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出一个被信任的人伤害的聂临风,幻想出一个需要安慰的聂临风,以及……想抱抱他的自己。
那瞬间,连隐炼心里也生出了丝一样的恨意来,一点点蔓延出去,在眼前织出一个网,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困住。
他恨自己心里那点龌龊的心思。
他恨自己的那点虚妄的愿望。
他恨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耳边的乐声戛然而止,连隐炼再抬头时,那张网已经不见了,床上的人也不见了,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这时,聂临风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陛下。”
连隐炼茫然四顾,目光最后落到床边,红色的纱幔飘落下来,暧昧地掩着床上的交纏的身影。
他略微一愣,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撩开纱幔,聂临风的身体赫然映入眼帘,被他压于身下的人一双桃花眼似是醉了,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痴迷,微张的唇吐出轻柔的呻/吟声——那人竟是他自己。
那瞬间连隐炼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似的动弹不得,目光在两具身体上没着没落地游离,最后落到聂临风脸上,落到聂临风眼睛上。
那双眼睛正看着“他”,眼底是同样的痴迷,痴迷于“他”。
那种痴迷让他有些心悸,同时又有些羞愧,他一个替身到底在妄想什么?聂临风这样的神色,大概只有他心里最疼爱的人才看得见吧。
连隐炼此时的心就像落了水,明明是凉的,却又漂浮着,他忍不住去看聂临风的眼睛,好像在看一件自己想要又要不到的礼物。
越是看,越想要。
越是看,越是难过。
最后他终于撇过头,几乎是从床边落荒而逃。
但只逃出几步,却又撞入了一个怀抱里,明明是温暖的,却带着一股让人打颤的冷香,冷得连隐炼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了。
这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陛下。”聂临风伸手将连隐炼揽进怀里,落在他耳边的声音温柔到极致,像是在给他编织另一个美梦。
连隐炼想逃,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轻轻落了个吻在聂临风唇边。
他甚至没来得及退开,聂临风便又重新吻住了他,温热的鼻息交纏,搭在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游离,一切都合理又不合理。
只是个梦,放纵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
连隐炼想着,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上人落在自己身上细密的吻和温柔的愛抚。
“念念。”聂临风哑着声音唤了一声,连隐炼睁开眼,正好撞进那双深情的眸子里,心里忽然泛起酸涩。
结果在梦里也逃不开这个替身的命运。
但又有什么所谓呢?
连隐炼轻笑了一声,懒着声音道:“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聂临风闻言一愣,也跟着笑起来:“陛下。”
连隐炼弯了弯眼睛,这才伸出手去揽住聂临风的脖子,笑道:“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
连隐炼没有回答,而是凑上去 ,在聂临风唇边很轻地落了一个吻。
“喜欢吗?”连隐炼问着,心里忐忑起来。
说喜欢。
“喜欢。”聂临风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似的,笑着说了连隐炼最想听的话,“很喜欢。”
他说完,又吻上了连隐炼。
不粗暴,而是温柔的、带着一点迫不及待。
连隐炼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吻着自己,直到呼吸明显有些不畅才将人推开。
他轻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动荡得厉害,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他死死按着。
就算是在这样一个梦里,他也不敢当着聂临风的面承认自己那点心思。
但他却希望聂临风可以跟他说,说他想听的话。
“念念。”聂临风的声音因情/欲有些嘶哑,语气却依旧温柔,听上去越发地动人,就连说着连隐炼不想听的话,也是动人的。
连隐炼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换来一个更深的吻,以及一些让他想彻底沉沦在这个梦里的东西。
聂临风的手很大,又温暖,指腹的茧摩过时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地战栗,起初他还有些害羞,但后来一想,这是在梦里,便放纵了一回,连后面聂临风贴在他耳边让他帮忙的要求也没有拒绝。
翌日。
连隐炼醒来时人就睡在床中间,身旁没有聂临风,也没有“他自己”。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聂临风昨晚换的,看来身体已经换回来了。
那他昨晚到底是用谁的身体做的梦?还是一个那么羞耻的春梦……
想到这,连隐炼耳朵就热起来,一把抱住被子,还没来得及打滚,就被手酸得轻轻抽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右手怎么这么酸疼!
连隐炼试着转了一下手腕,又酸又疼,应该是累着了。
聂临风还说会顾着他身体,结果批折子批这么狠的。
连隐炼撇撇嘴,在心里腹诽了他几句,这才唤了福瑞过来,让他找点药酒让他擦一下。
“摄政王呢?”
“王爷大早就出去了。”福瑞一边给他揉手,一边解释道,“说是陛下昨晚累着了,今天早朝就不去了,让我们别吵着。”
连隐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更不是滋味了。
还知道累着了。
不过他有任务在身,就算聂临风让他休息,他还是得去上朝。
简单吃了点东西,换上衣服后连隐炼便坐上龙辇,朝崇政殿过去。
半道上顺子飞了过来,落在他肩膀上跟他打招呼,自从他跟聂临风换了身体后,这鸟说着怕露馅,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你这几天上哪去了?”
“在宫里到处走走。”顺子一边梳理羽毛一边说道,“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上次的的任务,聂临风完成得很好,这次你又能拿到奖励了。”
提到奖励,连隐炼脸都黑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破奖励,他这几天也不至于那么难受了。
但顺子并没有察觉到他心里的难受,自顾自道:“你这周的奖励,是心动!”
连隐炼本来抬起准备扫他一巴掌的手又放下了,狐疑道:“什么叫心动?”
“就是所有人靠近你的人,都会因为你的举动而心动。”顺子解释道,“如果长时间跟你待在一起,会因为过度心动而情不自禁。”
连隐炼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之后呢?”
“那就不知道了。”顺子道,“因人而异,每个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
连隐炼:“……”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他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顺子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但这个坑到底要怎么摔,他还不知道,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个奖励,在上朝时非常好用。
自从跟聂临风和解后,他在朝议上又恢复了之前沉默的样子,偶尔发表一下意见,也是聂临风特地抛给他的话头。
大臣中支持他的人并不多,很多时候聂临风不点头甚至都不会赞同他。
但今天不一样,众大臣的反应都出奇的亲切,不管他说什么,一概点头称“是”,顺嘴夸夸他,搞得聂临风这个认认真真考虑的人反而像个异类。
他甚至试着提了一个荒唐到根本没有可行性的方案,大臣们依旧是赞同并夸奖他,最后还是聂临风给否决了。
就这么一个朝议的时间,连隐炼差不多已经搞明白自己得到的这个奖励了。
这是个非常适合搞传销的奖励。
等到下了朝,事情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原先一下朝就赶着回家大臣们居然一反常态,全都留了下来,热情地围着连隐炼要跟他“商议正事”,甚至有因为这事一言不合直接吵起来的,最后是聂临风过来,冷着脸把人全轰走了。
“谢、谢谢啊……”连隐炼看着聂临风那张脸,就想到昨晚的梦,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都不敢看他。
聂临风轻轻“嗯”了一声:“手没事吧?”
“啊?嗯。”连隐炼愣了一下,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说来也怪,顺子这个奖励,其他大臣全都受了影响,为什么聂临风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捋清楚,聂临风忽然拉起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柔声道:“下次我会注意。”
连隐炼一愣,下一瞬脸上烧得通红,烫到似的抽回手,看着聂临风的表情近乎惊恐。
“你、你你、你忽然干嘛?”
“怎么了?”聂临风目光柔和,唇边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我们昨晚还那么亲热,今天就翻脸不认我了?”
他这一笑,直接就把连隐炼笑愣了,就好像他梦里那个人出现在了现实一样。
看来这个奖励也不是完全没……等等,昨晚亲热什么?
心头浮起不妙的预感,连隐炼看向聂临风的目光迟疑起来。
“你刚刚说我、我们昨晚……”连隐炼咽了口口水,接下去的话他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了,“我们昨晚干什么了?”
聂临风闻言轻笑了一声,凑到连隐炼耳畔小声说了几句。
连隐炼先是愣怔,随即耳根开始发热,紧接着热度蔓延开,一路直接烧到脸上,烧得他脸上通红一片。
昨晚那居然不是梦?!
所以他、他昨晚真的跟聂临风互相帮助了?
可是为什么,聂临风不是很讨厌他吗?
还是他又把自己当……
各种信息和问题轰炸下,连隐炼脑子直接当机了,只是低着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脸见人了。
“念念?”聂临风轻唤了连隐炼一声,“你……是不是不愿意?”
连隐炼没说话,他要怎么回答,其实他超愿意的?要知道昨晚还是他主动的,现在改口说不愿意大概也来不及了。
而且他没喝酒,说是酒后乱来也不行,好像怎么说都不行。
“念念。”聂临风又唤了一声,见连隐炼没有反应,伸手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边落了一个轻轻的吻。
连隐炼吓得一僵,立刻后退了几步,红着脸摇头拒绝。
聂临风眼神黯了黯:“好,既然你不喜欢,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崇政殿,留下整个人都呆掉的连隐炼。
聂临风竟然主动亲他,这到底是奖励的影响,还是聂临风已经疯了?
这个早上过得实在太刺激,连隐炼回到延和殿时脑子都混沌成一片,对着折子看半天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干脆收拾东西到宫外去散心。
刚出宫门没多远,他就看见宫外有人群围着,正拍手叫好,热闹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他,他想也没想便跑过去跟着看。
等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居然是街头卖艺的,这还是他头回看见这个,又往人群里挤了挤,占个好位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短暂的快乐让他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怎么注意周围,以至于旁边站了个人都没注意,等到表演结束要走时,他身旁那人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陛下,今天怎么有这个闲心出来玩?”
连隐炼吓了一跳,转回头看见是丛不弃后又松了口气:“是你啊,我心情欠佳,出来走走不行吗?”
“行是行,怎么不多带几个人?”丛不弃说着看了一眼连隐炼身后,就跟了一个侍从,像他这么随便的皇帝也是少见。
丛不弃这话又一次让连隐炼想到聂临风,之前聂临风就说过,宫里的人他可以随便用,但他实在不习惯出个门身后还跟一堆人。
“这样就好了。”连隐炼道,“京城的治安没那么差。”
“那可比你想的差。”丛不弃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问道,“去喝点东西吗?”
连隐炼点头,跟上丛不弃走了。
他们俩这组合就有点怪,一个皇帝,一个质子,但因为之前的事,他们两个又相处得很好。
于连隐炼而言,丛不弃是个很不错的人,脾气好对京城熟悉,对他虽然谈不上亲切但也没有宫里人或者大臣们那种恭敬的疏离,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相处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我还以前你已经被摄政王软禁了呢。”茶刚倒进杯里,丛不弃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吓得连隐炼差点没把手里的茶壶摔了。
连隐炼无奈道:“你从哪听来的?”
“京城很多人都这么说。”丛不弃解释道,“摄政王前些天一直住在宫里,听人说还是住皇上那,那些人就猜你是不是让人给软禁了。”
“瞎说,他才不是那种人。”连隐炼撇着嘴驳了一句,脑子里却浮起昨晚发生的事,耳朵又热起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连隐炼想了想,挑了个比较没那么暧昧的词,问道:“你有跟人亲密接触过吗?”
“亲密接触?”丛不弃被他这话问懵了,“你指多亲密?”
“就、就是……就是用手……做那事……”
丛不弃恍然:“懂了,有啊。”
“那……那是什么感觉啊?”
丛不弃不解:“能什么感觉,跟自己弄也没什么区别。”
连隐炼发现自己好像问错了,犹豫了一下,改口道:“那你有跟喜、喜欢的人做过吗?”
“那没有。”丛不弃耸肩,“想干,没来得及。”
“什么叫……没来得及?”
“就是没来得及。”说起这事,丛不弃面上的笑容忽然淡了,“本来想跟他说的,但是人现在不在了,也说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