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羊毛毡,卫景川学着旁人做法,找了个帐篷扎堆的地方,稳稳地扎好羊毛毡,又去领了水和柴禾、米面之类的日常所需,支上一口铁锅,扔了把米进去熬上粥,这才和卫景平坐着说话。
“老四,要不要我……出出去寻顾夫子?”
卫景平说道:“不用寻他,明日柳大人召有学识之士子去见他商议事情,顾夫子一定会去的。”
想当初顾世安急得跟什么似的跑来此地要办书院开教化,壮志凌云,岂有不接触执掌地方的大员,寻求支持的道理。
放心吧,他明日保准能在“太守府”见到老顾,就不费那找人的功夫了。
“那我明日去打听大哥的驻地在哪儿。”卫景川又道。
卫景平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热气腾腾的看着就熨胃驱寒:“三哥,别叫火星子溅出去,这羊毛毡容易失火的。”
卫景川哦了声,将火星子扒拉到一处堆着。
二人草草喝了稀粥,吃了些带的干粮果腹,又和衣而卧了一晚,次日不用人费功夫去请,他直接去了“太守府”一处羊毛毡搭起的帐篷,里面放了一张木桌,生了一盆火。
里面还放了几个地瓜,下人一边往里面添柴火一边翻着地瓜,来一个人,小厮便捏一捏有没有熟了地瓜,有了便挑出来,搁到那人面前的方几上,卫景平从外头过来冻得手指尖冰冷,见了热乎的地瓜,遂拿起来捧在手心里暖手。
因为他来的早,柳承珏就先和卫景平他们几人抱怨城中羊毛毡挤在一处乱扎的事:“冬日帐篷生火点灯,一不小心就容易失火,一户失火,挨着他的羊毛毡也难免遭殃,很是危险。”
龙城尹附和柳承珏道:“大人所虑极是,下官这就命人每日敲锣提醒各户小心火灾之事。”
柳承珏皱眉饮了口茶,目光不经意瞟到卫景平身上:“卫举人,你说说看。”
其实昨日到了龙城之后,卫景平也忧心过同样的问题,他昨夜还真想了个对策,就说道:“柳大人何不先布局城郭?”
说着他拿出地图,给同僚们展示了一下甘州府咸州城的布局,拿咸州城以坊间划分城郭的例子说事,建议太守府将龙城郡的城郭地块,哪一处是给居民居住的,哪一处是街道,哪一处又是要建官学驿站的等等,先行规划出来。
为什么偏拿咸州为例呢,卫景平比较了下,龙城郡在地图上的形状和咸州相似,这样几乎可以照搬,不用花多大心思就能先将城郭的雏形规划出来。
等这些大的模块都划定了,就在每一坊的居住区像划分宅基地一样划出一户一户所占的地方,今年冬天就让陆续抵达的人按照官方公布的宅基地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去扎帐篷,好叫一户一户暂且拉开距离不挤在一处,减弱了火灾的隐患不说,一眼看去也规整些。
如果到了十二月份寒冬,这边的气温骤降,一些从中原或者南省来的人可能受不住,卫景平在张掖郡的时候住宿,见他们的土屋中砌了土炕,虽然烧得牛粪羊粪等东西气味不怎么好闻,但进到屋子里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意,能够抵御越来越近的极端寒冷天气。
如果到时候谁家的老人孩子受不住寒冷的,就出人帮着他们在羊毛毡中搭建土炕烧火取暖,到了次年的开春,土炕不用拆掉,就地盖房子垒进去又快又省事了。
柳承珏等人听完纷纷点头说道:“这主意好。”
说完命书吏记录下来,命江扬大致按照咸州城的规划,先把居民所居之坊间地圈出来,尽快划出一个个宅基地让人将羊毛毡帐移过去。
吩咐完正事,他呷着热茶又看了卫景平一眼,心想:看样子,掌钱粮、户籍的主簿之处,合该添一名这样会谋事的副主簿,那么钱、粮、户籍等紧要事,到底叫他管哪一样合适呢?
柳承珏此刻还下不了决断。
商议完这件事,毡帐里又进来名男子。这人穿了身葱绿色的衣裳,很是亮眼,头发也束得齐整,猛一看真像颗葱那般绿意盎然带水灵,但是走近了一看,他脸面、发鬓上染了一层灰尘,又像是一颗嫩葱长得过于着急,成老葱了一样。
看清楚进来的人之后,卫景平手里的烤红薯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是顾夫子啊……
心中那叫一个又激动又高兴又……形容不出来的澎拜,此刻他很想扑过去握着顾世安的手甩一甩,跟他说一声:老顾,想死你啦!
顾世安也看见了卫景平,他没事人似的走到熟人身边坐下,拿起面前的烤地瓜暖了会儿手,就吃上了,卫景平:“……夫子。”
“在下谢遥光,”顾世安一边啃地瓜低声说道:“卫举人好啊。”
卫景平:“……”
猪八戒见高小姐也才改头换面而已,这人甚至将名姓都改了,真绝。
柳承珏见了顾世安笑了笑说:“这位博学多识的谢先生是扬州府元鼎七年桂榜的解元,以后咱们龙城郡办官学兴举业,就着落到他身上了。”
众人纷纷和顾世安见礼。
卫景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哦嚯,他以前总觉得顾世安怎么着也得是个秀才出身,没想到还是个老解元呢。
寒暄之后,顾世安一边啃烤地瓜一边听在做的说起建龙城郡的每一样事,听到兴致处再看他脸上,左边多了一道黑,右眉毛上也都是灰,胡子拉碴的嘴上一圈看着也不怎么干净,像刚从锅底灰里刨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大家见了他这般模样,想着自己也都吃了烤地瓜,都大笑了起来,在这个鬼地方,还做什么架子穿青衫绿衣啊,赶紧写信给家里,要是有驿卒来龙城郡的,好歹寄几套黑色系的衣裳来才是正经。
卫景平掏出帕子给顾世安:“夫子,擦擦脸。”
顾世安看着他手中雪白的帕子:“算了擦不干净,回去洗吧。”
几人商量好要办的事,就准备散了各忙各的去,忽然“府”外有人来报:“柳大人,有位姑娘求见,她说要献上两匹锻。”
第120章 囤货
◎换羊。◎
柳承珏想也没想就说道:“快请她进来。”
在众人讶然的一道道目光之中, 帘子撩开处盈盈走进来一位身披刺绣绿梅的湖蓝色披风的女子,她身穿一件粉蓝五彩褙子, 仪态娴静, 如云的乌发挽了个偏髻,发间无一簪一钗,脸面素极却难掩丽色,叫毡帐里的男人们齐刷刷一愣。
而后卫景平就发现有个人把脸藏到了他身后, 一双捧着烤地瓜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柳大人的毡帐篷里并不冷啊, 他问顾世安:“夫子, 你不舒服?”
顾世安的头低垂在胸前, 声如蚊子叹气:“没……啊没。”
等那女子到了近前, 柳承珏问她:“你是何人?”
“民女阮惊秋,”那女子对着柳承珏深深一揖:“拜见柳大人。”
柳承珏并没有什么架子:“阮姑娘来见本官, 有什么事啊?”
如何安置这批宫女,又如何安排她们婚配的事, 他还没来得及想周全。
“民女听说北夷的九王子部落还未北迁, ”阮惊秋说道:“因此民女带了两匹锦来, 不知大人能否着人与他们交换几只母羊,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一同前来的姐妹中许多人体弱禁不住这里的风寒病了,要是能寻一些羊乳给她们喝就好了。”
昨夜, 跟她宿在同一顶毡帐里的三名宫女先是上吐下泻,到了后半夜又有人发起高烧来,今早只能咽下去几口米汤,眼瞧着她们都快撑不住了。
实在别无他法,她只好带着出宫远行时皇后赏赐的两匹缎, 说是给她们做嫁妆的, 阮惊秋想着反正她不嫁人, 留在手里没有用处,就径直来找柳承珏,看看能不能拿它和北夷九王子绰耶换点羊乳之类能养身子的东西。
说完她又出去毡帐,请外面守着的小厮将两匹缎抬了进来,一匹是靛青色镂花碧霞罗妆花缎,一匹大红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这一看就是宫中的赏赐,说不定是皇后开恩,拿这给她们当嫁妆用的。
那么阮惊秋这是要把嫁妆拿出来想换母羊?
怎么瞧着都有点肉疼。
柳承珏看着那两匹缎,心中啧啧两声,觉得这女子将来想婚配只怕难了,忒败家了。
“阮姑娘慷慨出手解龙城之困,”他表面上还得夸人家姑娘这两匹缎出的好,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官感激不尽,本官就此事和在座的同僚商议商议,”柳承珏顿了下道:“外面一会儿要下雪了,阮姑娘先回去吧。”
他想招待她却只有烤地瓜想来人家不吃,于是叫她回去候着信儿,阮惊秋道:“大人忙着,民女告退。”
等阮惊秋走了半天了,顾世安才松口气探出头来,回过魂来似的问卫景平:“她走了吗?”
卫景平愕然:“阮姑娘早走了,夫子认识她?”
顾世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刻如释重负:“……”
何止认识,当年与阮惊秋的订婚书还揣在他怀里呢。
她活着,还活着,活生生走出了掖庭,好好地站到了他面前,他头一次想给谢家的各辈祖宗磕个头,感谢他们庇佑他谢五的婆娘还活着。
不……重来,是他媳妇儿。
柳承珏问一众人:“阮姑娘的事,你们觉得可行吗?”他又吩咐小厮:“请我二叔去姑娘们的毡帐看看她们,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有人说不要和北夷人打交道,还有人说这么好的缎民间都难得一见,何况龙城郡,不然就拿钱去和北夷人买羊,这缎留着当太守府的家底儿。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江大人你怎么看?”柳承珏问江扬。
江扬说道:“这缎拿去易羊是可惜了,但是朝廷调拨的六畜只怕短时间运不到龙城了,看这鬼天气万一遇上大雪封路,过年能不能吃的上肉都不好说。”
柳承珏担心的也是这个,本来他想打发人去张掖郡采买一些菜类肉类的,但想着来时经过那边,见那边的集市上根本没几样东西在售卖,物质也匮乏得厉害。
指定供应不起龙城郡这些人的消耗,得想别的法子。
“卫举人,你觉得怎样?”柳承珏又问卫景平。
卫景平瞧了一眼顾世安身上穿得崭新的葱绿色的直缀,说道:“大人可知北夷人先前和咱们汉人有过这种交易吗?”
他倒觉得,无论那两匹缎有多华贵好看,在如今这个鬼地方,都不如一盘肉来得实在。
江扬说道:“我到得早,听当地的老农说,北夷人缺少布匹,特别喜欢抢行脚商的衣裳,所以路过这里的行脚商都穿麻布或者兽皮,不敢穿绵绸。”
布匹对于北夷人,尤其是他们的贵族来说,实在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因为一年长达半年的漫长冬季,女人孩子留在毡帐之中不出门的话,没有什么比布料穿在身上更舒服了。
卫景平朝柳承珏拱手说道:“大人,在下觉得可换,且不说京城来这里的宫女们身子弱,在下昨日瞧见有些老人和孩子长途跋涉而来,累得面黄肌瘦的,要是能换了羊来,母乳取羊乳,公羊杀了吃肉,分发下去,多少能在冬天里叫他们御寒,减少一些病痛。”
又想起他分到的那口大铁锅,要是有羊肉片,涮着吃应该会非常不错。
他甚至还觉得,这时候趁着北夷人还没走远,应该赶紧找他们换点有用的东西,多多囤货才好过冬啊。
单单指望朝廷往这边调拨东西肯定不行的。
他现在的诉求就是吃饱,穿暖,睡暖,没病没灾熬到明年开春转暖,没别的了啊。
这时候卫景平偏头去看顾世安,想询问他的意见,谁知道顾世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好像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卫景平惊得险些跌下凳子:“……”
他心道:怎么,我同意用阮姑娘的两匹缎换羊吃你心疼啦?她又不嫁你又不是败你的家瞪我做什么。
咦,老顾今日穿得这么亮眼还带一丢丢骚气,他不会待会儿准备去宫女们聚集的毡帐附近晃悠看看能不能拐个媳妇儿吧。
啧啧。
柳承珏轻咳一声把卫景平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说道:“本官也带了一匹锦来,卫举人,要不咱们连同阮姑娘的两匹缎一块儿带上去碰碰运气?”
他和卫景平想得差不多,这些东西看着让人叫好看,实则都不如一顿羊肉吃起来又香又暖身。
江扬立刻说道:“大人不可亲自去,下官带着去和北夷人做交易就行了。”
柳承珏摆摆手:“本官自认长得身高马大,叫北夷人见了以为我是个武将,不敢轻举妄动,”他拍了拍江扬:“你这个翰林学士书生,就坐镇家中等着我和卫举人赶羊回来吃肉吧。”
江扬看了看比自己还矮半个头还瘦弱的卫景平:“……”
他真不知道柳太守还有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柳承珏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那般,笑道:“我意不在卫举人,而在于带着卫举人他的兄长一起去。”
江扬登时莞尔:“大人英明。”
卫举人的兄长卫景川他见过了,往那儿一站确实能吓住人几分,带上他去,再请纪大将军的人在后头接应一下,可保无忧了。
卫景平说道:“柳大人,江大人,在下一会儿挨家挨户问问,要是有人有余钱需要买什么东西的,我就把钱收上来带着去,如果北夷人有的,他们也愿意卖的,咱们就买回来。”
反正去扫货是没错了。
众人纷纷说这个主意好,也想想自己要捎带点什么东西,打算让他换回来。
细细说定了明日去找北夷人的行程事宜之后,众人记下了各司的事,打算这就着手去办。
柳承珏叫他带的小厮分了些自个儿带的红糖和生姜等物分给在做的各位:“天寒地冻的多饮些生姜红糖水,驱驱寒。”
众人谢过他,纷纷告辞出去。
卫景平跟在顾世安身后,见他走路一直在顺拐,立刻关心道:“夫子摔着腿了?”
还是冻的?
见他除了身上的葱绿夹棉的直缀,连件披风都没带,他甚至想把自己夹棉的披风让给顾世安穿了。
这人理都不理他,径直往外走去。
结果刚掀开毡帐的门帘出去,就见方才那位捐了两匹缎的阮姑娘没走,她守在门口不远处,看着一个个出来的人,面带愁容。
“这位公子,你可认识一位扬州口音的公子?”她截住一个人比划了下:“看背影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阮惊秋想找昨日她来的时候遇见的那汲水的男子问问他,知不知道扬州谢家的五郎如今在哪里高就。
卫景平:“夫子,阮姑娘在打听人,”,他说着话回头一看,顾世安哧溜又钻回了毡帐:“……”
他等了片刻不见顾世安出来,想着自己还有事要办,就继续往外走。
遇到阮惊秋也朝他揖了揖,将打听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卫景平想着来龙城郡的人都拿着身份文书在江扬那里登记了,既要打听人,只要报上名姓去查一下便知:“阮姑娘所问之公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阮惊秋眉梢拂上雪粒,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那阮姑娘找他所谓何事?”卫景平多问了一句。
阮惊秋低下头,片刻后才道:“我听见他是扬州口音,想向他打听个人。”
卫景平:“阮姑娘要打听家乡的事?”
那岂不是是个扬州籍的人就行了嘛。
阮惊秋点点头。
“在下给姑娘留意着身份文书的登记簿……”他说到这儿,毡帐里骤然传来柳承珏爽朗的笑声,柳大人的声音清晰浑厚:“遥光,你还没走啊?我明日和卫举人去找北夷人换羊,等换了肉来,再弄上壶酒,我同你喝上一杯。”
遥光。
“在下谢冉,表字遥光。”许久许久以前的那个春日,有位少年郎曾隔着水榭对她作揖浅笑。
毡帐外的阮惊秋闻言险些失了仪,她声音高了几度,双肩也微微发抖:“柳大人方才喊那人什么?”
卫景平再迟钝,方才见了顾世安那副异常模样,又见阮惊秋听到“遥光”二字之后脸色大变,心下猝然明了:这二人,有事儿。
且多半是情缘事。
他丝毫不厚道地说道:“阮姑娘,柳大人喊里头那位谢先生‘遥光’。”
他现在知道顾世安为什么见着这位阮姑娘就跑了,他那一副啃完地瓜的邋遢样,叫人家姑娘见了很难不嫌弃。
说完,他在心里道:对不起啊老顾给你兜不成底儿了,此刻你不靠脸了,展示你的清明远达,才华过人吧。
……
卫景平匆匆去找柳仲喜柳大夫。
他得问问关于雪盲的事情,听说在大雪里行走久了,要得雪盲的,眼睛看不见,没有护目镜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古人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柳大夫刚给宫女们看诊回来,正在按药方配药,听了卫景平的话放下手里的小秤,对他说也不是人人短时间内在雪地里行走都会得雪盲症的,大多数人只要不超过三天还好,要是万一得了也不打紧,回来找生牛乳煮沸了,滴在眼中几滴,过上三五天就好了。
也就是说雪盲症的伤害是可逆的。
卫景平这才心里头踏实了。
不过柳大夫还是建议他们明日出行用东西顶在头上遮一遮雪光,这样就大大降低了得雪盲症的几率。
卫景平谢过他,回去用纸糊了个帷帽,打算明日在路上带着遮蔽雪光。
第二日清晨,卫景平将布匹等物用桐油布包裹着,装上马车,柳承珏支取了朝廷分拨的200两银子,向纪东风借了十几名将士,又喊上卫景川,而后几人骑马,由车夫赶着马车,嘎吱嘎吱地驶出了龙城郡,一路向北寻找绰耶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要有羊肉吃辣,嘿嘿。
第121章 交易
◎老顾脱单,龙城狂欢。◎
他们走出不到一公里, 一只大雕舒展着“它欲遮天”的老翅就扑棱过来了,仰着脖子嗷嗷嚎叫。
怨气冲天。
无他, 这鬼地方既抓不到老鼠, 土里又刨不出蛇来,它来了之后只能跟人一样喝稀粥,饿哭了。
柳承珏知道这是卫家养的金雕,却实在嫌它叫得难听:“卫举人, 能叫它闭嘴吗?”
卫景平对着金灿灿招手:“去找羊, 找到羊你才有肉吃。”
金灿灿给他翻了个白眼, 一会儿俯冲一会儿高飞, 不一会儿又盘旋回来, 表示它闻到羊膻味儿了,示意他们跟着他走。
……
半个多月之前, 北夷九王子绰耶没抢到汉人的东西和女人,反过来被人家追杀了个措手不及, 眼瞧着肥羊在他嘴边就是吃不到, 气得脑袋充血冲冠眦裂, 非赖在离龙城郡不到三十公里的北夷人的部落里不走了, 想瞅准机会再冲进去大抢一把,绝不能空着手返回北夷王庭。
他的心腹副将劝他:“王并不想跟汉人开战, 殿下该回去了。”
绰耶的汉语说得不怎么好,却很喜欢炫耀他的学问,一甩马蹄袖含混地哼哼道:“叫外卖减肥就是不瘦。”
“殿下,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副将比了三根手指头说道:“殿下, 汉人号称有三万戍军。”
绰耶用手拍了拍脑袋:“上回那个射箭的汉人叫什么名字你打听清楚了吗?”
“没……没, ”副将瞧了瞧大帐外头的飞雪:“属下的细作还没音信。”
绰耶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烦躁地道:“去叫人来射箭喝酒去。”
他们冬天呆着没事就喝酒,干喝酒没意思,划拳划着划着就打起来了,还是射箭最能活跃气氛,只要他制定个规则,比如说同样的弓箭,同样的靶子,同样的距离,谁头一个射中靶心,就赏赐谁一杯酒。
据说这是汉人的玩法,还有个雅气的名字叫“燕射”,他才不管什么燕射狗射的,能打发时间就行。
副将赶紧带着人收拾好场地,立了靶,绰耶脱掉外面兽皮的御寒袍子,换上紧身衣,头一个上场拉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