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隐炼还是懵,他满不满意又怎么了?
他犹豫地看了聂临风一眼,就看聂临风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吓得一哆嗦,又转回头来了。
不敢问。
他也没做错什么吧?聂临风无缘无故生什么气。
还是因为他没做什么?
连隐炼懵了一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恍然道:“满意,有赏!”
他四个字,差点没把公伯和新噎死。
但连隐炼业务不熟练,也不敢乱承诺,转头看向聂临风,问道:“摄政王觉得赏什么好?”
聂临风闻言眸中冷意瞬间消散了,神色柔和下来,低头将挑好的鱼肉都装进小碗里,又倒了点汤,使了个眼色给福瑞。
福瑞立刻走过来,将碗接过去放到连隐炼面前。
看连隐炼喝一口,笑得眼睛都弯了,聂临风这才说道:“既然陛下喜欢,等晚些时候我亲自挑些东西送过去。”
他说着淡淡扫了公伯和新一眼,唇边明明是带笑的,但眼中却无光流转,无端带着点杀气。
公伯和新被看得背后一凉,原本还想再推荐两句,全被他这一眼硬给塞回了喉咙里。
连隐炼还是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开开心心把鱼汤喝了,又坐了一会,等天色渐晚,这宴会终于是散了。
连隐炼一回延和殿,立刻把那顶重得要命的冕冠摘了,又被福瑞追着脱了冕服,然后直接爬上床睡觉去了。
他本来准备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结果半夜的时候门口忽然闹腾起来,把他吵醒了。
“福瑞。”连隐炼揉着眼睛冲外头叫了一声,福瑞立刻走了进来,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福瑞皱了一下眉,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回陛下,有刺客。”
连隐炼面色一僵,他都忘了,作为皇帝还有这层危险在这等着呢。
他紧张道:“那现在怎么办,我要躲一躲吗?”
“人抓住了。”福瑞恭敬道,“侍卫已经让人去通报了,王爷正赶过来呢。”
连隐炼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宫里有刺客你们找他做什么?我现在是连处理刺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福瑞一惊,连忙跪了下来:“陛下息怒,实在是这刺客的身份有些特殊,老奴才自作主张请了王爷过来,求陛下恕罪。”
“特殊?”连隐炼奇怪道,“怎么个特殊法?”
福瑞迟疑道:“是列人国的,说是来要回他们王子的。”
“要回王子?”连隐炼更奇怪了,“我们什么时候把他们王子藏起来了?”
“哎哟,这哪有的事。”福瑞无奈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等王爷来了一查便知,陛下要不再歇会?”
“不歇了。”连隐炼摆摆手,“把我衣服拿来,我出去看看。”
“陛下,使不得啊,那些人……”
“没事,有禁军在呢。”连隐炼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出去了,就见两个黑衣人被压在院中,四周围了两三层拿着刀剑的人。
那两人见了连隐炼也没有收敛,嘴里还在叫骂着,让连隐炼把他们王子放了。
连隐炼懒得搭腔,就站在屋里看着,直到聂临风赶来,听见院里的声音跟站在那的连隐炼,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他走到两人面前,眉间微锁,声音却很淡:“自己掌嘴。”
两个刺客一听自然是不依,连着聂临风一起骂了。
聂临风却是没什么反应,而是直接抽了身旁侍卫的刀往两人面前一丢,随着“哐啷”一声落地的声音说道:“还是要帮你们把舌头割了?”
连隐炼原本还在看戏,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冲上去阻止:“你别乱来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怎么也是列人国的人!”
聂临风蹙眉道,“对你出言不敬,就是死罪,我已经看在列人国的份上,网开一面了。”
连隐炼:“……”好像挺有道理。
两个刺客一听也是噤了声,但聂临风明显没有就这么揭过去的打算,朝身后人使了个颜色,那人立刻上去抓着其中一人“啪”一巴掌把人打懵了,没等人反应过来,又是接连的“啪啪”声。打的人下手毫不留情,没几下就把那刺客打得嘴里都是血,连想开口求饶的声音都被打了回去。
在他旁边的刺客明显愣了,直到同伴被打晕过去,眼看下一个轮到自己,才哇哇大叫起来,又是同刚才一样要连隐炼把他们王子放了,又说他们想杀人灭口,这帽子扣得连隐炼都是懵的。
聂临风这才抬手阻止了随从,背过手淡淡道:“说说吧。”
刺客一看聂临风不打自己了,立刻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扯上了丛不弃。
列人国同乌歌两个国家相距并不远,乌歌没少受过列人国的骚扰,两个国家也经常会有些小规模的战争。早些年乌歌有位善战的将军,是乌歌的王子,也是丛不弃的哥哥,在一次战争中牺牲了,两个国家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成了死战。
大易跟乌歌是同盟,现今又要同列人国结盟,乌歌那边肯定是有意见的。
现如今公伯和新失踪,列人国认为是大易跟乌歌合作,假意议和,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对付列人国,这才到宫里讨人来了。
连隐炼听了全程,总觉得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又好像很没道理,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看向聂临风。
但聂临风没有表态,只是说一句“知道了”,便让人抓他们两个下去了。
连隐炼这才问道:“怎么样?要去问问丛不弃吗?”
“你现在找得到人再说。”聂临风看向连隐炼,叹了口无奈的气,“你就没察觉哪里不对?”
连隐炼摇头:“我觉得哪哪都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不对。”
“还好,不傻。”聂临风笑道,“漏洞百出,乌歌就是再恨列人国,也不可能在大易的地盘上动手脚,而且我听说丛不弃跟几个哥哥根本不和,不可能为了帮哥哥复仇干出这种事。”
“不和?”连隐炼微微蹙眉,“是因为来大易做了质子吗?”
“反了,是因为不和,才被送来大易。”聂临风无奈道,“你也知道是做质子,乌歌王哪舍得把疼爱的孩子送过来,丛不弃出身不好,在乌歌本就不受待见,但他又是皇室血脉,跟大批贡品一起送过来,安分一点,就算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大易也不可能去细究。”
连隐炼恍然,难怪这人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一点没有一个质子该有的忍辱负重,敢情在老家过得可能还不如京城,毕竟他在这边还算上宾了。
“那现在怎么办?”连隐炼道,“列人国那边知道他们皇子在大易失踪了,不会说什么?”
“怎么可能没动静,这件事估计就是列人国一手策划的。”聂临风嗤笑道,“贼心不改,我会派人去找,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好吧。”连隐炼自知战斗力约等于零,一点插手的心思都没有,乖巧得很,“那你记得顺便找找丛不弃,别让他受伤了。”
聂临风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转回身冲他挑了一下眉:“你这么关心他?”
“毕竟他也算乌歌的代表,又是受害人,我关心一下是正常的。”连隐炼回答的诚恳,“最重要的是……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为数……不多?朋友?”聂临风听他这话,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啊?”连隐炼没问懵了。
但下一秒聂临风已经跨步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他,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称呼。
他又问了一遍:“丛不弃是你的朋友,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人不太舒服,更新不大稳定,会尽量赶在十二点前更新,等不到可以明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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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流年x29、溯月x10 和 啁啾啾同学x34 赠送的营养液 =3=
第31章
连隐炼被问住了, 脑中匆匆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攥住就溜了,身体下意识逃避, 聂临风却往他的方向靠近一点,伸手按住他的腰。
“陛下。”聂临风沉着声音问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你……”连隐炼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撇过眼不看他。
他该怎么回答?说是朋友,像给自己发卡,而且他们之间明显已经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了,但说是别的, 他又实在想不到他们有什么别的关系。
“对、对了,公伯和新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兄、兄弟……”
连隐炼越说声音越小,没等聂临风反驳,他自己都觉得心虚了。
但聂临风却是轻轻笑起来:“这是你说的。”
“我、我说的……”连隐炼微抿了一下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底气一点,“你也的、的确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聂临风眸光黯下来,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卡在喉咙里, 痒得他声音略微发哑, “你觉得我好吗?”
“好、好啊。”连隐炼低下头, 脑子里回想的是穿越至今发生的事, 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 没有聂临风果断,也没有聂临风的雷厉风行,他就不适合当皇帝。
“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连隐炼的很轻地飘进聂临风耳里, 很快又被夜风吹散了,就好像之后落在他唇边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与其说是吻,更像是聂临风靠到他耳畔时不小心的擦蹭,更像是一个意外。
“如果是你,我什么都愿意。”聂临风道,“念念。”
连隐炼听见最后两个字,心里又是一阵苦涩,面上却是泛起浅淡的笑容:“谢谢。”
“去睡吧。”聂临风退开一点,看着连隐炼的目光越发柔和,“列人国不知道还会搞什么鬼,你这两天小心些,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别担心。”
连隐炼点头,就那么看着聂临风离开了延和殿,终于是没撑住整个人蹲到地上,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像是一种毫无作用的自我保护。
心脏不安分鼓动,心头难受得发疼,好像跳动这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也变得困难起来,难得他想哭。
他有那么一点后悔刚刚没跟聂临风说实话,又有点那么一点庆幸什么都没说。
这样不清楚的关系不一定是坏事,可以抓住,又可以随时松开。
“你怎么了?”顺子的声音响起,连隐炼抬起眼,就看见它也蹲在地上,正用一双豆大的眼睛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喉头卡着一股让他难受的酸气,他只能咽下去,这才答道:“出事了。”
“我知道,我听见了。”顺子点点头,它总神出鬼没,却又什么都知道,很多时候连隐炼自己都不知道这鸟到底是躲在哪了,“放心吧,丛不弃没事。”
连隐炼奇怪:“你怎么知道,聂临风都不知道情况。”
“直觉。”顺子歪歪头,似乎是在思考,“丛不弃不是看上去那么纯良的人,列人国这次选错人了。”
“选错人?真的是他们抓走丛不弃的?”
“可能?”顺子迟疑道,“我又没跟着他,说不好,我只能跟你保证,他不会对大易不利。”
连隐炼“噢”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对丛不弃很熟悉的样子,他不会是你们系统的间谍吧?还是……他跟我一样是……”
“哪有,我了解的人可多了。”顺子微微扬起头,神气道,“只是丛不弃好用才跟你说。”
听他用“好用”来形容一个人,连隐炼有点想笑,丛不弃又不是物品。
但这件事聂临风说他会查,连隐炼便也不管了。
第二天,这件事却传开了,好像一夜之间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公伯和新消失了,又好像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他消失的过程,大街小巷都在传,说是当今圣上根本看不上列人国,又不好赶尽杀绝,所以抓了列人国派来的使者,想逼列人国动兵。
朝中官员也有听说这件事的,朝议时便提了,立刻换来聂临风一记冷眼。
大臣们不傻,自然知道这种无根无据的谣言在京城传开,八成是有人搞鬼,但老百姓不知道。
老百姓就是吃瓜群众,别人说得头头是道,他们便也信了,尤其这事放到龙椅上那位前科累累的皇帝陛下身上,又显得更合理了,毕竟这京城谁不知道的,他们的皇帝就是个沉迷声色的人呢?
连隐炼倒是不怕谣言,反正他身上什么担子没有,多挑几件事也无所谓,但头疼的事还在后头。
就像聂临风说的,列人国根本就是贼心不死,“听说”了他们王子失踪的事,新王现在非常愤怒地要求大易交还王子,否则就接着打。
他们甚至把这消息透给周边的小国,说是大易抓了他们的王子逼国王出手,这是要找个借口赶尽杀绝呢。
其他国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听这事就恐慌起来,如果大易的皇帝真的那么残暴,那么现在是列人国,下一个又会是谁?
谁都担心这刀最终会落到自己头上。
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有点支持列人国的意思了,但大多还是静观其变,想看看易国的应对。
但公伯和新就好像一夜之间从京城人间蒸发了似的,人是在易国地盘失踪的,易国交不出人,只要列人国一口咬定是易国在背后搞鬼,他们解释再多也没用。
于是朝议这两天的风向,从一开始的怎么应对谣言,逐渐吵成该不该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