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情——泪眼孤魂

出发的日子来得很快，但出发的时辰却是深夜。满天的星斗下，我抱着他骑着我最爱的追风，小心翼翼的朝离山庄不远的县城而去，而这一路上的经历也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咳咳……”那时候，他的咳嗽很厉害，厉害到让我烦躁不已但却无可奈何。所以，我只得压着性子，对他加以安慰……

“我们深夜赶路，明儿个应该就可以到无涯城了，柳神医收集完药材之后也会回无涯城，到时候他便会给你诊治，你……”

“你们救我，不，不过是想要我指证师傅，对吗？咳咳……”汗水，他的手心都是汗水，可他回首看向我的时候，我从他眼中看到的却只有倔强……

“那又如何，你如今要是对我下毒，你可就必死无疑了，懂吗？”我的话说的很明白，我的语气更是满满的不耐烦。所以，不等他回嘴，我便故意勒了勒缰绳，一脸戏谑的“驾”了一声……

我的话显然戳中了他的顾忌，所以，就在我勒住缰绳之时，他便只能一脸无奈的低下头去，好半晌才缓缓的言道：“我不想死，我答应过我爹，一定要活着……”

他爹是谁，我那时并不知道。所以，他的话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看追风，要知道疾驰下的马匹是很累的，所以为了让追风谢谢，我便在天将晓白之时，带着他和追风留在了一个杂草丛生的破庙之中稍做休息……

第十三章：独处

“你在干什么？！”我的声音很是戒备，可那时候我其实是误会他了，因为那时候的破庙其实有很多的蛇虫鼠蚁，不得不防。只是那时的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除了有一股子闯荡江湖的劲，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你也知道。所以我……

“你喝止了他，他一定很不开心吧？”微微笑着，如那月夜中的星辰一般的眼眸此刻闪烁着炫目的美丽。而看着沈欢如此这般的模样，珏秦不由得一阵感叹，感叹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有早些注意到这些呢……

是因为先入为主吧，毕竟自己和谦然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之久，而和他从认识到最后也不过三年而已……

嘴角轻轻扯动，珏秦看了看窗外的灰暗天空，不禁苦涩一笑道：“已是更深露重了吗？我也真是的，竟浑然未觉……夜，前方可有客栈？”

夜？就是那车夫的名字吗？好奇的抬手掀起另一侧的窗帘，却发现雨早已停止许久，只有那水珠顺着那窗帘落在沈欢的手背上……

水珠很冷，冷到让人不禁瑟缩。而看着一侧侧首而望的珏秦，那般的从容的模样，沈欢竟有一种更为疑惑感觉……

疑惑但却并未言明，因为就在沈欢瑟缩之时，他从珏秦的眼中分明看到一种叫做关切的情绪，让他的心不由得愣在当场，直到他的手快要靠近自己，沈欢才颇为尴尬的轻咳一声道：“前方没有客栈，只有一间破庙……”

破庙吗？又是如此，又是如此的吻合吗？心中更为不解，可还不等沈欢去想，那车夫便大声喊道：“有一间破庙，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

车夫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却但着莫名的寒冷，让沈欢心中一冷，愣了片刻之后才在珏秦的轻呼中，跟着他下了马车……

杂草丛生的破庙早已没了大门，有的不过是腐朽多时的残木和满是青苔的地板，还有那些不知躲在何处的蛇虫鼠蚁……

“今晚先在这里安顿一下，明日只要快马加鞭晌午应该就可以到达县城了，我们……”

“他要灭那些蛇虫鼠蚁，你却误会他了，对吗？”沈欢没由来的说出这么一句，让珏秦不禁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苦涩笑道：“是，我误会了，非但如此，我还对他很不客气，我……”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珏秦挪不动步子，只得抬首吸气，可这一切沈欢却似未曾察觉一般，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便一把扼住他的手臂，语带威胁的喝道：“你做什么，你该知道杀我的后果是什么，你……”

我的力道很大，可我却不自知。直到他因为虚弱朝我的怀中跌来，直到那些药粉洒在他那白色的衣袍上，我才看出那不过是一些普通驱蚊药材，才惊觉自己是过度戒备……

那时候，他的身体渐渐冰冷，这让我有些惊慌，因为他毕竟是大哥交给我的，是我们指证余牧修的利器。所以，那一次我救了他……

我给他换药，将他抱在怀中，直到天将晓白之时，才将他抱上追风，朝无涯城而去……

到达无涯城已是第二日晌午，而此前他却未曾叫过一句难受，而是安静的忍受着伤势带来的疼痛，不给我填一丝麻烦。而也是因为这个，直到我将他抱下马来，我才看到他额头渗出的汗珠……

他是不是从小就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呢？这是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可他的伤势似乎不容我多想，所以我在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和柳神医的另一个徒弟沈安一同将他扶进了药庐……

在药庐的前几日，他一直在吐，喝下去的药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而这，也让我升出一丝愧疚，对他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好了起来……

“苦吗？我给你买了桂花糕，喝完吃一点吧……”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给他买东西，第一次对他那么温柔吧。可我的温柔在被我发觉之后，还是很快的被我归到了需要他指证余牧修上……

而也是因为那个不错的理由，我对他的好就变得自然了许多，只是我是那么想的，可他却不是。因为在我帮着照顾他的那几日，我可以看得出他的感动和纠结，可以看得出他在卸下心防。只是我却独独漏掉了他对我的倾心……

他是从那个时候爱上我的，可我却不知道。不知道呀……可知道又能如何呢？就算那时候知道了，也不过是狠狠的拒绝和伤害而已……

第十四章：温柔

有时候，其实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不曾对他温柔过，不曾对他好过，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爱我，不会弥足深陷更不会在我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之日，哎……

心中暗自哽咽，这话珏秦却说不出来。因为他怕，怕这一句说出，沈欢会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怕他会直接要求下车。可不说呢，这心痛却又让他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他颇为犹豫……

“也许那时候说出来会好些吧……”心中的某一个疑问得到了答案，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个梦呢，梦里的人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一点，沈欢却未得到答案……

心中一痛，珏秦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可当他再对上那如水般的眸子之时，他却似明白了什么一般，颇为干涩的说道：“是呀，若是那时候说出自己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是不是会好些呢？可我，我，对不起……”

“什么？”语气中满是不解，可还不等沈欢听清楚，珏秦便端起了那茶杯，苦涩一笑道：“我……对不起他……”

还是不敢说出口吗？珏秦你就这么自私，自私的想要他想起你吗？心中瞬间被疼痛占满，可在听到车夫的声音之后，他还是快步朝破庙走去，只留下一脸不解的沈欢，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步子，带着无尽的思绪……

“苦吗？我给你买了桂花糕，喝完吃一点吧……”……“总这么躺着可不行，来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会很舒服的……”

会舒服的……沈欢的梦境中那模糊的脸庞似乎漾出了笑意，可不知为何，那笑意中却带着淡淡的歉意和犹豫……

他为什么要犹豫，沈欢可以猜得出来。该是因为那个少年，抱着他的那人爱的是那少年，所以，他虽然贪恋这怀抱却很犹豫。可他为什么要抱歉呢，他在想些什么？

那人想些什么，沈欢不得而知但却无法忽视。所以，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便不由自主的拉住了珏秦的衣袖……

“怎么了？”诧异中带着一丝期望，可看着如此这般的珏秦，沈欢却是不好意思的笑道：“一时还无法安睡，恩公，不知在下可否继续听下去，哦，若是不便，那就不要……”

“没关系，反正一时半会那稻草也铺不好，说下去也无妨……”宠溺的看着沈欢那如墨般的青丝，可就在沈欢的眸子对上他的眸子之时，却只能看到珏秦暗淡的眸色……

在柳神医那里的几日大概是我们最为开心的日子吧，因为那几日，我们之间没有成见，也没有计谋和欺骗，有的不过是我对他好，他对我的依靠还有那未曾言明的牺牲……

“我会指证师傅的……”他做出舍弃的决定是在一个普通的晌午，那时候我正陪着他沐浴阳光，很是舒服。所以，他没由来的那一句话，我并无防备……

“什么？你说你……”我的诧异显而易见，因为那之前他还是处处维护他的师傅的。可如今呢，他这是为了我而舍弃他师傅吗？

我缓缓起身看向他，可他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看着我，只是颇为虚弱的说道：“你说得对，师傅对自己的徒弟都可以下毒，他，他不是好人，若，若你们要我指证他，我可以的，只是，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不等他言明，我便先他一步握住他的手，信誓旦旦的说道：“你放心，我哥最多就是废掉他的武功，不会杀他的，若你想，可以带他走……”

“真的？”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惊喜，有的不过是一点点的不确定。而也就是他那有些不确定的表情，却让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是，我答应你……”

其实，他那不确定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可我却并未多加注意，而是暗自为自己办妥了这事感到高兴和得意……

不过，也是那之后的几日，因为得到想要的，我对他也就更好了。不但为他鞍前马后，还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让一侧的沈安都忍不住开我的玩笑，说我对他好的过分了，会让谦然吃醋的……

谦然，虽然是玩笑，可提起他，我那时还真的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有一种没办法再对千玄好的感觉。而他也很快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却什么都没做，而是在当时很合时宜的拿食物堵住了沈安的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反应……

“他喜欢你，你却没有看出来吧？”沈欢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哀伤，让人不易察觉。所以，珏秦也不出意料的没能听出……

“嗯……沈安的一句话让我想起了谦然，所以那之后的日子我都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因为那时候，在我看来谦然胜过一起，包括哥哥给的任务……”

哥哥给的任务不会比谦然重要，可我却可以因为千玄而暂时忘记他。那一刻，在我发现自己的变化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自己，讨厌回到药庐看着他的感觉……

所以，我逃开了。直到柳神医为他诊治完毕，直到哥哥为我送来消息，说是那余牧修带着其他门派的人前来山庄问罪，我才似得到解脱一般，带着他往山庄赶去……

“其实你不必躲着我的，我懂……”他懂，那是我们踏上归途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可不知怎的，我听着却只觉得心烦，觉得意乱，所以，那时候我连说都没等他说完，便一扬马鞭快速的朝山庄的方向奔去……

第十五章：猜疑

那之后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可便是如此这路也并不顺利，因为就在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山庄之时，那余牧修的几个弟子也找到了我们……

“师兄，真没想到您竟会然出卖师傅，会愿意跟着这人走……”说话的是千玄的二师弟，一个武功平庸但嘴皮子却十分厉害和恶毒的人……

“是，我愿意跟他走，刘师弟，这话我本不想说，你真的觉得师傅会将谷主之位传给你吗？”

痴情谷主之位！那一刻，我只觉得眼前的羽千玄并不如哥哥说的那么简单，或者说，他并不如哥哥想的只是一个棋子……

“谷主之位当然是我的，师傅说过，只要他能报仇雪恨，就会传位于我，至于你，师傅对你下毒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告诉你，那毒就是师傅和我给你下的，师傅给你下了痴情花，我给你下了绝情草，怎样，你现在还能说什么，啊哈哈哈……”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棋子那么简单，你知道很多事，你在骗我们吗？”那一刻，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可他，却似松了一口气一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便对他的刘师弟劝道：“一个对自己养育了十年的弟子都可以下毒的人，一个为了赢可以对对手下毒的人，他也值得你卖命？”

他的话是说给他的刘师弟听的，可也是说给我听的。所以，就在我快要压不住火气将他丢下马的时候，我还是因为他的话强压住了怒火。甚至不待他多言，便一个飞身绕过他，直接朝那以刘师弟为首的几人攻了过去……

我的剑很快，所以杀他们对于我而言，很是容易。可那姓刘的倒也不笨，见我先行对付了那几个喽啰，便想要对我下毒……

“嗯……”伴着一声闷哼，我并未如其他五人所想那般被那姓刘的下毒，相反的倒是那姓刘的被千玄快了一步，用银针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咳……咳……”他的咳嗽声不重，但我知道他并不好受。可那时候的我，因为所习武艺的特性早已失去了理智。所以在他还没来得及出言劝阻之时，便一个闪身接着一个闪身，将剑抹过了那五人的脖子，让他惊愕不已……

人已经杀了，功力也散了，可我怒气却难消。所以，就在我将他重新扶上马匹之时，我还是很不客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愤怒的低语道：“谷主之位？说，你知道什么，你的师傅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第一次我去挑战之时，他便已经和你定好了计划？！”

我的力道很大，可他呢，却颇为固执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直到追风发出轻轻的嘶鸣，才冷冷的笑道：“若我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师傅的计划，若我说我和师弟们都是师傅的棋子谷主之位谁都不会得到，你会信吗？”他的问话，让我愣了一下。可就在追风缓缓迈出步子之时，他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我于你而言，是，是指证我师傅的工具，一如我是我师父探听你们山庄虚实的工具是一样的，所以不要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和我师傅都是一样的，你之所以不杀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对你有利用价值，否则，否则我和刘师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