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百般不得其解。
不过唯一一个他能确定的是,这个翡瑄公子肯定不是寻常人家。
光看那长相气度,面对一个比自己身份高那么多的人,依然那么自然从容,丝毫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怎么可能。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还有隐藏的身份。
至于他是谁,就不是林霖能猜得出来的了。
池饮和陆微酩走在去梅园的路上,特意没让人跟着,一路就只有他们两个。
地上的雪不厚,池饮出来前被陆微酩亲自挑了件最后的披风披着,一点都没感觉到冷。
宽大的披风下,两人手牵着手,像最寻常的一对情侣一样。
“才确定关系一天不到,就被你带去见家长,这么想跟我定下来啊。”陆微酩说。
“怎么,你不想这么快定?没问题啊,那我们回去?”池饮作势要回头。
陆微酩一把拽着他:“那不行,你这人这么惹桃花,还是赶紧拴在身上的比较好。”
池饮一听桃花就想起于鹏越说过的话,给气笑了:“什么桃花,不都是你吗?你还让于鹏越干这种事,如何啊,挡桃花挡到自己身上的滋味好吗?”
陆微酩也无奈:“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巧,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过,我说的桃花,可不是那天晚上跟你坐在一起的那一朵。”
池饮疑惑:“嗯?除了你还有谁?没有男人整天跟着我了啊。”
陆微酩:“……”
算了,他家男朋友从现代到古代,对感情如出一辙的迟钝,还是不给他点明了。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走,很快就到了梅园。
老将军正在院子里修建梅花,一转头就看到两个面貌出众,手臂捧着手臂地走过来。
老将军眼睛很厉,一下就看到了宽大袖子下两只交握的手。
他动作顿了顿,转身把剪子放到老伯手中的盘子里。
“老爷子,我来看你了。”
老将军轻哼一声:“前两天不才看过。”
“今天不一样,还带了个人来,这位是谁您老人家还记得吧?”
老爷子瞥一眼陆微酩,陆微酩冲他微笑着躬身一礼。
“我年纪大了,但眼睛很好,记性也很好,有事说事,没事快滚,别打扰我。”
老将军挥了挥手。
“刚来就赶人啊,我刚帮您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您就这么赶我走啊,太无情了吧,我事情都还没说呢,是个重要的大事,我得郑重地跟您说。”
老将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夫说了我没瞎,你们爱怎么怎么,我懒得管,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
陆微酩看了眼池饮。
池饮笑着冲他点点头:“他知道了,就是傲娇呢。”
“我就剩几年命,很多东西都看开了,”老将军一边整理着剪下来的梅花枝,一边背对着他们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你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她没想你以后能多有出息,虽然她知道你一定会被推着往前走,但她还是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喜乐,有个知你懂你的人陪在身边。”
池饮两人看着老人的背影,静静地听着。
“你娘想的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没想到你找了个男子,就知道走没出息的路,以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管吧。”老将军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不是没出息的路,这是我最郑重的选择。”池饮松开陆微酩的手,走到老将军身边,轻轻握住老将军的手。
老将军沉默。
“爹,您好好养着,我会尽量让你多过几年好日子的。”
“听天由命吧。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你娘。”老将军说完这句话,就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屋里走。
老仆朝池饮和陆微酩弯身,跟上了老将军。
“老爷子这是,承认我们了。”
第59章
池饮目送老将军回了屋,然后扫视一圈梅园。
梅园挺大,但梅园在将军府里一角,对于一个老人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基本没离开过的地方,又显得太小。
“老爷子被困在梅园这么多年,你说日后等诸事了解,我想带他出去走走,老爷子会愿意吗?”池饮轻声问。
“你以为的被困,因为腿伤而不得已守在这里,也许不是这么一回事。”陆微酩揉了揉他的脑袋。
“啊?”池饮抬头。
“你看看这个院子,每一棵梅花树都很漂亮,长得也很好,若不是心甘情愿,谁会这么用心地对待这里面的一花一木?老将军很想你娘,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他年轻的时候也走过许多地方,也许,现在这里就是他的全世界。”
池饮张了张口,是啊,这片梅园就是他娘亲自带着人种出来的,老将军院子里下人也不多,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他亲力亲为。
池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愿意跟你出去了,事在人为嘛,老将军辛苦了半辈子,日后,有我俩一起孝敬他。”说着,他低头在池饮唇边印了一吻。
池饮脸颊有点发红,偷偷看了眼屋子的方向。
“走,走吧。”他拽住陆微酩,将他拉走。
这天,陆微酩赖在池饮府里呆了一天,腻歪到夜晚。
“今晚不留下来吗?”见陆微酩要走,池饮说。
“留下来干什么?今晚若是留下,我可不会跟昨晚一样什么都不做了啊。”陆微酩调笑道。
池饮经过一天的约会,已经适应陆微酩变成他男朋友这件事,不再那么容易脸红,闻言起身站到陆微酩面前,垂眸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勾了勾陆微酩下巴:“本将军让你留下,自然是留下暖床的,暖好了床,若本将军心情好,就赏你点甜头,若是不好,你就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么霸道啊,那小的就伺候伺候将军,讨好将军吧。”说着,他抱住池饮的腰。
陆微酩是坐着的,池饮站着,这样的姿势下,陆微酩的脸正好对着池饮的腹部。
在屋里,暖融融的,所以池饮早换下了厚重的衣服,身上穿着的是柔软轻薄长衫。
陆微酩用鼻尖挑开一层层布料,在池饮肋骨和肚脐间划圈圈。
池饮的腹肌本能地绷紧,呼吸都屏住了,心脏飞快地跳动。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隔着薄薄的衣料,池饮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微酩的呼吸,柔软的唇以及鼻尖。
“你,你快走吧,今天你偷跑了,估计很多人在等着见你这虞国三皇子,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明对付他们,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池饮推他。
“将军不要我伺候了?”陆微酩抬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这姿势就像池饮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然而池饮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人的手段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得了的。
他干笑一声:“哪能让堂堂虞国太子来伺候我一个小小的将军,您快请回去吧,晚些你的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陆微酩这才放开他,亲自帮池饮把衣服整理好,过程中又将人闹了个红脸才满意地离开。
池饮躺在床上,右手抬起盖在脸上,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良久,他调整好情绪,思绪勉强从热恋中抽离出来,思考当下的情况。
他知道除夕宴只是开始,元烨然准备了这么久,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后面肯定有事情在等着他,他们现在还不能松懈。
大理寺那边经过一天的审问,风姚奄奄一息,黎河还在硬撑着,都没有推翻自己说过的话,黎河一直坚持自己没说谎,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后面两天,大理寺还是请了老将军前去问话,连池饮被问过,不过是大理寺的人亲自上门来问的。
就算大理寺查到了更多人的身上,也没能挖出一点点池府、池聘、乃至池家军的罪证。
表面来看,池饮似乎要更加嚣张,他的势力似乎更加稳固,没有人能扳倒他。
而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到,这反而更加危险,因为这样的池府在皇帝那里就越是一个不定时的火药,一不小心就会爆炸。
但没等火药爆炸,皇帝就率先出现了问题,皇帝突然病重,卧床不起。
得知消息的时候,池饮有点奇怪,原文里皇帝这个时候还是好好的,没这么快出事。这个时间点,他没想过要进宫,毕竟在皇帝病重的时候无诏进宫,很容易被认为是想探听皇帝的情况。
但他没准备进宫,皇帝却让他进宫了。
池饮就只能去了。
不过他去的时候,太监传话,说郁离正在给皇帝看,池饮就在外面等。
一刻钟后郁离出来,看到池饮时停下脚步。
“将军怎么来了。”
“是陛下传召,陛下情况如何?”池饮问。
郁离摇了摇头:“病情加重,咳血,情况不太妙。”
池饮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这样?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郁离抬头看着他,池饮还以为他要说话,结果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开口。
他便说:“辛苦先生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完正要走,经过郁离身边的时候,突然听到郁离低声说:“他病重,就没心思折腾你了吧。”
池饮猛然顿住,心思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回头惊骇地看着他:“郁先生,你……”
是你做的?
池饮之前一直没想到郁离身上,但如果是郁离,并不是没可能啊。
在郁离的治疗下,皇帝越来越好,突然有变,那很可能是郁离在其中动了手,他作为神医,想要动点手脚不被那些太医发现,也不是没可能。
郁离朝他轻轻一笑,他本来长得就好,五官清隽。
这么真情实意地笑的时候,连池饮都愣了愣。
“将军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转变成冷笑,扭头就想走。
池饮一把抓住他的手:“等等。”
郁离诧异回头,低头看着两手交接的地方。
池饮正要开口,等在门口的太监说喊他:“将军,请进去吧,陛下说过,让您来了就去见他。”
池饮只好松手,先进去面圣。
皇帝确实状态不好,而且比池饮想象中还要差。
这才短短几天,整个人的状态跟之前比变了许多,虚弱憔悴了许多,正靠在龙床上捂着嘴低低咳嗽。
池饮垂眸,单膝跪下请安。
皇帝没看他,止了咳,叹了口气:“爱卿平身吧,赐座。”
池饮坐下,皇帝看了他一眼,说:“朕前几日看你与那虞国三皇子,关系似乎不错?”
池饮恍然,原来是这回事。
他谨慎回答:“三皇子与臣年龄相仿,确实有许多话题能聊到一起去,比如他爱喝酒,陛下盛赞的梨烟醉,臣也分得了些。”
“是啊,你们都是年轻人,不像朕,不得不服老咯。”皇帝面露无奈。
“陛下哪里的话,陛下洪福齐天,太医院和郁先生都会尽力为陛下看病的。”
“朕的身体朕清楚,池饮啊,那虞国三皇子虽然不比虞国太子,但也不容小觑,我大燕如今看似繁盛,但危机四伏,北原、齐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若你能得到虞国的支持,那便能护住大燕。”
池饮心下却警铃大作。
不对,这话不对。
不能掉以轻心。
池饮没有立刻回答。
皇帝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池饮算是有点眉目,他突然提起虞国三皇子,那意思还让池饮多跟三皇子结交,看似没有问题,其实不然。
大燕的皇帝向来多疑谨慎,若池饮真的跟虞国三皇子交往过密,甚至有牵扯来往,不就表明他池府势力更大了吗?在这几个大国鼎力的情况里,一国大将军跟外国纠结起来,瞬间就会打破四大国的平衡,势力的天平就会导向池饮的池家军。
若是池饮想联合虞国这种大国,反来对付大燕,改了国姓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
池饮冷汗都下来了,他彻底明白皇帝的目的了,便是试探他跟虞国三皇子的关系的!
若他没过脑子,就那么回答了,就会将池家军陷入一个最为危险的境地。
他的立场很重要,皇帝要看清楚的,也是这个。
他心里念头转了许多,但实际上只过了没一会儿。
放在袖子里的手心已经冒汗,池饮面上作沉思状,说:“陛下,臣以为,不该与虞国三皇子走得太近。”
皇帝眉梢一挑:“哦?”
“陛下,虞国乃是如今第一大国,虞国那位神秘的太子更是非凡人,他的手段,臣听闻过一些,狠辣,果断,出其不意且正中要害,虞国有了他,地位才如此稳固,直至今日,我们大燕,齐国,还有北原都跟虞国邦交友好,实则我们是没法动他。”
“爱卿继续说。”皇帝道。
“大燕与齐国北原都有龃龉,北原与齐国前些年有战事,导致我们三国互相牵制,如今维持在一个勉强稳定的状态上,而虞国竟能置之事外,坐观虎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策略。可以说,若虞国想动手,我们三国单独的某一国,都无法与虞国抗衡。这样来看,虞国的目的其实就很清楚,就是维持中立,不主动挑起战事。所以,臣认为,虞国是不会与我们相交过密,更不可能单独来帮助大燕。”
皇帝不说话了,黑黑的眼珠子就这么看着池饮。
池饮迎着头皮,继续分析:“虞国会派三皇子来,其实是最适合不过的,三皇子手里无权,平日也不爱处理政务,就算跟某国走得近些,有那位太子殿下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不过陛下请放心,臣会好好跟他保持关系,起码不会让他觉得我们大燕怠慢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