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夏砂

“不敢和他比，我比得过他？他风华正茂而我已经是老头子了。”
箫晓哀叹。
“喔，原来你转了弯来说我老啊……”
童亮一脸的恍然大悟。
“……小亮你……”箫晓举白旗投降，“唉，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原来你也这样伶牙俐齿，比我更甚。”
“过奖。”
童亮终于微笑出声。
“时间快到了吧，怎么宁儿还没回来？”
箫晓看一看表。今天是童亮的生日，他们约好到外头吃饭，现在就在家里等着王宁回来。
“电视台好象要做他的专访，我们再等一等。”
童亮全然一副耐心好老哥模样。
“恩……宁儿现在可成了大众情人了，每天光拆情书就拆到手酸。”箫晓转一转眼珠，“其实我自认为模样

不差声音也还过得去，不知道如果做偶像的话……”
“你？”
童亮上下打量一翻箫晓，然后他顺手拉过一个靠垫把脸埋进去。于是箫晓只看他肩膀不停耸动，似乎在狂笑

。
“小亮你找死！”
箫晓怒吼。脚尖轻轻一蹬地，整个人便轻巧起身向童亮扑去，等童亮惊觉他已经被箫晓压到身下，他的胸膛

与他的胸膛相抵，他的绿色瞳仁中全是他的模样，他的鼻间全是他的气息。
“不开玩笑了，快起来。”
童亮没来由一阵心慌意乱。
箫晓的呼吸忽然变得轻灵，他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样静静看着童亮。
“起来！”
童亮收敛笑容，眼神变得凌厉。而箫晓仍然不动。
“箫晓，我说起来，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箫晓就快迷醉在那片碧色的沉绿中，“小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童亮皱眉，他抓住箫晓的衣服，膝盖微微用力向上一顶。箫晓立时发现他的动作，翻身，躲过童亮的膝盖攻

击却也放开了他。
“你犯规了。”
童亮整理着衣服，声音冷冷眼睛却不看箫晓。
“爱上一个男人对你来说这么那么难？”
箫晓坐在地上，指尖陷进地毯。
“因为我不是同性恋。”童亮起身，“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如果你再次犯规，我会向总部申请解除我们

的搭档关系。”
箫晓刚想说话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
他抓起话筒，语气不善。
“阿晓？等我等急了？不用等了，我不回去了，给你和哥哥单独相对的空间与时间。”王宁欢快的声音从话

筒中传出，“我明天才回去，你们不用等我。你可要加油干！”
“宁儿你……”
箫晓哭笑不得。
“就这样！替我向哥哥说生日快乐，说我永远爱他。”
王宁挂了电话。
“宁儿的电话？他说什么了？”
童亮直直看着箫晓，眼神中有几分焦急。
“他说他今天不回来了，他说要我替他祝你生日快乐，他说他永远爱你。”
“不回来了？因为凌晨？”
童亮的目光变得冰冷。
箫晓没有答他，他只静静看着童亮，他知道，只有对自己的唯一的弟弟童亮才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而对他

……
这世界上最搞笑的事，大概就是一个爱男人的男人爱上一个不爱男人的男人吧。
“我们好象太小看凌晨……”
童亮坐下，紧皱眉头。
“你不用太担心，宁儿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做。”
“但那个人是凌晨，寰宇的老板！”
“那又怎么样？你忘了在日本发生的事？你忘了他曾经对我们说过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
“不，小亮……他早已经不是孩子。你知道。”
童亮沉默。他忽然觉得疲倦，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遗忘了太多。

“打完了？”
看到王宁放下电话，凌晨微笑着问。
“恩！我说明天才回去，不知道今天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进展。”
王宁转过身，象只猫一样扑到床上，趴在凌晨胸前。
“你很喜欢你哥哥的朋友。”凌晨伸过手去，轻点他的鼻尖，“还有你哥哥。”
“是，我很喜欢他们……尤其是哥哥，因为是阿晓，我才会放心把哥哥交给他。我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他都

不会背叛哥哥。”
王宁无声的笑，眉宇间一片清澄。
“不过真奇怪，关于你的资料上家人那一项是空白。”
“不奇怪，没有一份资料说了我有哥哥。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他的事。”
“……听你这么说，似乎有个很不一般的故事发生过。”
凌晨抱住了在他胸前图谋不轨的王宁，他用下颌轻轻摩擦他的头发，嗅着从发丝中传来的清香。
“难道你不是？”
王宁抓住了凌晨的左手，他的指腹小心翼翼划过凌晨掌心中很淡很淡的伤痕。
“这条伤疤中到底藏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你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自然想知道。”
王宁抬头看着凌晨，笑得象只小小恶魔。
凌晨深深呼吸。
“宁宁，我怎么会遇到你呢……”
他的话语慢慢消失在了他与他贴紧的唇间。

“凌晨果然和吴磊是情人？”
童亮看着桌面上还在冒热气的杯子。
“不错，这是凌晨亲口告诉宁儿的事。我想他不会骗他……”
床第之间，一般不会有谎言吧。而凌晨并不知道王宁的哥哥就是在调查他们的警察，箫晓相信王宁告诉他的

情况是真实的。
“线人的情报，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错误。”童亮沉吟，“总部仍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总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箫晓无所谓笑一笑，于是童亮不再提有关线人的话题。
“为什么吴磊现在做了凌冰的情人？”
“不是现在，是一年前。”箫晓纠正他，“线人给总部的消息没错，一年前车祸发生后，吴磊做了寰宇高层

秘书，与凌晨分开，和凌冰在一起。”
“我不明白。”
童亮实话实说。
“宁儿说凌晨并没有在这点说很仔细。他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他和吴磊在一起时吴磊喜欢的就是凌冰。”
“……我还是不明白……”童亮皱了眉头，“箫晓，我们知道这个有用吗？我指应为风的案子，还有东南亚

幕后那只黑手……”
“后者我现在还不知道，至于前者……”箫晓微笑，“小亮，其实我一直对当时某个细节耿耿于怀。”
“你指……那卷录影带？”
“不错。当时我们的确没找到它，它的确是失踪了，可后来怎么会忽然蹦出来？给我的感觉就好象某人拿走

了它，回去看了以后发现没有对他不利的画面于是又放回去。”
童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们现在确定应为风是凶手……”
“假如他不是凶手，我想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但是，”童亮很仔细回忆当时看到听到的一切，“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很多人对我们说了谎……如果那录

影带真的有人拿走，一定是熟悉寰宇运做的人，不利的画面……那个人害怕什么被人看到或者知道？”
“小亮，我想我们想的一样。”箫晓微笑，“最大胆的假设，如果拿走录影带的人认为想杀死吴磊的人是为

了……毒品，或者其他与寰宇黑幕相关的事件，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做，目的就是刚才我说那个。当然，当他

看到当时只有应为风出入寰宇大楼，他放了心，于是放回录影带，并且是一个让我们以为先前没注意到的地

方。”
“有应为风的消息没有？”
“没有。”箫晓摆手，“真奇怪，香港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就算我们找不到，寰宇也应该找到了……我想凌

冰对应为风一定恨之入骨。”
“但如果真有人藏起应为风让我们一直没办法找到他，也只有寰宇做得到。”
童亮的双眸碧光闪烁。
“小亮，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箫晓大笑，“应为风的动机现在只与寰宇高层八卦有关，所以，

只要是有关寰宇的八卦，我们一定要掘地三尺！”
“那宁儿呢？”童亮淡淡开口，“他现在大概也是八卦中一人了吧。你对他说了我们正在调查的事？”
“他只知道应为风的案子，当然这只需要注意媒体。寰宇包得住吴磊却没办法包住应为风，他在这城市太出

名了。”
“……宁儿在那里太危险，就算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太危险。”
“小亮……”
“箫晓，你和宁儿关系非同一般，你帮我劝一劝他。”
“小亮，你听我说……”箫晓沉默片刻，“宁儿他告诉我，他似乎爱上凌晨。”

“哥哥你说什么？”
凌冰放下刀叉，满脸惊讶看着凌晨。
“我说，我也许真的爱上那孩子了。”凌晨微笑，“冰冰，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不……”
凌冰低下头，目光闪烁看着盘子中的牛排。
“对寰宇而言，他只是一件商品。”
伍磊的声音自凌晨对面冷冷传来。
“磊磊？”
“而且他只十八岁，董事长，和你相比，他玩不起。”
“磊磊你……”
“如果你们的事情曝光，我不敢保证寰宇完全压住媒体，要知道，王宁的身份……”
“够了！”
凌冰砸下手中的刀叉，他抬头冷冷注视吴磊，而后者的视线完全没有在他这方。
“冰冰你发什么火，磊磊他说的没错。”凌晨微笑，“如果宁宁愿意，等他不想在娱乐圈玩下去时我们再…

…”
“董事长……”吴磊打断他的话，“请不要忘记，应为风仍然没被抓到，而你身边的人，并不止王宁一个。

”
“磊磊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凌冰站起，沉声命令吴磊。吴磊面无表情看他，当接触到凌晨略带关切的眼神时他起身离开饭桌，跟随凌冰

走出饭厅，走上楼梯。
凌晨并不知道吴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处处针对他。虽然他提到应为风，但仍然似乎不象是在担心王宁。凌

晨摇一摇头，他决定不再考虑这件事，如果是以前无论他和谁在一起时都会想着吴磊，那么王宁是迄今为止

唯一一个能让他暂时忘记他的人。
他想试着珍惜他。

“磊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知道哥哥他已经完全放弃你……”
“我知道，我一年前就知道了。”
吴磊没有看凌冰，他的眼中甚至没有任何东西，虽然他的视线直直系在某处某个点上，但他的面上眼中甚至

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很柔和的，有些象孩子顽皮的小手。吴磊走进窗边，他前倚过去，深深呼吸。
凌冰自身后抱住了他，他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吴磊听到他哽咽般的声音。
“磊磊，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
“我知道。”
吴磊轻声回答。
他知道他爱他，他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也不是傻瓜，所有人都知道凌冰爱他，而所有人也都以为他同样爱着

凌冰。包括凌晨。
凌晨……
吴磊默默偏过了头，他的面颊磨擦着凌冰的发丝，他闻到自他发间传出的清香……他知道，自己在一年前就

失去了凌晨。
他知道。
“磊磊你在哭吗……”
凌冰的声音中带了些许的惊惶。
“没有，我没有哭，砂子进了眼睛……”
凌冰抓住他的肩，吴磊转过了身。他与他对视，眼中一片静寂。
“磊磊，为了你，我愿意背弃这整个世界。”
“包括寰宇？”
吴磊提起了唇角。
凌冰沉默，吴磊却终于笑了起来。
“冰，你难道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就算你肯放弃寰宇我也不会愿意。”他话锋一转，“你有应为风的消息了

吗？”
凌冰愣一愣，然后摇头。
“没有，他整个人就好象石沉大海一般，我完全查不到他的行踪。”
“香港就那么大，警方也在找他，为什么会找不到？难道有人在帮他逃跑……”吴磊皱起眉头，“不知道为

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关于应为风？”
“不，是王宁。”

太阳即将落山时丁雪然总算把该做的事都做完，她伸个懒腰，用遥控器打开了音响。于是王宁的歌声立时布

满房间。

……
沿着你设计 那些曲线
原地转又转 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 向心公转
陪我 为你沉淀
逾越了理性 超过自然
瞒住了上帝 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
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粉末 谁还要健全
……
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
卷起那 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 连同人间浸没
我爱你 仍是那么多
……
来拥抱着我 从我脚尖亲我
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恋爱在蚕蚀我 如地网天罗
不顾后果 这贪欢惹的祸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
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

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王宁的歌声已经遍布这小小城市的大街小巷，无数的少年少女都爱上他，有人爱那个

黑暗中妩媚微笑的他，有人爱那个阳光下清纯四射的他，而有人两个他都爱，比如丁雪然。
当初她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沉迷，象个小女孩一般迷恋到了无法自拔。还好多年的工作经验提醒了她，

某些时候她的大脑中不能有诸如此类的想法，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随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雪然，报告书你做好没有。”
吴磊敲门进来。
“做好了。吴大秘书，其实你打个电话我就会送过去……”
“活动一下。”吴磊微笑，“那几天我都快发霉了，终于在长毛之前回来……不过看情形让你独当一面也不

是不行。”
“只是暂时，长时间我可吃不消。”
丁雪然把做好的报告递到吴磊手中。她注意到他手腕上带了一串珠子，很特别的珠子，完全看不出质料。
“这是什么？”
“凌冰从西藏带回来的送我的东西。”吴磊淡然回答。“舍利子。”
丁雪然睁大眼睛。
“舍利子？！”
“怎么那么惊讶的表情……”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竟然……不，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吴磊没说话，只是眼中露出淡淡笑意，他翻开报告，却似乎被空中飘荡的歌声吸引住了，于是又合上它，半

眯了眼静静聆听那个清澈的声音。
“他的歌？”
“恩。”说到这个丁雪然立时兴致勃勃，“这孩子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我想大概不会有人不爱他的声音。

”
“那是你太喜欢他了。”吴磊失笑，“我们的冰山大美女竟然也会迷恋偶像，这可真是想不到。”
丁雪然倒很大方。
“那有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嘛。”
“就算你知道他和董事长……”
“我不是十三岁小女生。”丁雪然依然微笑，“和谁在一起和谁上床是他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而且，我

见到那孩子很多次，磊磊你知道吗，他给我的感觉和你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你们都属于那种就算身陷黑

暗却仍然闪闪发光的人。”
不管是什么，都无法遮掩去他们身上的纯真。
吴磊沉默片刻，然后他微笑。
“承蒙夸奖。”
“不用客气。”丁雪然笑出了声，然后她惊呼，“哎呀，你看我都差点忘记了……”
“什么事？”
“关于那两个调查应为风的警察，”丁雪然收敛笑容，“他们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来香港的目的其实就

是寰宇。”
“喔，那应为风反倒成了他们的借口。”
“恩。磊磊，我现在很后悔那录影带的事……也许他们已经想到了什么。”
吴磊笑一笑。
“他们也许已经确定寰宇在黑道的作用，但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因为他们没有证据。只要找不到证据寰宇就

没有事。”
丁雪然松一口气。
“你说得对。”
“我出去了。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