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穿越重生]——BY:羽蛇

作者:羽蛇  录入:05-26

  曲沉舟拧着眉头去看镜子里:“这一管太粗了,握着不顺手。”
  柳重明从茶杯沿边看他,左边的眉毛已经描了一道,鲜明的眉峰让这张毫无瑕疵的脸添了一分明丽的英气。
  真是奇怪,常有人夸,完美无瑕是添一分怎样,减一分怎样,偏偏这人不同,添了减了都别有味道。
  别画了,他心里念叨,再画,宁王就真的要死了。
  “给你的。”巴掌大的锦盒丢在桌上。
  曲沉舟画不好另一边,擦了一把眉梢,用余光瞥那盒子,轻笑一声:“还是宁王?”
  “再多来几个,我可吃消不了,”柳重明笑:“不过也就宁王拉得下脸而已。如果我不松口,他是不是打算一直病下去?”
  跟廖广明的赌局已经赢了一大半,他心情很好。
  自元宵灯会第二天,市井中便多得是人大惊小怪,说灯会上见到有小神仙下凡,虽然下凡的姿势不怎的好看,也不妨碍被小神仙晃瞎了眼。
  泪盈盈里撇一眼,水汪汪中走一遭,连不好这口的也能自行想出几十场大戏。
  很快有人啐了这传言——什么小神仙,看那眼睛就知道,不就是以前奇晟楼的小曲哥么?被世子爷养了大半年,调理成天仙儿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未等着传言甚嚣尘上,宁王一早听说了,急吼吼地直接上门,堵着门口痛骂柳重明不厚道。
  柳重明平白被人骂一顿,更是打定主意要吊人胃口——看可以,一根手指头也不让碰。
  他用被子把睡得迷糊的小狐狸包裹严实,才抱出来,在宁王面前炫耀一圈。
  可怜宁王眼巴巴地把茶水喝了一前襟,魂不守舍地爬上马车,回去后就再没出门。算上今天,已经病了有五六天,倒是有心思日日派人送东西,指名赏给曲沉舟。
  宁王这一病倒,市井里的话更传得飞上天,这下,廖广明就算再嘴硬否认,也是输了。
  曲沉舟打开看一眼,是个龙眼大的红珊瑚坠子,又扣上盒子,推向柳重明:“当给世子。”
  这东西又不是主家赏的,他都没法拿出去换成钱。
  “一个铜板!”柳重明轻车熟路地发狠压价。
  “当了。”曲沉舟当即拍板,又补一句:“不要欠条。”
  柳重明烦死了。
  他明明没有必要跟人玩这种把戏,曲沉舟连人都是他的——白纸黑字的卖身契,清清楚楚。
  “不会赖了你的。”他总归是狠不下心提起那个身份,只能起身劈手夺过螺子黛,细细端详起来。
  论起画眉,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曲沉舟被他拈着下巴,抬脸见他迟迟不动手,想了片刻,问道:“世子会这个?”
  “本世子什么不会?你别动,”柳重明嘴硬,面前的雾中远山令他失神片刻,只能勉强回魂,细致地将螺子黛点下去,说起正事:“我上午去了一趟大理寺,猜猜见到谁了?”
  曲沉舟的回答很快:“容九安。”
  柳重明的手一偏,一道眉线直划到眼角。
  “啊……疼……”
  “抱歉,”他手忙脚乱地擦去眉线,诧异问:“你怎么猜到是容九安?”
  “过年的时候,见到凌河了,给他卜了一卦——至亲之人,身陷囹圄,那说的不就是容九安么?世子既这么问,我猜,容九安应当在大理寺。”
  柳重明没了画眉的心思。
  年后开印,被放置的案子重新开启,陈副尉的案子不出意外地扯到了冯郁身上,而就目前能打听的消息来看,冯郁在津南府的手脚也不是那么干净。
  而只要冯郁落了下风,任瑞便自然有翻身的机会,这样一来的话,容九安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他虽然和容九安并没有多少交情,只是觉得有许多事不该是这个样子——忠勇赤诚之人蒙冤,水患流民背井离乡,贱如蝼蚁。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来中秋夜那天,父亲藏在影子里的脸,与其说是消沉,不如说是悲哀。
  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任性地责备父亲冷漠无情。
  从前别院里只有自己的时候,也没细想过父亲怎样,左右他们从生来便衣食无忧高人一等,什么都不缺。
  可在遇到了曲沉舟后,才发现,有个能够无话不谈的人在身边,日子才真正的有滋有味起来。
  这次过年,再回侯府看见无话可说的双亲,居然会忍不住对父亲心生同情。
  后面的话窝在肚子里,只把关于容九安和任瑞、冯郁一干人,都细说给了曲沉舟听。
  曲沉舟自然也认得容九安。
  性格使然,这个满腔抱负的年轻人在上一世的运气更差,虽然没有经受津南府之灾,甚至距离中书舍人也只有一步之遥,却与他迎面遭遇。
  那时的他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容九安死后,凌河才变成了一只对他死咬不放的疯狗。
  乱世之中,所有人都疯了。
  他的手又忍不住抚在前襟上,轻轻摩挲着里面的东西,平静回答:“世子,就算任瑞能脱身,想救容九安,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他的运气如何了。”


第94章 容九安
  铁门将开未开时,嵌在墙上的油灯将火苗摇摆了一下,和着天窗吹入的冷风,将四周形状各异的影子齐齐压黑下去。
  待火光再窜起来,铁门已经关上,台阶上站了一个人,整个身形都被披风挡住,只有手中的食盒突兀地显露出来。
  狱卒小跑着赶在前面,又进了一重门,不多时带了个人上来,而后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铁门。
  凌河去旁边单手拖了木桌过来,轮值的狱卒们常在这里吃酒打牌,打发时间,搞得一桌狼藉。
  他一掀桌子,将一桌碗碟牌九哗啦一声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放上食盒,杯碟碗筷逐一摆开,才向对面示意。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趁着还没凉,赶快吃了吧。”
  容九安在对面坐下,拾起筷子时,手上的铁链磕碰到桌子,在狭小的囚室里发出带着冷意的声音。
  凌河没有去看,专注地布菜,只是过了许久,对面碗里的饭菜还没怎么少下去。
  “怎么?”他温声问道,又夹了一筷子尝尝温度:“还热着呢,都是你爱吃的,娘今天特意……”
  “我不饿。”容九安放下筷子。
  在这里已有几个月时间,虽然有凌河的照护,并未受刑,连例行提审也是凌河亲力亲为,人也比来时消瘦许多,像是随时都会随着摇摆的影子一起被推倒。
  他的声音始终是淡淡的,与他的眉眼相配,甚至不开口时,旁人便能想象到那口气。
  “津南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凌河的手指在筷子上捏得发白,又缓缓松开。
  “你的奏疏递上去了,有没有到皇上面前,不清楚,但是皇上年前派了人前去津南府,年后已经回来了。”
  “结果呢?”容九安见他不与自己对视,已猜到大概,抬眼平静地问:“津南府尹素来赞我清正,也与任瑞一起,认定我苛扣赈粮侵吞赈银?”
  凌河看着昏黄中斑驳油腻的桌面,忍着暴躁的冲动。
  “赞你清正不过是费一句话的力气,他既能昧着良心向京中上折子报平安,你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府尹打听着京城这边的动静,知道任瑞牵扯甚多,背后必然有三位王爷的混事掺和在里面,不想惹火烧身,只称病不出,都是主簿师爷出面搅混水。”
  “他为人圆滑,想是怕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给的账目证据含糊其辞,多得是余地说你侵吞赈银。”
  “最要紧的是,随你进京的那几人都翻了供,说是受你指使,收了你的银钱,我几次找他们要细查究竟,他们都死咬不放,年前都已经回津南府了。”
  “倒是有人松口……只是……”
  他不说下去,容九安也明白——只是肯松口的人都死了。
  他们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抵御权势的洪流,也无法庇护需要保护的人。
  “哥,”容九安重新提起筷子,在碗边稳住筷子上的一丝颤抖,轻声说:“下次再为我带些纸笔来,我要继续喊冤。”
  “阿九。”凌河呼地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嶙峋指骨时,像被灼伤般缩回来,肚子里的劝慰的话可笑得说不出口。
  阿九在他眼皮下一点点消瘦下去,他说不出“我拼尽全力也要救你出来”,说不出“谁也不许带你去刑部”,更说不出“你若出事我也不独活”。
  他不过是洪流中随时可能被倾覆的小舟,他力有未逮,他问心有愧。
  容九安垂目看着被触碰过的地方,沉默片刻,轻声道:“哥,先生教我们,谢世当谢于正盛之时,可如今蝇营狗苟之人驱去复还,我亦不能独善其身。”
  “只恨我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能做那隐世奇侠,十步杀一人。”
  他轻轻抬手,止住凌河的话:“若说天下只有一人懂我,那就是你。我知道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事,便是为你,我也不能不据理力争。”
  “你在大理寺中颇有清名,决狱诉讼,令有罪者伏法,还含冤者清白,救得了更多人,切勿轻易放弃。”
  “我知道勉强你独自留下来,是对你残忍。但……”
  “我若罹难,”他想了片刻,将发梢扯过,咬下一缕:“爹娘……就辛苦你照顾了。”
  凌河用手遮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慢慢答道:“好。”
  因着世子爷赏脸光顾,欢意楼重修了后楼梯,踏上去时,再没有沉重的吱嘎声。
  来人也很小心,在推开房门之前,还仔细地掸了掸身上,才轻手轻脚地进门,不等座上那位贵人开口,便快走几步,一礼到底。
  “徐子文见过世子爷。”
  “都是同宗同族的,不用这么客气。”柳重明没带人来,便遥遥用扇子一抬,请他起身,又点点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做得还顺利吗?”
  徐子文有些羞涩地跟着笑了笑,不好意思坐太近,只靠着椅子边上坐下,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粗布长衫,那是皂吏们日常常做的打扮。
  坐下时,他低头用两指展着袖口被压的褶皱,忙答道:“劳世子爷记挂,都顺利,里面的兄弟都很好,大家伙儿都愿意互相帮衬,除了例钱,时不时还能有点酒钱,是个好差事。”
  略想想,又补着道谢一声:“都是世子爷的恩,劳世子爷破费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个固定的营生,年前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去锦绣营里补个差事,虽说是做狱卒,但好歹也是条衙门里的好路子。
  可衙门口朝南开,无论怎样,孝敬银子该递还得递上去,家里开锅都困难,又哪儿来的孝敬银子呢?
  他左思右想无计可施,正巧赶上过年收了安定侯府的帖子。
  他们跟安定侯府多少也算是门远亲,同住在京城,往年也会例行收到灯会帖子,可他自知拿不出手,只当是侯府做事周全,随手发发而已,也不好意思去,生怕招人嗤笑。
  今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着豁出去罢了,听说柳世子的生意做得很大,就算拔根毛,多少也能填个窟窿。
  他万没想到的是,世子爷居然注意到他的窘迫,专门着人去家里问了情况,不光差事顺顺利利地落到头上,还富余了不少银子。
  只是世子爷也给他递了话,跟廖统领有些误会还没解开,他虽不在官场里混,也立即明白过来,在锦绣营中对自己跟安定侯府的姻亲绝口不提。
  徐子文是个聪明人,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所以在柳重明找上他询问时,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受人接济是不得已而为之,真正派得上用场,才是跟世子爷拉近关系的长久之计。
  “世子爷,您让我打听的事,有些眉目了。”
  他压低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屋子里像是还有别人似的,又像是在那屏风后面,又像是在别处。
  柳重明的目光又让他很快聚拢起精神。
  “那位潘公公,确是还活着呢,关在下牢里间。”
  “我一时还下不去那么深的地方,跟老人们聊起来,说潘赫刚进来的时候,廖统领还提得频繁点,年根上时已经不怎么搭理了。”
  “倒是宫里来过人,听他们说是……于公公。”
  柳重明不动声色,潘赫活着固然重要,于公公却是更重要的线索,这说明他们想的没有错,并蒂莲与潘赫果然是牵扯在一起的。
  “见了于公公,潘赫有没有什么话说?”
  “这个……”徐子文答不上来,立刻应道:“世子放心,我再跟他们套套近乎,总有什么风吹草动的。”
  “不急,只当顺便就好,”屋里静了片刻,柳重明坐在这里,能同时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么?对潘赫,廖统领有没有动药刑?”
  “没有!”徐子文笃定回答。
  下面的老狱卒是个鳏夫,常年没人陪着聊聊,他切了几斤肉,提着烧酒,就能听到许多话。
  “他说,下牢里逼供,最毒的就是药刑,那名儿叫碧红子,比见血的还教人求死不能。”
  “老关说他只跟过几次,那么小一瓶灌下去,足能把个大汉疼得死去活来。据说还没人能熬得过三瓶,不过三瓶下去,话是问出来,人能不能活下去就难说了。”
  “可人药得恍惚糊涂了,能问的有限,点头摇头好问,藏着掖着的一两句话也保准能逼出来,但让人清清楚楚地讲一件事,却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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