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漏夜结霜

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H是10啊我算了好几遍。”

“不可能它没忽略空气阻力啊。”

“哦不要！所以最后不是整数么……”

“23分之113.”

“……这么变态。”

秦陌单肩背着书包，把草稿纸和铅笔什么的往包里一丢，出来就听到肖杰在和同学对答案。

肖杰看到他出来眼睛都眯成了缝，转头对着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敷衍了一句“你慢慢想我先走了啊。”然后就跑过来撘秦陌的肩膀：“你可算出来了。”

秦陌一副看怪物的神情：“你今天下午不用考试么……”

“我们考的是政治，理科的政治……你懂的。”肖杰勾着他的肩膀下楼梯，“有个地方你敢不敢去？”

“现在？”

“是啊。”肖杰想了想，好像被扫兴了一样，“你妈不会还来接你吧？”

“……没办法。”秦陌很无奈。

“她几点来？”

“说不定已经到了。”

“……我万分同情你。”肖杰拍拍他的肩膀。

“……肖杰。”秦陌不舒服地动了动。

“嗯？”

“你不觉得热么？”

“……”

那条厚实的手臂从后背移开的时候，秦陌感到一阵凉爽的风从周身吹过。

“好吧……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肖杰一下又来了精神：“图书馆后面那有个老楼，被封了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

“你知道它为什么被封了么？”

好像听说过，是因为危楼什么的不安全的。秦陌看看他：“为什么。”

“闹鬼啊。20年前的一届在顶楼一个月里有三个女生跳了下去，当时学校闹到差点要停课。”

“……鬼故事吧这是。”秦陌嘲讽地笑笑，“你真是理科生么？”

“别不信。”肖杰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上个月，搞卫生的阿姨从那栋楼楼门口扫出一大堆长头发。你说是为什么？”

“……真的假的。”秦陌嘴上说着，直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也许是有人恶作剧呢。出校门右拐20米就是理发店。”

“……你怕了吧陌陌？”看到秦陌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肖杰很是得意，“你不敢去。”

秦陌眉头一皱：“少小瞧人！暑假去就这么定了！”

“好样的！”

考试成绩很快出来。展岚对于50个人的班级上22的名次很是满意——鉴于某人上次几乎掉到最末的表现这已经是奇迹般的飞跃了。

然后就又是家长会，填报文理分科志愿。

无论从哪次成绩来看好像都没什么参考价值，期中的就不说了，无论文理都是……一样的烂。这次也是不相上下。

“文科来说要背的东西很多，一样努力的话，大家的水平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数学和英语好的话会比较有优势一些。”班主任托了托眼镜，手里拿着全班花名册看着，“理科的话数学和物理都属于很难的科目，这类逻辑的东西也需要天分。要花时间，肯下功夫。”

秦陌抿抿嘴唇——才不要学那么变态的23分之113什么的……虽然对于政治历史之类的也没多少好感，可是至少没那么难懂的样子，大不了只要背就好了。况且像背谱这类事不是从小就在做么，一点也不难。

“好的，谢谢您。”展岚客气地道谢，然后就拉了秦陌走。

CHAPTER 13

回到家，饭桌上丰富的菜色满是犒赏的意味。

“你去学理吧。”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为什么？！”秦陌差点跳起来，“老师都建议我去学文了。”

“你都不想想为什么吗？”展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数学烂啊物理烂啊……”

“你要知道她是要带理科班的。”展岚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当然希望你这样的——发挥不稳定的学生到别的班去，省得给她拉低平均分扣奖金。”

“……”原来是这样么。不过回想起来，这个老师好像是挺势力的，对待好学生总是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所以你要自己考虑。”展岚早已确定以班主任的用心提出的建议未必是真正为秦陌好。

“我自己考虑也是学文啊。”

“为什么想学文？”展岚夹了只虾放到秦陌的碗里。

“因为……我数学不好物理不好……主要是……不喜欢。”秦陌抬起手剥着虾壳。

“那是因为你不用功。”展岚拨了拨自己垂到脸庞的头发，“你看看你踏实干了两个月成绩是有起色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种爆发力。”

“我……”

“我知道你其实是想玩，想轻松一点，所以才想去学文不是吗？”展岚看了他一眼，那种胜券在握的眼神简直把秦陌全都看透了，“你怎么想的我还能猜不到？”

秦陌把虾放进嘴里嚼，然后吮了吮手指。

“你也该收收心了。挑战一下自己，嗯？”

……也听不出来这话里究竟是信任还是挑衅。

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让妈妈满意呢。好像爬梯子，好不容易达到一个新的高度，结果那块木板就被拿到更高地方叫你去够。

很不喜欢这样。

展岚默许了秦陌可以去参加比赛这件事，与此同时也给他准备了一个暑假补习班。

仔细想想，有的时候还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妈亲生的娃。

听了一上午的稀硝酸浓硝酸，被七月正午的大太阳晒得更反胃了。

放假的学校里空空如也。

要赶紧走到阴凉的地方去……

秦陌想着，顿时被广场水泥地的反光晃得一阵晕眩——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阴得要下雨，一节课的功夫云就散得一干二净。

好死不死还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此时只觉得好像所有的能量都被聚集到自己身上了。

靠在架空层的柱子上，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简直和太阳底下两个世界。

喝了口水，中暑的预感还是挥之不去。

远远看到肖杰和桂振辉冒着烈日跑了过来。肖杰穿了件无袖T恤，结实的胳膊被晒得黝黑，大桂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像校服那么宽大的衣服都能穿出秀身材的嫌疑……

秦陌简直觉得自己纤细得像个女孩。

“金子呢？”肖杰从牛仔裤的后腰抽出本什么东西就扇了起来，“你不说他到了么。”

“……刚才他打电话说女朋友生气了得去哄可能晚点来。”桂振辉把吉他从肩上取下来立在一旁。

“哪个女朋友啊就他事儿多。”肖杰不满地抱怨着，看到秦陌汗如雨下衣服都湿了一半怎么看都不正常，“陌陌怎么了？”

“没事……”秦陌虚弱一笑，“哦刚才我看见子啸了他回家去拿吉他，等一下过来。”

“哦……”肖杰点点头，反正那家伙家就在门口也不远，仔细一看秦陌脸都煞白了，赶忙把手里的本子给他扇着，“你真没事？”

秦陌摇摇头，从书包里拿乐谱出来：“你叫我准备的……《Blue Moon》那歌没找到现成的谱子，可能太老了……还有……”

“你先等会再说。”肖杰打断了他，回头冲桂振辉交代“大桂，你在这等他们俩，然后去音乐教室，老师应该早到了。”

“哦。”

秦陌投去了不明所以的眼神。

“陌陌你跟我来。”肖杰二话不说推着秦陌湿漉漉的背往楼梯走。

高二的暑假就算是高三了。

教室里的课桌上书都堆成了小山，本来不宽敞的过道显得更狭窄了。

“干什么？”

秦陌莫名感到了来自升学的压力，尽管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有药……你等我找找……”肖杰在自己桌子上翻了翻，变出了瓶绿色药膏。

“……我没事……真的……”

肖杰无言地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拧开药膏的瓶盖，用食指抹了一点出来，又在两根手指上抹匀，按向秦陌的太阳穴。

一阵清爽的草药味道。应该主要都是薄荷吧。

“好受点了吗？”

“呃……谢了。”秦陌小声道谢。也不知道为什么……实在不喜欢和肖杰站得这么近。他也想过好多次，自己其实也不讨厌他，相反还有点爱慕什么的，可是每次那种呼吸近在咫尺的距离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把上衣解开。胸口也要涂。”肖杰一本正经地命令道。

“那……就不用了吧我好了。”秦陌眨眨眼，稍稍退后了一点——药膏好像有点熏眼睛，“该走了吧迟到就不好了。”

“所以你快点。”肖杰伸手就要去解他的扣子，“我中暑都是这么治的。这样好得快。”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秦陌慌忙推开他的手，差点把后面桌子上的书都碰掉。

秦陌吞了吞口水。把书包丢到椅子上，低着头一粒一粒地解扣子。

为什么这么安静……心忐忑得像要跳出来一样。

啊真是的都是男生看了又不会怎么样。

秦陌视死如归地把湿得半透的衬衣拉向两边。

单薄的胸膛浅浅起伏着，细密的汗珠帖附在细嫩的肌肤上，连肋骨的形状都若隐若现。乍一看还以为是营养不良。

肖杰把手指贴上来的时候，秦陌本能地躲了一下。

“……我……我自己来吧。”秦陌把手指伸向那通透的绿色膏体。

“你在害羞么？”肖杰在秦陌的胸口不紧不慢地画着圈圈，一点点将药膏分散涂匀。

“……我只是不习惯这样。”秦陌尽可能地避开和肖杰眼神接触，省得这种怪异的气氛再尴尬几分。

“哈哈哈你真可爱……”肖杰笑了起来，然后停了手，“你要是女生我都想追你了。”

“开什么玩笑。快去开会。”秦陌恼羞成怒，匆匆系上扣子拎了书包就跑。

“等会我！你个忘恩负义的！”肖杰大叫，把药膏的盖子一拧，丢进书桌里就追了出去。

果然是药效太强劲了么，这么一会就活蹦乱跳的了？

电视里的新闻喋喋不休。

秦陌洗过澡换了干净的T恤坐到餐桌前。展岚顺便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你衣服上有股药味，怎么了？病了吗？”展岚又把衣服拿近闻了闻，才扔进去。

“下午时候有点中暑……不过现在没事了。”

“叫你不要穿那件黑色的。”展岚坐到他对面，“怎么好的？买的药？”

“是肖杰的药，擦胸口来着。”秦陌随口说着，夹口菜扒拉碗里的饭。

这不知道第多少次从儿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秦陌朋友虽然少也不用这么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吧。

“课上的怎样？”

“就那样。”

“都会吗？”

“还行吧。”

“比赛准备得还顺利？”

秦陌抬头像是见了外星生物：“你真关心？”

“从不。”展岚给了明确地答案，随后微微一笑，“随便问问。”

“……”秦陌努力地咽下这口饭，“我们打算用安启南的歌参加初赛，你喜欢那首《凌晨的吉他》。”

“哦？”

“我也是随便说说。”

“……”

耶。秦陌在心里暗暗扳平了比分——开个玩笑也较劲实在有够无聊的。不过难得近来母亲大人心情不错，无形中就减少了好多麻烦。

CHAPTER 14

从初赛的情况来看，几个人的准备工作实在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而且怎么感觉大部分的团队都有所保留啊。

“疏忽了疏忽了……一下就暴露实力了。” 走出学校被用作初赛现场的大礼堂，阮子啸一拍脑门做懊悔状。本来他还抱怨给他的键盘的曲谱太难容易错，看过那些好像临时凑起来的表演，差点都以为自己是神了。

“……选歌很重要啊。大家都是唱的新歌。”肖杰总结道，“不过我们有改编老歌，技术性比他们强多了。是吧陌陌？”

“……你刚才都破音了还好意思说？”秦陌晃晃鼓槌，无比耿直地说着。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太吵了啊。”

……

一路哼着歌溜达回家，秦陌感觉心情值简直爆表，连路上的小野猫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没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秦陌猛吸了几口，才陶醉地拿钥匙开门。

“秦陌，叫张叔叔。”

展岚围着围裙正把一盘木须肉摆上桌。

秦陌看到这个叫张凯的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过身对自己客气地微笑着。

“张叔叔好。”

秦陌点点头，却是一脸戒备。

只是看到展岚脸上罕见的迷人微笑，秦陌想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不言而喻了。

老实说，秦陌对于可能成为“后爹”的这个男人还是有些介意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又无从说起。

多少年了，家里的客厅都没有陌生人的气味了。展岚从不把工作上的事带回家做，秦陌也从来没邀请过小伙伴来家里玩什么的。

这个家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和妈妈两个人的，像个严丝合缝的堡垒。

如果家里突然多一个人来生活，那会是怎样的呢。饭桌上会多一双筷子，洗衣机里会多出一个人的衣物的份量，卫生间会多一个人来共用……

还要多一个人和自己分享来自于妈妈的悲喜与爱。

两人的空间似乎一下就好拥挤。

饭后秦陌帮着擦桌子扫地，厨房的水声里混着展岚轻快的歌声。

这是末日要来了么……活这么大都没见过妈妈这个样子。

“秦陌。”展岚关了水龙头，拿起抹布擦拭着水池周围的水渍。

“干嘛？”

秦陌把椅子推进桌子里，然后凑了过去。

“这个星期六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到时候我把饭准备好放冰箱里，你下了课回家直接热一下吃吧。”

“哦。”

展岚很快把整个操作台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摘下橡胶手套，挂到钩子上。最后递给秦陌一块干净的毛巾：“把餐具擦了然后放消毒柜吧。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