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夏砂

一

车子遇上红灯，于是停下来。凌晨听秘书做着千篇一律的报告，百无聊赖向窗外看。
有个男孩从车旁走过去。
他扭头去看，却只见到他的背影。
石墨蓝的牛仔裤，黑色的夹克衫，脚上穿的也是黑色的球鞋，头发很短，但还是盖过耳垂。但真正引起凌晨

注意的，是他背在后背的吉他。
而坐在他身旁的吴磊终于无法忍受凌晨的心不在焉。
“董事长，如果你不想听就直说，免得我浪费口舌。”
凌晨没有答他，却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好长的腿，不过就是细了些……那把吉他真碍事，都看不清臀部

的形状。”
他忽然很想看到那个男孩的面孔，猜想他转头时自己会不会眼前一亮。
吴磊“啪”一声合上文件，他指挥司机，“小张，过了这个红灯就在路边停车。”
“不去电视台了？”
小张很奇怪。
“去，先把这只发情的野兽扔下车再去。”
吴磊面无表情。
凌晨终于回过头来，象只八脚章鱼一样扒上吴磊。
“小磊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好伤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家只不过是多看了过路的帅哥几

眼嘛。”
“凌晨你放开我。”
吴磊继续沉着他那张象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脸。
凌晨摇摇头。
绿灯亮起来，小张把车子开过路口，一副想停又不敢停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
“我再说一次，凌晨你放开我。”
“你不让我看帅哥，好歹也要补偿我一下吧……”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冷了张脸也丝毫无损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孔。
吴磊开始从口袋里掏手机，也不低头去看便很随意的摁下一串号码。不知为什么，凌晨打了一个寒战。
他难道是要打给他？这个可能性……
当凌晨正思考问题的时候电话通了。
“是我。”吴磊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静，“凌晨现在正抱着我，我让他放手他不放。”
凌晨收回胳膊，悄悄向车门一角躲。
“董事长，他要和你说话。”
吴磊把电话递给我。
“他……是谁？”
心里稍微还有一点点侥幸。
“凌冰。”
唯一那一点侥幸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冰冰，” 凌晨接过电话，“你不是去了西藏么怎么电话还打得通？”
一阵比吴磊的脸还冷的笑声过后是凌冰低沉的声音，“凌晨，你又碰我的人……”
“冤枉啊，什么叫又碰你的人，第一，我以前就没碰过他，第二，现在我也没碰他。”
凌晨叹气，“再说冰冰，你这是跟老哥说话的语气吗？”
凌冰冷笑。
凌晨不得不说吴磊这招真是厉害。
拿下手机捏在手中，他尽量摆出最迷人的微笑看着那位私人秘书。
“磊磊是我不好，我发誓今天一定先把工作做好才谈私事，我发誓去了电视台我一定目不斜视专心做事……

”
吴磊看看他，“真的？”
“我说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小张在前面吃吃的笑。
“小张，去电视台，不用在路边停了。”
然后他拿过凌晨手里的电话，“没事了……恩，我知道。再见。”
说最后那两个字时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凌晨想若自己没听错，那是带了一点点羞涩。
羞涩……
大概也只有凌冰才能真正抓住这个冰山美人的心吧。

不是第一次来电视台，却还是一样的不喜欢这个地方。
凌晨和吴磊在会议室里坐了大约十分钟，那位知名主持人才姗姗来迟。
“真是对不起两位，车才到大门就被几个孩子见到，硬是缠着我要签名……”
应为风，一套现在最受欢迎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据说他原先也只是台里一个小小的伴舞艺人，不过三年便爬

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趁着应为风去倒水时，凌晨悄悄问吴磊，“知道不知道他现在多大年纪。”
吴磊瞪他一眼。
“凌晨你别忘了在车上说过的话。”
凌晨打哈哈，“随便问一下嘛，我又没说要对人家做什么。”
应为风坐到他们对面，他的笑容很好看，看不出刻意的痕迹。但凌晨不喜欢他看他时的眼神，闪烁不定，略

微有几分轻浮。
“这位应该就是寰宇的董事长，凌晨先生。” 应为风笑一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吴磊点头。
“是，他就是凌董事长。我叫吴磊，秘书。”
他一边说一边摊开桌上的文件。
“因为是董事会临时做的决定，所以企划部那边的计划书还没有做出来……我们这次过来，想先看一下有关

的安排。”
应为风很努力的迎上凌晨的视线，然后很努力与它纠缠在一起。
凌晨忽然想笑。
吴磊抬起头来，眉头微皱。
“应先生，应先生？”
应为风回过神来。
“阿……安排？已经安排好了，节目明天开始录，做现场。但来应征的人很多，不可能人人都上。时间是从

昨天开始初试，到今天晚上为止，选出大约十个人复试。我们会为最后的胜利者专门做一辑节目，至于专辑

的录制，自然就由贵公司全权负责。”
吴磊看看凌晨。后者微微点了头，然后对应为风开口，“应先生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仓促？”
他想了想。
“是有一些……但凌先生打来电话给我们老总时时间就已经很紧了，我们的安排，不过是跟随贵公司的决定

。”
听他这样说，吴磊扭过头冷冷看凌晨一眼。
于是凌晨干笑。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叫应为风去一下，说是有事。
他站起。
“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过去看一下……节目少了我就转不起来了。”
“应先生请便。”
凌晨微笑，避开应为风看向他时炙烈的目光。
“磊磊，你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太仓促了些？”会议室里只剩下凌晨和吴磊时他问他。
吴磊冷笑一声。
“这不是你的希望么？企划那边根本还只提了个大概构想你就如获至宝，硬要在一个月里把成果拿出来。董

事会已经很容忍你的任性了……”
凌晨终于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磊磊，在这之前你不也投了赞成票么？除了冰冰，你可就是寰宇最大的股东了。”
虽然是幕后的。
他没说话。凌晨偷偷看吴磊的侧脸，冰一般清冷的秀美中，略略带了点他无法形容的感觉。凌晨在心里叹了

口气，知道他和凌冰对那件事仍然介怀。
但他只能装作看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对他们来说，只有他忘记才是最好的结果。

应为风推门走进来。
“凌先生，吴先生，如果两位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初试现场，现在还蛮热闹的。”
初试现场？凌晨脑海中立刻出现的是一群妙龄男女，而在之前身体已经先行站起，准备跟随应为风出去。
吴磊也站起，微笑着开口，“当然，有劳应先生了。”
“哪里哪里，这一次的节目寰宇可是最大的赞助商，无论凌先生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回尽量满足。”
凌晨失笑，他猜想应为风可是在暗示他。
应为风长得的确英俊，是凌晨喜欢的类型，当然他相信他在床上也一定不会令他失望……但他对他的企图太

明显，让凌晨准备再进一步时稍稍有些迟疑。
穿过走道，他们转上了四楼。
“这边。”
应为风带凌晨和吴磊从楼梯旁边一道小门进去。
“应大哥。”
坐在屏幕前的工作人员站起来向他打招呼。
“怎么样，有没有比较出众的？”
那人点点头，“这个不错。乐感非常强，模样也过得去……就是表情太少了些。”
听他这么说，凌晨忍不住想笑，如果他认识吴磊的话就不会说出这句话——全世界表情最少的人，除了死人

大概就只有吴磊了吧……
“凌先生，”应为风转身唤他，“你过来看看。”

屏幕中有个男孩的身影。
石墨蓝的牛仔裤，黑色的夹克衫，脚上穿的也是黑色的球鞋，头发很短，但还是盖过耳垂。他坐在椅子上，

弹着吉他唱一首歌。

……
沿着你设计 那些曲线
原地转又转 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 向心公转
陪我 为你沉淀
逾越了理性 超过自然
瞒住了上帝 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
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粉末 谁还要健全
……
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
卷起那 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 连同人间浸没
我爱你 仍是那么多
……
来拥抱着我 从我脚尖亲我
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恋爱在蚕蚀我 如地网天罗
不顾后果 这贪欢惹的祸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
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

非常清扬的声音，响在空气中时好像不带一丝杂质。凌晨微微皱起了眉，明明是很诱惑的歌词在那男孩子唱

来却带了浓浓的悲伤。
男孩的黑色头发从颊边垂下来，凌晨隐约觉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那个路边走过的男孩？
但这一次，凌晨仍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嗓音不错。”
应为风站到凌晨的身边，他的手有意无意拂过后者的大腿。
歌声停止，男孩终于抬起头来。
算得上清秀的模样，但面孔非常干净，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青春痘或者其他点缀，架了副眼镜，很

是斯文。
凌晨暗自叹声气，觉得有些失望。
“凌先生觉得怎么样？”
应为风转头问他。
凌晨微微扭头，应为风的眼睛里有些刻意的天真，似乎在显示自己真的在期待他的意见。
……
其实他也不错，就算是对他有企图自己也不是付不起，而且这个男人很聪明，他会了解什么是自己该要的什

么是不该要的。
凌晨静静思考。
“不错。”
终于，他笑了笑。这一次，他让自己的视线和应为风的纠缠在了一起。
“让他进复赛。”应为风对工作人员下命令，“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王宁。”

从电视台出来，凌晨向吴磊邀功。
“怎么样，我说的话都做到了吧。”
其实这次的工作真是很简单，大概转了几圈后他们签下意向书，这样就算大功告成。当然，原本这不需要他

们出面，很明显，凌晨这是假公济私——签约只是幌子，来看人才是正事。
吴磊也知道，不过还是纵容他。
“要回公司还是送你回家。”吴磊问他。
“回家吧。”
凌晨伸个懒腰。
“对了，帮我打个电话约应为风出来……让公司再派辆车来接他。小心不要让媒体知道。”
吴磊冷冷一笑没说话。
“唉，磊磊你不说我也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他好歹也是知名主持人……”
“我知道。”
吴磊翻开文件。
“不过和他的名字排在一起的人可不少，凌晨你不会不知道。”
他知道。
但坦白说凌晨对这样的人并无恶感，他们付出肉体和青春，得到自己想要的——金钱，或者显赫的名声。各

取所需，未尝不可。
若真要追根究底找出谁是坏蛋，那还得转到自己头上。
再说应为风应该不是个只凭这个就能坐上高位的笨蛋，娱乐圈是个什么地方，凌晨知道应为风比自己更清楚

。
车子停下来，因为遇上了红灯。
凌晨向窗外看去，很多人很多车穿行而过，可以感觉空气是浑浊的……可这仍然是他喜欢的世界，仍然是他

可以随心所欲的世界。
他忽然愣了愣，因为他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
王宁。
石墨蓝的牛仔裤，黑色的夹克衫，脚上穿的也是黑色的球鞋，头发很短，但还是盖过耳垂。他背着吉他，从

斑马线上走过。
“磊磊，”虽然不大明白从心底涌起的冲动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遵从心意，“帮我查一查这个孩子。”
这次吴磊扭头狠狠瞪凌晨一眼。
凌晨干笑。
“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如果不是你情我愿，我不会做他不愿做的事。”
这个，大约也算是游戏规则之一吧。

傍晚时分，应为风来了。
他穿了纯白的衬衫和纷蓝的紧身牛仔裤，很闷骚，但也的确性感。
不得不承认，应为风魅力指数很高，而且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凌晨知道栽在他手里的人数不少。
“凌晨你的家和我想象中一般大。”
应为风坐在沙发上喝茶时这样说。
凌晨哈哈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那你喜欢么？”
应为风目不转睛看他。
“我说喜欢，你会怎么样，我说不喜欢，你又会怎么样。”
很婉转诱人的声音，和他在节目中的阳光灿烂截然不同。
于是凌晨静静凝视他，然后，他慢慢贴近他的脸，慢慢的，用他的唇厮磨应为风的唇。
应为风身上有种香味，象是脂粉味，又象是香水的味道，但闻起来却没有凌晨想象中那样不舒服。
亲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令得凌晨颇有几分抵死缠绵的错觉。
终于，应为风伸手推开了他。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洗澡，再喝点东西，最后才来做这个么？”
凌晨愣了愣。
怎么，欲擒故纵？
稍稍离开应为风的身体，他看到那张有着光洁皮肤的面孔上蒙着一层极其淡漠的微笑……不象是这个时候他

应该有的笑容。
凌晨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你说得不错，我们的确应该先洗个澡……一起？”
应为风再次露出蛊惑的笑容。
“当然，若是你愿意的话。”

凌晨半拥着他上楼，先拧开水喉，再出去找睡衣。
应为风站在窗边，似乎在向外看着什么。于是凌晨静静依在门边看他，奇怪的人——当然若这只是他用来吸

引男人的一种手段的话，凌晨承认自己很喜欢。
是的，他对这样彷徨而迷惘的神色最没有抵抗力。
热气从浴室里蒸了出来。
“水好了，过来吧。”
应为风扭过头来，他轻轻一笑，却没有动。
凌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应为风慢慢伸出手，解开了衬衫纽扣，再慢慢朝凌晨这个方向走过来……纯白色的衬衫滑落到地毯上。
紧接着是牛仔裤……
当他走到凌晨面前时，已是全身赤裸。
凌晨微微一笑，伸手拥抱住了应为风。
“你对多少个人做过这样的事？”
应为风搂住他的脖子，“很多吧……但做过了，我就会学着忘记。”
“我也是？”
应为风没说话，他眯起眼睛媚媚的笑。
“你想我忘记，还是不想我忘记？”

两个人的体积加起来也算不小，水从银色的浴缸里溢出来，浴室里弥漫着熏衣草的淡香。
应为风躺在凌晨怀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不象是他应该有的职业道德，被欲火烧身的凌晨有些忿忿的想。但转而又觉得好笑——
职业道德？
再怎么说应为风都是位知名主持人，不是俱乐部那些专门为了寂寞的男人或女人准备的礼物。
被他枕住的胳膊有些微微的麻，凌晨轻轻动了动。
应为风睁开了眼睛。
“怎么，我睡着了？”
凌晨笑一笑。
“差一点。”
应为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便恢复了凌晨初见他时蛊惑的模样。
“我会补偿你的……”
同性的身体和异性相比，更加强硬和坚韧。而凌晨喜爱的，却是那份如约到来的，相同的高潮。
应为风吻上他的唇，水波更加温柔冲刷去一切矜持和羞涩。
欲望的降临是人们永久期待的时刻。

做爱总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高潮来临的时候，仿佛整个身心都被抛出去，抛到九霄云外，忘记眼前的一切

。
应为风紧咬住唇，他的额头面颊上全是汗水，眼神却娇媚到了惊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