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觉得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师叔,我想要重塑经脉。”
“嗯。”
重尧应下之后,便去准备各种修复经脉灵药了,对于温颂这种还未筑基的修士来说,重塑经脉尽管有些麻烦,但也只是需要多费几分心思,不像筑基之后的修士,随着修为升高,想要重塑经脉,只会越来越艰难。
第16章
两天之后,待各种灵植备好,温颂被道童带去了重尧真君炼药的千株殿。
他进去时,只见殿的正中摆放着一尊方形的药鼎,四棱分别镌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圣兽,远远瞧着,便觉威压赫赫,不可逼近。
而药鼎的四周错落交叠着大大小小的玉盒,打眼一望,起码有上百种灵植。
温颂望着那些玉盒,乌溜溜的眸子流露出了些诧异,“师叔,这些全都是给我用的吗?”
“嗯,”重尧召出丹田中的本命灵火,将其打入了药鼎下方,“脱下衣服,进去。”
刚进来就被要求脱衣服的温颂有些慌,“现在就脱?”
重尧瞥他一眼,“快些,别耽误时间。”
顶着重尧催促的目光,温颂只能快速解了衣带,跳进药炉。
刚进去的时候,水还是温温的,泡着很是舒服,惹得温颂惬意的喟叹了一声。
重尧见人进去了,开始往药鼎中添加灵植,苦商草、南稠草、照夜花、寒脂泪,随着一株株的灵植灵药落入药鼎,原先的清水渐渐变成了剔透如烟海色的雾蓝。
在灵植交融时,重尧双手结印,打入药鼎的灵火上,温热的水陡然蒸腾,霎时滚烫了起来。
体会最清晰便是身处其中的温颂,在水温升高的那一刻,他的皮肤立时被灼成了一片粉红,皮肤下血流的走向几可透见。
温颂一个哆嗦,当即就要从药鼎中窜出来,岂料重尧见他动作,紧随着在药鼎上方布了一个结界,“忍住。”
温颂闻及此言,眼中霎时就是一泡泪水,他也很想忍住,可就是太疼了啊!
“师叔,我……我能出去么?”
重尧见他哭的那般凄惨,心中有些同情,然而还是坚定拒绝了他,“不行,若是治不好你,我的菩提果可是没影了。”
他一边回着温颂的话,一边用神识感知着药鼎中灵植融合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药鼎中的温度越来越好,药力侵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前面的这些灵植是将经脉打碎的东西,当药力附着在经脉上时,经脉寸寸溃散,隐没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温颂的眼泪越掉越凶,且不时发出痛苦的叫喊,他的唇瓣殷红,是那张白得如同雪色的面庞上的唯一亮色,然而凑近了才知,那不过是唇瓣被咬破之后,流出的血色。
温颂靠在药鼎的一侧,身体被折磨的微微抽搐,再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那是一种血肉被剔除的痛楚。
重尧见他的眼神似有涣散,一道清音传了过去,“凝神,不要沉浸在痛苦上,去感受化入身体的药力,让它们为你所用,这些灵植化用的越是彻底,新生的经脉就越是强韧。”
温颂听着重尧的话,下意识便按他说的做了。
他尽力忽视身体上的疼痛,强迫自己将意识沉浸到身体中的经脉中,刚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能感觉到那股仿佛剜骨剔肉的感觉,然而再远一些,便能察觉到:他的心神正一分分的融入到身体中。
一天一夜过去,重尧终于完成了碎脉的过程,他左手捏出一个繁复的法决,右手开始向药鼎中扔出凝脉的灵植。
当七十余株灵植依次被投入药鼎,沸腾的水面倏然间恢复了平静,方才雾蓝的灵液变为了朱红。
凝脉时的疼痛不亚于碎脉,且这个过程要更小心,更专注,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温颂额上滚落,这与他的意识无关,只是他的身体自发做出了这般反应。
又是一夜,药鼎中的灵液被身体缓缓吸收,由朱红褪成了浅红,由此凝脉完成。
重塑经脉的最后一步是固脉,重尧手势变幻,将法决打入药鼎之下。
两天之后,药鼎周围的玉盒越来越少,这也意味着经脉的重塑快要完成了。
重尧望着药鼎中眼泪流了满脸的温颂,结出了最后一个药决。
剩下的便是等他自己醒来了。
重尧从千株殿出去后,吩咐道童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
“是,真君。”
温颂在药鼎中恢复意识,已是五日之后的事了,他缓缓张开眼眸,一双秀润乌亮的眸子眨了眨,尤带着泪珠洗过的干净剔透。
温颂摸了摸脸颊,发现上面还带着干涸的泪痕,他抹了把脸,从药鼎中爬了出来。
从千株殿出来之后,温颂去向重尧真君致谢。
重尧见了人,唇边衔起一抹期待的笑,“我只盼师弟能早些把我的菩提果送过来。”
——
长月峰中。
“重尧在你离开之前说什么了?”
桑逸问道。
温颂把重尧真君的话复述了一遍。
“啪”的一声,桑逸拍碎了椅子上的浮手。
温颂被上面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怀疑自己师尊可能是想反悔。
桑逸冷声道:“你去转告重尧,叫他想要便自己来拿。”
“是。”
温颂只能被迫做了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重尧倒是不介意菩提果是被送过来还是自己去拿,他听完温颂的话,欢欢喜喜的去了长月峰。
那之后的事,温颂便不知晓了。
他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后,在门口的位置扔下了一个阵盘,然后开始了闭关。
重塑经脉的过程虽然很痛,但也让他获益匪浅,他不是原主,对于灵力的运转可以说是很懵懂的,如今经过这一遭,却是恰好补上了他的这个短板,让他对身体的各个脉络了解了个透彻。
温颂闭上双眼,将这些日子以来获得的感悟在识海中细细分解,尤其是他抵御妖兽的那一场战斗,他之所以把自己弄得那般惨烈,究其原因,还是对灵力运用的不够纯熟。
是以他不断在识海中将与妖兽对战的那一幕重现,而后化身其中,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对战,他需要让自己对灵力的控制更加精确,哪怕是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
闭关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快一些,眨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比起上一次,温颂身上的气息沉淀了许多,也圆融了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他伸手够一够,就能触破筑基期的那层薄膜。
未等他继续想下去,识海中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调,“丑东西。”
温颂顿时来了精神,“印道友,你怎么许久都不曾联系我?”
印宿对小/奴/隶的粘人很是满意,“你很想我联系你?”
“对呀,”温颂答得很是坦诚,“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你若能多找我说说话,我也会很欢喜的。”
“你的意思是,你一旦交了新朋友,就不需要我了?”
印宿的语气有些莫测。
“怎么会?”温颂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幻,连忙否认道:“就算我交了新朋友,印道友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印宿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如同墨染的眸子浮现一道幽暗之色,“那你交新朋友了吗?”
温颂想到虞子回,道:“是有一个。”
“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印宿的声音柔和,听不出是喜是怒。
温颂对印宿没什么防备,听他问了,便一股脑的将两人认识的过程说了说,包括他后面为了救虞子回受伤的事。
印宿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你很喜欢那个虞师兄?”
温颂道:“虞师兄人还挺好的。”
印宿眉间氤氲了一片阴沉之色,他的手心被玉杯的碎片割裂,点点血色滴落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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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可你因为他受伤了。”
既然身上被打上了他的印记,就是他的了,不该为了旁的人受伤。
温颂还以为印宿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安慰道:“我也不想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凶险,容不得我多想。”
“再说当初我顿悟的时候,虞师兄也有为我护法,易地而处,我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印宿不喜这个丑东西嘴里总是提起那个虞师兄,他垂目望着溅落在地上的血花,眸中浸了冰,“只此一次。”
“什么?”
“我说以后,不要再为了别人受伤。”
说这话时,印宿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一片鸿羽落在心上。
“不会了,”温颂听着识海中传来的殷殷叮嘱,心中暖乎乎的,“印道友忘了么,我可是很贪生怕死的。”
得到了保证的印宿眼底寒意散了些许,“你要听话。”
印宿的语气让温颂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个小孩子,不过能被人在心底惦记着,总是开心的,他咧嘴笑开,“嗯。”
对面轻快的声调远隔万里传到了印宿的耳朵里,冲散了方才仅剩的一丁点儿不快,“如今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温颂回道:“练气大圆满。”
印宿一手支颐,“三个月后的凤闻会记得来。”
“什么凤闻会?”温颂盘坐在石床上,神色一时有些茫然。
印宿“啧”了一声,“修真界中闻名遐迩的凤闻会也不知么?”
土包子温颂:“……”
他谦逊道:“我见识少,印道友能给我讲一讲么?”
印宿道:“凤闻会五年举办一次,每次的地点都设在九嶷宗,只因凤闻会之后,紧接着就是苍梧秘境的开启,而苍梧秘境向来由九嶷宗掌控,宗门会根据众位弟子在凤闻会的排名,来决定进入秘境的名额。”
“参加凤闻会的人不仅有五大仙宗的弟子,也有其余宗门的弟子或者散修,风云际会,天骄云集。”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你能来看看也是好的。”
温颂闻及印宿的最后一句话,很是不服气的问道:“难道我就拿不到个名次吗?”
“约摸是不能的,”印宿修眉覆目,却是未曾多想便打破了他的异想天开,“想要上台比斗,修为最低也得筑基。”
“那……好吧,”温颂扯着腰上的穗子,闷声道:“我在台下多看看,能积累些比斗的经验也是好的。”
印宿听着他低了几分的声音,几乎能想象的出这丑东西眉毛揪成一团的模样,“我在九嶷宗等你。”
“嗯。”
待收了术法,印宿衣袖扫过,地上的点点血色转瞬散作了烟尘。
温颂收回阵盘,才刚踏出洞府,就见外面立着一个身姿颀长的人影,“虞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虞子回听到温颂的声音,转身露出了一张姿容俊雅的面容,与身后的翠微黛色相映成景,“温师弟总算闭关出来了。”
“虞师兄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倒也没有,只是前些日子温师弟的经脉被重塑成功时,我未能亲眼见到师弟安好,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虞师兄放心,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说着温颂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那我便放心了,”虞子回从纳戒中取出了十余瓶灵药,塞到了温颂手中,“这些是温养身体的上品灵丹,师弟且先用着。”
温颂看着虞子回面上的愧疚之色,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多谢虞师兄挂怀。”
他到长月峰主峰的时候,向深师兄和怀若师姐也在。
“拜见师尊。”
“见过师兄师姐。”
桑逸照例是先探查了温颂的修为,“颇有进益。”
“你现在的修为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但切勿操之过急,筑基是修炼过程中的基础,不疾不徐、水到渠成才是最好。”
“多谢师尊教导,弟子记下了,”温颂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件事想问。”
“且说。”
温颂道:“弟子可以去凤闻会吗?”
“自是可以,”桑逸道:“虽然以你的修为不能上场,但能多看看别人的比斗,想来也能收获不浅”
——
三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温颂靠在飞舟上,一双清润的双眸凝望着九嶷宗的方向。
“师弟很期待这次的凤闻会么?”
向深问他。
“嗯,”温颂叹出一口气,“我朋友拜入了九嶷宗,自从九重塔之后,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
向深眉心蹙起,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朋友是剑修?”
温颂感知到向深那种厌恶的情绪,有些诧异,“师兄很讨厌剑修吗?”
“不是,”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是讨厌问情峰的那群剑修。”
温颂望着他,道:“为何?”
“修真之人会有情劫,剑修自然也有,只是问情峰的剑修会故意寻找一个女子,在对她们付出真情,引得两心相许后,再挥剑断情,叫那些女子凭白付出一颗真心。”
温颂也觉此举有些不道德,“就没有女子向他们报复吗?”
向深发出一声嗤笑,“有谁能撼动修真界实力最强的九嶷宗呢?”
言下之意很明显:有确实是有的,只是没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