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沉默片刻,面色越发冷漠,项天祺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晦暗,他正要说什么,沈眠却蓦地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项天祺怔愣住,指尖抚上自己的唇,又紧紧盯着沈眠的粉瓣,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眠蹙起眉,别开眼眸,显出几分羞恼。
项天祺低低笑出声,道:“淮儿,你这样,叫我怎么舍得放手。”
沈眠道:“你是说,还是不说。”
项天祺拾起沈眠肩上的一缕发丝,置于鼻尖轻嗅,轻哂道:“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彼时说的话,此时怎能作数。”
“你骗我……”
项天祺轻叹一声,黑眸幽暗难明,缓缓说道:“淮儿,你可知道,你就连着恼的模样,也实在叫人喜欢。”
他握住沈眠的手腕,在莹白纤细的指尖上落下细密的亲吻,察觉到他的抗拒,也不以为意。
“原先,是真的想告诉你,现如今……”
已经无从开口。
沈眠问:“现如今又如何?”
项天祺沉默片刻,却笑道:“现如今,机会已经错过,所以,淮儿白亲了我一回。”
“沈麒!”
项天祺见他气恼,心下也发虚,却故意摆出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的模样,道:“淮儿,我更喜欢你唤我天祺。”
沈眠仍旧道:“你这卑鄙小人……”
“是,是,我一贯是卑鄙,你早领教过的。”
项天祺一边应着,一边把沈眠抱到榻上,吻着他修长白皙的后颈,脊背,动作极温柔地要了他一回,沈眠嫌不够劲,又刻意挑逗他,项天祺正是贪欢的年纪,难免把持不住,遂了他的意。
两人折腾到大半宿,天微微亮时,听得屋外传来阿牛的声音。
项天祺几乎是立刻醒来,披了件外衫便出去了。
等他回来时,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外面的冷气,周身的气压比先前更冷一些。
他放缓动作,替沈眠更衣,又拿了件狐裘袄子给他披上,将人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这要是再继续装睡,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眠睁开眼眸,迷迷糊糊地问:“这是怎么了?”
项天祺哄道:“无碍,我们早些出发,回侯府。”
沈眠轻轻应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
从侧门出来,沈眠被安置在马车上,车上铺了好几层软絮,并不颠簸。
他问系统:“这是去侯府的路线吗。”
系统道:【不是,这是一条出城的秘密路径。】
“出城?”
直播间刷起“666”:
——卧槽,难道要私奔,赤鸡啊!!!
——Yoooooo~~~
——我猜测一下,是不是眠眠的计划被项知道了,所以提前转移走?
沈眠莫名有点慌,但转念一想,这绝无可能。
他揉了揉眼眸,轻轻睁开眸子,问道:“还没到侯府吗。”
项天祺道:“快了。”
“……”
嗯,是快出城了。
沈眠坐起身,手指刚碰到窗帘,被项天祺蓦地握住手腕,道:“昨夜累得不轻,怎么不再睡一会。”
沈眠只好收了手,淡道:“不困。”
项天祺看着他笑,道:“看来我昨夜还不够卖力,让淮儿留有余力了。”
“……”
沈眠道:“你与我说实话,这不是去侯府的路,对吗。”
项天祺并不言语。
沈眠道:“从沈宅出来,往永乐侯府去,只有两条路线,一条经过东街,另一条经过杏花楼,都是热闹的街区,怎会如此冷清。”
项天祺背靠车壁,即便谎言被拆穿,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矜贵模样,把沈眠冰凉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取暖,道:“我说个故事与你听吧。”
沈眠一怔。
项天祺也不必他应答,自顾言道:“这个故事,要从多年前,宫中那场大火说起,你或许也听人提起过,许多年前,宫中紫宸殿走水,烧死了不少宫人,还有当时圣上最宠爱的皇贵妃魏氏,以及年幼的大皇子。”
“魏氏的父亲,是当朝抚远大将军魏明海,他是老成王的忘年之交,最初,他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老成王,可皇帝乘人之危,成王刚刚离京,他便将魏氏召入宫中,封为皇贵妃,万般宠爱,给足了魏明海颜面,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沈眠听他说着这些,总觉得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项天祺道:“皇帝虽然宠爱皇贵妃,却对她和老成王的旧情,一直心存芥蒂,魏明海又手握兵权,他当然怕,因此宠幸之后,必定让皇贵妃喝下避子汤,此事被有心人知晓,便设下毒计,换下汤药,使皇贵妃怀上龙嗣。”
他轻笑一声,道:“而这个时候,恰好是老成王回京述职的时日。”
沈眠怔了怔,道:“莫非,皇上怀疑那孩子……”
项天祺颔首,道:“原本,魏氏与老成王便是青梅竹马,早已互许终生,他横刀夺爱,自然没有底气,偏偏那孩子,自幼好武不好文,像极了老成王年幼时,在有心人诱导栽赃之下,皇帝便被嫉恨冲昏了脑袋,做出弑子杀妻的歹毒之事。”
沈眠听得冷汗淋漓。
彼时大晟尚未封后,皇贵妃执掌后宫,论家世,论荣宠,后宫谁也不能盖她一头,说是正妻也不为过。
竟为了猜忌杀害妻子和亲生骨肉,自古君王薄情,实在不是没有道理。
项天祺似乎看出了沈眠的想法,他垂下眼睫,神色莫名,道:“大皇子没有死,他被受了魏氏恩惠的宫婢救出了宫,那孩童的尸骨,是乱葬岗里捡来的。”
“……”
沈眠问:“莫非,你说的是魏霆?”
项天祺并未答话,径自掀开车帘,原来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阿牛正跟一个男人对峙着。
项天祺勾起唇,冷冷吐出两个字:“云霆。”
第52章 2-22
天方破晓, 半天边一片橙红色的云霞,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阿牛领着十多个侯府侍卫, 将马车团团包围,戒备森严。
沈眠的视线被项天祺挡着,没法看到外面的情况,便问:“是魏大哥?”
项天祺听着他熟稔的语气, 神色莫名, 忽然低笑了一声。
“魏大哥?你可知道,你的魏大哥是反贼。”
沈眠蓦地一怔,他推开项天祺, 掀开帘幕, 朝外唤道:“魏大哥, 快逃——”
只唤了这么一声, 便被项天祺拽回马车里, 捂住了唇。
项天祺望入他惊慌的眼眸, 竟很是快意, “逃?你在这里,他怎么会逃。”
沈眠蹙眉看着他。
项天祺低笑道:“我原先以为, 你的意中人是云城, 原来不是, 我以为你冷清寡淡, 对谁都是君子之交,原来也不是。”
“你爱上云霆了?”
沈眠道:“与你无关。”
项天祺微微颔首,缓缓说道:“与我无关。”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神色冷漠至极,好似浑不在意,过了片刻,那强装的不在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神变得狰狞无比。
他蓦地抬手,把沈眠拖进怀里,扼住他精致的下颚,在那两瓣丰润的唇上重重咬了一下,本就微微红肿的唇,立时渗出几滴鲜血。
项天祺含住他的唇瓣狠狠吮吸,亲吻,怀中这个妖精,就连血都是甜的,都能勾人心魄。
沈眠被迫仰头和他接吻,蜜津顺着唇角流下,说不出的se情,唇瓣被亲得快没有知觉,他用力将项天祺推开,低喘着气,怒道:“你疯了不成。”
他抬起手背擦了下唇,倒是不见血,全是他自己的口津。
项天祺道:“我在告诉你,究竟与我有没有关。”
“……”
“你作为沈家人活了十八年,这便是命,淮儿,你这一生,至死都只能入我沈家的墓穴。”
他无视沈眠迷茫的神色,握住他的纤腕,将人带下马车。
少年发丝凌乱,唇瓣是不正常的艳红色,仍旧泛着水光,脚步虚软地跟在项天祺身后,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方才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一袭黑衣,墨发飞扬,他攥紧拳头,银色面具下,冷硬的面庞染上一层浓烈的杀气。
沈眠看到他,急道:“魏大哥,快逃,算淮儿求你。”
魏霆道:“为何要逃。”
“你不了解沈麒,他手段诡谲狡诈,把你引来城外,必定早有埋伏。”
项天祺听他如此评价自己,也不气恼,反倒弯起薄唇,勾起一抹稍显愉悦的弧度。
魏霆定定看着沈眠,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
“你消瘦了许多。”
沈眠一怔,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死了我的任务要怎么办。
他垂下眉睫,道:“魏大哥说笑了,我过得很好,怎会消瘦。”
魏霆凝视着他被咬破的朱唇,心底戾气丛生,他沉声道:“你不必顾忌许多,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沈麒强迫的你。”
项天祺神色骤冷。
“云霆,你外祖父魏明海拒交虎符,已经在晋州谋反,你是共犯,朝廷已发布通缉令,只要能抓住你,生死不论。”
魏霆道:“只管试试。”
话音才落,四周伏击的数百人,拉开弓箭,瞄准正中央的黑衣男人。
沈眠一惊,忙扯着项天祺的衣袖求情:“你知道他是无辜的,否则也不会与我说那个故事,饶了他这一次可好,天祺……”
项天祺垂眸看他,道:“你许久没有这样唤我,却是为了别人。”
沈眠道:“他是皇长子,是陛下的嫡亲血脉,如今陛下在气头上,才发的通缉令,倘若知晓真相,势必会追究你的责任。”
项天祺道:“淮儿,陛下无法追究谁的责任,他中了毒,活不过七日。”
最后两句话,他是凑在沈眠耳边说的,声音极轻,却仿佛淬了毒一般,沈眠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惊诧地看着项天祺,眼底是不确定,还有恐惧。
项天祺抚着他的脸颊,淡道:“不必这样看我,我虽然坏,却不至于做这等诛九族的事,我要留着这条命,好生照顾你。”
“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项天祺沉默下来。
沈眠手指都有点发颤了,这是他第一回 深切感受到,这是落后的封建社会。
他强自镇定下来,认真说道:“天祺,你放过魏大哥,否则我也会死,这是真的。”
项天祺听他这样说,怒极反笑。
“淮儿的意思是,他死,你也不独活?”
“……”
直播间:
——这阅读理解满分
——不好意思,不小心笑出了声233333
——魏党被喂了一嘴糖
忽然一道破空的声响传来,沈眠尚未回过神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直射向他的胸膛。
“淮儿——”
“淮儿!!”
不知是谁在唤他,接着一道大力将他护在怀中,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沈眠正困惑,怎么一点都不疼,难道他已经死了?
抬起眸,项天祺正看着他笑,然后,这人的唇角缓缓流下一抹鲜红。
沈眠呐呐道:“你,你流血了……”
他低下头,雪白的狐裘被染成了红色,血液是从项天祺的胸膛里流出来的,温热的,带着血腥味。
他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却从他的指缝里流淌而出,目之所及,一片猩红。
项天祺握住他染红的手指,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将血迹擦拭干净,拿到唇边,费力地吻了一下,“不要脏了你的手。”
语罢,轻轻阖上眸。
项天祺一倒下,场面彻底乱了。
侯府埋伏的弓箭手中,有半数是魏霆的人,双方陷入混战,这些人是跟随魏明海浴血奋战,在沙场上征伐过的将士,永乐侯府的侍卫根本不堪一击。
阿牛带着项天祺和沈眠,从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他的确勇猛无人可匹,魏霆亲自出手,也丝毫不占上风。
沈眠见项天祺呼吸减弱,忙喊道:“够了!不要再打了,他会死的。”
魏霆道:“他该死。”
沈眠道:“他救了我,放他走。”
魏霆与他对视,那双一贯冷清的眸子,此时带着厉色,让人不敢反驳。
他道:“倘若我不答应。”
沈眠一言不发地抽出项天祺腰间的匕首,抵在脖颈上,修长白皙的引颈,立时添了一条血痕。
——卧槽眠眠千万不要手抖!!
——啊啊啊别伤到自己了qwq
——虐哭T—T
魏霆沉下脸,“够了,我放他走。”
项天祺失血过多,眼看便要昏迷过去,仍旧紧紧攥着沈眠的手指,沈眠将他的手指掰开,道:“你以为你为我而死,我便会记住你一生么,不会,我从不会记得死人,所以你要活下去,知道么。”
他对阿牛道:“送他回永乐侯府。”
阿牛问:“你呢。”
沈眠看了眼身后,道:“我不回去,否则连你们也走不了,他的伤势耽搁不得。”
阿牛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把项天祺安置在马车上,驱赶马车离去。
***
待他们离去,魏霆走上前,将半跪在路边的少年扶起,解下自己的披风,覆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他道:“我们回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