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半身也被水打湿了,微微贴合着,勾勒出少女的身形曲线来。
结彩相信,自己这般,当是极其惑人的。
她并没有等多久,便等来了星君殿下。
霁摘星倒是察觉到里面有人了,以为是洒扫的内侍。等拨开垂帘,见到眼前一幕时,微微错愕。
他很快缓过神来,皱着眉转过身道:“你……”
结彩是背对着霁摘星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相信刚才星君进来,一定也看见了自己弱柳扶风的身姿,此时微微垂眼,声音微弱地道:“星君殿下,奴鬼迷心窍,只希望您垂怜……”
“我如何垂怜?”霁摘星鲜少有这样打断人的时候,他面色稍冷,“你如今并非身无可依,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霁摘星还是被剧情影响了。
原本的剧情中,结彩与清嫔勾结一处,除掉了原本的主子,得了清嫔赏识,成了清嫔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只是她后面又想要引诱帝王,结果被溟灵陛下拉下去用了刑,一命呜呼,不得善终。
今日又正好是盛重灵来与他相见的时候,霁摘星便下意识地以为,结彩的目标是盛重灵。
这倒是冤枉结彩了,她是大梁人,并不清楚溟灵的规矩,只知道君后册封前不得和帝君相见。此时结彩尴尬又难过,微咬唇道:“结彩并非贪慕权力位分,也不需名分,只求这一次……”她的话,却是忽然凝滞住了。
因为她察觉到刺骨的杀意,从骨缝间渗进来,一下子让她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一道玄色衣袍,出现在垂帘旁。
只探看到那一截衣料上绣着的九爪金龙,结彩便疯狂地惊惧起来,如同被扼住心脏,唇部发白。她一下从浴池中收回了脚,跪在地上,淅淅沥沥的池水、或是汗水,从额间衣摆处渗出来,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盛重灵要气得发疯。
他早便知霁摘星会引人觊觎,今日之事在所难免,可却依旧恼怒不堪,理智全无——
霁摘星倒是背对着那个女人,皱眉看向他,面色微有些发白,看上去不甚愉悦。
“陛下魅力脱俗,遣散后宫也挡不住桃花。”
虽然并不能怪盛重灵,霁摘星微垂下眼,依旧平静地嘲讽道。
溟灵帝君一顿。
霁摘星:“?”
盛重灵:“…………”
为了不叫霁摘星发觉,那宫女是对他心怀情愫,从而生出什么特别的心情或怜惜来……
盛重灵咬牙,像是十分恼怒,一字一顿地道:“是孤的错。”
第162章 暴君今日仍未废后(三十六)
谄媚圣上罪名可大可小, 而盛重灵大致是要狠心抓个典型,态度极为冷硬恶劣。
结彩被带下去时,面色苍白如纸,不知是汗还是水汽汇成的水滴, 凝在她的眉心额间, 缓缓地淌下来。
霁摘星没有再看她,只小声对身旁的内侍说了句什么, 内侍便十分恭敬地欠了欠身。
那个因媚上而僭越的宫女被拖下去时, 有些狼狈。因为衣料轻薄, 被打湿之后, 更迎来了旁人鄙夷的目光。只是不过片刻, 一个内侍走来, 给她披上了一件深灰色外衫。
结彩扯住外衫的边缘,紧紧裹在自己身上, 像汲取最后一点温暖般, 啜泣出声。
令人不甚愉悦的插曲过后, 忍辱负重又满心恼怒的溟灵陛下终于想起了他此行的正事了。
主寝殿中已经被宫侍布置妥当, 那壶合卺酒也好好地待在它应有的位置上, 散发着精心酿造许久后被细致取出的淳涩香气。
这和正式成婚那一日喝的合卺酒, 当然也是不同的。更不易醉人,也没有助兴的功效,只是普通美酒, 象征意味更重。
溟灵的帝君微微仰头,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盯着灯烛之下的白玉酒壶和两只青瓷酒杯。他见到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壶柄, 手腕微微一抬,清透的酒液便落进杯中,约有八分满的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将第一杯递给了他。
霁摘星的指尖似乎有些发烫。
盛重灵有些怔怔地接住,又开始怀疑那只是自己因为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
霁摘星已经满上了第二杯酒,他微微凑过来,手便要环上盛重灵的手臂。衣料摩擦间,少年身上极淡的那股香气也撞了过来,萦绕在鼻尖上。
他们似乎捱得太近,连盛重灵都察觉的到他身上的可怕热度,并且能清晰看见霁摘星微颤的眼睫。
少年似乎十分随性,动作也很随意。
于是盛重灵微微蹙眉,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霁摘星仰头利落饮尽一杯,酒液被那殷红的唇饮下,浸润出一点湿意。那原本便艷得夺目的唇,更似饮过鲜血般红艳暧昧。
“……就这么喝么?”盛重灵有些不好展现出来的低沉。
他来之前一度紧张……或许还有些微期许。毕竟这般仪式,总是有些特殊含义在内。
盛重灵甚至想好了,在饮合卺酒前当说什么话。
黑发的美人这个时候显得有些迟钝和茫然,他看着眼前的帝君道:“我以为溟灵的礼仪应当和大梁相差无几。”
盛重灵:“……确实无几。”
随他去吧。
溟灵帝君微微叹息。
“好好歇息。”盛重灵道。毕竟明日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离开栖星殿时,正逢凉风拂面,竟连溟灵帝君身旁跟着的内侍,都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节,有冷风显然是极不寻常的。
盛重灵内力高,对外界冷暖感知便不如何敏锐。这时才发觉,栖星殿四处堆满了碎冰,生生将夏日的暑气压下许多,以至于夜间甚至显得有些冷了。
他方才到主寝当中,也注意到霁摘星住所似乎都开着小窗,消耗的碎冰也有许多。便吩咐栖星殿的宫侍将冰撤下去些,以免寒意太重、热气降得快会着凉。
底下女官依令去办了,又小心翼翼地禀告君王:“只是寝殿内的不好撤,星君殿下说热得睡不着。”
这本该是没什么大碍的一句回禀,可是盛重灵很清楚霁摘星的武功底细和体质,这点不寻常对他而言是极为危险的讯号,脸色几乎瞬间便沉了下来。
玄色的衣袍翻飞,君王大步折回,速度极快。甚至无意间用上轻功步法,那些内侍们在转眼间,便失去了所护卫的帝王的身形。好在他们也很清楚陛下会去往哪个方向,慌忙追了过去。
盛重灵所怀疑的,是霁摘星中了毒。
喝了那杯合卺酒后,霁摘星有些头晕,何况现在还不到他练剑的时刻,索性合衣坐在床榻边沿休息,柔软冰凉的发散开来。
他近来是有些不太对劲,要不然也不会察觉不到盛重灵的靠近。当冰凉的触感覆在手腕上时,霁摘星才睁开了眼,细密而长的眼睫微颤了颤,才渐渐聚焦完全。
不过面前的人他也的确是太熟悉了,以至于也没有推拒或是站起来,只是低声道:“没有中毒,也没有中蛊。”
霁摘星似乎有些苦恼:“最近是有些问题,或许是功法出了差错。”
盛重灵闷着,没说话。他半蹲在榻旁,只擒着那只手探脉象,结束之后也没有松开。
他的力气稍微有些失衡,于是少年皎白柔软的肤上,都被印出一层淡红来。
可霁摘星却不觉得疼,甚至还有点舒适起来——当然不是对于疼痛的,而是因肌肤相触带来的缓解与舒适。
“这样,几天了?”盛重灵的声音,似有些低沉与喑哑。
霁摘星的思维大致是真的迟钝起来了,顿了顿才告诉他:“大概四、或者五天罢。”
溟灵帝君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或者说有些凶戾一般。
“你中药了。”他说道。
霁摘星这个时候看上去,的确有一些惊讶了——
他没有问是什么毒,略微苦恼地蹙眉道:“怎么治好?会耽误明日……”
盛重灵的目光,就没有哪一刻从霁摘星身上挪开过。
他此时非常镇定,神色冷淡,以至于哪怕霁摘星,都没有看见溟灵帝君的眼眸似乎都快成了兽类般的竖瞳,将凶戾与疯狂都掩盖地极好。
“我能治。”盛重灵低声道,像诱哄般地告诉他面前的少年,“摘星,低头。”
“……”
在霁摘星无言地垂首时,盛重灵已经十分自然地迎上前,吻住了少年温软殷红的唇。
这个角度,便像是霁摘星低头主动亲吻一般。
黑发的少年微微睁了睁眼,不过他过往也和盛重灵吻过许多次了,并没有惊讶撤退,而是很配合地跟着帝王的亲吻。
盛重灵完全是在他身上,将这一行径练的从生疏到熟稔。
那股燥热褪去不少,霁摘星神智混沌了瞬间。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原本是自己微微低头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盛重灵不知从何时起,从床榻边沿上来,将霁摘星抵在了墙上,非常细致地探索过唇部。甚至只用一只手便禁锢住少年的手腕,牢牢锁在了头顶上。
一个不便于挣脱的姿势。
霁摘星非常快地下了决断——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打算挣扎。
很快,盛重灵便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了。
黑暗中,溟灵帝君的眼睛甚至有些发亮。
他俯在霁摘星耳旁,灼热的吐息好似比霁摘星的热度还夸张一些:“用药解,伤身。不解,伤身。”
霁摘星从他浅薄的行走江湖经验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沉静地问他:“陛下解,不伤身?”
盛重灵言简意赅。
“尽量。”
第163章 暴君今日仍未废后(三十七)
君后的册封大典异常隆重, 其他大国虽未遣来使——以他们的地位身份无法出席这样的场合,却也送来了昂贵贺礼。大致因为现在的时机特殊,那些贺礼看上去,甚至比先前为溟灵帝君祝寿时准备的, 还要更珍稀不菲, 满是为臣的诚意。
但是这位溟灵史上第一位的男后,露面的时间十分短暂, 甚至让钦礼部的大臣们, 都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
无人敢与咄啐, 谁叫他们的帝王都已轻轻扶着君后的手臂。接住他踉跄的一步, 极为轻缓地把人带进怀里。
君后仿佛有些站不稳, 便这么将头靠在盛重灵的肩上, 如墨缎般的青丝垂下,上首冠着一支白碧发簪, 熠熠生辉。
众臣垂首, 好似都没有看见帝王与君后亲昵暧昧的小动作。面色沉静地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霁摘星已经快想不起来, 先前被教导的礼仪了。事实上, 他光是站在这里都有些许艰难, 即便能保持双腿站得笔直, 也无法阻止从尾骨传来的一点酸胀意味。
紧接着,便是盛重灵扶住了他。并且看上去,非常想要抱起他。
霁摘星声音略低:“陛下, 稳重。”
盛重灵回:“嗯。你还站得稳吗?”
霁摘星:“……”
当然是有些站不稳的。于是两人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册封大典,霁摘星甚至能从盛重灵的眼中, 看到一点算是迫不及待的光。
新晋的君后在心底怀疑了片刻,微微咳了两声,不太确定地询问道:“我猜, 今夜我们都会待在自己该在的房里?”
盛重灵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从容不迫地补充:“待在一起。”
少年原本便苍白的面颊,这个时候更透出一点虚弱的皙白来。若是仔细观察,或许还会发现那有点浅淡、氤氲的粉色——说不好是因为恼怒还是如何。
“陛下,”霁摘星微微咬牙,带着一点警告意味,“臣受了伤。”
“所以这次,孤会轻一些。”
略微年长一些的男子,牵住了少年的手。不动声色地摩挲过他细腻柔软的指尖,然后暧昧地粘合在了一处。
“……”
·
三年后。
所有人都知道,拥有了君后后的溟灵帝君变得行事温和起来,推行仁政,休养生息。
这也几乎让大部分人都快忘却了,多年前面对七大国的围攻时,这位当时还十分年少的帝王有多么暴戾,在战场上如同杀神,几让人闻风丧胆。
被脂膏与黄金侵蚀,泡在美酒与佳人当中又快忘却恐惧的几位君王,又开始对压在头顶的溟灵不满起来。他们本应是至高无上的,又如何能容忍高悬利剑就在头颅之上,哪一日的翻身便可能碰掉自己的脑袋。
这一次的行事与联合,相比多年前的那次要更隐秘一些。毕竟有两个大国宣布保持中立,已被溟灵掌控的燕国更是在提防的范围之内。剩下的四个大国暗中筹谋,以一场被捏造出来的瘟疫为掩饰,作为战争的开端。
以往懦弱的大梁,在这一次的表现中尤为积极。
这其实让其他大国不解,甚至暗中怀疑过几次大梁加入其中的目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来,只要有溟灵君后在的一日,大梁便应该是地位最稳固、最受溟灵帝君偏宠的大国之一。
为首的那位郑王,甚至没想过梁王会为其冲锋陷阵。
梁王年纪并不算大,但是他的身体却无比苍老。松弛的皮肤、增添的皱纹日益增加。
独属垂暮老人的腐朽气息,都开始从他的躯体当中散发出来。被酒色浸泡的躯体,已经熬到了仿佛随时一把火就能将他燃烬的地步。
而梁王开始觊觎上溟灵国库中的宝物,传说那里面甚至包括数之不尽的延续寿命的灵药。死亡的威胁让他变得无比疯狂和大胆起来,在术士的撺掇下,甚至不惜将之前溟灵帝君逼他更改国姓,只为了掩盖如今那位君后,根本不是大梁皇子的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