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徒弟们之后,明黛回到了楼上的房间,着手写信。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她也不知道这信能不能顺利送出去,但不论如何还是得先试一试。
为了以防万一,她先是用普通的笔墨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后又才用灵力将这一切简要地概述了一遍,最后又在上面加了好几道禁制。
若是中途有人将此封印强行打开,信纸便会自燃销毁。
可以说是深得谍战片精髓了。
若非时间不够,她定是要再多写几份备用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外面正好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奇安把宗子逸带了过来。
宗子逸:“长老,你找我?”
明黛:“来得正好。你进来,我有事要同你说。”
宗子逸应了一声好,等奇安也进了屋以后,谨慎地转身将门锁好,然后才走进屋来。门上有明黛提前布下的结界,不仅能够隔音,还能隔绝神识的探查。
“坐。”
“先前你不是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之前拐走你和小豆丁的那个组织,又出现了。”
宗子逸脸色一变:“是又有人被绑走了吗?”
明黛摇摇头,小少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完全放下心来,便又听明黛说:“比这个更严重。”
接下来的一刻钟,明黛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同他们二人说了一遍,听得宗子逸一愣一愣的。
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明黛没有功夫同他们解释太多,只让他将关键记住,相信到时候宗季初听完以后自然就知晓了。
至于谢惊安那里,因为李拾月和小豆丁正盯着宋寄词,暂时腾不出其他人手,所以就只能她自己去跑一趟了。
明黛:“行了,快去快回,记得带把伞。”
二人:“……好。”
明黛一番催促,直接将二人推出了门。
可前脚刚把门关上,后脚门就再度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两人折返,结果打开门一看,却是应家的人
他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外袍,腰间悬挂着一把八卦剑,观其气息,应当是金丹修为。
很明显,此人来自应家。
只见他略怀歉意地笑了笑,道:“叨扰了,在下乃南苍应家第十七代传人,名为应承安。也是此次交流会中,应家的带队人。”
“不知唐长老现在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
片刻后,二人在楼下大堂里坐了下来。
周围的弟子们见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却无人敢靠近。
待店伙计上完茶水之后,明黛忍不住开了口。
她问:“不知应道友要找我聊什么?”
应承安:“都说唐长老为人爽利,那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其实是想找长老打听一个人。”
明黛:“道友请讲。”
应承安:“听闻剑宗此行的弟子当中,有一小道友乃是水火双灵根。不知长老能否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明黛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眯起了眼睛:“应道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要找谁?”
似乎是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应承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余光瞥见有不少应家弟子都在偷偷朝他们这儿张望,他便抬手布下了一个隔音结界。
“在下想见一见贵峰的徐岷玉。”
“理由。”
应承安苦笑道:“唐长老不必着急,且听在下慢慢同你解释。”
“我应家主打阵剑双修,算起来同剑宗也算有些渊源。虽然放眼整个大陆还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但在南苍境也曾有过一段辉煌的时候。”
“可惜七八年前,因为一些事情,族内发生了动荡,牺牲了不少应家子弟。其中便包括我的族弟应承策。”
“策弟虽然同我一样出身应家,但本身并没有灵根,多年来一直以习武之人的身份行走于凡间江湖里。”
“因此当年他出事的时候,也并不在南苍境内,等我收到消息之后,他同他的妻子都已经牺牲了,只余下一个男孩或许尚存于世。”
应承安神色黯然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四处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但始终杳无音信。”
明黛闻言心中有些触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很同情应道友的遭遇,但这和我家岷玉有什么关系?”
应承安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这么防备,苦笑道:“实不相瞒,我那侄子名为枕溪,也是水火双灵根。”
枕溪。
听见这个名字,明黛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半分也未显露。
片刻后,她平静地说:“水火双灵根虽然罕见,但并非独一无二,岷玉自小在青山峰上长大,应道友或许是找错人了。”
“……在下明白唐长老的意思。”
应承安深吸了一口气,笑容越发苦涩:“这些年我也确实遇见过几个水火双灵根的孩子,但都不是他。”
要么是年龄对不上,要么是报信的人在层层相传的过程中弄错了性别,又或者是见了面以后才发现外貌种族完全不相像……
最离谱的时候,甚至还有人为了赏金,将自己的孩子送上门来。
渐渐的,应承安也心灰意冷了,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徐岷玉这个名字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些天,他一直在客栈里待着,四处收集信息,偶尔也在不经意间向其他剑宗弟子打听过。
越听越像。
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他必须见上一面。
应承安郑重道:“不怕长老笑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几乎成了在下的一大心结。”
“无论如何,还请长老让我同他见上一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黛也没办法再继续强行撇清关系。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应道友,不是我不让你见。”
她委婉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岷玉这些天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应承安微怔:“我听说是生病了……”
这也是他今日为何沉不住气来找明黛的原因。
据他所知,徐岷玉已经病了好几日了,却始终不见剑宗的人有半分动作。对此,应承安其实颇有微词。
后日便要动身前往妙音门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明黛:“装的。”
简短的两个字,直接让应承安当场定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艰难开口:“……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明黛抿了口茶,神色淡然道:“应道友,我这人说话可能有些难听,但请您务、必、要往心里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很显然,我家岷玉并不想与你们相认。还希望应家莫要再纠缠。”
第155章 ◎逐灵镜◎
“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这句话,明黛作势起身离开。
可就在她已经走出去几步的时候,身后的应承安却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些疲惫,问:
“长老可听说过逐灵镜?”
明黛脚步微顿,但没有说话。
似乎是料定了她会是这个反应,应承安也没着急,自顾自地低声解释道:“逐灵镜,顾名思义,乃是一面八卦宝镜。”
“通过镜中乾坤推演,便可算出百里之内所有灵泉的实时方位。如此玄机,放眼整个修仙界,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道友这是何意?”明黛头也没回地打断道。
她微微垂着眸,声音偏冷:“如此重要的信息,道友就这样说出来,我怕是承受不起。”
“若此事与枕溪那孩子有关呢?”
“道友这是在威胁我?”
“绝无此意。”
应承安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逐灵镜早已被毁。是否保密,已经不重要了。在下只是觉得,过去的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说出来了。”
“毕竟这些年以来,也并非只有剑宗在调查魔物。不是吗?”
此话一出,周遭的氛围都变得微妙起来。明黛心神微怔,面上却不显,站在原地没动。
她沉声问:“道友究竟有何目的?”
应承安:“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些信息对于长老而言,或许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明黛:“我要如何信你?”
应承安:“在下句句属实,长老若是有任何怀疑,也可向枕溪那孩子求证。”
言尽于此,自由心证。
明黛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松动,但还是低声提醒道:“我想我刚才已经表达地很清楚了,我尊重岷玉他自己的选择,哪怕应家有再多无奈与苦衷,我也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她说:“若是真如道友所说,只是提供线索,我自然洗耳恭听。但道友若是以此为由想让我帮忙劝说,便不必多费口舌。”
应承安:“在下明白。”
如此一来,便是达成了共识。
明黛脚步一转,面色从容地回到桌边坐下,又抬手倒了两杯茶。温热的茶水注入杯中,冲起杯底茶叶在涡流中轻轻打着旋,雾气袅袅,一如此间局势。
“请。”
……
“此镜究竟是何来历,并无人知晓。”
“我应氏族人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窥破天机,才偶得此镜半面。但当时该族人恐天下大乱,并未声张,而是暗中将其交由本家保管。却不想竟险些因此惹来灭顶之灾。”
“最初几年,应家低调行事,倒也还算安然无恙。”
“可没过多久,一些贼人也不知从何得知了那半面逐灵镜的消息,暗中迫害我应氏族人。不少子弟因此命丧黄泉,整个应家也元气大伤。”
“那些人是谁?”
“飞星盟。”
飞星盟?
这还是明黛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应承安解释道:“长老不必诧异,这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的叫法罢了。”
“飞星盟,原是千年前北月境内一隐宗,擅研傀儡之术,但后来不知为何,平白无故地便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在下也是听长辈提起才知晓。”
“当时因那些贼任心狠手辣,酷似傀儡,又常常身着黑衣出没于夜半时分,宛若幽冥之徒,因此族中长辈便用了‘飞星盟’的名字来称呼他们。”
傀儡、幽冥……
明黛眸光微闪:“可还有其他特征?”
应承安:“唐长老是指?”
明黛:“功法之类的。”
应承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抱歉,那些人功法诡异,并非你我熟知中的任意一种,在下确实答不上来。”
明黛点点头:“没关系。后来呢?”
应承安:“后来,为了避免宝镜流入恶人手中,族内商议,决定将其交由没有任何修为的旁系子弟应承策,也就是枕溪……徐岷玉的父亲,将其带至凡间秘密保管。”
一提起故人,应承安的声音中难免透露出几分惆怅。
天意难测,世间多的是同人不同命。
应承策虽然也出生于修仙世家,但本身并无灵根,也非嫡系,纵使他习得一手好剑术,也只能算作“功夫”。
“剑客”与“剑修”,一字之异,千差万别。
或许是早早认清了命运,及冠之后,应承策便带着一柄毫无灵气的铁剑离开了应家,跋山涉水,行走江湖。应承安则留在家中,继续潜心修行。
两兄弟再见面的时候,应承策已经在凡间有了妻儿。
应承安对那位弟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只记得对方虽然也是江湖儿女,却和应承策一样没有灵根,甚至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凡人,从未有过例外。
当时的应承策已经离家多年,历经人间冷暖,习惯了江湖风霜,早就做好了与妻子一起在凡间就此相守一生的准备。
可谁也没想到,就这是这样两个毫无仙缘的凡人,又生出了身怀灵根的孩子。
好消息是双灵根,天赋不俗。
坏消息是水火不容,生来相克。
若是就此放任不管,仍由两种灵气在体内博弈,那孩子迟早会爆体而亡。
于是应承策只好带着妻儿返回了应家,寻求家族的帮助,却不想好景不长,没过半年,应家便迎来了剧变,世家一夕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