的男儿,境岚看到的是一种蜕变,正如同看到一株自己宝贝的小树苗如今正成长为苍天大树,庇护一方。虽然他的力量仍很弱小,在天灾面前也显得苍白,可是他还会不断的成长,对着那身影境岚喃喃的道,风雨中,我会一路相随,伴你左右。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对他说的话:"虽然你父冷落为娘,但为娘并不怨恨,情,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默默相随,不管如何,能跟随你父身边,为娘足矣。"
现在他明白娘的话了,能跟随在心爱的人身边,便是一种幸福。
一个轻跃来到斯平的身边,抄起他雨中的身形:"好了,这边事先到这里,你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吧。"
回到县衙,斯平洗了个热水澡,吃着青儿熬的粥,那淡淡的米香味,让斯平味口大开。
"我说青儿啊,你做的饭可是越来越好吃了,将来,谁娶了你是谁的福气。"
青儿一张俏脸顿时通红,现在的青儿再不是以前那豆芽菜样的样儿了,虽不是绝美,但却清纯,恬静。
"大人取笑青儿。"青儿绽着一张通红的脸下去了。
这种和乐的气氛让斯平绷紧了的情绪有所放松,只是再看着碗里的粥,斯平又不由的头痛了起来,虽然自己一口承诺下来解决那些人的吃饭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却颇为棘手,最缺的当然仍是银子,越宁县这粮食问题斯平是最清楚的,因为从他做这个县令开始,就一直在关注这个,越宁县干旱了两年,最缺的便是粮食,现在沙府一倒,那些个粮商倒是好说话了,可是湘溪河的涨水,却使得越宁粮商手中大部分的粮食都喂了河神,现在仅有的粮食又能维持几天,而蓝水河的大水阻断了越宁通往外界的路,要想得到粮食便只有到北越去买,而这就需要大量的银子,虽然现在自己也颇有资产,上次绪秋来给他带了些银票来,但要解决越宁县那么多人的吃饭问题,显然还远远不够,那么最后只剩下一条路,上书请朝廷拨款赈灾,看来他得去见见那个忽然出现的钦差司空彦司空大人。
想到这里,斯平也不吃了,拉着境岚就走。
司空彦这些天便一直住在官驿里,这大雨阻了他的路,其实就是没这大雨,他也不能马上走,他到越宁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查清这董宁素所作所为到底是何目的,是宁王的主使还是无意为之,抑或是另有他指。当然最终的目的仍然是为曹钥扫清阻碍,任何一切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都不应存在,所谓宁错杀一万,不错放一个。
看着手中的布条,那上面写着:"此人即已不可用,那便除之。"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要除那董宁素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正想着,刘亮来报:"大人,董宁素求见。"
司空彦微皱了眉头,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便道:"有请。"
"司空大人,下官多有打挠了。"见到司空彦,斯平行了一礼道。
"哪里,大人客气了,不知董大人找本官有何要事?"
"唉..."斯平先是长叹一声道:"大人也看见了,越宁这些天连降大雨,那蓝水河眼看就要泛滥,百姓衣食无着,下官想请大人同下官一起上书朝廷,承圣上仁心,体百姓之苦,拨款赈灾。"
那司空彦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颇为激动的道:"董大人体万民之苦,本官又岂能坐视,好,本官这便同大上联名上书。"
说着,便草拟了一份折子,最后同斯平一起两人都签了名字。
然后封好交给刘亮道:"叫个功夫好手,马上起程,往京里送,若出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是,大人。"刘亮接过折子,便飞快的出去了。
斯平见事已成,也不多呆。
"那这事就拜托大人您了,下官还有事,先告退了。"
"好,董大人忙去吧,不过也要保重要自己。"
"多谢大人。"说完斯平施一礼,带着境岚退下。
虽然解决了一件事,斯平的心并没有放松,这赈灾的银子也不知何时能到,希望能赶得及。
才刚走出官驿的门,便看到小二子在那里焦急的来回走动,一见到斯平出来,连忙冲向前道:"大人,不好了,蓝水河有一段河堤出现了裂逢,你快去看看吧。"
听了小二子的话,斯平的心忽的一沉,难道说,老天爷连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走..."
赶到河堤处一看,果然那里那边上出现了一条十来公分长的裂缝。
连忙叫人赶快补上,然后再在那后面加筑一道防堤。
望眼河的上游,一个个的浪头正滚滚而下,在这个技术落后的时空,他一点也没办法了解上游的事情,只知道在蓝水河的上游有好几条河的河水都是汇入这蓝水河的,不行,他得想法子了解蓝水河上游的情况,就算是以后,他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也可以争取更多的撤离时间。从而保住更多人的命。
可是蓝水河的上游却在北越境内,想着,斯平看了看身边的境岚,这个任务也许只有岚才能胜任吧。
"有什么事要我做,就直说吧。"境岚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知道?"
"连暗卫都被你派出去修河堤了,更何况,我想帮你分担。"
我的岚,你是天使,斯平在心中念道。
了解了斯平想要知道的一切,境岚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了斯平一下,像是要将彼此揉在一块儿一般,声音低低的道:"那我就走了,你一切保重,不要太撑了,还有记得要招回松年,没人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我会的。"说着位过境岚的脸,四唇相贴。‘保重'二字带着彼此的气息永驻对方的心头。
看着境岚翩然而去的身影,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第三十章
斯平忙了一天,回到衙门的时候已是深夜色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打发松年等人去休息,呵,让暗卫去修长堤,希望宁王知道了别气得吐血。
泡在舒服的热水里,一身的疲惫正慢慢的消退,那感觉直让斯平想睡,唉,不知境岚现在到哪儿了,真让人放不下啊。
扣,扣,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响起的是白枫晚特有的清朗的声音:"大人,你洗好了吗?青儿为你准备了几样小菜,你来吃点儿吧。"
"噢,就好。"听到白枫晚的声音,斯平才发现,他这个澡泡得够久了。
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到厅前。
果然那桌上放了几碟食物,而白枫晚坐在一旁的油灯下,油灯的光芒明明灭灭,让白枫晚的脸看上去竟似如真似幻。
"青儿呢?"斯平看了看四周,没看到青儿的身影,平时他吃饭的时候,青儿都会在身边侍候的。
"噢,已经很晚了,我让青儿先下去休息。"
也是,斯平点点头。
然后坐了下来,举箸便吃了起来,吃了两口,才发现不对,又看了看一边的白枫晚:"你也一起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