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夏砂

童亮一拳打上萧晓的肩。
“你杀人啊你，我在开车！你忘记医院那边是怎么说的了？一是溺水，肺部有大量积水，二是背上的伤口，

凶器应该是比较薄的利器。而根据发现吴磊的保安的形容，吴磊是面朝下趴在盆里。你想象一下，一只手能

按住被害者的头部，一只手还能刺下凶器，这显然不是一个女人能办到的。”
“凶手不只一个人？”童亮皱起眉头。
“也不是没可能。”萧晓微微一笑，“我在现场时问过一个保安有没有见到比较特别的人，他说他见到一个

男人走进公司，时间大约是六点半到七点之间。”
“一个男人？有什么特征没？”
“白衣服。他穿白衣服。”
三

吴磊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凌晨。
他趴在床边，象个孩子般蜷缩着身体很安静的沉睡。吴磊忍不住微笑，这男人，似乎不管过多长时间都不会

改变自己，他那时见他，他的睡姿也一模一样。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丁雪然出现在了吴磊视线中。
“磊……”
她看到他睁开的眼睛，满脸惊喜。
吴磊摇摇头，丁雪然立时把到口边的欢呼吞了回去。
“觉得怎么样？”
丁雪然学猫走路一般来到床边，她很小声询问吴磊，惟恐惊醒了已经熬了一夜下巴都出现胡渣的凌晨。
“疼……”
吴磊皱了皱眉，他很想翻个身趴着，可浑身软绵绵没一点儿力气。
“被扎了那么一刀，不疼才见鬼了……”
丁雪然住了口，因为凌晨的脑袋似乎动了动。
“媒体那边……”
等到凌晨转了个头继续安睡，吴磊才继续轻声向丁雪然询问他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虽然医院方面报了警，但我们还是尽最大努力控制住媒体……至少在这几天之内，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发掘

的话，这件事不会被报道出来。”
吴磊松了口气，他轻轻点头，满脸疲倦闭上眼睛。
“磊磊，需要通知二少爷吗？”
凌冰？
吴磊没有睁眼，沉寂许久后他仿佛梦呓一般开口，“他怎么说……”
“……董事长的意思，就算二少爷知道也无所谓……”
沉默。
病房里飘荡着寂静的空气，丁雪然将视线从吴磊脸上移开，她看着仍在沉睡中的凌晨，心里忽然一阵无法说

出的疼痛。

刚走出病房，等在门外的人便把一份档案交到丁雪然手中。
“丁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那两个警察的？”
丁雪然接过它们。吴磊不在，她便成为秘书室的领导者。而多年跟随吴磊以及她自己的工作经验告诉她——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任何有关这个案件的资料都不能放过。
“他们来头好象不小，局里的人说他们不受这边的高层约束。”
丁雪然皱起眉头。
箫晓，那个杏仁眼的美人，他似乎很爱笑，而眉宇间全是一种自信的笃定。童亮，看上去轮廓完全是东方人

，眼睛却是不折不扣的绿色。如果是箫晓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圆滑的，那么童亮便是完全的不留余地。
在警界中，丁雪然并不认识这样两个人。她继续翻动资料，然后怔一怔。
“国际刑警？那怎么会插手寰宇的事。”
负责调查的人迟疑一下，有些不能肯定的回答丁雪然提出的问题。
“他们这次过来应该是为了前不久很轰动的贩毒案……”
贩毒案吗……丁雪然皱了皱眉头。
“至于寰宇的事，高层回答说大概是那两人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
丁雪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丁小姐，需要特别注意他们吗？”
“恩。非常需要，如果他们真的不受这边的高层约束事情就麻烦了……”
她完全能肯定，若他们真的着手调查，很多凌氏希望能隐藏的事会一一曝光。而这些，关系到寰宇的生死存

亡。
“明白了，我会安排。”
“好。对了，你们想办法把这件事通知给二少爷。记住，尽量婉转的，我想没有人希望见到二少爷暴跳如雷

着回来。”
“……是的……”
明知道自己接的是一个烫手山芋，但回答的人还是不敢有任何迟疑。
其实丁雪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她只是凭着感觉，感觉吴磊并不想对凌冰隐瞒这件事

。
当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或者，根本隐瞒不了。
丁雪然叹气，她转过身，看到两位美男子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凌晨终于没再做那个黑白颜色的梦。
当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着见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时，凌晨忽然有种放松的感觉。
就好象那个黑白的人已经从他的梦境中走了出来。
解除禁锢。

“磊磊？”
就好象害怕这仍然只是梦一般，凌晨伸出手去，很小心抚摸着吴磊的面颊。
“是我。”
吴磊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的眼中有着怎样汹涌的浪潮。只可惜，他知道这汹涌的浪不会有人

看到，至少，那个他希望他能看到的人不会看到。
或者，不愿意看到。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进来？”
凌晨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他不想让吴磊感觉到不舒服。
吴磊笑了笑，他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看到凌晨极力想隐藏的情绪，所以，真的，很可笑。
“我很好。”
“是谁……你看到他没有？”
吴磊摇头。
“没有。他在我身后，我低头时他进来，他一直按着我……我以为我会死……”
“说什么傻话！”凌晨打断他，“冰冰的脾气……就算你断了气，他也会跑到阎罗殿把你抢回来。”
“说得他好象那只猴子一样。”
“美猴王？”
凌晨大笑起来。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丁雪然探进头来。
“董事长，磊磊你现在能见警察吗？”
凌晨皱起眉头，他刚要说话吴磊却已经开口。
“让他们进来吧，我想应该没问题。”
“OK。”
丁雪然答应着，她没有立刻闪身让开，却做了一个凌晨看不懂的手势，吴磊点了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的光芒

。于是丁雪然嫣然一笑，终于侧身让开。

看到吴磊的第一眼时箫晓轻声吹了声口哨，虽然除了童亮没人听到，但童亮还是用他猫一般的绿色眼睛恶狠

狠瞪他一眼。
“凌先生，吴先生。我是童亮，这是箫晓。”
凌晨还是第一次见到箫晓与童亮，所以当他听到绿眼睛的美男子做自我介绍时表情微微有些怔忪。
“由我们两个负责这次的事，希望吴先生能与我们合作，尽快捉到凶手。”
只有箫晓注意到了凌晨的诧异，于是他的唇边露出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吴磊在凌晨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
“先请吴先生您回答几个问题吧。”
吴磊微微一笑，然后静静等待他们的发问。
“对不起，需要我回避吗？”
凌晨轻咳一声。童亮摇头，他扭头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大资本家，忽然想起箫晓说过的话……这位凌先生应

该不是吴磊的情人，但看上去他与他的关系却不象上司与下属那样简单。
“没关系。”
箫晓一脸的大方。于是凌晨坐下来，听了一通照例的发问与回答。

“这样说起来，您并不知道关于凶手的任何资料？或者，除了那个白色的背影您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听到任何

声音？”
吴磊点头。
“是的，我想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箫晓沉吟，他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样说起来，的确不象是有预谋的样子……”
“我也这样认为。”
吴磊微笑着接上箫晓的话。
“喔？怎么说？”
箫晓很有兴趣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美丽男子。
“第一，象那样只留我一个人在公司的情况很少；第二，为什么他不干脆杀了我？那时并没有人进来，他完

全有足够的时间杀了我；第三……坦白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平时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当然……”吴磊叹了

口气，“也许是我太自信了吧。”
箫晓几乎忍不住要鼓掌了，而童亮在他身旁冷哼一声。
“不愧是寰宇的秘书，我看您可以来做警察了。”
“过奖。不过我对那职业实在没什么兴趣。”
吴磊的笑容很柔和，和童亮的满面尖利形成鲜明对比。箫晓忍不住乐出声来，被童亮扭头恶狠狠瞪了一眼。
“吴先生，我可以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吗？”
箫晓终于严肃起来。
“请。”
“关于你们的保安措施，具体情况有几个人知道？我指的是警卫换班时间，以及那些监视录影带的放置位置

等等。”
吴磊愣了愣，似乎是惊讶于箫晓忽然起的这个问题。
“我想想……具体情况的话倒真没几个人知道，但如果是你举的例，应该公司不少人都知道，这个平时只要

稍加注意都能觉察到吧。”
“这样……我知道了。”
箫晓微笑，他看了看童亮，后者与他一同站起身来，两人微微鞠躬。
“打扰吴先生了。那么，以后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麻烦吴先生通知我们，当然，如果我们有了线索也会告知

两位。”
道别后，箫晓和童亮走出病房。

吴磊长出一口气，他皱起眉头，于是凌晨很着急的看着他。
“磊磊你怎么样？没事吧。”
“还好，伤口有些疼……”
凌晨扶吴磊躺下，他为他掖好被角。
“磊磊……”
吴磊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凌晨张了张口却终于没说出一个字，他沉默着站起，眼里满布悲伤与寂寞。
“我知道，磊磊，如果你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我先走了。”
等凌晨轻轻关上门吴磊才慢慢睁开眼睛，他有些茫然注视着凌晨消失的门边。过了许久，一声叹息溢出他的

唇瓣。

“很有意思，这个案子真有意思。”
箫晓转动方向盘，眼中唇角全是笑容。
“你又发现什么了？”
童亮用他绿色的眼睛直直看着箫晓。
“很多……比如说，你看出没有，寰宇的老板，那个叫做凌晨的男人他和我一样，或者只是一部分……”
“你打什么哑谜？”
“我没打啊，你真的没看出来他也喜欢男人？”
童亮立刻闭口不语。
“小亮啊不是我说你，虽然你对这个意见很大，但在我和宁儿的影响下怎么着也应该有点……那什么吧，真

的一点都没看出来？”
绿色的眸光稍稍黯淡，童亮叹口气。
“我感觉得出来，凌晨对吴磊，不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者说他们的关系，不只是上司与下属。”
“不错不错，小亮你眼光终于犀利起来了。”箫晓微笑，“三角关系啊，或者我们可以从他们的感情生活入

手？”
童亮沉吟。
“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件事呢？”
“毒品？恩，我还是以前的意见，我相信这边一定有一只黑手在幕后掌控着东南亚的毒品贩运与交易。”
“你仍然怀疑寰宇？”
童亮注视着箫晓严肃起来的面孔，他发现其实不管箫晓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心里其实都没嘴上说得那么讨厌。
“对，它做得太大了，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寰宇横跨黑白两道。”
“这样说的话，他们应该更不敢碰那个才对，树大招风。”
“小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箫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这次的案件也许就

是一个突破口，也许不久以后我们就能见到寰宇的二老板，那个据说游手好闲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凌冰。”
凌冰，寰宇的二老板，也是媒体口中只挂名却没有实权的寰宇领导者。但在箫晓和童亮眼里，如果凌晨掌管

的是白道，凌冰则是黑暗中的帝王。
“小亮，其实我觉得我们运气蛮好的。”
箫晓把车开下高速公路，驶进一条安静的大路。
“怎么说。”
“在那件事没有丝毫进展下，发生了这件事。”
童亮冷笑。
“你真那么一相情愿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就算不是，我们也能借此机会接近寰宇高层，要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行踪一定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我就

不信香港警界高层中没有寰宇的耳目。”
“我们现在该专注的，应该是吴磊被刺的案子。”
箫晓点头，车子驶进一幢大厦的底层停车场。
“是。你有什么看法？”
“白色。穿白色衣服的男人，白色的背影。”
童亮解开安全带。
“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吧。”箫晓微笑，“我还很在意那卷消失的录影带，凶手如果没有预谋的话，在

那种情况下怎么还会记得拿走证据？”
“这不能说明什么吧，要知道，他把凶器也带走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凶器。”
“不错，很冷静的凶手。”
箫晓下车，锁门。
“宁儿今天回来吗？我记得他说电视台有约。”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童亮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
“人家现在可是明星了。”箫晓翻个白眼，“还愿意回来和我们这等平头百姓一起吃饭吗？”
“如果是你的话倒很有可能。”
童亮冷笑。
箫晓立刻很夸张的大叫起来，“亲爱的你太伤我的心了你怎么能这么不了解我要知道我可是……”
“你是不是想吃拳头？”
童亮很冷静面对那张离他只有零点几公分的俊脸，箫晓的鼻息轻触他的面颊，让他非常不舒服。其实他一直

都不大明白，自己怎么能和一个同志相处那么长时间而且一直没有厌倦。

丁雪然到医院看望吴磊。
“磊磊你精神好了很多。”
吴磊苦笑。
“是吗？我倒觉得再睡下去我就变猪了……”
“医生还不让你出院？”
丁雪然开始削苹果，她的技术很好，手稳刀稳，薄薄的苹果皮就好象没被削下一般紧紧卷住苹果。
“医生？你以为我会听医生的话？”
“喔，是二公子？我知道，他在西藏的行程没办法更改，要不然一定立刻赶回来了。”
吴磊闭上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
“我看了录影带了。”丁雪然的语调很平淡，象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在那段时间里就只有一个人进出大

厦，穿白衣服的男人，应为风。”
“……他？”
吴磊睁开眼睛。
“所以我查了有关他的所有资料，在你以前查过的基础上。没什么新东西，其实他的身世蛮单纯，至于经历

……”丁雪然微笑，“这个也是生存规则之一吧。”
“我并不讨厌他。”
吴磊冒出一句。
“我知道。”
丁雪然笑得很温柔。
“那卷录影带呢？”
“我放回去了，重新找了个地方。他们会很快找到它。”
“雪然谢谢你，我还想再躺两天，寰宇的事就拜托你了。”
丁雪然把苹果放在果盘中，她很细心擦净水果刀，折起，把它放进自己的衣袋。
“是你自己想，还是那个人的希望？”
她开玩笑。吴磊淡淡微笑。
“你回去吧。如果他们发现了录影带，记得通知我。对了，关于那两个警察的资料，试试看能不能进入ICPO

总部资料库。”
丁雪然点头，然后离开。

“应为风……”
吴磊闭上眼睛，他的脑中，慢慢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凌晨。

“董事长，您的电话。”
秘书把电话接进总裁室。
“谁？”
凌晨头也不抬看着桌上文件。他有种忙得焦头烂额的感觉，并且打定主义不管是谁的电话他都不接。
“电视台。”
“不接。”
冲口而出，其实都没听太清楚是谁来的电话。
“……可他们说是急事……”
凌晨翻白眼，果然，不是吴磊的话自己还是得多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