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办事可能会因地制宜,觉得不一样的情况要用不同的方法办事,这样虽然没错,但就容易因为人心而导致意见不合,阳奉阴违等各种问题。
林钊可不管这些,朝廷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不适合干完再上报朝廷整改,反正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哪个地方说不行的。
皇帝把统计出来的资料看完,把册子交给李煦,李煦随便翻看了几页,这里头的情况林钊每隔几天都会上报,这本册子只是把每次的数据整合了一遍而已。
他让文官们传递着看看,笑着说:“娄长井那边还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京,那边尚且不提,林统领这次的差事大家以为办的如何?”
魏丞相早也看过公文了,当然知道林钊是怎么办事的,其实说来也简单,有钱有粮带去,只要把这些东西一点不差地用到实处,谁也说不出错来。
那为何以往每年的赈灾都会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呢?难道文官就比武将查吗?魏丞相眉头紧蹙,一点也不开心,他不想承认,文官有一天居然会被武将比下去了。
在场同样心里的官员不少,他们在反思,尤其是以前办过这种差事的官员,对比自己的所作所为,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李煦将大家的神色看在眼里,安抚道:“本王并非一定要称颂林统领差事办的有多好,换个别人去也许也可以做的很好,但这次赈灾,说明这样的思路是没问题的,只要不是人祸,天灾是人力无法挽回的,我们只要做好灾后重建工作就好了。”
有官员小声说:“王爷此话是不错,可前提是有钱有粮啊,今年赈灾的这笔钱粮可都是从各地府库里挪用出来的,万一再来一场天灾,可就糟了!”
李煦看向那名官员,想了下他的名字,朝他招手:“刘大人,请上前来。”
刘大人吓了一跳,本能地看向自己的上司,见对方眼神都没给一个,只好慢吞吞地走过去,“王爷恕罪,下官……下官……”
“刘大人不用紧张,你的话并没有错,本王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为何要挪用外地府库的钱粮呢?因为国库的钱粮不足,为何国库的钱粮会如此之少呢?这是不是该问问你们大家?财政乃国之大事,若是你们连财政都掌握不了,还谈什么民生社稷?”
有人不赞同地说:“王爷,国库税银是有限的,各地的军费开支却一年比一年多,边境安全不容拖延,哪怕是拖延了我们自己的俸禄也要先紧着军饷,王爷倒是说说,能余下多少钱粮?”
李煦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早在看完账后就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大燕的军费开支太不合理了,尤其在颍川兵变后,之前拖欠的军饷一次性全结清了,把国库掏的空空的,而一个这么大的国家,居然会因为军费开支而财力不支。
要想在短期内开源很难,但要节流还是可以的,军费必须重新整改,绝对不能这些守将开口要多少就给多少,当国库是他家开的银行吗?
大皇子为什么能在西北立足多年不倒,发展到土皇帝的地步,就是因为他把持着朝廷拨付的军费这一块,因为他是皇子,军费拖欠谁的也不敢拖欠他的,也就让西北各路将领认可了他的地位,否则钱要不来,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而且西北军是所有军队中军备最好的,军服两年换新,武器旧了就扔,铠甲战马全是最好的,这也是西北军能抵御匈奴多年不败的原因之一。
李煦当然知道,军队要强,军备军需肯定要用好的,再强的战士拿着一把废铜烂铁上战场,也是被人砍杀的命,但用得好不代表滥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是要有规划的。
但如果他开口要整改军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绝对就是大皇子,还有各地镇守的大将军,李煦这一动可就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了,万一大皇子一呼百应,这些人连手抵制也,那李煦想登基可就难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等坐上那个位置后再来一点点改变,可目前问题摆在这里,他不能视而不见,就算一时半刻做不了改变,也要让大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难道就没人意识到,大燕的军费开支已经不合理到极致了吗?试问,哪一国是倾尽全力养军队的?大燕是想培养了几百万的精兵强将,还是年年南征北战了?据本王所知,这几年边境总体还是安定的,偶尔有小摩擦也只是几万人的战斗,不足以耗费如此之多的军费。
再说了,这军费年年涨,士兵人数可没见到年年增加,而且参军到了一定年龄都是要退伍的,可本王纵观各地的士兵花名册,居然没看到几个退伍老兵,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这些人都长生不老不成?”
李煦这话讥讽的太明显了,在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军队里那虚假的一套,要想多要军费,总得有名头,要么是新增兵源了,可这兵不是说招就能招的,得太尉府同意,皇帝批准才行。
还有个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占用那些退伍老兵的名额,他们是退伍了不假,但名册还在军中,依旧拿着朝廷的军饷,至于这部分军饷去了哪,可就说不清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的军需物品,这个军张口要打造兵器,那个军开口要做战车,每一支边境军都是几十万的数目,哪怕一人给一口肉吃都不是小数目。
这一届的皇帝不算昏君,爱好也只有炼丹一个,这几年后宫里连美人都没几个,新晋的大多数都是宫女出身,或者是臣子送的,地位都不高,因此后宫的开支每年下降。
而且皇帝也不搞劳民伤财大兴土木那一套,皇宫十几年了也不见大修一次,说实话,这样省钱省事的皇帝已经算是千年一遇了。
皇帝原本还在发呆,听到李煦的话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了闭眼,心里不知想的是什么。
大殿之上也不乏武将,就连寇骁也算是武将,说起军费这个难题,年年都是文官武将争吵的话题,文官们不是没提出过削减军费开支的问题,只是最终都被打回来了而已。
而且诡异的是,一旦他们提起这件事,这边境中会有地方不安稳的,不是西边的月氏骚扰边境了,就是北边的匈奴又蠢蠢欲动了,搞得他们很被动。
“顺王言之有理,我等也认为该重新审核军费开支,削减不必要的支出,只是这是一件大工程,非一日能做成的,不知王爷有何好提议?”魏丞相这次站在了李煦这边。
魏家是书香门第,没有出过一个将才,自然不想把好处往军队那边倾斜,而且李煦有胆量拿军队开刀,他给他递把刀也没什么不可。
只是这件事太难做了,李煦就算是最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对军队下手,否则失去武将的支持,他恐怕要把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拱手相让了。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李煦能做成那是他的本事,做不成也牵连不到自己。
李煦朝皇帝做了个揖,大声说:“几年已过半,不如就来个年中审计吧,看看各位大将们今年的开支是否合理,国库空虚,能省则省,儿臣也是怕再来一次天灾,国库无力赈灾了。”
皇帝慢吞吞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审?派使臣前往各地驻军那儿?”不是皇帝小看李煦,这样做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到了别人的地盘,还想查出个问题来?怕是命都得丢在那了。
“无需如此,每支军队必然都有自己的账房,将他们招来京城,再把今年的账簿带来,咱们初略过一遍就好,负责记账的肯定都不会是武将,也不存在耽搁战事或是操练的情形,来京城出趟差,个把月的事情,想必各位大将都会同意的。”
把人弄来京城,那怎么查怎么说就是他们说了算了,李煦可不会给军队送人头,而且有些部队拿钱拿习惯了,心越来越大,再不制止,说不定不等他抢到皇位这个天就要变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皇子还好说,至少是皇室血脉,其余镇守边疆的大将们如果有异心,有钱有兵,什么时候做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由薛太尉牵头,顺王监督,内阁协助办理,若是一点小问题就轻拿轻放,别寒了将士们的心。”
众大臣齐声回答:“谨遵圣命!”
“还有,大皇子身体不适,近日就在家休养吧,先别回了西北了,西北若是有重要军情,直接呈到朕面前来。”
众人心中一凛,觉得皇帝这是变相软禁大皇子的意思,看来皇帝心里明白的很,论军费作假,大皇子绝对是最严重的那一个,往年他们顾忌着大皇子的身份没敢上报,看来皇上心里都是知道的。
往年派去审查军费的钦差,查出的问题都是忽略不计的小问题,众人明白的很,这些人都不敢深查,怕丢了脑袋而已。
皇帝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没想到今年居然会同意顺王的提议,看来,皇上要立顺王为太子的心思很明显了。
李煦却有截然不同的想法,他觉得皇帝是在利用他,方案是他提出来的,做事情的也是他,他就像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一把砍向军队的刀,由他做这个出头鸟,事情办妥了他也最多还是亲王,办不妥,各位将领们记恨的也是他,说不定还要赞一句皇上仁义。
如此一来,可就真要绝了自己的帝王之路了,李煦挑了挑眉,竟然不觉得可惜或者是害怕。
第341章 新想法
散朝后,寇骁与李煦一起出宫,一路上都有文臣过来寒暄,有人敬畏李煦的胆量,有人觉得他太过自负,竟然挑战全军,这简直是自讨苦吃。
回到王府,两人关进书房,寇骁才开口问:“王爷是怎么想的?真要现在动军队?”
李煦站了一早上,腿脚酸软,他躺在软塌上,伸直大长腿让寇骁给他捶腿,打趣道:“本王的小娇妻还真是贤慧!”
寇骁解开他的腰带,把他厚重的朝服外套脱了,裤子也脱了,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在身上。
“今天这个决定虽然做的比较冲动,但我并不后悔,有些毒瘤早该清除了,越纵容只会越难以收拾,不过你的担忧我也明白,毕竟是手里拿着枪杆子的,要是集体造反,本王可兜不住。”
寇骁早年就知道边境的守军都是些土匪似的人物,当然,他们寇家军也不枉多让,毕竟他们是真穷,不野蛮一点连肚子都吃不饱。
边境军最初的局面其实与寇家军相似,朝廷总有借口拖欠军饷,军粮也是一推再推,使得边军们养成了有便宜就占的习惯,毕竟吃饱了这顿下一顿在哪还不知道了,有几年,来往边境的商队常常遭遇土匪抢劫,凶狠些的连人带货一锅端,而这些土匪全是边军假扮的。
寇骁会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因为雷阳常年奔走北境,寇骁为了让他走货更顺利,还亲自写了信给边境军的将领,望看在战友一场的份上多多关照南越的商队。
雷阳每回的货物并不算多,他们也不太看得上眼,万一因此得罪了寇骁,把这篓子捅出去,反而得不偿失,所以那些年雷阳跑北边一直相安无事。
“那王爷为何不派使臣去到军中查账,反而让他们来京城?是怕去了别人的地方受制于人吗?”
“这只是一方面,二来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派使臣过去动静太大,容易误导他们,以为朝廷不信任他们,想找茬,把人叫到京城来,好吃好喝供着,让他们知道本王只是想例行公事查一查,如果真有问题,再想法子解决吧。”
“这恐怕不好解决吧,毕竟是吃进肚子里的银两,如果没吃过也就算了,已经尝过甜头再想回去过苦日子可就难了。”
李煦摸着下巴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换位思考,换成他是首领也不想让底下的士兵继续过苦日子,但朝廷按规制给的军饷是一回事,胡乱伸手讨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起码要让他们知道,国库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凭着他们想要多少就给多少,要是要钱都这么容易,谁还会把战功放在心上。
李煦可是知道,寇家军上战场都是拼了命的攒军功的,就是为了能多得一点赏赐,说白了就是升官发财,如果不用战功就能过的很滋润,谁还在战场上拼命?
寇骁自己是主帅,想问题肯定会站在武将的角度,他说:“王爷只是想裁减军费,并非是要克扣军饷,如果他们连这都接受不了,那干脆换一批将领,这些年,朝廷已经把各地将领喂肥了,收拾掉这些人,还能充实国库。”
“谈何容易,镇守边境的大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这样的将领可不是谁都能代替的,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前,暂时不宜动他们,而且叶长青之前来消息说,匈奴人最近有些不对劲,草原上京城发生火并,西北军习以为常,说是各部族之间的争斗,但叶长青觉得更像是有人在统一草原。”
“匈奴王庭内斗了好多年,也该分出胜负了,新王上位会想要统一草原不奇怪,就看这位新王本事如何了,如果被他整合了各部族的势力,那边境就该警惕起来了。”
“是如此没错,所以边境军要整改,迫在眉睫。”这几年边境太平,又有大量钱财供应着,边境军已经懒散了许多,这样的队伍是不可能抵御得了凶狠的草原精兵的。
天气实在热,下人提着冰桶进来,屋子四个角落都摆上冰桶,很快就让屋子凉快下来,刘树跟着小公主去西山了,否则这样的小事早在李煦回府前就会布置妥当。
新接任的总管是一名宫里出身的太监,三十几岁,年纪比刘树还大一轮,办事却拖沓了许多,好在李煦不是太严格要求的人,拿着普通工资的员工当然不可能干着高管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