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恒眼睛一亮,蹲下身子摸摸,没摸出糖来,只好揪下路边花送给她们,“你们好呀。”
“这是我两个义女,小的身体不好,带她来长洲城求医。”男子道,“我姓师名朔,师从玉郡风雨门。我两位义女大的名为师玉双,小的名为师玉珑,不知小兄弟?”
越恒笑道:“我叫越恒,这是我捡来的老爷子,叫王、王……”
越恒脸上露出些许茫然,想来想去,忽然眼睛一亮,他一拍手,道:“哦,对了,叫王公鸡!”
王天机嘴角一抽,不小心拽下鹦鹉小宝一根尾羽,疼的小宝疯狂挣扎,飞到越恒肩上,“嘚嘚嘚讨厌嘚嘚嘚你这样叫我很难办嘚嘚嘚。”
看到越恒肩上的大鹦鹉,两个孩子眼睛放光,连病恹恹脸色苍白的师玉珑都忍不住站起身子,指着小宝奶声奶气道:“大鸟!”
“它叫小宝,是一只玄凤鹦鹉。”越恒蹲着身子,拽着小宝给两个孩子摸。
师朔看了眼目光一直放在鹦鹉身上,面露疼惜地王天机,目光思索。
让两个女娃摸够了鸟,越恒才把小宝还给王天机,两个人进了城,师朔领着两个孩子与越恒告别。
“小兄弟出门在外,独自带着老人,万事小心。”师朔貌似不经意道,“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红炉庄求医,若有急事,可来红炉庄寻我。”
赵恒行路来,还未见如此侠义心肠的人,心中难免开心,笑道:“好的,你要是有事,也可以找我,我最近就在长洲城晃荡。”
两人微微一笑,在城门口告别。
“爹爹,不跟鸟鸟玩了吗?”师玉珑搂着师朔的脖子小声说。
“爹爹改天给你抓一只小雀好不好?”师朔道,“也给姐姐抓一只。”
师玉双抬起头,抿着嘴笑。
“走喽,老爷子,赚了钱,找个酒馆大吃一顿!”越恒把玩荷包,领着王天机往城内最高的酒楼处走。
一炷香后,越恒站在天宝阁内,打开荷包,将所有银子倒出来。
“这些够不够?”他问伙计。
师朔站在他身旁,手足无措,“对不住兄弟,我没想到这石头这么贵。”
天宝阁跟城中最大酒楼对着开,越恒还没进酒楼们就听到对面伙计赶人的声音。
“没钱还敢来天宝阁?滚滚滚。”
他正想谁家的伙计,这么凶,一抬头,正好看到师朔站在天宝阁门口尴尬地笑,两个孩子手牵手站在他身后,一脸惊慌。
“没事,这都是小事,不过你买这石头干什么?”越恒看了眼伙计打包的黑乎乎的石头。
小二不屑一笑,“这可是南门墨石,每年只产一百块,多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你们这些肚里连点墨水都没有的穷酸鬼哪里知道墨石的可贵。”
越恒点头,“饥饿营销。”
“什么营?小兄弟你饿了?”师朔接过小二丢来的盒子,对越恒笑道,“我还有些铜板,请你吃面如何?”
“等等。”越恒捡起毛笔,问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二,“你们意见簿呢,拿来。”
“意见簿,没听说过。买完东西,赶紧走。”小二不耐烦地赶人,嘴里嘟嘟囔囔,“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我们天宝阁了,改天我得跟掌柜说……”
“行吧。”越恒点点头,走出门外,抬笔。
半盏茶后,路人经过,对着天宝阁门指指点点。
“店大欺客,狗仗店势。”
“呸!呸!呸!”
“这叫感叹号。”越恒笑眯眯地跟师玉双和师玉珑解释,“表示语气强烈,比如——”
他手指捏着毛笔,似拿纸飞机般前后晃晃,大喊一声:“去吧!”
越恒松手。
秃了毛的笔“嗖”飞进天宝阁内,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叮”一声钻进正对大门的墙壁中,只漏出浅浅一点尾巴。
“感受到我强烈的语气了吗?”越恒认真问。
两个小不点看看越恒,看看门内吓得站不起来的小二,点头,奶声奶气道:“感受到啦!”
作者有话要说: 越恒一脸无辜:我这么柔弱,只能写写字骂骂他这样子,动手是不敢动手的,穷得很,赔不起医药费呜呜呜
第27章 没有钱
当天宝阁的护卫拿着棍棒满大街寻人时,越恒正带着王天机,跟师朔父女三人,坐在相隔十条街外的巷口面摊上嗦面。
面摊的主人是位头发花白的奶奶,做得面筋道有力,满满一大碗面,浇着骨汤,撒着葱花,挖一勺辣椒油,若是再给一个铜板,老奶奶会在碗内铺个煎的焦脆的荷包蛋。
天气渐凉,嗦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人心都是热乎乎的。
桌子上五人头也不抬。
恰逢路边一辆马车慢悠悠驶过,黑色的车壁映着两边行道处的芙蓉花。车上人手指捏着车帘,露出半张脸,沉默地看着窗外。
越恒抬头,看到落下的车帘,在芙蓉花丛中摇晃。
他咬着筷子,扭过身去,一直看着黑色的马车驶向另一条街。
“找到没!”天宝阁的护卫们奔来,越恒连忙低下头。
师朔遮着半张脸,低声道:“都怪我,连累你。”
越恒摆摆手,道:“怎么能怪你,这天宝阁好势力眼,伙计都这么猖狂。”
“别说他了,你买那个什么山的石头干什么?”越恒问。
师朔叹了口气,道:“红炉庄的三针医师喜爱墨宝,但传世画作……你也知道。”
越恒心有戚戚然,“是的,买不起。”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买颗墨石做礼,请他为玉珑看病。我可听其差遣三年,以作报酬。”
越恒看了眼乖乖巧巧吃面的小女孩,想象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得了什么病。他抬手拍拍师朔的肩膀,道:“定会好的。”
师朔眼里露出些许沧桑,叹气,“唉,但愿如此。”
越恒眼睛一转,想起旁边坐着的王天机,眼睛顿时亮起。他一把将嗦面的王天机提起来。
王天机:“???”
他嘴里还含着面条,耸着肩茫然地看着众人。
“这位老先生,能掐会算,算得可准,让他算算你闺女的病能不能好。”越恒捏着王天机的领子对着他挤眉弄眼。
王天机目光混沌,呆呆地看着他。
“小宝,我的小宝。”
原本目露希望的师朔眼神顿时昏暗,这分明是一位痴傻的老爷子。
“不好使了?”越恒站起身,拽着王天机晃晃。
“越兄弟,你可小心些,老人家身子骨脆。”师朔忍不住伸手。
“没事,老爷子坐了一路云霄飞车,一点事没有。”越恒摆摆手,拎着王天机道:“不然在飞一次?”
王天机目露惊恐。
“什么飞车?”师朔脑门冒出一团问号,小兄弟为人豪爽大方,只是言行举止跳脱随意,叫他听来一头雾水。
正当越恒看看四周准备飞车材料时,就见王天机伸手扣住越恒的手臂。
“哟,醒了。”越恒笑眯眯松手。
王天机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看了眼师朔,目光转向师玉双师玉珑两姊妹。
“生辰与我?”
还真清醒了?师朔大惊,心道这许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他又喜又惊,皱起眉头,低声道:“她们俩是我捡到的,生辰不详。”
越恒伸过去脑袋,跟两姊妹说:“我也是我师父捡到的,你看我都长这么大了。”
师玉珑嘿嘿笑。
王天机看着师玉珑的面相,把小姑娘看得躲进师玉双怀里,他伸出手指,掐弄半晌,合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长洲满水,遇水没之,此子机遇,不在西南而在北。十年坎坷终有途,遇、遇……”
他突然整个人哆嗦起来,吓得众人一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王天机满脸惊慌,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师朔惊讶地看着王天机,“这是怎么回事,玉珑她如何?”
越恒也没见过这场面,他看看缩成鹌鹑的王天机,挠挠头,拔下酒葫芦,找了个碗倒满一碗酒,捏着王天机的嘴灌下去。
“喝口酒冷静冷静。”他拍拍王天机的背。
师朔:“……”
王天机打了个酒隔,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瞪着越恒。
“你赶紧告诉人家,小姑娘能不能治好。”越恒说,“别扯那么多没用的。”
“能嗝,能——”但不是在长洲城。
可惜王天机话没说完,整个人眼一闭,瘫在地上。
“这,这怎么了?”卖面的阿妈吓了一大跳,看架势就要叫人啦。
越恒拿根羽毛放在王天机鼻子下,羽毛被鼻息吹跑。他笑嘻嘻地跟人家说,“没死,放心。”
阿妈:“……”
师朔:“……”
小兄弟是有点不靠谱,不过老先生说玉珑能治好,虽不知是真是假,也叫人开心。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许。
阿妈吓得躲到一旁去,连面钱都不敢收,师朔只好把铜板放在桌上。
“这饭钱就当算命钱了,我替王公鸡谢谢你。”越恒提着王天机,抓着他的手跟小姑娘拜拜。
小姑娘瞪着葡萄大眼傻傻地回看。
师朔面容微妙,小声道:“算命钱要给,石头的钱也要还你,只是小兄弟,老人家好歹……这么大年龄了……”
你对人家好一些嘛。
越恒挑眉,微微一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松开王天机的手,抱拳跟父女三人告别。
“我去前面找个客栈住,有事可来寻我。”
越恒提着王天机,肩上站着鹦鹉,往另外一条街走去。
人影渐渐稀少,越姬伸出螯贴在越恒脖颈处。
越恒收起笑,看了眼手里地王天机,“咯咯哒,你说什么样的老头一会痴傻一会正常,并且内力深厚?”
他手指掐着王天机命脉,眨眨眼。
越姬举着螯,不满的敲越恒下巴,什么咯咯哒?
“小姬,不就是小鸡,你还是个女蝎子,可不就是小母鸡,母鸡怎么叫?”
“咯咯哒、咯咯哒。”越恒哈哈大笑,又挨了越姬好几下。
“哎呀哎呀,别揍别揍。”越恒提起昏迷不醒地王天机,又笑着说,“你看这是个王公鸡,公鸡配母鸡,你要不要?”
越姬红豆般的眼睛看了眼橘子皮成精的王天机,气得尾巴炸起,钻进越恒衣服兜伸出,任他百般呼唤,都不出来。
“啧啧啧,你一只小蝎子,还知道人好不好看?花痴呀。”他嘟嘟囔囔,抬眼看到客栈院子里的黑色马车。
越恒停下脚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笑嘻嘻的对越恒说,“我们客栈可是长洲城最出名的客栈,您来长洲城没住过我们店,可别说来过长洲城!”
小二一脸骄傲。
越恒看着客栈内豪华的装潢,点点头,清清嗓子,“那什么,你们这住店怎么收费啊?”
小二笑道:“天字号房三两一夜,提供三餐;地字房二两一夜,提供两餐,人字房一两一夜,只能吃顿早饭;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大通铺,五十个铜板一晚上,您看?”
越恒背着手,点点头,“那啥,我要是只有五个铜板,能住什么样子的房子?”
小二脸上的笑僵住,看了眼越恒,瞧着他也不像来找事的,僵着脸开玩笑道:“五文钱,估计您只能在马厩里凑合一晚上了。”
“哈、哈、哈……”他干笑。
不料越恒挑眉,晶亮的眼眯起,开心道:“好呀,我就住马厩了!”
“劳烦,两位十个铜板,对了,鹦鹉这种鸟不另外收费吧?”他笑嘻嘻地抓过小二的手,一二三四五……在人家掌心数了十一个铜板。
“那一个请您抓把米粒给我,我喂鸟。”越恒想了想,又把全身上下最后一个铜板给了小二。
“小费。”他笑眯眯地说。
小二满脸僵硬,或许是看在小费的份上,请越恒进门,一撩汗巾,喊道:“马厩客官二位——”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客栈内外,楼上饮茶的众人呛水的呛水,瞪眼的瞪眼,挖耳朵地挖耳朵。
“哪里两位?”
越恒顶着一众目光,落落大方地拽着王天机走进马厩。许是因为这客栈确实做得大,马厩内干干净净,铺着洁净稻草,越恒将王天机丢进里面的草堆里,顺手拍拍旁边的棕色大马。
“朋友,今晚一起睡,你可别踢我啊。”他伸着手,快活地搓马毛。
棕色大马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了眼越恒,凑过脑袋在他身上轻蹭。
店小二瞧着这位是真的要在马厩里住一晚,嘴角抽搐,道:“那您先忙着?”
忙着铺铺草晚上好睡觉。
越恒摆摆手,等小二走了两步,又喊道:“别忘了我一铜板的米粒。”
“您放心,我们店童叟无欺,绝不会克扣您一铜板。”小二脚下生风,往厨房跑去,给这位不知哪来的大神盛米。
客栈顶层,天字一号房内。
盛九月洗去一身尘埃,换上店小二买来的干净衣服,靠在床上。他垂着眼睫,扇子般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门外人来人往,有人轻声与同伴打趣:“听说有个小伙子给了五文钱,睡在马厩里。”
“真的假的,不嫌丢人吗?”
“等你身上只有五文钱的时候,你看看丢人不。”
“去你的。”
盛九月眼睫微抖,忽而取出荷包,打开荷包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