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东保持着安静,两秒后:“以后不用跟进了。”
“……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贺辞东最终还是打开了电子邮箱。
里面不像是调查报告,更像是生活日记。
从早到晚事无巨细。
包括今天中午短短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还特地出去和人吃了个午饭,对方是一家名叫育克的网络科技公司负责人。
这家新起的公司前景很好,证明投资者的眼光绝对没错。
照片很清楚。
餐厅里男人翘着腿坐在沙发椅上,看起来随意自在,正和对面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大的男人侃侃而谈。
他在这公司注资了一百万,这事儿贺辞东知道。
一个最开始穷得存款不足两万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两百万却毫不犹豫出手了二分之一,这份魄力和胆识就不是普通人有的。
他不是岑景,至少不是原来的那个。
调查终止,意味着贺辞东接受了这听起来有些玄学的现实,并不打算拆穿和探究。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这样,因为你会逐渐明白,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去寻求一个解释。
岑景在避开和他起正面冲突,这是个你不惹他大家就能相安无事的人。
主动权在手里,贺辞东就不担心他翻天。
当天夜里十一点,岑景再次走进了贺辞东的书房。
他把钟子良交给钟叔后原本就打算睡了,但是育克那边发来了一份材料让他尽快过目,所以就一直忙到了贺辞东叫他。
岑景穿了身墨蓝色丝绸睡衣,因为有些瘦,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推开门时贺辞东就背对着他站在床边,窗外是远处的灯火,这个点了,城市里的没睡的依然很多。
岑景随意走进去,放下手里拿着的一双拖鞋说:“你上次给的那双,已经洗干净了,我就放这儿了啊。”
贺辞东转身嗯了声。
岑景看着他手里的咖啡杯,问他:“还有吗?给我一杯。”
“有胃病不仅抽烟喝酒一样不落,熬夜还喝咖啡?”
岑景想,这是讽刺他作死作到他面前?还是想说别奢望他会给出一分同情和怜悯?
贺辞东去了咖啡机那儿,岑景经自顾自在凳子上坐下了:“没办法,成人的痛,贺总不是应该很懂?”
贺辞东没回头:“要不要糖?”
“放点吧,别太多。”
在贺辞东这人面前坦诚永远比演戏靠谱。
近段时间效果很显著,起码没有出现一开始见面被人怼脖子的情况。
贺辞东端着杯子过来,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扫他一眼,然后转到对面坐下。
岑景端起来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不错,比公司茶水间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贺辞东没应声。
岑景放下杯子,进入正题。
“找我有事?”
贺辞东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丢在桌上。
岑景凑过去拿起来。
贺辞东:“这是一份提前拟好的离婚协议,一年后自动生效。”
岑景瞬间抬头看他,原身的确是在一年后拿到的协议,虽然是后期生效,但他现在这么早就拿到手里了?
贺辞东一只手搭在神色的桌子上,“协议你先签,公司的项目这一年你就跟着老余做,另外我会再给你两千万作为启动资金。”
岑景是真的有些懵。
“这算是离婚补偿?”
贺辞东:“离婚财产我会另外再找人起草一份文件。”
岑景翻了翻,挑眉:“你不打算让我净身出户啊?”
贺辞东睨他一眼,“你要想,我也可以成全你。”
“别,算我自己嘴欠。”
岑景想起来原身的结局虽然很惨,但离婚还真没提过是让他净身出户的。大概是死在出租屋这个画面太凄凉,让他条件反射就以为贺辞东报复原身算计他,不可能会给他钱。
其实按照原身那种偏执的性格,到死也不用有很大可能。
不然也不会是他刚过来时穷成那样的德行。
岑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和一个男人讨论离婚财产问题。
不过都穿书了,其他事儿都不算事儿。
离婚这事儿本就板上钉钉,他也不诧异,不过还有一点岑景不明白。
“为什么给我钱?还让我参与“时渡”核心项目?”
贺辞东:“我是个商人。”
岑景:“……”
贺辞东:“不做亏本买卖。”
贺辞东:“钱自然不是白给你,一年到期我需要获得预期利润,算投资。”
“投资我?”岑景挑眉:“贺总这么相信我?”
“我有基本判断。”贺辞东说。
岑景无言以对,贺辞东这种也算一种压榨,不过对比岑家吸血一样的做法,他这顶多算是利益置换。
贺辞东看出他需要钱,就给他钱。
对他来说一点不痛不痒的东西轻松解决离婚的麻烦,还能拿到更高的回报,不愧是狼人本性。
岑景几乎没什么犹豫,把凳子往前移了移,伸出手。
“笔。”他说。
然后岑景的手心里就多了一支钢笔。
对比旁边龙飞凤舞有力度的贺辞东签名,岑景的字就带了一股洒脱,下笔连贯不拖泥带水。他这会儿没戴眼镜儿,所以情绪都很直白地落进旁人的眼里。
岑景刚好签完,放下笔,把文件递过来。
贺辞东收回目光,接下根本没看,直接打开抽屉扔进去。
世上没人会特意和钱过不去。
岑景想如果能在一年内拿到他想要的,即使对方是贺辞东也没关系。
他和这个人没仇,不介意合作。
“还有事吗?”岑景问。
贺辞东:“今天的事情只此一次,我希望不会有第二回 。”
岑景立马就想到了聚餐那会儿贺辞东勉强算是帮了他的事。
岑景:“我没说非要贺总出面吧?”
贺辞东:“别总这么随心所欲做事,我也没想帮你。有病找医生,而不是赌气喝酒进医院麻烦别人。另外,你知道聚齐那一桌子的人需要协调多少时间浪费多少人情?我没那么空闲陪着你上演闹剧。”
岑景半靠着椅子,面无表情看着贺辞东。
贺辞东同样直视着他。
这人今晚回来直接甩了他一份离婚协议,又是投资又是说他做事不管不顾。
小情人吹枕边风了?
岑景:“有话你就直接说,到底想干嘛?”
果然,贺辞东:“这段时间你先从家里搬出去。”
随即扔来一把钥匙。
“房子给你找好了,离公司很近,车你可以开走。”
岑景他第一反应是还好之前找二冲拿了原身他妈那房子的钥匙,果然这世上的狗男人做事套路都差不多。
今晚回来路上,刚想着这人好歹没做出把人撵出门的做法。
回头就狠狠挨了一巴掌,脸生疼。
岑景拿着钥匙看了看,抬头问他:“有人要来住?”
“猜到了还问?”
贺辞东够狠,无异于问他,何必自取其辱。
岑景甩了甩钥匙,笑了下:“什么话都让贺总说尽了,让我很没有面子啊,你让我搬出去就搬出去,我是你养得狗啊?”
最后一句岑景问得很轻。
贺辞东抬眸:“说吧,想要什么?”
岑景,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追加三千万,利益四六开,我六,你四。”
贺辞东:“胃口不小?”
岑景:“过奖,我也不能总吃亏是吧。咱俩毕竟还没离呢,用你钱我真不心疼。”
第13章
岑景一大早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原身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和岑景的审美也不太一样。
需要带走的,加起来也没有一个皮箱。
他提着箱子下楼那会儿,钟叔和陈嫂他们都在。
一个两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岑景笑了笑,说:“你们别这幅表情啊,弄得我好想要死了似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陈嫂作势要打他。
岑景放下箱子,站在客厅,说:“我你们就别担心了,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陈嫂眼睛红了,钟叔也一脸不忍看他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要搬走。
岑景因为他们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故意说:“等我挣钱了来接你们,照顾贺辞东真是白瞎了,以后都来照顾我,我给你们养老好吗。”
两人终于被逗笑,钟叔让他照顾好自己。
陈嫂拉着他手说:“你要想吃陈嫂的饭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做。”
“好,放心吧,饿不着自己。”
岑景就这样提着箱子离开了墨林苑的房子,没有回头。
住在这里的时间比预想中都要短很多。
他其实真挺喜欢这儿的环境和别墅格局设计,想着以后要不就在附近买算了。
贺辞东下楼的时候岑景已经没在了。
早餐过于安静,这段时间早上总能听见客厅里陈嫂和某人说话的笑声。
现在一切如常,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贺辞东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吃饭,出门,一如既往。
他离开后,陈嫂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钟叔说:“我感觉岑景这孩子真挺好的,你说辞东现在这么做,以后要是后悔了可怎么好?”
钟叔叹气:“他那么有主意,哪会听劝。再说,闻予那孩子对他来说很特殊,他本来就不喜欢小景,自然事事以闻予为先,算了吧,年轻人的事少管。”
陈嫂嘀咕:“这以前吧,没对比,现在再想想,感觉还是小景好。你看看这长得又好脾气秉性也不错,辞东怎么就不喜欢呢?”
“这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钟子良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大门的方向说:“我哥其实挺重情的啊,不然也不可能护了闻予哥那么多年。”
钟叔仰头骂他:“你懂个屁,你小子以后要是结婚了,难道也要把自己媳妇儿赶出去?真要敢这么做,看我不打断你腿!”
“我可没这么说啊。”钟子良不敢跟老头犟。
自己咕哝:“我要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结婚好吧,这能是一个概念?”
另一边的岑景自然是没有去住贺辞东的房子,车当然也不可能开走。
他提着行李箱打车直接去了原身他妈留下的那房子。
一整天都用来收拾了,“时渡”没去,也没人打电话催。
房子岑景还是满意的,之前钟子良住过,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走之前通通打扫了一遍,没费他多大力气。
他添置了电脑等物品,该换的也都换了一遍。
晚上还特地约二冲吃了个饭。
还是上次的老位置,烧烤摊上刘冲张大嘴巴说:“你要自己单干?”
“嗯。”岑景咬了一口签子上的牛肉,问他:“前期材料准备这些很麻烦,你在这片混得熟,问问你有推荐的人没有。”
岑景说完就扔了手里的签子,皱眉:“你这牛肉太辣了啊,辣椒不要钱还是怎么的。”
二冲给他倒了杯水放他前边。
“不是说胃不好吗?别吃了,等会儿给你上点别的。”
刘冲说完就真的认真思考起他说的问题来了。
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咱们以前那胡同口老五吗?他现在是什么高级人力资源管理师,肯定不缺人才。总之,放心好了,这事儿给你办妥妥的。”
岑景笑了,拿着杯子敬他。
刘冲把他杯子拿走,说:“别喝了,在我这儿以后都不许喝。”
聊完正经事,刘冲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干了?”
岑景扯扯嘴角:“自由吧,不受制于人。”
什么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贺辞东给他上的这一课,还挺深刻。
岑景当天晚上还见到了刘冲女朋友,叫卫婉,普通白领,站在刘冲身边打量岑景的时候两眼有些放光。
笑着说:“二冲说我还不信,没想到真这么帅啊。”
岑景失笑,说:“你俩结婚我肯定包个大红包。”
……
岑景的生活就这样定下来,异常忙碌。
他偶尔会到“时渡”,也不知道是不是贺辞东打过招呼,老余虽然有心奴役他,到底没把一些耽误工夫的麻烦事丢到他手里。
“时渡”关于他的流言越来越盛,最广的就是听说他被贺辞东赶出家门了。
有人传亲眼看到岑景早上挤地铁来上班,说得有板有眼,可岑景连这段路的地铁入口在哪都没有摸清楚。
他买了辆代步车,小贵,就跟上辈子开的那辆差不多。
这苦情剧一样的设想,套他身上怪别扭。
岑景的公司注册包括前期人员招募,资金投入等等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搞定落实。
地点就在离“时渡”不到两个公交站的一处商业大楼的22层。
取名,“辰间”。
辰间在短时间内以两千万的价格拿下了西郊的一块地皮,東城不少人猜测是哪个大傻子在干这种蠢事的时候,政府要在这边建设市区新区的消息随之传出。
短短不到一个月,两千万的投资利益翻了三倍不止。
辰间,包括辰间的法人代表岑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