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个人不能守在这里,他们抓紧分秒时间把秦深的妖灵找回来。
吴之隐给他们打了包票,只要他们能拿回秦深的妖灵,他就能给他放回去。
三个人没有一个人信,就算吴之隐是医生他们也不信。把妖灵重新放回体内这件事从来没有人试过,不是普通医生能办到的。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多想,只能先把妖灵拿回来再说,不惜一切代价。
第五天,晨。
吴之隐像以前一样,从秦深床边的躺椅上爬起来,脚沾着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秦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一眼监控器。放心之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扭动扭动酸痛的脖子肩膀。
顶着一头乱发往卫生间走。
拉开房门,秦三点像个微缩版的石狮子一样蹲在门边,抬头冲吴之隐“吱吱吱”地打招呼。
吴之隐弯腰伸出手,秦三点会意地爬上了他的胳膊,缩在他怀里,伸出个小脑袋往屋里看。
它的主人从早到晚地陪着那个人,还不许它靠近,说它身上有细菌,最多只许它呆在门边,就算呆在门边还一天三遍地往它身上喷酒精。
秦三点很无奈,有什么办法呢,想离主人近一点就乖乖听话吧。
也搞不清它的主人知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很可怕,反正它们动物看着他是害怕的,他一个指头尖就能要了它们的命。
于是抬起头“吱吱吱”地冲吴之隐叫唤起来。
“你也担心他了?”吴之隐揉着秦三点的脑袋,“他没事,他会好的......你要相信我的专业技能。”
秦三点眨巴眨巴眼睛,叫地更欢了。
“好了,别叫了,去找爷爷吃早饭。”吴之隐放下秦三点。
“吱吱吱吱——”秦三点脑袋晃成拨浪鼓。
“你爷爷还没回来?这都走了几天了,电话也不打一个回家。”吴之隐叹了一口气。
前两天万瑶瑶说出门办点事,看来事情还没办好。
吴之隐下楼,秦三点直着身子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地伸出小爪子去捞吴之隐的手,吴之隐走地很快,秦三点没捞着。
他从厨房拿出一根香蕉一个苹果,放到秦三点的碗里,又把碗放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吃早饭,吃完早饭自己玩,别乱跑。”
秦三点蹲到石桌上,抓起黄澄澄的香蕉开始扒皮。
弄完秦三点,吴之隐这才回到楼上,推开卫生间的门开始洗漱。
把自己捯饬清爽后,吴之隐端着一个浅绿色塑料盆走出来,盆子里装了半盆热水,盆边搭着一块雪白的毛巾。
弯腰把塑料盆放到床头柜上,拎了毛巾,轻柔地给秦深擦着脸,“秦深,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呀?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你快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呗......我想你了。”
“秦深,你不是跟我说要我放心的吗?这就是让我放心的?我放心个p!你骗我了......”擦完左边的脸,吴之隐转身给毛巾重新拎了水,蒙住手指,一点一点擦拭秦深的眼角、鼻梁,“秦深,你要是今天能醒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肯定能吓死。”
秦深纹丝不动地躺着,像一座冰雕。
擦完脸,吴之隐把毛巾重新搭在盆边,脱了鞋子盘腿坐到秦深的身边,抓起他的胳膊给他揉按着,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秦深凌厉的下颌线和凸峭的喉结,吴之隐腾出一只手,抚上秦深的脸侧,“秦深,你要是醒了我就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男朋友、老婆......都随你。”
秦深气息微动,心肺监控器显示屏上的绿色曲线不为人查地跳动了一下,在原本规律的曲线上划出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
几乎一模一样的心肺监控器,一模一样的绿色波动曲线,曲线微微震颤几秒钟,秦深抖动着眼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隐隐醒了,隐隐醒了——”身边传来一声年轻女人的惊呼,紧接着是木头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墙上呼叫器的音乐铃声。
一堆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浅亮的灯光、雪白的墙壁、天蓝色的窗帘,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床边站满了带着口罩的白大褂......
“吴医生,吴医生,您醒了吗?”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医生站到秦深旁边,把一根手指头伸到他眼前,左右移动,“看着我的手指。”
秦深重新闭上了眼睛,“这什么情况?”
“刘医生,我弟弟怎么又闭眼睛了?”年轻女人哭出了声,“让他醒着呀......他刚才真的醒了,我看见他动了。”
“你们别急,再观察观察。”刘医生扭头看了一眼秦深脑袋边的监控器屏幕,波动曲线如常。
医生护士又全部退了出去。
秦深眼皮簇簇抖动,耳边是年轻女人吸鼻子的声音。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味道,隐隐?吴医生?弟弟?那个第一眼看过去像喻林桃的女人......
秦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吴之隐和他的几个兄弟到底把他弄到了什么地方?
身边一个熟悉的都没有,那个长得像喻林桃的女人叫他隐隐,还叫他弟弟
隐隐?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
隐隐??
隐隐!!!
李辛?
李辛让秦深叫他隐隐!
李辛还说他是医生!
李辛说喻林桃是姐姐!
......
李辛不是李辛?
难怪秦深面对李辛时候总觉得哪儿哪儿不一样,是从哪一天开始不一样的?
现在自己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儿?现在该怎么办?
眼皮很沉,鼻腔喉咙深处有淡淡的药水苦腥味,脑袋里嗡嗡作响。
年轻女人吸着鼻子抹着眼泪,走过来,摸着秦深的额头,低声道,“隐隐,老姐去个洗手间,你要乖乖的。”
轻微的脚步声远去,病房门被轻轻虚掩上。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秦深睁开了眼睛,半撑着身体坐起来,扭过头正对着窗户,半开的窗玻璃上映出一个陌生的影子。
短发、宽肩、修长有力的脖子、清爽明朗的五官......
秦深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无比真实的触感。他不可思议地深吸一口气,“吴医生,隐隐......这是你吗?”
忽然想到一件事,秦深低头扯开自己的蓝白条病号服,上半身袒露出来,胸口光洁,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他黑沉的眼睛微微一挑,不相信似的伸出手指在胸口按了按,长圆形结实的胸肌条块明显清晰,很有弹性的蜜色肌肉,跟自己的冷白色肌肤截然不同。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疼痛感觉。
鬼使神差的,他又拉开自己的裤腰,顺着整齐的腹肌腰肌,深沟似的人鱼线往下看,虽然颜色不同,尺寸倒是差不多,伸手进去捞了一下,不知从何而来地松了一口气。
“隐隐?”秦深闭上眼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你不是李辛,你到底是谁?我现在是你,那我又是谁?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回去——”
秦深把脑袋埋进手掌里,不小心碰到后脑勺,一条又长又宽的疤痕横亘在那儿,恍惚间错位地觉得他还是他,后脑勺的隐隐作痛和这条疤就是证据。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松开手,背靠在床头,垂眼瞥见自己手腕上扣着的一红一蓝两条腕带,上面用黑色笔记录着病人的住院信息。
蓝色那条:吴之隐,男,25岁,外伤脑死亡。
红色那条:青霉素过敏。
吴之隐?
原来你是吴之隐!
你不是李辛,所以你不是我弟弟......
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至于身体是李辛这件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能抱能亲吗?想不明白。
算了,头疼,不想了。不如现在好好看看你......你原来长这个样子,世界真奇妙。
秦深出神地盯着窗户玻璃,只到吴之隐姐姐推门进来。
“隐隐——”姐姐吃惊地捂住了嘴。
“......姐?”秦深缓慢地扭过头去,叫了一声,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叫过的称呼。
“你真的醒了?”眼泪瞬间漫了出来,顺着脸往下淌,姐姐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秦深,放声大哭,“你吓死我们了,呜呜呜——我去叫爸妈来,呜呜呜——你怎么不早点醒啊,臭弟弟——”
秦深被姐姐勒地差点背过气去,他犹豫着伸出手,拍拍姐姐的背,“别哭了,姐,我想喝水。”
“哦哦哦,我给你倒,我给你倒。”姐姐松开他,弯腰接了一杯热水,轻轻搂过秦深的肩膀,“小心啊,水有点热,慢点喝。”
秦深很不习惯地往外移了下,伸手去接杯子,“我自己喝。”
“别动,喂你,”姐姐很强势地把他更搂紧了些,杯口贴上秦深的嘴唇,“喝完我去叫医生,这回是真醒了......真好。”
☆、第四十三章
秦深已经穿到这个世界好几天了,回不去,他急得快发疯。
着急之余又有一些享受,这种享受其中的念头又反过来让他更着急。
于是小妖王一天天跟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猫似的,周而复始,一圈又一圈地找不到出路。
“隐隐——”门外传来吴之隐妈妈的声音,温柔慈祥的,秦深从来没有从吴芳那里听到过的声音。
卧室门被轻轻地敲响,秦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还睡呢?”吴之隐妈妈坐到床边,帮秦深扯了下本来就很平整的被子。
然后伸手揉着秦深的发顶,以前睡地四仰八叉、头发像鸡窝的儿子这会儿规规矩矩地平躺着,黑发整齐,眉目舒展,枕头被子都像被人仔细地重新摆过一样,就算躺了这么个大小伙子在上面也整洁如新。
秦深一直闭着眼睛,吴妈妈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看得他实在装不下去了,迷蒙着睁开眼睛,别别扭扭地小声,“妈。”
“睡好了没?”吴妈妈问他,“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哪儿不舒服。”秦深慢腾腾地伸出胳膊,撑着床,坐了起来。
“呐。”吴妈妈从床头的衣架上取下卫衣外套和运动裤,递给秦深。
秦深愣了两秒,接过来往身上套,“谢谢妈。”
“赶紧穿,我早上给你做了炸酱面,你最喜欢的那一口,现在去给你把面下上,等你洗漱完了刚好可以吃......你爸给你榨了豆浆,他找老同学弄的土黄豆,昨天泡了一夜...可香了,都在外面等你哈。”
说完吴妈妈起身往外走,给他掩上门。
秦深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然后弯腰把床单掸平整。
转身准备去卫生间的时候,又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那个浅色竹质相框,里面镶着一张15寸的全家福。
这是一张很标准的全家福,深红色背景中间一个超大金色的福字,吴爸爸吴妈妈端坐在正中间,姐姐姐夫分别立在吴爸爸吴妈妈两边,吴之隐从后面张开双臂,搭在爸爸妈妈的两个肩头,下巴搁在两人之间,笑出来一口大白牙,闪着太阳光似的。
秦深把这张全家福拿起来,认真看着,伸出大拇指去按了下照片里吴之隐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紧接着又拉直,叹了一口气,“隐隐......”
等秦深走到客厅的时候,吴爸爸从沙发上站起来,“睡好了,赶紧去吃早饭,你妈一大早起来熬的酱,你最喜欢的。”
说完走过去,拍拍秦深的肩膀,继续往他卧室里走。
“哎——”秦深扭头,“爸,你...做什么?”
“被子又没叠吧?哈哈哈,给你收拾收拾去......”吴爸爸笑着。
“那个...床我收拾好了。”秦深抿了一下嘴唇。
“哦?”吴爸爸抬了抬眉,“又收拾好了?臭小子变勤快了。”
秦深低头笑笑,弯腰拿起餐桌上的那杯豆浆,又往里加了两大勺白糖。
吴爸爸和吴妈妈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先仰头喝了一大口豆浆,秦深坐到餐桌边,面前放着一海碗酱汁浓郁、油亮发光的炸酱面,筷子尖挑起两根面条,细嚼慢咽。
“隐隐,上午你们医院的曲院长和李主任要到家里来看你。”吴爸爸走过来,坐到秦深身边。
“哦。”秦深垂着眼皮对付炸酱面,随口答应了一声。
曲院长和李主任来的时候,秦深正架着腿坐在沙发里,低头刷着手机。
他已经在沙发里坐了快一上午,除了手指在手机屏上点点点这个动作外,纹丝不动,像被冻住了似的。
吴爸爸起身迎接,秦深听到声音也跟着站了起来,不知道谁是谁,于是只是稍微眯起眼睛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医院里的前辈领导们对这个年轻帅气的“一把刀”向来爱护有加,人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死过一趟,够可怜的。
他们心疼愧疚都来不及呢,压根不会在意秦深的冷淡态度。
刚一坐下,曲院长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递到秦深面前。
秦深迟疑一下,抬眼看着曲院长。
“嗐,”曲院长把信封拍到茶几上,“这是院里给你的营养费,钱不多,主要代表了单位的一点心意。”
“谢谢。”秦深说。
曲院长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拿出一个信封,比刚才那个更鼓更厚,“这是你们科室那些姐姐妹妹们给的,还有我和李主任的......”递给秦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