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兄长!贺喜兄长!”
胡期恒得了消息,特地来恭贺年羹尧,“如今手握两府重省,大权在握,又得万岁爷如此看重,他日封侯拜相都是指日可待啊。”
年羹尧笑了笑,带着胡期恒到廊中坐下,“这算什么,西藏战事未平,本督还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兄长熟悉边事,用兵如神,只可惜这次未能亲自带领大军,否则哪还有那岳钟琪出风头的机会!”
“欸,”年羹尧抬起手,“岳钟琪是难得的猛将,这次咱们能不能压上青海大军一头,全在他身上了。”
“兄长既如此说,大将军那头可有动作啊?”胡期恒声音放轻了些。
年羹尧轻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却并未轻慢,“这位大将军还真不能小看,前后调度,左右逢源,事事办得周全。青海一路大军虽由延信带领,但也一直受他指挥,大战小战打了几场,都没什么伤亡。”
“那兄长可要多加小心啊,那位大将军毕竟是名义上的两路军马统帅,万一他要从中使绊子……”
“使绊子又能怎样?”
年羹尧嘴角轻勾,“如今带兵进藏的人又不是我。京里那位先是安排了岳钟琪,后又让富宁安调来了噶尔弼。本督已全权放手,兵强马壮的一支队伍交到了他们手上,粮草供应不绝。这要是还让人摘了桃子,难道还能怪到本督头上?”
胡期恒双眼一亮,连连拱手道,“兄长高瞻远瞩,小弟真是远远不及啊。”
十月一整月,边关战事奏报,雪片般地飞进京城。
岳钟琪控制察木多后,得知策凌敦多布使当地武装控制了寨桑饶巴三巴桥。
因此时,岳钟琪孤军深入,暂时无法与大军取得联系。在军情紧急的形势下,岳钟琪果断决定突袭寨桑饶巴,夺取三巴桥。
他挑选军中会讲藏语的三十人,着藏服,骑快马,星夜飞驰洛笼宗,先与当地藏族土司三图鼎密秘取得联系,以迅雷之势活捉准噶尔使者金巴等五人,诛杀随从六人。再风驰电挚奔袭饶巴,一举击溃守桥藏军,占领了三巴桥。沿途随叛各藏部落首领,惊闻官兵似神兵天降,六个部落数万户尽皆降顺。
定西将军噶尔弼带领大军及时与岳钟琪会师,彻底占据了饶巴一带。
同一时间,平逆将军延信也顺利护送格桑嘉措越过库库赛岭,到达了哈喇乌苏一带。虽然一路上遭遇了几次堵截,但都没有造成太大伤亡。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京城的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虽然边关捷报频传,但京里的气氛却很沉重。
万岁爷十月底就病倒了,等进了十一月,病情越发沉重。
终于,太医院撑不下去了,向六部报了万岁爷病重的消息。
后宫各位娘娘与一众皇子都到了畅春园侍疾,几个王府的福晋也都随侍在侧。
第492章 祭天
康熙五十年
十一月初三, 畅春园
雍亲王府的马车停到了园门前,小太监上前摆了脚凳,茉雅奇与伊尔哈先后下了车。
“两位格格安好, ”清菊福了福身, “奴婢来接两位格格进去。”
“有劳姑姑了, ”茉雅奇冲清菊点了点头。
两位小格格也是第一次来畅春园,多少有些好奇,但园中气氛肃穆, 却也不敢四处乱看。
“万岁爷在清溪书屋休养, 这几日我们娘娘也住在那儿, 因着四福晋身体不舒服,不得不叫了两位格格过来。格格们也无须做什么,帮衬着娘娘一些就是了。”清菊一边在前头引路, 一边解释道。
“姑姑放心吧,我和伊尔哈一定不会给祖母添乱的。”茉雅奇回道, 伊尔哈也赶紧跟着点了点头。
圆明园
万岁爷病中,嘱咐内阁由雍亲王代为理政,只有西部边关军情及各地重大事项才会被送到御前。
旨意一下, 圆明园不到两天就被海一样的奏章淹没了。
梧桐院内烧着炭盆,内阁的人来来去去的, 好不忙碌。
苏大公公皱着眉头, 看着四阿哥坐在书桌后,一个上午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苏公公,快到午膳的时间了, ”张起麟凑到苏伟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王爷早上都没用多少……”
“让人添道酸菜锅子,”苏伟往外看了看,“阁臣们的午膳精心着点儿,要是谁有忌口的,就让膳房单做。”
“知道了,您放心吧,这些日子那些大臣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咱们都记得差不多了。”
张起麟出了门,苏伟挪腾到四阿哥身边,“该用午膳了,休息休息吧。”
“让人把饭端到这儿来吧,爷实在腾不出功夫,”四阿哥仍垂着头。
“中午吃锅子,端不过来,”苏大公公仰头望天,“饿着肚子,你下午也集中不了精神。”
“那就晚一会儿再吃……”
“晚一会儿就凉了!”苏伟直接上手抢走了四阿哥的朱砂笔,“奏章是看不完的,你要懂得劳逸结合!”
“爷知道,这不是这几天——”四阿哥抬起头,话没说完,眼前却突然一阵眩晕。
“胤禛!”苏伟眼疾手快地扶住四阿哥
四阿哥把住他的手,闭紧眼睛,忍过了一阵阵眩晕,半天才缓过神来,“没事儿,许就是累着了。”
“你看你,现在就累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苏大公公气急败坏。
“下午让丁芪来看看,现在马上去休息!”
“好,好,”眼看着苏伟气性上来了,四阿哥赶紧服了软。
用过午膳,丁芪被召了来,好在四阿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疲惫过度,有些气血两虚。
“微臣开些药膳给王爷用,王爷平日也要注意休息。”
四阿哥点了点头,苏伟站在旁边,尚且气嘟嘟的。
“你前些日子不是去了胤禩府上吗?他的病怎么样了?”
“回王爷,微臣在八贝勒府上没呆几天就被遣了回来。不过,在八爷府上治病的太医这几月都甚少回太医院,想是八贝勒确实病的很重。而且,微臣在八爷府时,万岁爷让人封了院子,不许任何人探病。所以,现在应该甚少有人知道八贝勒的实际病况。”
四阿哥点了点头,“爷也着人留意了,确实打听不出老八到底如何了。你平时在太医院供职,就多为本王留心点儿吧。”
“是,”丁芪拱手领命,退出了屋门。
“还好万岁爷封了八爷府,要不八阿哥犯了病,真传出什么胡话就糟糕了,”苏伟还有些心有余悸。
“疯人疯语罢了,”四阿哥垂下眼帘,手握在茶碗上,“再说,如果皇阿玛没有封府,爷也是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的。”
翌日,畅春园
德妃娘娘伺候万岁爷吃药,带了茉雅奇与伊尔哈进了清溪书屋。
康熙爷所居内殿,本来窗宽明亮,如今却都被纱幔层层遮挡着。
屋里飘散着药味儿与安神香,冷不丁一进去,直让人气闷。
宽大的龙床上,康熙爷也醒了没多久,一个人靠在软枕上,鼻梁架着眼睛,手里还拿着奏章。
“臣妾给圣上请安,到了时辰,您该吃药了。”
茉雅奇、伊尔哈端着药碗、漱口的温水跟在德妃后面行礼,也不敢随意抬头打量床上的人。
“怎么又到时辰了?”龙床上的人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却也是一个寻常老人的说话声。
“圣上别太劳累了,您看折子看太久了,”德妃接过茉雅奇手里的药碗,坐到了龙床上。
“朕自己喝就是,”药碗被接过去,握着汤匙的手却有些颤抖。
德妃垂下了眼帘,安静地等着万岁爷喝完。
一碗药倒是进的快,喝完康熙爷又咳了一阵,把碗递回给了德妃,才看着静立在旁的茉雅奇与伊尔哈道,“这两个丫头,都是老四家的?”
德妃看向茉雅奇,茉雅奇连忙福了福身,“是,皇玛法。孙女茉雅奇给皇玛法请安。”
“孙女伊尔哈,恭祝皇玛法圣体安康。”
“好,好,”康熙爷点了点头,“这孩子们长得是真快,一转眼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德妃笑笑,“改日还得您给指个好人家呢。”
茉雅奇与伊尔哈脸上都是一紧,连忙垂下了头。
康熙爷倒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又带起了眼镜,拿起了奏章。
德妃识相地站了起来,带着两位小格格行礼告退。
屋子里的药味儿又浓了些,茉雅奇跟在德妃身后,走过那层层纱幔,在要出门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很是宽敞的后殿里,奴才们都站的很远。伫立在中间的龙床上,一个单薄瘦削的老人独自靠在那里……
明明屋内的地龙和炭盆都烧的很足,但茉雅奇看着那宽大的床榻上的人,总觉的一阵阵莫名的冷。
十一月初七
平逆将军延信带领的青海一路大军扎营于卜克河畔。半夜,准噶尔军队突然袭击了营盘,杀伤数千名清军后撤走。
随后,在十日、十二日清军又连续遭到准噶尔军队的袭击。
京城,闻风阁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与阿尔松阿、鄂伦岱、纳兰揆叙等人聚在了一起。
“八哥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府上被宫里的人看得紧紧的,”胤禟眉头紧皱成一团,“我这心里异常不安,我怕皇阿玛,挺不到胤禵回来了……”
“应该不会吧,”胤誐还是大咧咧的样子,“我昨天还去畅春园请了安,皇阿玛虽然瘦的多,但还算精神。”
“你知道什么?”
胤禟轻叹了口气,“太医院这两年给皇阿玛用的药是越来越重,如今已是加无可加,换无可换了。人看着精神,那都是参汤熊胆吊起来的。”
“臣等也是心急如焚啊,”阿尔松阿接过话茬道,“最近这几天,万岁爷下令加强了畅春园的守备。御前侍卫是三班倒,一时半刻都不离万岁爷身边。”
“如此,咱们也得早做准备了,”纳兰揆叙开口道,“好在,咱们这儿有两位领侍卫内大臣,侍卫处等于有三分之一在咱们手里。”
“三分之一哪里够啊,”鄂伦岱接着道,“众位放心,这几年咱们活动过的人如今该都派上用场了。”
“这就好,若真有天陵崩塌那日,畅春园和皇宫必须得握在咱们手里!”纳兰揆叙语气着重地道。
十一月中旬
岳钟琪再设巧计捉拿了被称为“万人敌”的叛军猛将黑喇嘛,攻下了拉萨门户喇哩。
四川大军是一路高歌猛进,而青海大军却处处受制。
策凌敦多布将主力集中于达木和哈剌乌苏一带,着重对付青海一路大军。
眼看进兵不顺,胤禵有些着急,让人遣信送至喇哩,让四川一路暂时按兵不动,等候与青海大军协同作战。
但是,岳钟琪却很不赞同,他刚攻下喇哩,正是敌军受挫之时,若不速战速决,将丧失这次最好的战机。
岳钟琪私下与定西将军噶尔弼商量,献计招降藏军将领公布。
噶尔弼同意了岳钟琪的意见,没用几天,藏军将领公布果真投降大清。
岳钟琪见此计已成,又向噶尔弼献计发兵拉萨。并提出昼夜兼程,十日之内可以到达拉萨的建议。噶尔弼认为战机来到,便不顾大将军的命令,下令三军火速进兵拉萨,仍命岳钟琪为先锋。
十一月二十,四川一路大军抵达噶尔濯木鲁,强渡过河,攻下敌堡,歼灭准噶尔军,直逼拉萨山城!
转眼快到冬至了,康熙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冬至时,万岁爷应当亲自往南郊祭天,但此时已然是不能成行了。
遂万岁爷将祭天一事,又交给了雍亲王。
雍亲王上奏圣躬违和,恳求侍奉左右。
康熙爷谕旨曰,郊祀上天,朕躬不能亲往,特命尔恭代。斋戒大典,必须诚敬严恪,尔为朕虔诚展祀可也。
雍亲王遂遵上谕旨,前往斋所致斋。
斋戒间,雍亲王三次派侍卫太监等,致畅春园侯请圣安。
万岁爷皆传谕旨,朕体稍安。
直到十一月二十四日,冬至前的第二天。
第493章 一个任务
康熙五十年
十一月二十四日,斋所
四阿哥持斋的地方就在天坛, 从斋宫出去, 走不远就能看到圜丘的建筑。
苏伟陪着四阿哥来天坛沐浴斋戒为冬至祭天做准备,也不敢随意四处溜达。
好在每年的祭天都由礼部专门操持, 也不用雍亲王再费心什么。
只是, 畅春园那边, 万岁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四阿哥平时是最冷静、最沉稳的性格, 可到了当下, 也是眼见着安不了心了。
一大清早,傅鼐又被派去了畅春园问安,苏伟端着茶水进了屋门。
四阿哥背着手,站在窗前, 祭祀的文典摆在桌上,只翻了还不到一半。
“喝点水吧, 还有两天就冬至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四阿哥轻声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帘,“皇阿玛病势沉重, 却不肯让皇子们陪侍在侧。我在想, 是不是让人从京里把二哥、大哥接过去。”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伟偏头走到四阿哥身侧, “都这么多年了, 他们父子间哪里还有多少情分了?”
“可我总觉得,在皇阿玛心里,二哥曾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 大哥是他的长子,总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