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玉佩!”
“我的储物袋怎么也在那儿?!”
“妈的,那是我浑身上下最后一颗灵石!”
“……”
一时间,丢什么东西的都有。
一枚令牌正好落在明黛脚边,但却迟迟无人问津。于是她随手拾起,瞥了一眼,面色如常。
明黛抬眼扫过众人:“都掏干净了?检查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最后一句话是她冲着自家几个小徒弟说的。
几个小家伙连忙低头检查。
片刻后,几人齐齐摇头:“师叔,都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就好。
明黛指尖一动,匕首消失。她松开手,冬瓜脸顿时如释重负。却不想明黛又在他身后突然推了一把,弄得他差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她冷冷地说:“再有下次就直接剁了你的手。”
冬瓜脸:“……”
这哪儿还敢有下次?
他们这些没有灵根的小混混平时也就是挑着软柿子捏,本以为他们一群外地人初来乍到好欺负,却不想差点把自己都赔了进去!
明黛好不容易放人,他也不敢再说什么,立马灰溜溜地跑了。但瞧那架势,恐怕只是换个码头重操旧业而已。越是繁华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滋生罪恶,像这样的扒手,码头上屡见不鲜。
很快,周围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先前那位吆喝自家鱼汤好喝的少年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来搭话。
明黛:“可还有甲板上的房间?”
少年似乎没想到明黛会主动问他,愣了一下连忙道:“有的有的,我们家价格公道实惠,每天还有鲜美鱼汤免费供应……”
估计是紧张过了头,他下意识地又把说过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明黛点头:“带路吧。”
“好嘞!”少年应了一声,连忙小跑两步走到前面去引路,“我们家哪都好,就是隔得有些远,道长您尽管跟我来,肯定不会后悔的。”
碧罗城船多,人也多。
既然是港口,那就少不了贸易。
南来的北往的,各式各样的,看得人眼花缭乱。少年自称阿加,见他们打量,便多介绍了几句。
而后他又忍不住说:“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春日宴的时候那才叫热闹呢,可惜你们来晚了,春日宴马上就要结束了,五湖四海的商人们也得返航了。”
徐岷玉:“春日宴?那是什么?”
阿加一愣,挠头道:“春日宴就是春日宴啊。”
徐岷玉:“……”
最后还是明黛帮忙解释道:“春日宴是东滁这边的一个特殊的节日,几乎长达一个月,起初的目的是为了给来年讨个好兆头。”
“但近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春日宴的定义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如今已经渐渐变成了狂欢日,同时也是合欢宗开门收徒的时节。”
阿加拍手:“正是如此!”
徐岷玉:“现在你又知道了!”
阿加嘿嘿地笑,性情爽朗淳朴。
正如他先前所说,他们家的船距离港口有些远,走街串巷地走了一刻钟才到,但好在房间干净,通风透光,明黛没多打量便痛快地交了两天的定金。
于是阿加跑得更加殷勤了。
他热情地说:“各位道长先休息,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便能用饭了,到时候我给各位端上来!我阿姆做的饭菜可香了!”
对此明黛并未推辞。
从沛州换乘之后,她们又走了三天的水路,中途换了好几次船,摇摇晃晃好几天,确实疲惫。
一行人开了两间房,明黛和李拾月住,剩下三个小弟子挤一间。简单洗漱过后便和衣而眠,直到中午阿加来敲门,这又才聚在一起吃了个午饭。
用完午饭以后,明黛起身往外走。
她状似平常地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呆着休息,我出去一趟。”
李拾月见状连忙起身追来:“师叔,我和你一起去。”
徐珉玉原本没觉得明黛的话有什么问题,正准备应一声好,却听见李拾月开口同行。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举手:“我也要去!”
明黛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就出门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李拾月:“那我陪你一起逛,我长这么大还没逛过碧罗城呢。”
这是铁了心要和她一起出门了。
于是她又看向屋里剩下几人。
徐岷玉自不必说,云时和奇安虽然没有说话,但起身的动作却已经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明黛只好实话实说:“……去这么多人不安全。”
她是去找茬的,不是去找人喝茶的。带一群小孩子算怎么回事?充当啦啦队么?
云时:“留在这里反而不安全。”
徐岷玉:“对!万一那个什么乌龟长老偷偷派人来抓我们威胁你怎么办?”
明黛:“……都说了让你少看点话本子,事情没那么复杂。还有,人家是乌音长老。”
徐岷玉:“欺负师姐就是大乌龟!”
明黛懒得和他扯,但想想又觉得云时说得有道理。
碧罗城人员混杂,四通八达,他们几个小孩初来乍到,修为也不高,万一再碰上阿阮之前那种事,她连从何找起都不知道。
于是她最终只能叹了口气:“算了,到时候你们跟紧我,千万别乱跑。”
“好!”几个小徒弟顿时亮起了眼睛,“不过我们要去哪里找人呢?”
“哪儿都不用去。”
明黛淡淡地说着,掏出一个令牌丢在桌上。
因为就在他们入城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第79章 ◎无上法悦◎
半盏茶之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甲板上。
那人一身黑色劲袍,脸上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一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低下头,声音冷冰冰的。
“唐长老,我家主人有请。”
“来得倒还挺快。”明黛微微有些惊讶地说道,但语气却并不意外。
黑衣人沉默不语。
于是明黛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那几个发愣的小徒弟,挑眉道:“刚才还不是都吵着要去么?走吧。”
几个小家伙原本正因为这黑衣人的突然出现而愣神,听见明黛这话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赶紧跟上。
“来了!”
……
日落西方,华灯初上。
若是在中洲境内,此时应该是黄昏归家之时,到处炊烟袅袅,街道安静而祥和。
但碧罗城却不同。
作为鼎鼎大名的不夜城,黄昏只是夜的开始。
如果说白日的碧罗城只是一座普通的港口,那么夜晚才是它本来的模样。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一行人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穿梭于竹寨长廊之间,岸上灯火照得波光江面粼粼,周围行人往来不断,随处都是喝酒划拳、奏乐起舞的声音,好不热闹。
望着眼前这些景象,明黛不觉有些恍惚,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来。
原主以前其实是来过碧罗城的,只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她刚刚晋级金丹不久,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硬要说起来的话,她与合欢宗现任宗主其实也算得上是“认识”,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有几分薄面。
如今她的实力虽然还远未达到恢复的程度,但自从夜校开课之后,她体内的功德之力便一直处于日渐增长的状态,之后阿阮成功引气入体,更是让她的功德增长了好大一截。
冥冥中,明黛能感觉到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法则将她与徒弟们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随着徒弟们的命运渐渐改变、修为越来越强,天道反馈给她的功德之力也就越多。
积德无需人见,行善自有天知。
虽然明黛的本意并非为此,但要说完全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那荒芜的丹田已经被填补了大半,再加上她手中的剑,哪怕对上全盛时期的金丹修士,也并非没有抵抗之力。
这也是明黛为何敢带着徒弟们来合欢宗叫板的原因之一。
但相比之下,此时此刻,几个小弟子的心情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其中感触最深的当属奇安。
当年他跟着商队从十万大山里出来,离开西海境一路往东走,途中也历经了不少地方,和各色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所以他其实也知道这个世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平静,但周围那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和议论却总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那种感觉和他以往经历过的都不同。
无论是在剑宗,又或是在他以前短暂待过的那些小宗门里,有的弟子看见他会害怕,有的弟子看见他会好奇,但却从来没有人会像现在这样,用一种近乎赤裸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在是打量什么货物。
虽然距离隔得远,议论听不太真切,但他还是从嘈杂的声音中隐约抓住了“皮毛”、“妖丹”之类的字眼。
他们是实实在在地将他当成了一头妖兽野畜。
这样的认知让奇安本能地不太舒服。
但他却无可奈何。
他既没办法当场大变活人,也没有那个能力可以一爪将人拍飞,只能在不经意间回过头冲那些人龇牙恐吓,以此来对抗自己心中的胆怯。
奇安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几人了。
先前出门的时候几个小家伙还风风火火的,这会儿却亦步亦趋地跟在明黛身后,纷纷紧绷着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师叔,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那个合欢宗啊?”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徐岷玉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一直在城里打转?”
明黛:“已经到了。”
徐岷玉:“啊?”
他下意识地朝周围张望,但目力所及之处,除去那些竹寨与画舫以外,一无所获。他正想再问,却听见一旁的李拾月说:“不就在你脚下么?”
脚下?
徐岷玉闻言低下头,却只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江水和一张茫然的脸,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画舫竹寨的倒映,除去江面波光粼粼,分明和他刚才瞧见的没什么不同。
他正想说“什么都没有”,却又突然福至心灵,惊讶道:“这里就是合欢宗?!”
明黛:“不错。”
一提起宗门所在,恐怕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云雾山巅、森林幽谷的景象,就像是剑宗、又或者妙音门、甚至蓬莱阁一样。
殊不知合欢宗却不在此列。
它不在高山云端之上,也不在隐世桃源之间,而是就设在这繁华的市井当中、在这雕梁画栋之下、笙歌曼舞之内。
换句话说,碧罗城便是合欢宗,合欢宗便是碧罗城。打从下船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进入了合欢宗的地界。
“到了。”片刻后,黑衣人说道。
众人在江岸边停下,抬眼是一座巨大而精美的画舫。
夜色如墨,烟波浩渺。
只见那画舫上人影娉婷,灯火通明,绚烂如白昼,映在水波荡漾的江面上,落在那沉沉宝月的倒影间,似是梦里巫山,又好似月中仙宫,桂华流瓦,浮光跃金,缱绻无限。
一刹那,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夜色朦胧之中,江面上忽然开出朵朵灵力汇聚的莲,自众人脚下层层绽开,最后化作阶梯,一路通往那画舫之上,场面惊艳之余,却也让人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黑衣人:“长老,请。”
云时瞬间警惕:“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黑衣人语气不变:“我的任务只负责送各位到这里。请吧。”
云时顿时皱眉:“师叔——”
明黛:“没事,走吧。”
明黛面不改色迈开步子,一马当先,明明脚下空无一物,她却好似如履平地一般。
徐岷玉心里害怕归害怕,但那种猎奇与激动的冒险劲儿却占据了上风,明黛一动,他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师叔等等我!”
剩余几人见状,纵使心里再不踏实,也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奇安走中间,其次是李拾月,最后是主动断后的云时。
踏上莲梯的那一瞬间,众人只觉得脚下骤然轻颤,仿佛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周遭岸上的声嚣全都在瞬间静默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画舫上遥遥传来的曼曼笙歌,曲调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