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吵完一件事,等上奏下一件事的时候,摄政王下决策,皇上竟再一次反驳了摄政王。
这几乎可以说是皇上登基至今,最热闹最刺激的一次的朝议了。
而连隐炼跟聂临风两个当事人,脸色也是越发难看。
“陛下。”聂临风终于还是没忍住,铁青着脸打断了连隐炼,“朝政大事,岂能儿戏。”
“我没有。”连隐炼也知道自己有点幼稚,但他现在肚子里憋着气,听见聂临风说就忍不住想怼他,“我以前不懂这些,现在学不行吗?”
聂临风却是冷笑:“陛下准备跟谁学?藏在金屋那些娇俏美人?”
没想到他会在朝议上提这事,连隐炼耳朵瞬间羞红了,反驳道:“你瞎说什么!”
“臣难道说错了?”聂临风继续道,“依臣之见,日后再有送女人来的,就说陛下好男色,一律拒了罢。”
“聂临风!”连隐炼这回气得脸都红了,又不知怎么反驳,只能瞪着眼睛气呼呼看他。
百官也都被说蒙了,陛下好男色?什么时候的事?那后宫那些妃嫔又是什么情况?
“摄政王,慎言……?”有个老臣站了出来,语气有些犹豫,看向连隐炼的目光也带上了打量。
如果是别人说,他可能还不信,但聂临风实在不是会乱说话的人,就别说说的还是这个荒唐事层出不穷的皇帝了。
聂临风闻言只是“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连隐炼也不再说话了。
朝议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说话。
等了一会,见没人再上奏,连隐炼才一甩袖子:“退朝退朝!”
他说完气冲冲回了延和殿,连批奏折时的字都因为生气潦草了许多。
都说写字修身养性,这对连隐炼也不例外。
他今天的批的折子已经不是历史遗留了,虽说依旧有不少请安折,但也有一些聂临风认为可以随他批的奏事折子,让他原本被请安折折磨到恍惚的脑子逐渐清明,人也冷静许多。
等所有折子批完,天色已经晚了。
太监掌灯进殿,细着嗓子问道:“陛下,要传膳吗?”
连隐炼正做眼保健操,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眼一看,发现是福瑞,忍不住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福瑞被问得一愣,脸上出现了些许无措,立刻跪下来抖着嗓子道:“是、是陛下让老奴来伺候的,陛、陛下忘了吗……”
连隐炼也被跪得一愣,但转念一想,原身估计之前对福瑞的态度差得很,福瑞会这么一惊一乍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我的意思是说,你身体不好,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
福瑞闻言心头一暖,面上扬起笑容来:“谢陛下关心,老奴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那以后有问题记得找太医,要用什么药尽管去取。”他说着一顿,看了桌上的折子一眼,“吃饭吧,饿了。”
“是。”福瑞轻声应下,退了出去,没一会便带着御膳房的人又进了屋。
之前刘福伺候着的时候,都是依着原身的习惯,也不管喜好,连隐炼尝过一口的东西就不声不响撤了,连隐炼跟着吃了些日子,已经习惯了。
但福瑞明显不是这样,他更依着连隐炼的喜好,连隐炼多下一筷子的菜他便放着,连隐炼只挟一点点的菜很快就给撤了,到最后留的便都是他喜欢的了。
连隐炼也是吃了一半才注意到,忍不住笑道:“不是说皇帝膳食要注意?”
这事聂临风也提过,据说是怕下毒,但连隐炼始终觉得苦逼,每次吃饭都觉得像上刑。
福瑞笑眯眯应道:“太后吩咐过,陛下喜欢就好。”
连隐炼微微挑眉:“太……母后什么时候吩咐的?”
“很久以前了。”福贵应着,没了下文。
在这之前,皇帝身边一直都是刘福伺候着,这个很久,想必是非常久了。
连隐炼垂着眸子边吃边想,良久才问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这……”福瑞想了想,沉吟道,“陛下四岁时老奴便跟着,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
“四岁……这么久。”连隐炼有点惊讶,看来他让福瑞伺候还真选对人了,“那你……对摄政王可了解?”
提到聂临风,福瑞眼睛弯了起来:“王爷以前可是陛下的侍卫,老奴日夜对着,自然也是了解的。”
连隐炼再次惊了,聂临风以前还是自己的侍卫?
“他不是王爷吗?怎么会跑来当侍卫?”
他这么问,福瑞就有些奇怪了,但嘴上没说,还是答道:“王爷自幼习武,又蒙陛下喜欢,先皇便让王爷做了陛下的侍卫,保护陛下安危,这王爷……也是后来封的。”
连隐炼会意,这说是侍卫,估计工作内容更像玩伴多一点。
他记得原著有提过,聂临风年轻时曾跟着他爹上过战场,也立下不少战功,但最后却是封了个王爷,这先帝挑个摄政王的人选也是煞费苦心了。
连隐炼捏着筷子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怎么样?”福瑞被问糊涂了,实在搞不明白连隐炼的意思,微皱着眉想了一下,笼统道,“王爷年轻有为,又忠心陛下,自然是好的。”
“噢。”连隐炼咬着筷子,狐疑地看着福瑞,“你不会是那个臭家伙派来的间谍吧?”
福瑞面笑容直接僵在脸上,看着连隐炼的目光又打起抖,但看他表情似乎是真的很疑惑,顿时又松了口气。
“陛下真是爱说笑。”福瑞强笑两声,“老奴永远是陛下的人。”
连隐炼看他笑眯眯的,没再多说什么。
他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对福瑞倒是不怀疑什么。
福瑞自幼跟着他,不论是太后还是聂临风都非常信任他,说明他这个人的确不错,不过要是他对些年的事怀恨在心,那连隐炼是真的没法子了。
用完晚膳,连隐炼难得空了点时间,福瑞便问他是否到后宫走走,连隐炼一想自己的日常还得翻牌子,便翻了,但没让人过来。他这多少有点骗日常的嫌疑,好在顺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乐得清闲,拿了个果子边啃边翻自己的东西。
过了一会,宫人忽然来传,说是太后来了,连隐炼吓得手上翻了一半的书都掉了。
太后好端端来做什么?
想也是白想,他只能硬着头皮迎接。
他上回已经请过安了,这回便也不纠结了,姜雁岚坐下后便跪了下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姜雁岚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连隐炼时眉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得空了?”
“是,今天事情都做完了。”连隐炼对着姜雁岚,就是一副乖小孩的模样,嘴也甜,“最近没去给母后请安,请母后恕罪。”
姜雁岚乐呵呵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连隐炼的头。
她的手柔软又温暖,让连隐炼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的母亲,又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心里忽然生了点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有点想撒娇,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了?”姜雁岚看他低着头,又轻笑起来,“跟临风吵架了?”
连隐炼心下一惊,聂临风去告状了?
他两颊立刻鼓起来,对聂临风生了点怨怼,吵架就吵架,告爹妈算什么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有。”连隐炼声音很小,半拖拉着,像在碎碎念,又像在告状,“只是小事,怎么能让母后费心。”
姜雁岚闻言却是很轻地笑起来:“临风可没来,是我听人说的。”
“听人说?”连隐炼对着姜雁岚,没敢问太多,但心里还是生了疑,姜雁岚居然对朝上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
但姜雁岚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疑虑:“你跟临风难得这么闹,满朝文武都看着,现今宫里谁不知道?再过几日,你们不和的消息,怕是不知道传哪去了。”
连隐炼被说得脸红,他忽然有种在学校干坏事被老师请家长的窘涩和尴尬,说到底还是怪聂临风!
连隐炼心里怨气更深了。
姜雁岚打量着他的脸色,“咯咯”笑起来,说:“跟母后说说,临风又怎么欺负你了?”
“没有。”连隐炼撇嘴,但眼神却飘忽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受委屈的人,姜雁岚又温温柔柔的,放在以前他估计“哇”一声就扑到姜雁岚怀里控诉聂临风了,但这回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气呼呼说聂临风亲他吧?那这问题可能比他们吵架了还麻烦。
这时福瑞端了茶点进屋,都是连隐炼上回去姜雁岚那吃的老几样,看样子应该是姜雁岚爱吃的。
但姜雁岚没拿,而是拉着连隐炼坐下,拿了一块软软的糕点给他,哄小孩似的:“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母后说,母后好好说他。”
连隐炼闻言有点哭笑不得,这一般都是家长跟别人家的孩子说的,哪有亲妈跟儿子说要去教训别人家孩子的。
想到这连隐炼面色又僵了一瞬,他想起上次在永寿宫看到的那本书,姜雁岚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对聂临风也太亲了。
这些问题不问就得不到结果,但连隐炼不知道怎么问,只能捧着糕点坐在那安静地听姜雁岚跟他说小时候的事。
“你还记得吗,有一回临风随聂将军出征,怕你担心没跟你说,你知道后闹着要跟去,让你父皇关在屋里,哭得饭都不肯吃。”
姜雁岚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回忆起事情的语气更是温柔到近乎溺爱,带着暖暖的笑意,说得连隐炼也有些入迷,但他不是原身,也没这些记忆,不敢跟着搭腔。
“后来聂将军凯旋,你父皇知道你心里挂念,特地带你去迎接,你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临风甩脸色,话都不跟他说,把临风吓得脸都白了,那几天可恨不得就住宫里了。”
她说着似乎又想到什么,唇角扬得更高,连隐炼在旁边也忍不住笑,脸也有点红。
明明不是他的事,但心里还是有触动,也不知道那样两个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成现在这样了。
他想想原身的德行,再想想现在聂临风那种冷冰冰的死人脸。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姜雁岚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其实当初听说你父皇有意让临风辅政时,我也是担心的,你这孩子打小让我们宠坏了,娇气,临风又惯着你,就怕你做错事也不知道说你。不过他这些年做的,母后都看在眼里,你也看见了。”
她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但连隐炼已经低着头开始反省了。
如果不是聂临风,就原身的德行,易国估计都烂完了,结果自己居然在朝上拿正事跟他置气,聂临风发脾气好像也有道理。
可是他也不能说那种话啊!
想到聂临风说的那些话连隐炼气又不打一处来,他才不道歉。
“儿臣以后不会了。”连隐炼瘪着嘴,小声跟姜雁岚服软,“儿臣以后会跟摄政王多学习,当个好皇帝。”
姜雁岚笑了:“还摄政王呢,这是不准备和好了?”
“母后……”
“好好好,母后不插手你们的事。”姜雁岚笑呵呵揭过页,起身走到连隐炼面前,忽然弯腰凑到他额上落了一个吻。
鼻尖一股温柔的香气蔓延开,连隐炼心上一暖,鼻子有点泛酸。
他没忍住伸出手去轻轻抱了姜雁岚一下,很小声地唤了一声“母后”。
姜雁岚也是心里一软,又亲了亲他的头发,温声让他多注意着点身体,这才离开延和殿。
第二天连隐炼再上朝,已经没有跟聂临风对着干了,安静得好像一个傀儡,其他大臣说什么他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点头,只有聂临风说话时候漠着脸不给反应。
聂临风看他这样,心情不止没变好,反而更差了。
于是两人从打仗似的大吵大闹,一夜之间成了谁也不理谁的冷战。
这么过了两天,连隐炼实在憋得难受,一下朝就换了衣服到宫外去找丛不弃了。
那会丛不弃正在街边的小摊子吃早餐,看见连隐炼递了个包子过去,末了想起人是皇帝,大概也不吃这个,又讪讪地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
“哎你怎么自己吃了。”连隐炼有点无辜,他早上起晚了,根本还没吃东西呢,他只好转头自己要了两个包子跟碗豆浆,这才在丛不弃面前坐下,“之前让你帮忙找的宅子有消息了吧?”
丛不弃看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坐在这跟他吃东西,有点惊讶,嘴上不好意思说,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了。
“远吗?房间多吗?”
丛不弃把手里的包子全塞进嘴里,又喝了口豆浆咽下去,这才说道:“找了两处,一处不算大,离永乐大街不远,很方便,现在就能搬进去,那宅子原本是一个富商金屋藏娇用的,最近资金周转不灵准备出手,价估计能压不少。另一处地方很大,房间也多,就是很远,得到城郊去,荒废有一阵了,得打扫一下,老板生意失败,用不到了,不好出手,价格也不贵。”
连隐炼微微挑眉:“你这不会是同一个人的吧?给了你多少好处?”
被戳破了,丛不弃倒干脆大方认了:“这你可管不着,反正不会坑你。”
连隐炼对古代的钱财跟房价完全没概念,但人是顺子推荐的,他也不怀疑,问了郊外那处宅子的价格便从怀里摸了银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