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垚问:“跑得快吗?”
步兵们有点懵:“挺……挺快的……”
李垚点头:“那就行。”将火折子抛给他们,说:“点火,然后跑,懂?”
有人提出:“将军,要是跑不快会怎么样?”
李垚轻描淡写:“没怎么样。”
步兵们松了口气。
“会死而已。”
“……”
顿时,所有人拿着这块黑色的东西,都觉得自己的手要烧起来似的。
塞漠军还有半个时辰到达峡谷入口,众士兵按照李垚的吩咐快速地将东西安放在峡谷入口的位置,然后埋伏在一旁,等着塞漠军的到来。
李垚和宋如玉则带领着其他士兵在出口候着,引诱敌军进入峡谷。
宋如玉毕竟没见过那东西的威力,见塞漠军快到了,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问着李垚:“真的不用投石器吗?或者现在让多些士兵去投石也行,以防万一。”
“不用,这个更方便,就是有点吵。”
“有点吵?”宋如玉更迷惑了。
随即就明白了李垚所说的吵为何意了。
塞漠军视察了一番峡谷的情况,见峡谷里并无异常,回禀给卫睢,低着头不敢看卫睢的脸色。
卫睢的脸被烧伤一大半,本就留下了可怖的疤痕,此时脸色不佳,不见一丝笑容,整个人宛如地狱的恶鬼般,让人生畏。
他在出发后不久,总觉得不安,按理说李墨应该派人送密信过来讲述情况才是,而到现在都没有声息,这并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他更担心的是李墨会不会出事了,所以一路上都沉下脸色,让旁人不敢靠近,这更加激怒了他,觉得旁人都在意他脸上的伤疤,暴戾的性子再起随即用军法处死了几个亲卫。
所有在他身边的士兵此刻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被处死的是自己。
卫睢先派部分士兵进入峡谷,检查了一段路,发现确实没有问题后,让全军戒备进入峡谷内,当士兵们陆陆续续进入到峡谷中,眼看着要走完峡谷全程时,骑在马上的卫睢抬起头瞬间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士兵,立即下令让全军戒备,让弓箭手朝山壁上放箭!
这些步兵果真不愧跑得快,一点燃火线,马上转头就跑,面对密集的箭雨,大都受了些伤全都撑着一口气跑到安全地点。
因为跑慢一点他们就会想起李垚所说的“会死”。
毕竟他们可没见过这位将军开过玩笑,那肯定是会死的!
卫睢只见士兵们点燃了一团黑色的东西,虽不知道是什么,只觉不妙,刚叫士兵留意,山壁上立即出现了巨响!!伴随巨响的是大石的滚落,纷纷砸在了士兵的身上,顿时惨叫连连。
连卫睢都被砸破了头,血迹流了一脸,模糊了眼睛,慌乱中还是下着命令让盾兵掩护避免损伤。
在出口围观的宋如玉被这一声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了一跳,随即便是看到山壁上被炸落的一块块石头滚落,塞漠军仓皇逃窜,毫无章法,瞬间失去了阵列,即使卫睢喊着拿着盾防护后,许多士兵也已经被砸伤。
滚落的石头已经将入口处堵了,他们无法后退,只能向出口处前进。李垚让弩兵架起床弩朝里面放箭,巨石滚落加箭雨让塞漠军大为受挫。
被逼入绝境时,满脸是血的卫睢已经忘了疼痛,面容狰狞,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强行带着士兵们突围,宋如玉带着骑兵在追赶,不给他一刻喘息的机会,势要将他们六万大军葬身在这峡谷之中!!
卫睢红着眼睛,嘶哑着声音问:“跟你们在青州对战的军师怎么样了?”
宋如玉不明所以,想也不想地冷笑道:“死了。”
卫睢瞳孔猛缩,握着刀柄的手臂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盯着宋如玉:“怎么死的?!”
“我砍死的。”宋如玉轻飘飘地回答。
宋如玉没想到卫睢的武力比自己想象中的高,尤其是他说了对方军师被自己砍死后,顿时暴起,力气猛增,他本一开始没用尽全力对付对方,见对方满身血迹有些轻敌和大意地后,背后中了卫睢重重一刀,血迹喷涌,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立即回身用刀抵住了对方的再一次攻击,但背后的伤口被牵扯开,温热的血迹一直不断地流出。
还没等他反击,对方已经被李垚从背后一斧头给砍翻到马下。
这把斧头是齐牧野从侯府里翻出来送给李垚的,因为他记得当初李垚似乎挺喜欢斧头,于是李垚便将斧头当做了武器。
李垚扛着斧头看着倒地的卫睢,斧头上还滴着鲜血,而滚落在地上的卫睢被惊慌的马蹄踏过,努力要爬起身,却还是倒地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卫睢竟觉得这样也好,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但愿下辈子他不要再投生在帝皇家,如若可以还想再遇见陪他逃出盐京的那个人。
孔道之战,塞漠军大败,卫睢死于蹄下,天锁关高将军归顺于镇南军,朝廷震惊。不日,廉将军带领两万士兵拿回翼州,擒住塞漠尹南云郡主及塞漠统帅纪家二公子纪文柏,以此要挟。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代他之名
翼州城内, 一派喜庆,纵使之前塞漠军攻占了翼州城, 并没有对普通的老百姓出手, 但是他们始终活得小心翼翼, 生怕哪天就得罪了塞漠军。由于塞漠百姓进入翼州城居住, 他们的房屋被迫让出来, 平日里若是跟塞漠百姓起了争执, 即使是对方有错在先, 他们因是延庆国的人也因此被针对。
所以在翼州城的日子里, 百姓们的生活在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地战战兢兢地度日。
如今翼州城回归到镇南军管辖内,城内百姓高兴至极,就算是曾因塞漠军进攻后不用再从事繁杂的重活的李家也很是高兴。
不同于李柏溪的喜形于色,李秉虽高兴于翼州城终于被夺回了, 但同时也担心着今后的生活。
“镇南军再次镇管翼州, 我们本就是流放的犯人, 恐怕今后……”李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然后再抬眼看向面前的一大家子。
好歹塞漠军还在时, 他们能够住上寻常的房子, 能让一家人过上温饱的日子,如若镇南军再次管辖翼州,恐怕他们还得回到流放时那根本避不了风寒的屋子里, 再次干着粗重的活计来维持生存。
连如意见李秉如此神情,身为结发夫妻自然也明白他所想, 不由也叹了一口气,继续给忧心忡忡的李林氏按揉着太阳穴,出声抚慰着:“老太太不用太过担心,再坏也还有老爷和胜儿、盛儿两孩子呢。您不要过多费心,养好身子就行了。”
李林氏拉过连如意的手,轻柔地拍了几下,叹气道:“如意你向来都识大体,身为大房又给我们李家添了男丁,实属我们李家的福分。不过就是我们李家男丁不旺就只有胜儿和盛儿,让他们撑起这个家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两人了。”
这话丝毫没有避讳,直接让一旁三位姨娘听进了耳里,三人的脸色都不好。
其中两位姨娘都只育有一女,膝下无子所出,但她们的女儿都在盐京做官妓,她们有时想起这个都心疼不已,现在还要听着李林氏话里话外的暗讽奚落,心里自然就不好受。
而秦香玉被李林氏这番话戳中了心伤,她是这群姨娘里唯一生出儿子的人,但是儿子却生死不明,她每每想到李垚连尸首都没有就伤心不已,但她胆子小,身子虚弱,在家里说不上话,不敢顶撞李林氏,只能低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莫姨娘是最小的姨娘,最是年轻,以前还在盐京李府时就最受李秉宠爱,自然有几分心性,她也聪明知道不能直接顶撞李林氏,便借着一旁只敢低头抹眼泪的秦香玉开口。
“秦姨娘莫伤心,垚儿是个好孩子若是他在,恐怕也能独当一面了呢。”表面上是安慰,实则里提醒着李林氏,能生出儿子的并不是大房连如意而已。
秦香玉听此,越发伤心,眼泪不断地涌出,惨淡地说:“是啊……若是他还在……”
李林氏见着秦姨娘抹眼泪,脸色拉下来,知道莫姨娘这是在暗中顶撞自己,只好借由秦姨娘发火:“莫要再提罢。人都去了,还有什么好提的。人都不在这,帮不上忙,再想也没用。你也是,收收你那动不动就哭的性子,尽让旁人看我们李家的笑话!”
秦香玉只好捂着嘴巴,垂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毕竟那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至亲的血缘,怎么能说忘就忘。
连如意见秦香玉如此,同是身为母亲,于心不忍,要出言相劝时,门外急急忙忙地闯进两人,是李胜和李盛,对着他们就说:
“爹!校尉大人来了!”
全家人的脸色一变,皆是想到该不会是要恢复他们流放犯人的身份,女眷们感到眼前一黑,根本站不起来,还是李秉自知身为家主,最先起身出门去迎接,表面上平静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李秉一见门外之人身穿戎装,一双眼睛神采奕奕,面容清俊,显然是已经收拾了一番,两只手上还提着许多礼盒,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同样扛着东西。
这其实是范意致第二次上门拜访李家,不过上次是在破烂的茅草屋,并且李秉不在场。这次他再上门,想不到李家竟住上了寻常的房屋,而且看李秉和李胜等三人的衣着和面容,似乎过得比之前还好,看来塞漠军对他们李家还多有照拂。
这究竟是为何呢?
李秉见他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他是何人,毕竟以前他也只是修筑城墙,并没有跟这些校尉有过多的接触,看范意致的神情以及手上所拿的东西,并不像是来重新恢复他们流放犯人的身份,不禁试探性地问:“校尉大人亲临敝舍,不知所为何事?”
范意致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将东西带上来,看出他们的紧张,露出笑容安抚着他们说:“不用紧张,我此次前来不过是代人来看望你们。”
“代人看望我们?”李秉和李胜三人对望一眼,显然一头雾水,问:“是何人?”
范意致却先不说,看向屋内,问:“只有你们在么?那些女眷呢?”
李秉说:“家眷在屋内,校尉大人要见她们,我这就把她们叫出来。”说着便转头喊着众女眷出来。
范意致连忙制止:“不用特意出来,我们进去就可以了。此次本就是来叨扰,不应该劳烦你们。”
“说的也是,应该让校尉大人进屋内坐下才是,是我疏忽了,还望校尉大人勿怪。”李秉连忙迎着范意致等人进入屋内。
范意致一进屋坐下,女眷们便立即倒好茶水送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退居到李秉一侧站好,只有李秉和年纪大的李林氏是坐着。
秦姨娘垂手站在最边边,余光打量着范意致,她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范意致捕捉到她的视线,朝她温和一笑,她连忙吓到般低下头。李林氏见此,以为是秦姨娘冒犯了范意致,连忙赔笑道:“大人您莫见怪,她一向便是如此不识体面,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随即转头朝秦姨娘说:“还快向大人赔罪!”
秦姨娘小声地说:“还……还望大人勿怪……”
范意致蹙眉,出声制止了她的话语:“不用赔罪,你本就没有错,何须赔罪。”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这家人对待李垚娘亲的态度依然如此,竟丝毫没有改变。他想到李垚曾经什么东西都拿给秦姨娘的那份孝心,此时有些替李垚感到生气。
这次攻占下翼州后,处理了与塞漠纪家的谈判的事务,他忙碌中想起了曾答应过李垚要帮他看望家人,这才把多日未理的胡子给刮了,还换了一身洗干净的戎装上门拜访。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种心理,不过莫名地就想要在李垚家人面前争取个好印象。
李林氏见范意致脸色微愠,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校尉,看向自己的儿子李秉,让他出声解围。
李秉打着哈哈,说:“我娘亲年事已高,有时候脾气是有些大。还望大人勿怪。”接着对秦姨娘说:“秦姨娘你退下罢。”
秦姨娘感到委屈,但是不敢多说,只得转身要退下。
范意致的眉头蹙得更紧,毫无掩饰,终于出声:“秦姨娘还是留下,我此番前来是与你有关。”
“我?”秦姨娘面露疑惑。
李林氏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得罪了大人?她向来粗心……”后面的话语,她说不出口了,因为范意致的眼神凌厉地瞥了她一眼,瞬间将她冰冻。
“我代李垚之名来看望你。”
这次,他有些私心地只特指了秦姨娘。
听到李垚的名字,气氛有一瞬间的呆滞,毕竟李家人都以为李垚已经死了。
秦姨娘目中含泪,激动地想要冲到范意致面前询问,却又不敢,问:“大人您是说……说垚儿他……”
不待她说完,范意致一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笑着说:“他还活着,而且……”看到众人惊讶的神情,不知为何带了点骄傲的口吻道:“他如今已是镇南军步军营将军!”
秦姨娘瞪大眼,满是不可思议,捂住嘴巴,定定地看着范意致,随后惊喜过度……晕了过去!!
直到送走了范意致,李家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谁能想到昔日最羸弱最不受宠的庶子,如今已一跃成为了威震天下的镇南军将军呢?
两位姨娘有些心情复杂地望着刚刚醒过来笑的开心的秦姨娘,倒没想到她们最看不起的姨娘,如今儿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