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站在过道里,长身玉立。
微长的头发拢在脑后,像棵挺拔俊俏的青松。
此时他嘴角终于露出点嘲讽,笑着说:“马先生既然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爱贺辞东爱得不可自拔,你有什么样的自信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舍弃他,转头和你合作?”
姓马的听见他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往前两步,贴近岑景。
岑景被迫后退,眼底掀起一丝厌恶。
马洪滔的视线略过岑景细白的脖颈皮肤,说:“岑先生不乐意没关系,机会总会有的。”
岑景感觉出他话里有话,皱眉:“你什么意思?”
“不着急,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马林滔主动退开,最后还笑了声,说了句:“贺辞东真是没福气。”
岑景回到大厅的时候贺辞东还没有回来,他对姓马的不熟悉,但刚刚那人话里话外像是很了解他的情况,他原本想问问贺辞东,最后也没看见人。
倒是见着了姜川。
这人跟抽风似的,站在他旁边故意问:“找老贺呢?”
岑景斜他一眼。
姜川:“别找了,老贺走了,接了闻予的电话就走的。我原本还想问问你俩既然同时出现要不要跟你打个招呼再走,老贺说没这必要。”
岑景轻呵了声,自顾自在位置上坐下。
姜川跟故意找茬一样跟在旁边。
“你就这反应?”他不解地问。
岑景:“不然呢?你觉得我该什么反应?痛哭流涕,还是愤而奔走?”
他这幅模样反倒让姜川失去了继续捉弄的兴趣,迟疑了两秒钟说:“好吧,我编的,老贺没说过这话,不过他走了倒是事实。”
岑景:“哦。”
姜川:“……你这人忒没劲!活该老贺不喜欢你。”
岑景懒得搭理他。
他跟贺辞东现如今的状况很复杂,一言两语说不清楚。
没人规定他为了情人中途离开非要和他说明。
不过岑景倒是问了姜川:“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马林滔的人?”
“马林滔?”姜川一脸吃屎的表情,瞪大眼睛问他:“你怎么会认识这人?岑景我警告你啊,离这人远点。”
岑景:“怎么?”
“不怎么,一个老变态而已,就那方面的。他跟老贺有过节。”姜川一脸“我不想打击你,但是是你自己要问的”的表情说:“大概也就三年前吧,他在生意上和老贺有点冲突,然后就盯上了闻予,还好老贺发现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年老贺就没让他的生意顺利过。”
岑景听到这事儿,皱了皱眉。
姜川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因为听到贺辞东为了姚闻予这事儿不高兴。
接着说:“岑景,别说我没提醒你,就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儿老贺没在婚后整死你都是他心慈手软。那姓马的没有下限,我听说在他手上玩儿残的男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搭进去。”
岑景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姜川瞪他:“最好是。”
姜川对他起疑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原身干出过联合岑家算计贺辞东的事儿。
但岑景联想到刚刚那姓马的眼神,有种生理性的反胃。
实际上就算他是个普通的生意竞争者,岑景目前也不可能跟人合作,转头对付贺辞东。
岑景一直待到拍卖会结束。
他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有消息。
还是贺辞东发的。
——临时有事,先走了,有问题联系高扬。
岑景扫了一眼,按熄了手机屏幕,没回复。
此时的贺辞东正坐在墨林苑的别墅客厅里,对面坐着的是正在给脚上药的姚闻予。
他的脚背有一大块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烫伤,又红又肿。
陈嫂捏着围裙站在沙发旁边,着急道:“都怪我,我没说清楚炉子上正炖着汤呢。”说着又问卫临舟:“临舟,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卫临舟一边处理一边说:“还行,看着吓人,接下来这段时间注意一点就好了。”
姚闻予额头上有汗,还笑着安慰陈嫂说:“陈嫂,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想着辞东这段时间这么忙,想给他炖个汤送过去,结果笨手笨脚的才出了意外。”
卫临舟闻言转头就看了一眼贺辞东,挤眉弄眼地意思是,“你居然撒谎?”
贺辞东坐在沙发的一角,没有理卫临舟的眼神。
和今天去拍卖会的事姚闻予想知道自然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煲汤,贺辞东也很清楚。
但他还是回来了,并且没打算跟卫临舟解释。
姚闻予看向贺辞东,小声道:“辞东,抱歉啊,你这么忙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没事。”贺辞东说:“以后别进厨房了。”
姚闻予的表情暗淡了一瞬,说:“对不起。”
贺辞东的眼神扫过姚闻予的脸,最后也没再开口。
贺辞东将人送上楼安置在客房里,姚闻予瞬间抱住贺辞东的脖子不让人离开。
姚闻予:“今天也要出去住吗?”
贺辞东看着他的眼睛,嗯了声。
“为什么?”姚闻予的眼睛红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他说着往前凑了一点,想要亲贺辞东的唇。
贺辞东偏头躲开,将他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
“安心住着,好好养伤。”
“我安不了心。”姚闻予一脸伤心,他说:“不一样了,很多都不一样了。原本那间属于我的房间现在易了主,家里有人每天打扫原封不动。陈嫂做了好吃的,总是念叨这东西岑景最爱吃,还有钟叔,子良……我没办法忽略这一切。”
贺辞东看向窗外,因为姚闻予的话有瞬间分神。
他倒是没想过,原来短短时间岑景的影响有这么深。
贺辞东收回目光,插着兜站在床边,“房间你想要随时可以住回去,陈嫂他们过段时间总会忘记,一切和你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姚闻予:“可我要的不是回到从前。”
贺辞东的神色深了几许,看着他:“我是什么人你很了解,闻予,我并不想和你走到最终回不了头的那一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想好了再说。”
姚闻予脸色白了一层,他知道贺辞东的耐心告罄了。
直到贺辞东转身从房间离开,姚闻予都再没说过让他留下来的话。
卫临舟和贺辞东一起出的别墅大门。
卫临舟:“你匆匆忙忙赶回来,我还以为你今晚温乡软枕,终于决定和闻予在一起了呢。”
贺辞东拿出车钥匙,“我跟他不可能。”
“为什么?”卫临舟是真不懂,“你都为了人把岑景给赶出去了,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
贺辞东站在车门边,松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
转个身靠在车身上看着卫临舟。
吐出一句:“不是。”
卫临舟愣是被他给搞懵了。
噎了半天指责:“我算是看出来了,老贺,你就是一纯种渣男。”
卫临舟跟着靠过去,一只手搭在车顶正对着贺辞东道:“你说你不喜欢岑景吧还情有可原,可这闻予喜欢你我们可都看得明白,你把人接回家里,几年来处处周到维护,结果你现在转头说你不喜欢?你图啥?”
贺辞东抱着手始终没搭话。
他不图任何东西,如果非要说,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曾经那个孩子是他落入最肮脏地底见到的光,小小的,却用尽自己的力气护住他。
他同时也想到了再次遇见姚闻予那一年。
所有调查结果也显示他就是福利院那个孩子。
但他看似活得很好,实际上收养他的家庭后来又有一个孩子。
他不是看不出他乐观表象下的敏感,勉强,故作乐观。相反,贺辞东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像姚闻予那样处处得体只为得到认同,小心翼翼求得安稳,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刻意放低身段,他都能理解。
因为同样是从阴暗角落出生的人,无论他后来长成了什么样的人,贺辞东能原宥所有的不得已和不折手段。
何况对比自己,姚闻予所求和所做,连手段都够不上。
但是唯独喜欢,贺辞东不能给。
因为感情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可控,他从未给过他希望。
贺辞东拉开车门,“走了。”
“去哪儿?”卫临舟跟着坐进车里问。
贺辞东看他一眼:“自己下去打车,我有事回公司。”
卫临舟:“……做个人行吗?老子是你家庭医生?医完这个医那个,到头来还要被你赶下车?送我一程你会死啊。”
贺辞东看着他不说话。
卫临舟和他对视两眼投降,边下车边道:“上辈子欠你的!”
第15章
半个月后岑景换了个高级公寓。
房子是让中介帮忙找的,离“辰间”很近。
他抽了个下午去看了趟房子,小区安保很好,绿化虽然比不上墨林苑那边,但在一众高档房区中算是不错了。
岑景很满意,当场就交了定金。
搬家的时间定在周末。
钟子良嚷着帮他搬行李顺便认门,岑景拒绝了。
反正他行李不多,不过倒是打算等安定下来请他和二冲他们吃个饭,也是暖房。
因为手头上的事儿耽搁了半天,岑景搬过去的时候是半夜。
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半了。
他就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放着零碎小物件的纸箱,不过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刚刚伸手扒开正在闭合的电梯门时,里面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贺辞东。
東城这地方有的人不特地约,这辈子都未必遇得上。
岑景完全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搬个房子,都能在电梯里遇上他。
贺辞东似乎也没想到会是他,挑了挑眉。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而且岑景要去的28层已经按过了,他缩回伸出去的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境遇。
电梯里倒映着的贺辞东显然是刚下班。
他手上提着公务包,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衬衣的扣子扯开了三颗,站在岑景后边靠着墙,显得有些颓唐不羁的气质。
岑景在镜子里触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岑景在这样窒息的气氛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分多钟,踏出电梯的那瞬间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但是这还没完,他发现身后的人跟他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并且,他们在走廊的同一个位置停了下来。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如果不是岑景知道中介公司不知道他底细,他甚至要怀疑自己被人整了。
岑景到底是忍住,开门前停下,转头,“你住这里?”
背对着他贺辞东刚打开门,转身看着他。
“你觉得呢?”贺辞东问他。
岑景脑神经抽动了一下,“你这时候不应该在家里?”
“我名下房产很多,我没有怀疑你刻意打听到我的住所再装偶遇,你倒是先质疑起我的行踪?”
岑景手有点麻,干脆把盒子放在行李箱上。
“我就是意外。”岑景说:“早知道贺总住在这里,那我肯定提前打好招呼,换个地方。”
方圆十里,如果可能,他都不想踏足。
“你现在换也不晚。”贺辞东说。
不过岑景倒是突然想到自己刚从墨林苑搬走的时候,贺辞东给过他一套房子的钥匙,怀疑地问他:“你当初让人找的就是这里?”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贺辞东显然听懂了。
“我没那么无聊,我常住的地方,别说对面,周围的小区都不可能给你安排房子。”
岑景又被他噎了。
他很多时候能把别人怼到说不出话,但贺辞东更不是什么好鸟。
想从他口里听见一句顺耳的话,估计得下辈子。
贺辞东:“还有事?没事我进去了。”
“没事。”岑景没好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
贺辞东:“要搬尽快,动静小一点,不然我就要投诉了。”
他说完这句进了屋,关上门。
岑景只能骂他句小人行径。
贺辞东进去后,岑景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今晚的偶遇只能说见鬼了,他没想到找个房子竟然找到了贺辞东的对面,而且刚巧他今天还住在这边。
搬房子是不可能了,岑景想。
住对门又如何,谁恶心谁还真不一定。
何况家里还有个小情人,他不可能长居此地。
果然如岑景所料,他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都没有碰见过贺辞东。
周末那天他买了一堆食材,邀请了二冲他们到家里吃火锅。
岑景也不在乎人多人少,最后二冲带了女朋友卫婉,钟子良邀请了他自己俩哥们儿。老余还带来了几个公司同事,包括“辰间”的人,仔细数来一共十多个人。
喊他也是千奇百怪,有叫老板的,有叫岑总的,还有叫岑经理的。
岑景现如今还在“时渡”挂着职,老余一进他房子就说:“你现在很有钱啊,这房子是说买就买,还选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儿。”
“付了首付。”岑景开玩笑:“加入了标准房奴一族。”
老余自然是不信,不过也没继续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