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说不得,谁都一样,就算她是挚友的妹妹也一样。
但霍游月知道,聂临风也不会真对她做什么。
她只是一时兴起。
她哥总说当今圣上色/欲熏心,若是见了她,大约会强纳进宫当妃子,但她今日一见,并不觉得皇上是那种人。
就好像她今日所见,摄政王对皇上也没多厌恶吧?
果然传言都是不可信,不可信。
“派人送回去就是了。”霍游月笑道,“送到宫门口……”
“不用,我自己送。”聂临风说着,起身走到连隐炼身旁,弯腰拍了拍他的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唤他,“念念。”
如果连隐炼不回应,他就把人扔车上,如果……
如果什么?
聂临风一愣,看着趴在桌上的连隐炼,总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这个人,还能回应他什么呢?
直至连隐炼很轻地说了一句什么,聂临风忽然整个人都僵了,某种情绪在眼中翻滚起来。翻进心里,像是刀,又像是蜜,滚到指尖,像是触电一样酥麻,连触觉都丧失了。
他僵了好一会,指节才终于曲了曲,指尖试探着覆上连隐炼脸侧,又唤了一声“念念”。
等再动时,他已经把趴在桌上的人轻轻扶起,背在了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聂临风:听说我娶不到老婆?
连隐炼:QAQ
——
感谢 绽欢颜x1 赠送的营养液~
第25章
聂临风背着连隐炼离开酒楼时,日头已经偏西,他没有真的把连隐炼扔了,而是将人背到车上,亲自送回宫去。
连隐炼睡着非常安静,除了聂临风摆弄他时偶尔发出来不满的声音外,几乎没什么小动作。
聂临风就那么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手在他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入手滑嫩的触感让他有点爱不释手,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
软软的,就像刚出笼的包子一样。
连隐炼鼻子里立刻发出要哭似的声音,手背不满地抹了一把脸,想翻身继续睡。
聂临风心下一惊,立刻伸手把人捞了回来,他的车不算小,但到底有限,睡觉没问题,翻身可得摔了。
为了避免连隐炼再乱动,聂临风干脆用手那么搭着他的腰,一下又一下在他腰侧轻拍,像是护栏,又像是在哄人睡觉。
聂临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跟连隐炼这么近地接触过了,五年?七年?还是十年?
连隐炼登基那年才十三岁,稚气未脱,还没从失去父皇的难过中走出来就被推上皇位,大易江山便这样压在了那瘦弱的肩上。
也是同一天,他被封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其实他们两人,谁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又偏偏是仅剩的人选。
先帝子嗣不旺,连隐炼作为最小的皇子,龙髓凤血,打小就是千娇万宠,宠出来柔软又天真的性子。没人想过这个孩子将来会继位,就像没人想过几位年长的皇子会接二连三去世,最后只剩了这么这么一个完全不适合的孩子。
而先帝留下的朝臣,有能之士不少,但能担摄政王重任的,需要考量的却不仅仅是能力,几经波折,这重责最终竟落到年轻的聂临风肩上。
他不是没有茫然过,带兵打仗他可以,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辅佐好新皇,把国家治理好。
但在他看见那个因为一点小事就闹脾气的孩子憋红了眼睛端坐在御座之上时,他忽然又意识到,其实自己的责任并未改变——他要护着连隐炼。
但这么多年的心血,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眼看着新皇日渐疏远自己,荒废朝政,沉溺声色,一开始许是失望或是别的什么,但久而久之,那点负面的东西逐渐崩溃,变成怀疑和不甘。
一个人怎么会忽然性情大变,变得完全陌生?
他查了很多事,连自己也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次万念俱灰。
再死灰复燃。
看着那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心里最后便只烧剩下一片不可言说的漆黑。
所有人都当他是觊觎皇位,那些忠君的朝臣如此,连隐炼也如此,防贼似的防着他,却从未有人问过他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那个红着眼睛说他可以的小皇帝。
是他护着长大的小皇帝。
现在……他的小皇帝回来了。
还好,回来了。
想到这,聂临风闭了闭眼,很轻地笑了一声。
*
连隐炼睡得很沉,迷糊间他感觉被转移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但怎么也醒不过来,很快又睡了过去了。
后来温暖的地方似乎漏了缝,有风带着夜晚的凉意灌进来,他想睁眼,但耳边有人说着、哄着。
“还没到,再睡会。”
紧接着鼻尖便被一股清淡的味道覆盖了,冷冷的,同之后吹来的风一般,只有怀里靠着的是暖的,并不柔软,却有种让他熟悉的安心感。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过这种感觉,存在于他久远的、已经模糊的幼年记忆里,那时候似乎也有一个人,像这样背着他回家。
是什么时候?又是谁?
会出现在梦里吗?
连隐炼迷迷糊糊地想着,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只扫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人。
“……哥哥。”
聂临风一僵,脚步顿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背上还在呓语的小东西,唇边泛起笑意。
大臣们总说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不该撒娇,不该闹脾气,扯着礼仪的旗子,连一声“哥哥”也不肯让他叫,小家伙说不过,明面上总是摄政王长、摄政王短的,但私下里始终改不了这口。
“陛下,君臣有别。”
“摄政王……”
连隐炼并不记得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回到寝殿后又睡了好一会才醒,看见还算熟悉的环境时懵了片刻。
“醒了?”
聂临风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连隐炼立刻兔子似的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就看见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摄政王。
连隐炼问道:“我、我怎么回来的?”
“不记得了?”聂临风半眯起眼,有些不满。
连隐炼吓得一缩脖子,脸上的表情乖巧且无辜:“我这不是怕自己睡懵了,误会。”
聂临风抬抬下巴:“说说。”
“我、我记得是被背回来的,是不是你……”
聂临风没回答,而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过去在连隐炼头上揉了两下,轻声道:“你还记得就好,念念。”
他的目光温柔像水,承了满满的欢喜和疼爱。
被这样一双深情的眼睛看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连隐炼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回来时那个温暖的背,像聂临风这样的冷冰冰的人,血也是热的,心是柔软的,大约也会说些甜言蜜语。
这些东西,全给了他心里这个念念。
但是这个人又在哪呢?他看见这样的聂临风,会不会想抱抱他呢?
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神色也温柔起来。
聂临风一愣,忽然猛地退开了,垂着眸子恭恭敬敬道:“陛下,自重。”
连隐炼有些愕然,自、自重?
“什、什么意思……”
聂临风看着连隐炼那双茫然的眼,下意识舔了舔唇。
“你、你是皇帝。”聂临风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将来会有自己的子嗣,等、等小皇子长大,我……臣会负责教好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
连隐炼还是没反应过来,但聂临风已经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留下连隐炼心下凉凉的连隐炼。
敢情他真的那么讨厌自己吗?
讨厌到都想好换皇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哥哥两秒,念念你不对劲!
第26章
但是,真的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吗?
连隐炼没想到聂临风反应居然那么大,有些愕然,也有些无措。
这种无措不同于之前面对折子的茫然,而是另一种,从根本被拒绝无措。
那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聂临风对他的讨厌,甚至到了自己碰他一下都会恶心的地步,他一直在忍,只是这次……自己似乎越线了。
是什么线?
自己做了他的白月光不会做的事吗?
是他忽然觉得拿自己当替身对不住白月光吗?
还是……只是日积月累的厌恶忽然在瞬间爆发了?
连隐炼心里忽然有点乱,也有点委屈。
虽然他的确要让聂临风杀了自己,但面对扑面而来的恶意,还是不习惯,还是觉得难受。
被人讨厌就是很难受。
“你怎么了?”顺子看连隐炼垂头丧气的,拍着翅膀飞到他面前落下,“今天触发哪个关键词了?”
“乌……”连隐炼张了张嘴,后面那个字没敢说出来。
顺子明显顿了一下,奇怪地看了连隐炼一眼,说:“怎么最先触发的是这个,那是大易的盟国,在西边,他们皇子还在京城做客。”
“做客?”连隐炼这才有了点兴致,霍游月当时问聂临风乌歌的动静,他还以为是敌国,没想到人居然在大易。
“都住好多年了,他在京城挺有名的。”顺子转头梳理了一下羽毛,没再多说什么。
“你确定那是做客,不是来做人质的?”
“还能明说?”顺子无语,“倒是你跟聂临风,什么情况这是?”
提到聂临风,连隐炼原本那点兴致瞬间又崩了。
“我觉得我根本不用特地去招惹他,他已经讨厌死我了,你刚刚没看到吗,他、他……”
顺子点头:“看到了,没看出来多讨厌你。”
“你瞎。”连隐炼丧气道,“我才碰他一下,他就吓到整个人弹出去,这不是讨厌是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讨厌你碰他,干嘛背你回来?”
连隐炼一愣,的确,他这一路碰得不更久,为什么没那么大的反应?
连隐炼更懵了,总不能说聂临风不喜欢别人碰他脸吧。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不是讨厌你,而是他……讨厌男人?”
连隐炼再次愣住:“可他自己也是男人啊。”
“可能就是讨厌断袖呢,毕竟你刚刚的表情实在是……”顺子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那个动作的确有些亲昵了。
连隐炼想了想,的确,念念听着像女孩子的昵称,聂临风是个直男的话,应该很讨厌断袖吧?
“说起来还有个传言……”顺子忽的说道,“聂临风一直没有娶妻,府上伺候的丫鬟也少,曾经有大臣怀疑过他是断袖。”
连隐炼闻言心跳慢了一拍,咽了口口水:“然后呢?”
顺子答道:“然后聂临风发了很大的火,还说以后谁再说这种话他就杀了谁。”
连隐炼点点头,看来真的很讨厌了。
“我看你不如从这个方面下手。”顺子道,“反正你对后宫的兴趣也不大,不如收几个男宠,我一样当你完成任务了。”
连隐炼原本还兴趣泛泛,听见后面那句时一下就来精神了,他不能跟女孩子说话,难道还不能跟男的说吗?
但……总不能直接把人收到后宫去吧?
或许可以建到宫外?
但要怎么建呢?
他下的圣旨势必得先经过聂临风那一关,聂临风绝对不可能让他这么乱来,直接早朝提……那估计都不用聂临风开口,大臣就能反对完了。
连隐炼皱着眉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出点好法子来。
“不如你试试去找我们刚刚说的乌……皇子。”顺子说着有点卡壳,这惩罚没绊住连隐炼,倒把它绊住了,“这些不正经的东西,他很有门路,带上几坛好酒过去,他应该会帮你。”
连隐炼:“……”这人质做得这么逍遥的吗?
但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翌日。
连隐炼下了早朝就按顺子说的,带着酒出宫去找了“定居”在京城的乌歌皇子丛不弃。
敲开门时那人刚睡醒,衣服散得随意,凌乱的头发微卷,立体的五官有一种异域的美感,一双浅色的眼睛看见连隐炼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歪歪的笑容。
他的声音有点低,明明是笑着,却半点轻浮的感觉也没有:“这不是皇帝陛下,这么早来我这,有何贵干?”
“有点事想找你帮忙。”连隐炼开门见山,“想请你帮我找处适合金屋藏娇的宅子!”
丛不弃原本在打哈欠,听见连隐炼这话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呛得他直咳嗽:“你、你说什、说什么?!”
“怎么你们那跟我们语言不通吗?”连隐炼道,“我说,想请你帮我找个藏娇的金屋。”
丛不弃被说得哑言,嘴张了好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下一句该接什么。
他一年就见这大易皇帝一次,虽然平时对这人的荒唐也略有耳闻,但这也太过了!
连隐炼看他震惊的神色,补充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易国没关系的哦。”
丛不弃:“……”你要代表易国来那才是真的疯了。
但他也不能直接把人赶走,只得邀人进屋,嘴上拒绝道:“我怕是帮不了你。”
“就算有金风玉露也帮不了吗?”连隐炼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子,这是顺子让他带的,宫里珍藏的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