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颇为察言观色,说:“原大人在殿外等候,脸色甚是苍白,身子不稳,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才来的吧。”
“那赶紧让他进来!”卫俊誉不由着急了些。
原星宿被太监迎进了大殿,一身水蓝色衣衫,绾起的发丝竟有了一丝凌.乱,脸色苍白,让人担忧,单薄的身子似乎要摇摇欲坠,依然给卫俊誉行礼。
卫俊誉见此,连忙制止了他,若不是他还顾忌着身份,已经下去扶着他了。
“臣听说世子已不在盐京,已经离开了四天之久,这是臣的失职,再加上之前丰安国六皇子被行刺之事更是难辞其咎,请求皇上处罚!”原星宿依然给卫俊誉行礼,面色淡然地说出这番话。
卫俊誉确实十分生气,但他也只是暂时气在头上,要处罚早就处罚了,无疑是等着原星宿病好了之后,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没想到他倒好,主动上来领罚。
“世子出盐京不关你的事情,是他们办事不力。六皇子被刺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日后办事多加变通别那么迂回,朕可以不再追究……”
“是臣的办事不力,世子的事就算不是臣的错,六皇子在太傅府邸遇刺一事也是臣的错!臣并没有解决好此事,这并不是臣解决的,臣知道那人根本与此事……”
“够了!!”卫俊誉脸色铁青地呵止他的话,拳头握紧,紧紧地盯着他,片刻后,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眸子中卷起风暴,说:“既然你这么想领罚,朕就如你的愿,既然你说你解决不了此等事情,那你也不用再任盐京府尹一职,贬为国子监监丞,将所有事务移交给原来的国子监监丞。”
原星宿面色不改,深深地施了一礼,语气仍未失恭敬:“谢皇上,臣今日便将所有的事务移交,明日就去国子监报到。若无事,臣告退了。”
卫俊誉心情不愉,看着他心烦,便让他退下,却在他下殿时,忍不住感叹:“你为何如此正直?”
原星宿脚步一顿,脑海了闪过了那句话。
“正直不止一种解释。”
他没有回头,笑一下,更胜千朵梨花开:“臣只不过觉得臣不能胜任府尹一职了。”更何况,他不止在这个职位上发挥价值。
就好像当年某人说的一样,那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可笑的是他居然不懂得。
如今懂了,可是他也回不来了。
李垚三人被管事恭敬地迎到正厅坐下,下人给三人端上茶水和糕点,过不久南王便出来了。
南王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身形清瘦高挑,精神爽利,有一股儒雅之气,但是眸子里却透出一股精明。
在远远走来时,南王已在不经意时打量了三人,近些一看,果然令人眼前一亮,皆是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之人,但是水色衣衫的男子坐在最前方,显然是三人之中的中心,应该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外甥。
但是,坐在最外面的墨衣男人更惹他注意。与齐牧野的自身贵气不同,反倒是一股气定神闲,凡事在握的淡定,那双眼直视而来,千军万马袭来之感。
齐牧野一见南王便开口客套,南王笑笑让他省去这些,便问他的母亲福云长公主进来可好。
“母亲一向身子不好,我这三年未回,也不知她如何了。”说着,齐牧野面含愧疚。
“你在盐京三年之久,大皇姐就你一个孩子,肯定整日念着你。”南王不禁想起了当皇子时一起玩耍的情景,以及福云长公主当年对他的求情搭救。
齐牧野顺着说:“我也有此意,想要早些回青州,皇上或许已经知晓我出了盐京。”
南王不禁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说翼州似乎出了点问题。”
南江就在水路纽带之处,南王肯定早已知晓了情况,齐牧野干脆就将翼州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将逃出盐京的事情略微带过,顺势说出了当年南王的承诺试探其的口风。
南王确实早就知道了,面上还表现了一丝哀伤感叹了镇南侯的身死,镇南侯死了,其实他可以反悔,但是南王有自己的考量。
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当掌权者,更适合当一个商人。但是当今圣上有意除掉他,他必须给自己留一个后路。
最划算的事情莫过于雪中送炭,齐牧野即使不成功也没关系,他也不过只是损失了一艘船。更何况福云长公主于他有恩,他还是打算在齐牧野身上压一注。
南王给齐牧野提供一艘床上装着杂货的货船,让他们三人假装运货到远处去卖的商人以此掩人耳目,还给他们提供侍卫假扮下人一路护送至青州,他绝不会透露他们三人的行踪。
齐牧野心里觉得南王真是个老精明,才出这么点东西,也觉得无所谓,眼下能早些回青州才是正事,便答应了。
一艘货船对南王来说随时可以拿出来,说完后,齐牧野便要出发,他们已经在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虽然水路比陆路快,但是到白驼山也要十多天,再从白驼山到青州陆路最快也要五六天。
这半个多月,时局怕是变化莫测。
南王财大气粗,给了一艘虽是不大,但是精致舒适的货船,看来是观赏为主运货为辅的货船,船上已经有十多名货夫和下人,货夫皆是习武之人,随时充当着护送的侍卫,一切都打点妥当,只要齐牧野要走,随时都可以。
看来南王对齐牧野的到来早就做了准备。
毕竟这点准备对他来说,不过只是费点钱罢了。
在齐牧野启船要走时,李垚要上船的时候,恰巧一名帮忙的渔家女从船上下来,脚下不慎一个踩空,便要滚下来,李垚伸手一揽,扶住了她,黑眸看着她。
渔家女有些慌张,连忙从李垚的怀里起身,再一看李垚的气度非凡,微黑的脸蛋羞红,小声地道谢。
李垚:“不用谢。”便要上船时,渔家女连忙询问他的名字。
“他叫三土。”齐牧野替李垚回答了,看着渔家女笑意不减,“他不过是随手帮忙,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渔家女咬唇,一向这江边过,性子有些大胆,说:“这怎好意思不如等公子回来,我再好好谢过……”明显是被李垚英雄救美而芳心暗动了。
齐牧野心想遭了,李垚这怎么还招惹上了一个姑娘。
李垚毫无起伏说:“老弱病残属于顺手帮忙,不用报答,走了。”十分敏捷地窜上了船,连头都没回。
渔家女的脸不由彻底黑了下来,一个芳心瞬间碎了一地,跺脚冷着脸走了。
齐牧野则欣喜李垚的处理,好在这个呆子够呆,不然就这招惹的速度够他头疼了。
南王不禁好奇地询问:“这人可是你的侍卫”
“是的,怎么?”齐牧野提高了警惕。
“无他,不过是见这小兄弟身手敏捷,而且这性格甚是独特啊……”后面意味犹长,毕竟侍卫哪个态度会如此嚣张,南王知道齐牧野好男风,自然以为这是恃宠而骄了。
齐牧野笑得有些宠溺,说:“没办法,随他了。”
南王意味深长地说:“纵使再得重用也要注意规矩。”
“那是自然,我不会惯着他。我说一他不会说二。”齐牧野刚说完,李垚站在船上迎着风,黑衣墨发,淡然地说:“走了吗?赶时间。”
齐牧野轻声慢语:“你别急,现在就走。”对南王说:“我要走了。改日定会报南王的相助。”
南王:“……”是这小侍卫说一他不敢说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当家估计后面一点才能出……
职业还是没变,依然打劫为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笙莲 36瓶;Ghost 5瓶;爪哇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只是兄弟
翼州城破, 是翼州百姓没想到的事情。毕竟之前军队调了出去,廉将军又不在翼州坐镇, 百姓都有些不安, 但翼州还有镇南候, 镇南候年轻时的名号名震天下, 让他们略微不安的心又安稳了下来。
那一晚, 众人都还在睡梦中时, 突然传来了塞漠攻城的消息,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 众人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开始收拾东西。半夜的翼州城内顿时乱成了一团,街头人们慌忙地逃窜着,城门已火光滔天,一声又一声惨叫传来, 根本无处可逃。
贫民营的人皆是流放的犯人, 见打了仗, 比百姓还惶恐,他们是犯人, 随时都会被押上城墙去送死, 根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有些人见看守的士兵也不在了,赶紧逃走,却不料, 城破了。
传来了镇南候身死战场的消息,而塞漠人进城了。
李秉和李柏溪一家再次聚在了一起, 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也逃不到哪去,只得蹲在贫民营等着塞漠士兵的烧抢淫掠时,再奋起挣扎。
却不料,此次的塞漠士兵进城后,竟然训练有数,与二十多年前的屠城不同,竟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就像镇南候管理着翼州一样,让老百姓继续安下心生活。
不过是塞漠的百姓也渐渐进入了翼州生活,街上随处可见塞漠士兵的巡逻。
这些事情全因塞漠来了个年轻的将军和军师。
李柏溪和李秉当初也不过是在那晚远远地瞥过一眼,便吓得不敢再看。
只记得那年轻的将军身穿盔甲却满身杀戮之气,眼睑以下的半边脸蛋似被火灼烧过,一片伤疤,一双鹰眸似杀人,骇人得很,宛如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那军师倒是多几分书卷气,终日带着半边银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腿脚有些不利索,对待城中百姓倒算是和气。
尤其是,塞漠的军师还将他们贫民营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将他们脱去了奴籍,跟城内的百姓一样生活,甚至还为他们派发了活计,让他们领取月俸养家糊口。
这对于整日满头苦役而饱腹艰难的犯人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表兄,你寻着了这记事的轻松活计为何还在愁什么?”李秉见着李柏溪皱眉沉思,百思不得其解,李柏溪不过是平日里帮塞漠士兵军队记着平日里吃了多少头猪之类的,比他们修筑城墙好多了。
李柏溪心想这李秉亏他还是当官的,脑子如此不灵活,也难怪只能做个六品小官止步不前了。
“我觉得这军师不对,他似乎……对我们特别照顾。”李柏溪已经察觉到了其他犯人虽说也找到了活计,但都是些又累又脏得不了多少钱的,偏偏他们李家却是轻松油水又多的差事,还给他们找了一所不错的住处,这分明是故意而为。
李秉却不觉有问题:“或许是看到了表兄的才能罢了。表兄无须如此多虑。”
李柏溪不欲多说,他本还觉得那晚看到的将军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谁会有这么可怖的面容。他想起今早李秉被叫士兵叫去,于是问:“早上发生了什么?你被叫去干什么了?”
李秉说:“是军师找我问了李垚的事。”
李柏溪皱眉,他们都认为李垚已经被当成炮灰上场杀敌死在了塞漠攻城那晚,连尸体都没找到,秦香玉为之伤心得差点跟着去了,这时他们问起一个死了的人干嘛?
“他找我问李垚生前养的那批猪的事情。他得知我是李垚的父亲,所以询问我一些情况。”
其实李秉不明所以,他被士兵带到军营,隔着一个屏风,根本没见到塞漠军师的人,只听到那凉润如水的嗓音从屏风传来,询问着他李垚的事情。
他将知道的李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然而对方并不是想知道这个。
“你可知道他平时是如何养猪的?”
李秉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养猪不都是一样的吗?”
军师微叹了一口气,已经知道李秉对这个儿子并不了解。
“你让他过来见我。”
“可我儿李垚他已经……”
“已经怎么了?”
“在战场上死了……”李秉艰难地说出口。
军师一愣,可想想确实平常,毕竟李垚是流放的犯人,送去战场上当炮灰死了也是太平常不过了。若是当年他不走,如今也是一样的下场,他实在没有选择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再问也无用,他便让李秉回去了。
不过,他那时怎么没注意到李垚这个人,李秉家有如此才能的人,理应不会没有一点声息,在他印象里,李秉的整个家族没有一点亮点,所以他根本不想记住。
这个驯猪天才就这样死在战争里,让他感到甚是惋惜。
“军师!那批猪怎么办?根据您的吩咐采取了围攻,但是这猪一下子就突围了!力气奇大无比,母猪还会训练小猪,有几个士兵被小猪掀翻了!”
经历战场的士兵居然还会被小猪给掀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传出去都没人相信。
“……罢了,这群猪倒是比战马还厉害,让火头军去买别的猪,这群猪就别杀了,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是!军师!还有,您要的马车已经备好,士兵也都换上了寻常侍卫的服装,军师随时可以出发。”
“嗯……”军师起身,又吩咐了一句:“记得等我出了城再跟将军说。”
“遵命……”士兵想起将军那暴虐的性格,想到要去他跟前禀告,不由抖索了一下,苦了脸,士兵有些想不通,小心地问:“军师为何现在要出去?”
“此事你不必知晓,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其实他也不想这个紧要关头出去,自从对方的容貌被毁了后,对方便想将他控制在手里,让他日渐感觉喘不过气,再加上面对李家,他心里的那一丝埋藏的愧疚被放大,无从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