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自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固忍不住皱眉,师傅这把年纪,就开始耳背了吗?
本着尊师重道的良好品德,他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我说我给你收了个小徒弟,就是我小师弟。”
徐自端:“……你不用这么大声音,我听的见,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了?”
秦固:“我代师收徒。”
其实还没有,他们师门入门程序还挺繁杂郑重的,他什么都没准备,当然不可能让小北的拜师仪式敷衍了事。
徐自端刚刚因为徒弟知道上进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没好气道:“就知道给我找事,不收!”
收徒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事吗?他每个徒弟都是精挑细选,品性天赋皆为上佳,才会收入门下,好生教养,名为徒弟,实则看作半子。
再有,他一把年纪了,虽然没有明说,但观里上下,他自己,都是将秦固当作关门弟子,哪还有心力再去从头教个小徒弟。万一以后徒弟还没出师,他寿命尽了,真是死都闭不了眼。
秦固不高兴了,牛皮都给小北吹出去了,这是要打脸?不可能的。
“师傅你真不收?”秦固问。
“不收,你趁早跟人家孩子说清楚,别耽误人家,要是孩子父母因此找你麻烦,你自己担着。”
“行吧。”秦固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难得遇见个阴阳眼,这么好的天赋,小孩儿也乖的很,又乖又软,特别听话。我还想着良才美玉给师傅你先定下,结果您不要,那算了,我去问问堪师伯,这么好的孩子,走风水一派也挺好的。”
堪云子是他师傅的好友,风水大家,在风水一脉的地位跟他师傅在天师一脉差不多,都是领军人物。
“胡说!阴阳眼最适合天师一脉!”
徐自端急了:“你怎么不早说,那孩子在哪?你赶紧把名分给我定下,以后那就是你小师弟,把地址给我,我这就来接小徒弟。”
这般好的天赋,学什么风水,天天就给人看房子看装饰摆件的,还是他们天师一脉更能发挥阴阳眼天赋。
至于品性,能让他这狗脾气的小徒弟不绝口的夸,那可见是真的乖。
秦固小心眼又记仇,连自个儿师傅都捉弄,不紧不慢道:“算了吧,我仔细想想,咱们这行确实挺危险的,万一小孩父母找我麻烦怎么办?我一个孤儿,可没长辈替出头。”
要不是隔着电话线,徐自端现在就能请戒鞭抽这个孽徒一顿,有这么消遣师傅的吗?!
老道士气的吹胡子瞪眼,在电话里把秦固大骂了一顿,警告他要是小徒弟带不回来,他也不用回来了。
秦固还真想皮一句,那我带他另投他门。
最后还是考虑到师傅年纪大了,气出个好歹不得了,自己先低了个头:“成,那说定了,就是我小师弟了,您不教他都成,我来教,不许让别的师伯师叔收徒。”
虽然同门都是师兄弟,但同一个师傅的到底更亲近。
师徒俩记仇一脉相承,当即嘲讽道:“你成吗?你就会扔雷,也教他扔雷?”
其实秦固会的当然不止雷法,不过确实雷法学的最好用的最多。
这话就戳到秦固痛处了,他咬牙道:“那么些简单术法,我有什么不会的?便是不会,我随便学学就会了,绝不会耽误他。”
徐自端暗自好笑,你这混小子也有今天。
“那你先把我小徒弟送来吧,若是不方便,告诉我地址,我派人去接也成。”
“那可不行,小孩儿上学呢,现在把人带走,人父母真要找麻烦了。”
徐自端虽然年纪大了,但并不迂腐,也很支持观里的年轻道士多学知识,自小入门的小道士考上大学,观里还会帮着出学费。
因此听见秦固这么说,他便没再催,只叮嘱秦固千万将人看好了,放假了就赶紧带他去观里,先把拜师仪式办了,正式定下名分。
成功敲定好阮北拜师的事,秦固心情大好,阮北见他眉眼含笑,问他遇见什么好事了。
秦固就顺便表了个功,把他跟师傅的通话内容删删减减告诉阮北,说他师傅特别想收他为徒,激动地差点就直接坐飞机过来接他走了,还是他好声好气把对方劝下。
阮北听说自己竟然这么受重视,高兴得不得了,两眼弯成月牙,羞赧道:“是师傅人好。”
秦固逗他:“师傅好,师兄不好吗?来,叫声师兄听听。”
阮北给了他一拳,让师兄感受了一下来自师弟的热情。
下午照常上学,上完课,阮北跟秦固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儿填饱肚子,然后就去找那只学霸鬼。
阮北的阴阳眼虽然好用,但他本身没什么道行,除非鬼到了他眼前,否则他看不见。
秦固不一样,他虽然看不见,但他法力强,哪有鬼他稍微感知一下就知道。
他说学霸鬼在男寝四号宿舍楼,正好就是林登科寝室所在的地方,看来他的室友说闹鬼,不是开玩笑。
阮北借口去看望同学,给同桌送了点儿水果,还有他的笔记,想来林同学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
秦固去找学霸鬼,阮北刚从林登科寝室出来,秦固就给他打电话说,鬼找到了。
第33章
阮北按照秦固的指示在走廊拐角找到他,看见他身边站了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学生头,相貌清秀,气质有些呆,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好学生。
也不知道秦固怎么跟他说的,可怜的学霸鬼战战兢兢,看着活像个被恶霸强迫的可怜小媳妇。
阮北有些不好意思,他该跟困困一起去的,这位学长好像被困困吓到了。
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宿舍楼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好地方,秦固给阮北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往外走。
阮北回头看了一眼,学霸鬼老老实实跟在他们后面,一见他扭头,吓得一个哆嗦,眼神里满是惊恐。
阮北尴尬地扭回去不再看他,搞不懂他这般怯弱的性格,怎么会有勇气自杀。
快到夏日,白天越来越长,这会儿尚且天光大亮,阮北靠近秦固,小声问:“他这样走出来没问题吗?”
秦固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头凑在阮北耳边说:“没问题,在这所学校,他比其他鬼都有优势,如果是阴天,甚至白天也可以出来,只要不是在正午就行。”
当然,鬼嘛到底还是不能晒太阳,总会难受一点儿。
热气吹拂在耳朵上,瞬间耳朵烧起来了,阮北摸摸热烫的耳廓,眼神无措,不满地嘟囔:“离这么近做什么。”
秦固一脸无辜:“我们不是说悄悄话吗?”
阮北莫名不想跟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两人一鬼找了个堆放旧书桌的空教室,拉上窗帘,避免阳光直射让学霸鬼不舒服,也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他对着空气说话。
好歹是请人家来当辅导老师的,该有的尊敬得有,阮北先客气的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又指了指秦固,说:“这是我朋友,秦固,你应该认识吧。”
学霸鬼下意识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可能生前有戴眼镜的习惯,大概率是个近视眼。
“认、认识,是天师大人。”他生涩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显然不是那种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性格。
“你别害怕,我们找你,其实是有点儿事想跟你商量。”阮北心中有些无语,他还是第一次跟鬼说你别害怕,实在是学霸鬼让人怕不起来。
“您说,您说。”学霸鬼忙不迭道。
阮北将自己之前课程缺了一些,需要个老师给他讲题的事告诉他,然后道:“就是在学校,一般是晚自习的时候,我有不会的题目想请你给我讲一下。当然,不会让你白讲,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烧给你。”
虽然困困说可以让学霸鬼一直跟着他,但总不好一直栓着人家,鬼也该有鬼身自由权吧。
况且,白天他大部分时间在上课,也没必要让他跟着。
学霸鬼连忙摆手:“不用……”
“你不愿意吗?”阮北失望道。
眼看着大魔王在好说话的小学弟背后露出“你死了”的眼神,学霸鬼差点儿哭了,慌忙道:“不是,我是说不要报酬,我可以讲题,我愿意讲题!”
怎么突然就吓成这样了,阮北心有所感,下意识扭头,秦固露出温柔笑容:“怎么了?”
阮北:“……没什么。”
唉,可能鬼就是天然畏惧天师吧,尤其是面前这个胆小鬼。
“报酬还是要给的,我请家教,也给钱了,没道理请你就不给了,你要是没什么想要的,我给你烧点儿纸钱,可以吗?”
学霸鬼偷偷瞄着秦固,试探道:“要不然,给我烧点试卷吧。”
“卷子?”阮北哑然失笑,还真是学霸鬼,死了都不忘做题。
“可以吗?”学霸鬼小声问。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卷子?直接烧给你就行吗?需不需要去纸扎店重新买?”就怕纸扎店的虚有其表,里面没有内容。
“直接烧就可以!我想要这几年新出的卷子,数学物理化学哪种都行……”
可能是因为阮北一直和声和气,学霸鬼胆子终于稍微大了点,小小提了个要求,一边提还一边偷偷盯着秦固。
秦固没搭理他,眼神始终落在阮北身上,学霸鬼的这点儿要求确实不算过分。
阮北暗忖,看来真是个纯理科学霸。
之后阮北又跟他商量了一下时间安排之类的,学霸鬼约莫是太无聊了,别的鬼好歹还能跟鬼交流,他倒好,被关在学校里,无聊的给学生批改卷子。
他非常主动说他今晚就可以上岗,一脸跃跃欲试,很积极的模样。
至于约定好的报酬,他也没有急着讨要,只说让阮北有时间再烧,不必着急,十分替人着想,总之确实好性子。
恰好阮北这几天也攒了不少不会的题目,本来打算周末约一下家教老师,现在正好试试学霸鬼的补习水平。
若是不行,周末恐怕还得继续上补习课,若是讲的好,那位老师就可以不要了。
阮北都想好了,学霸鬼好歹也是学长,麻烦人家一场,哪怕他讲的不好,试卷什么的还是给烧过去,孤孤单单一个鬼,怪可怜的。
谈好后,两人一鬼准备回去,一打开门,两个学生弓着腰一溜烟跑了。
阮北愣住,不明所以探头看了看,一脸懵逼问秦固:“什么情况?”
秦固侧过脸:“我也不知道。”
他好歹是修行之人,眼力耳力都比一般人强,那两个学生说经常有小情侣跑到这个教室私会,他们见窗帘拉着,以为又逮住一对,专门来偷听的。
他看了眼依旧茫然的阮北,默默叹了口气,要真是私会倒好了,偏偏还有只鬼。
学霸鬼有个跟性格不太相符的名字,叫王不凡,跟林登科一样,一听就知道父母寄予厚望。
不像阮北,他的名字是跟着兄长顺下来的,大伯父大伯母商量大堂哥阮东名字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在唱“东方红,太阳升”,大伯母就一拍大腿,叫阮东方吧。
后来因为发现附近有个小姑娘也叫东方,为了不叫岔了,就改成了阮东。
到二堂哥阮南和姐姐阮西,两个孩子预产期差不多,阮南只比阮西大五天,两家都为取名发愁,干脆顺着阮东,把西南安排上了。
不过二伯母说,女孩子叫阮南不好听,主动为儿子争取到阮南的名字。
长大懂事后,阮南无数次要求改名,三令五申大家不许叫他全名。
高中的时候他曾经他追求一个女孩子,女孩喊了一声“阮南哥”,阮南的初恋就此破灭。
到了阮北,顺理成章凑齐东南西北。
虽然他们家小孩名字儿起的简单,听起来不太走心,但阮北知道,父母的爱不是假的。
他也挺喜欢自己的名字,一听就知道跟哥哥姐姐是一家人。
至于学霸鬼王不凡,在征求过他的意见后,阮北喊他王学长。
阮北觉得,王不凡在听见他喊学长的时候,好像很高兴。
晚上晚自习,王不凡就站在阮北身边,正好林登科没来上课,否则还真有些不好安排。
他们没办法直接说话交流,不过没关系,阮北有不会的题目,就用笔点一点,在题号下面画个问号,王不凡就讲给他听,反正别的同学也听不见。
然后阮北发现,这个老师,真是请着了!
王不凡不愧是拿过高考状元的人,他做题步骤,是极规范的按照老师要求的解题步骤,每一步每一个公式都清清楚楚。
阮北有不记得的公式,他能立刻将定义背出来,在书本哪一页不说一清二楚,也能记个大不离。
与此同时,阮北有哪里没听明白,用笔写个向左的箭头,王不凡就会把刚才那一段再讲一遍,阮北听明白了,就再画个向右的箭头,王不凡就继续往下讲。
这是他们商量出来的交流方法,简单便捷好理解还方便。
最妙的是,王不凡自己还能总结,他告诉阮北这种题一般会怎么考,如何变形,主要抓住哪个知识点,破题点在哪,可谓尽心尽力。
而且这个老师懂得多还不多嘴,除了讲题,阮北自己做题的时候他安安静静一点儿不打扰,自己盯着书本就能看的津津有味。
阮北一看,数学教材,这位要是不死,真是个搞学术研究的好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