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当夜心中五味杂陈,到天亮时卫景平才恢复了豁然从容,他起来洗漱装扮,选了一套黑色镶边靛蓝底子圆领袍,戴了方巾,换上新皂靴,通身斯文地去周家做客。
 
 
    第116章 相亲
  ◎“罢了溪儿,没这个缘分。”◎
  周家老爷子周寂然一儿一女, 儿子周元礼只生养了周美彦这根独苗,女儿周如梅育有两女, 一个姚溪, 一个杜茹,他这一支统共就这仨小辈,周美彦这个孙子一天天的不成器,至今未相中合适的孙儿媳妇, 姚溪的亲事就落到了头一桩, 是以前一天他就坐不住亲自动手准备起来了。
  周家的亲家杜老夫人得知后, 带着儿子杜正宸, 儿媳妇周如梅, 孙女杜茹,一干丫鬟婆子过来, 早早守在周家,准备跟着周家一块儿相看卫景平。
  卫景平到了周家, 见到周元礼后, 先向他执师礼, 又见过鸿胪寺少卿杜正宸, 在周寂然面前,因为听说他是白身无官衔的师爷出身, 于是行了个晚辈的礼,再和周美彦拱手过了平辈的礼,才宾主落座。
  饮了片刻清茶,略闲谈几句之后,宾主一齐移到餐桌上, 周家原籍是绍兴的, 他们迁来京城之后还保留着南边的饮食习惯, 先上来一道清汤越鸡,一道梅干菜焖肉,一盘子糟溜虾仁,而后就是绍三鲜了,后头还有几道京城里的菜肴,但都是选了原汤原汁,轻油忌辣的,光看着就觉得格外清淡甜鲜,连餐具都精致美观小巧,不像卫家一水的都是粗瓷大盘子、大碗、甚至直接端满满一锅肉就上桌开吃了。
  席间卫景平收敛了这些年在卫家被熏染的不羁之气,每夹一筷子菜,每饮一口汤,全是按照当朝士大夫的宴席礼仪来的,没有差错一点点。
  饭吃到一半,周元礼和杜正宸两个男人都认定他没问题了,他俩正经读书人士大夫,也没有刁难人的心思,便拉着卫景平聊起了朝廷新置的龙城郡的事,说起这件事,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前大理寺少卿,如今已赶去龙城郡上任的太守柳承珏,杜正宸叹道:“我早年游历过张掖等地,那儿真称得上是雄奇广袤,柳大人必是心向往之,又有一番干事的心,这才自请去的。”
  龙城郡在张掖以西,汉属敦煌四郡的地盘,几经战乱易主,如今连城郭都少见。
  他说完,周元礼说道:“我年少时读汉史,汉武以‘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腋(掖),以通西域为张掖郡名,胸中似有热血沸腾不止,也想去游历一番,只因家中只我一子,不敢轻易远游啊。”
  从上座就没怎么说话,但总是张罗叫卫景平吃菜的周寂然一本正经地拆自家儿子的台:“他头一次秋闱没考中,年纪不小了不得抓紧准备第二次啊,哪有心思游历西北。”
  周元礼一脸讪讪:“爹……”
  卫景平和杜正宸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闷头夹菜一通狂吃,唯有周美彦得意地道:“爷爷,我也考了一次没中,是不是第二次就跟我爹一样能中举了……”
  周寂然剥了颗盐水毛豆猛咳几声:“……”
  今晚有事干了,关起门来打孙子吧。
  坦然面对过往事之后,周寂然又回到了龙城郡的问题上:“继魏晋之后,张掖以西无人经营,又荒废了。”
  夷族人来来回回地打仗,永嘉之乱后迁徙到西北的文人士子又南下迁了回去,先前已有塞上江南风光的张掖以西等地无人经营,到了本朝这里,早就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荒芜之地了。
  卫景平接着他的话说了句:“如今陛下有心经营,迟早会再现盛世景象。”
  ……
  屏风后头,周家的女眷们也置了一桌酒菜,她们一边细嚼慢咽地品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正厅里男人们的谈话,不时轻声交谈。
  “长的挺俊的,”杜老夫人看着姚溪笑道:“也知礼,你舅舅选的人我看行。”
  姚溪红着脸不说话。
  周如梅说道:“听说他这回考中甘州府解元,是上京来进国子监读书的,仕途前程大可放心了。”
  何况这做媒的又是甘州知府孔大人,日后说出去也甚有面子。
  她看着姚溪的神情,知她是相中了人,就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叫把茶端出去送给卫景平。
  丫鬟端了茶正要往外走,忽然听见卫景平说道:“周大人,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学生有心想前往龙城郡做一番事业,此次登门打搅便是想请大人为我写一封举荐信,我去了好投在柳太守帐下效力。”
  此次朝廷召前往龙城郡的各级官僚小吏,举荐一人户部有赏,他想着这对周元礼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他话音一落,周寂然夹在半空的虾仁忽然掉到了碗里:“去龙城郡?”
  这溪丫头的婚事岂不是就此泡汤了。
  周元礼的表情也滞了一瞬:“卫公子是说不进国子监读书了?”
  改去龙城郡太守府谋个职位?
  他心中立刻起了疑心:难道卫景平不愿意孔道襄做的这个媒与姚溪结亲,故而用此理由来搪塞推脱?
  可一瞬他又否定了这个怀疑,想起卫景平请他写封举荐信的语气之中并无夹杂他意,也许只是这个媒做得不巧了吧。
  周美彦拍手道:“我看去龙城郡好,卫四你不知道,国子监那些个老头儿难对付着呢……”
  周家给他花银子托关系送进去学了两天就退学跑回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国子监的大门半步,从此出门游逛都得绕着国子监街走。
  ……
  屏风后,周如梅对端茶的丫鬟摇了摇头,她抚着姚溪的手,轻柔而遗憾地道:“罢了溪儿,没这个缘分。”
  杜老夫人也摇头叹气。
  姚溪回拍了拍她娘的手背,站起身来从丫鬟手里端过托盘,自个儿把茶端出去了。
  京城颇有意思的习俗,要是姑娘家倾慕男子才华,便弃丫鬟不用,亲自为对方奉上一杯清茶,叫他见见真容。
  周如梅面色苍白:“溪丫头……”
  ……
  不经意一杯清茶送至,眼前出现一双葱白素手,卫景平微一偏头,看见个梳着垂鬟髻的姑娘,她弯起明眸对着自己浅笑:“卫公子请用茶。”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姑娘就转身进去了。
  但见在座的周寂然和周元礼父子二人同时面色一变,卫景平懵了:“……”
  他哪里知道甘州知府孔道襄在给周元礼的信中做媒的事,又哪里晓得今日周家是来相女婿的,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寻思过半分啊。
  还以为那姑娘出来送茶是暗示主人家后宅有事想请的暗号呢,可他见周家父子俩坐着没动,又不知是什么事了。
  周寂然勉强撑着淡定招待完了这顿饭,等他们挪去书房,老爷子实在是憋不住了,找个理由急匆匆去找周如梅,见了她就问:“他要前往龙城郡,你和溪丫头是不是没听见?”
  怎么还叫溪丫头亲自出来奉茶了,唉,这事办的。
  周如梅说道:“是溪儿自己要去的。”
  周寂然拉着姚溪的手坐下:“溪儿,你可知道那龙城郡是什么地方,离京城有多远吗?”
  姚溪见他动怒了,赶紧给周寂然抚胸口:“外祖父您想啊,我祖父流落到上林县时得他救助,治好了病不说,还在那边开了墨铺,他对我们姚家有恩,再者他来了京城才改主意要前去龙城郡,必是了解到国子监的情况之后权衡过一番的,可见他极有主见,孙女想着,这样的少年郎怎会埋没西北,来日成就一番大事,还怕没有前程吗?”
  还有些话,比如卫景平身上没有纨绔之气,又不见酸腐气的,且长的好看之类的她藏在心底没说。
  周寂然:“原来你一早知道他与你祖父的关系啊?”
  对姚溪提起与卫景平的亲事之前,他们从未说过他与姚家的关系。
  姚溪笑道:“之前虽未谋过面,但也从我祖父口中听到过‘平哥儿’和卫家这些字眼,方才席间彦表哥又称他‘卫四’,一想就对上号了。”
  周寂然:“……”
  家里的事全要坏在周美彦身上,今晚关起门来至少要打那小子两顿。
  周家书房。
  周元礼单独把卫景平请过来,拿出孔道襄的信给他看:“孔大人在信中为你做了个媒,你来京城之前,他与你提起过吧?”
  “做媒?”卫景平脑子里嗡的一声,待看完那封信后手脚都冰凉了:“这……学生先前并不知晓。”
  这么大的事,着实是孔道襄连半句暗示都没给过他啊。
  周元礼也快找不着词儿了:“那……你可愿意?”
  卫景平赶紧把话说开了:“我这次上京,本来打算叫我二姐见见姚姑娘说了此事,她要是愿意的话我就请个媒人做媒,可后来我起了前往龙城郡谋职的心思,便不敢提这门亲事了。”
  谁知道孔道襄这里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嗯。”周元礼等着他往下说。
  “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卫景平面带忐忑地道:“只是我这情况,姚姑娘愿意吗?”
  周元礼:“溪丫头亲自端茶与你了。”
  卫景平愣了愣:“……”
  方才送了杯清茶给他的姑娘,竟是姚溪。
  那一瞬他对周家的好感值飙升不止,心中至此一个念头:周家把老姚的孙女养得可真好。
  周元礼见他不知京中习俗,也不多说,只道:“既然你愿意……”说到这里他又作难了:“你父母……”
  要订下这门亲事,姚溪这边有她娘能做主,卫景平这边,至少要派人去一趟上林县告知卫家夫妇的。
  不过这事即便说定了也还得等上一等,得等明年姚溪行了及笄礼之后才能正式订亲。

  一来二去的,换帖子过礼是明年的事了。
  可人家卫景平还急着前往龙城郡呢。
  卫景平见姚溪模样不过十三四岁,也想到了古时约定俗成女孩儿要满十五岁行过及笄礼才能过六礼的事,于是说道:“学生暂且前往龙城郡,还请周大人跟姚姑娘说一句,此事我记在心里,到时候定会来贺她及笄。”
  并亲自向她提亲。
 
 
    第117章 置业
  ◎穿上保管跟那棵老葱似的,在一堆菜里一眼就被人给挑出来。◎
  商定了亲事, 卫景平从周家出来才来得及高个大兴,他一路小跑回客栈, 才到半路就被姚家的家仆给拦下了:“姑爷, 老仆来接您到家中小住两日。”
  周家相亲的时候请了姚家几位老仆过去,得知亲事成了,他们如何肯放任卫景平在客栈住,急忙找他来了。
  卫景平不敢推辞, 到客栈收拾了下包袱, 就搬到姚家去了。他们前脚从客栈出来上了姚家的马车, 福州公主就没了耐心, 自个儿带着侍卫冲进客栈“请”人去了。
  她当然是扑了个空。
  当晚, 卫景英操练完,跟羽林卫大将军郝胜求了个情, 趁着子时宵禁之前准备去找卫景平他们,却一出门就碰上在羽林卫大营门口不远处蹲守他的卫景川, 他皱了下眉:“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走?”
  不然大半夜的卫景川来这儿做什么, 显然是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他道个别的。
  卫景川搓了搓快冻僵了的手, 跟他并肩走在冬夜的京城大街上:“嗯, 明天就……就走,二哥, 老四说了一……一门亲事。”
  这鬼天气,冻得他更结巴了。
  卫景英一下子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笑了笑问:“不会是老姚的孙女吧?”
  当初在上林县时,姚春山见着卫景平就说要把孙女许给他做媳妇儿,看来这回成了。
  “嗯, 就……就是老姚的孙女, ”卫景川说道:“怎么二哥一猜就……就准?”
  卫景英伸手去捏他的脸颊:“老三要不你别跟着老四跑了, 留在京城吧,二哥给你找个大夫治治这结巴的毛病。”
  “我不……不要。”卫景川甩开他的手:“不喝苦……药。”
  卫景英少见地跟他开起大人的玩笑:“老四都订亲了,三哥,你不急啊?”
  这样结巴怎么好说亲事,真叫人发愁。
  卫景川弯腰捏起地上的雪朝他砸去:“还好……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打光……光棍?”
  “老三,”卫景英抱头就躲:“二哥错了。”他掏出几张银票哗啦抖出声:“长话短说,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你们带上花。”
  说完,他将银票塞到卫景川身上:“我不便在外停留太久,跟老四说一声,到了龙城郡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
  ……
  姚宅。
  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卫景平穿着夹衣在灯下看书,灯花“啪”地一下爆了,光线转暗,他立刻拿起剪刀去拨亮油灯,之后发了会儿呆,又埋头看书。
  卫景川在他对面默默地坐了很久,等卫景平脖子酸了搁下书本才出声叹了口气:“唉……”
  吓了卫景平一小跳。
  他起身踱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见着二哥了吗?”
  卫景川把几张银票往他面前一拍:“二哥给了钱,叫咱们拿到龙城郡去花。”
  “80两?”卫景平直呼“好家伙”,真多。
  尽管他这回进京随身带了300两银子,但还是被卫景英一出手就给出80两惊呆了:“二哥真发达了呀。”
  卫景川瞅着那些银票眼睛红红的:“二哥肯定把他所有的银子都……都给咱们了,我怎么就要了他的银子呢。”
  卫景平拿着银票沉思片刻,末了出去找了个姚家姓言的老仆进来:“言老伯,京城这会儿可有宅子出售?”
  先前在甘州府乡试的时候,他得知徐泓的家中出钱给他在城里头买了个宅子,专门放在哪里占地儿的时候,他也有这个想法了。
  因为睿元帝在位45年间未动兵戈,治下的士大夫、卸甲的武官、农户和商户之家三代繁衍下来人丁旺盛,尤其是男丁免去了征战的伤亡,每户家中人均两三个儿子,等他们成家了再生出人口,妥妥滴是人口膨胀期啊。
  人口多了,房屋,尤其是府级往上繁华都市的宅基地,会值钱。这是他上辈子历经过获得并带过来的经验,以及墨铺和甘州府的江家做生意时他无意中听人家提起,几年前在甘州府120两银子能套三进的院子,今年就要130两了,古代不可能有翻番这种行情,但以现在的人口形势,大抵越往后会越贵。
  反正有用处,出个手吧。
  “宅子,出售?”言老伯老实巴交地道:“有是有,可是咱们家不缺宅子,姑爷……”
  姚家就姚溪这么一个孩子,家中这套五进的老宅还不够住吗?以后他们生七八个娃儿都不嫌挤宽敞着呢。
  卫景平还不习惯姚家家仆一口一个“姑爷”,红了脸道:“言老伯,不是我住。”
  他二哥也不小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羽林卫,早晚要在京城娶亲成个家,没产业怎么能行。
  有个宅子,日后说亲就多一成底气。
  那就是别人要买宅子了。
  言老伯想了想说道:“隔着咱们家一条街从里头往外数第三家,家主人今年春闱中了进士,听说要候补到外省做官,许是要带着家小赴任,他家那宅子上个月就说要卖了。”
  “要价多少?”卫景平问道。
  言老伯想了想说道:“是套三进院的宅子,修起来没多少年,叫价260两银子。”
  260两银子。
  足足比甘州府同是三进院的宅子翻了倍。
  果然长安米贵,京城居大不易。
  “言老伯,既然是进士老爷住过的宅子,定然吉利,”卫景平说道:“明日烦请你带我去他家瞧瞧。”
  言老伯:“……”
  看来姚家的姑爷不仅学问好,出手也是一等一的大方人,听说260两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说要去看。
  次日晌午,卫景平去了他说的那套宅子,业主姓丁,跟他一同出面的女主人看着有些苍老寒碜,看那模样大抵是先前为了举业耗尽了家资,这回手头拿不出路费了,所以要卖了宅子去赴任。
  因为丁进士一家老小还住在里面,宅子尚未腾空,有小儿女不方便进去,他们只能在花厅处往里面大概看了一眼,又将房屋的户型图和设置展开来看了看,各方面都还不错。
  卫景平对这一家人生出了恻隐之心,没有压价,直接以260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去官府换地契时,言老伯却惊讶地见地契上写的是卫景英的名字:“……”
  原来是给自家哥哥置的产业。
  卫景平将地契用信封装好,走之前叫卫景川去送进了羽林卫大营。
  ……
  张掖郡西北的凉风冷露之地,近日来忽然有了一丝烟火气。
  北夷九王子绰耶听着身后磨刀霍霍之声,望着近在咫尺的汉人新置的龙城郡大笑:“羊儿肥了。”
  大批的汉人犯官的罪眷卷了他们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金银细软,携家带口陆续赶到龙城郡,只等新任太守柳承珏一到,给他们换了身份文书,此后就不再背负罪臣的身份,子孙后代就能科举入仕做官兴家了。
  因此在朝廷派遣的戍军和官员抵达之前,他们风餐露宿提前就赶到了。
  本来准备撤往更远的西北沙漠腹地去过冬的绰耶看准了这个机会,在龙城郡边上屯了几百士兵,准备攒得“羊儿”差不多了就放铁骑过去开抢,抢些财物和女人掳过去,好过个富足的冬季。
  顾世安是昨天抵达龙城郡的,主仆二人找了个当地农户的帐篷睡了一觉,这会儿生火弄了些吃的,养足精神之后他抹了把脸,叫顾小安取出包袱来换身衣裳。
  他翻了翻包袱,从上林县带过来的衣裳里头,葱绿的直缀,深绿的圆领袍子……唯有两套深蓝色系的衣裳,还磨破的磨破,脏污的脏污,这鬼地方缺水,连个洗衣服的地方都找不到,顾世安嫌弃地道:“怎么都是绿的?”
  顾小安拿出他在农户地里拔的一颗老葱搁在顾世安眼前:“一堆菜里头,就它容易辨认,夫子穿绿的照着它打扮就是了,阮姑娘到了保管一眼认出人来。”
  顾世安:“……”
  他拿起那件葱绿直缀犹豫了。
  顾小安捧着那件深绿的圆领袍子苦劝:“夫子,那件穿上太嫩了点,还是这件稳重……”
  穿上保管跟那棵老葱似的,在一堆菜里一眼就被人给挑出来。
  “胡人来了”随着一个老伯嘶声力竭魂飞魄散的呼喊,四下里瞬间响起混乱的噪杂声。
  顾小安愣怔的功夫,被顾世安卷起包袱拉着他就跑,他们来早了,朝廷抽调的驻兵还没到呢。
  一群才到龙城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犯官家属和流民四散奔跑,有跑得慢的被北夷人的骑兵捉住,哭声登时惨绝人寰……
  大概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姐姐才十来岁,跑得慢了被一个北夷兵掳去扔在马背上,她没有哭却大声喊道:“阿弟快跑,活下去,活下去……”
  她那个五六岁的弟弟一看姐姐被北夷人掳去了,吓傻了般站在原地大哭起来,哪里还记得快跑。
  顾世安跑了一阵子听见哭声又折返回去,他踉跄着走到那北夷人的马前,打开包袱给他们看着他的家底儿:“我给你们银子,把她放下来。”
  北夷人瞥了他一眼跳下马来,一把抢过他的包袱翻腾着他那两套崭新干净的绿色衣裳,而后扔下一句胡语哈哈大笑:“老子今夜缺女人了玩好了就还你。”
  顾世安侧耳细细听着东南方向,那儿似乎隐隐传来壮士策马奔腾的马蹄声,他又上前一步对着那夷人士兵摇摇头说道:“今夜这天气嘛……”
  作者有话说:
  你们肯定比我先知道下一章剧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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