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明明刚刚才醒,睡前确实是为了安全特意记得闩起了门的……安全?
小龙被藏在床底下,在盆里蜷得好好的,伺候的人也没这习惯天天扒他床下蹭灰……为什么要为了安全闩门…………
?
一道灵光闪过,顿时颜丹书脑袋里一阵乱响,仿若天打五雷轰一般,一时清醒,一时惊恐,一时不知所措,一时迷惘
。
白义!!!
在自己房里睡的白义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开了门跑到外头去了!
他是原形睡下的,但是颜丹书相信就算他再如何神勇,也不可能拿蹄子去拨开他房门上的门闩,所以他必然是人形出
去的。虽说白义起得似乎比较早,但自己房周围也不一定就能保证空无一人,更何况他昨夜不在马厩,若自己二哥今
天早起找不见他……
他越想越乱,赶紧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一边扎腰带又一边把装小龙的盆往床底下踢了踢,刚打算出门,又折了回来,
把小龙从盆里拎出来,折了折塞进自己袖子里,不管它在里头不满的蠕动,立刻快步跑出了房。
刚出门,正正撞上一个家丁,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只见那家丁哭丧着脸,对他道:“三少爷,您快去劝劝二少爷吧,
大少爷不在,老爷太太也说不动他……小姐们都哭成一团了,现在就只能看您的了……”
颜丹书觉得自己脑袋像轰一声炸开了一样,不过这几天对他的种种冲击让他多少有了点准备,他听见自己颤着声问:
“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二少爷一大早先是满院子到处吵,不知道叫些什么,转来转去,却又不知道怎么了,跑回来跟老爷太太说他打
算出去放马……什么西天的……”
“放马天涯。”
“……哎哟不是这事,反正怎么说他就是得上天了!”家丁说得口沫横飞涕泪交加,“他上天也成啊,他又跟老爷说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娶人家王家小姐,三少爷您说说,婚书都下了,眼看下聘的时辰都近了,他来这么一句,
这叫人怎么办……”
“……不娶亲?”颜丹书愣了愣,若是跟那些神兽有什么关系,倒该他来出主意,但是要是他二哥闹起光棍脾气来,
那就不是他的活了。他定了定神,向前走去:“你不必急,叫人去请大哥回府了吗?”
家丁赶紧回:“早派人去了,只是大少爷公务繁忙,不好拿这些小事总是烦扰他,不过老爷说,只叫您把二少爷拖到
午时大少爷回来的时辰,别让他大哥没回来先自己上天了就成……”他一边絮叨还一边抹泪:“这话是怎么说的,如
今连三少爷也出落得这般沉稳,却不知道二少爷是中了什么邪……”
颜丹书到底还是有些少年心性,喜欢听人讲他像大人。家丁这么一句话,让他十分愉快,他咳了一声,故意放慢了点
步伐,挺胸抬头,让自己走得更稳一些;周围经过的家丁丫鬟纷纷对他投以崇敬的目光,这让他感觉更好。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永远不会太长,他很快就到了主房,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声清脆的“哗啦”估计是茶杯碎了,
然后就是他娘颤巍巍的:“你、你这个小畜生……我跟你爹养你这么多年……你不知恩也便罢了,你不愿娶人家小姐
,娘替你做主,可、可你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便听到他二哥倔强的声音:“娘,儿子知罪,今生没法报您的恩,下辈子儿子一定偿还。”
他娘哭骂道:“你个小畜生哟,娘这辈子有你个儿子,下辈子怎么说得上,我不懂你们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
说什么生啊养啊的,娘用不着你还,可你、你不能这么……”
颜丹游坚定地打断了他娘的话:“娘,您不要再说了,儿子心意已决。”
颜丹书大为惊奇,一直以为他二哥只爱舞枪弄棒遛马玩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了一个姑娘,还搞得如此破釜沉舟
。听娘的口气,只怕姑娘出身不是太好,而二哥却是相当深情……这般故事,可不是正如话本小说里写的,风流才子
救红尘佳人……
“三、三少爷?”
被家丁叫了一声,颜丹书才反应过来,赶紧咳嗽一声,稳稳重重地道:“为本少爷开门,本少爷去劝劝二哥,看看是
怎么回事。”
家丁赶紧答应,一边帮他开门一边不住回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颜丹书更是感到心满意足,门缓缓打开,他便优
雅地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他娘跟他爹坐在中间,他爹捂着胸口不住喘,他娘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他将视线往左方一转,只见他二哥正抬着
头,硬邦邦地道:“爹、娘,儿子不孝,只是直到今日,儿子方才明白,没了她,儿子便是绝不能活了。儿子绝不为
爹娘丢脸,自当带着她放马天涯,绝不再现京城……”
颜丹书心里忍不住一笑,二哥说起这些情话,却比他还顺畅,看起来也是深藏不露。他朝颜丹游身后看去,却顿时脚
下一软,踉跄两步才勉强站住。
只见颜丹游身后,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正悠闲地不知道咀嚼着什么,红色鬃毛似乎经过了精心梳理,柔顺地披在身上
,他似乎很是舒服,时不时晃晃尾巴,挪一下蹄子——除了白义还会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娘却已经看到了他,哭着扑到他身上,揪着他道:“丹书啊,你快劝劝你二哥,他是怎么着了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说要跟匹马私奔……你说他私奔也就罢了,过来告诉我跟你爹……这还算什么私奔啊……”
跟跟跟……跟马……私奔……?!
颜丹书脚一软,这次终于是没撑住,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混乱不堪的意识里,只旋转着一句话。他摸索着,抓住了他娘的手,挣扎着道:“娘……二、二哥他跟马私奔这事…
…重点不是在算不算私奔吧……?!”
<第三十二章·驴唇马嘴>
颜丹书迷迷糊糊在那,心里都不知道是该想什么好,只听他娘扯着他骂二哥,还连他也骂上了好几句;他爹咳咳咳地
不住咳嗽,直嚷着要把白义送去炖成马肉老汤;他二哥只知道认错,就是不改,白义时不时打个响鼻,引得袖子里小
龙扭来扭去似乎很想探头出来……
这么着闹腾了好一会,直到他妹妹丹琴丹画一边一个拉着他大哥进门,大哥三下五除二,先着人把白义送回了马厩,
又派人安抚了爹娘,最后把颜丹游丢进祠堂罚他面壁思过三天,不准送饭。
他脚步虚浮地出来,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最后找到了处荫凉僻静地,一屁股坐下,呆呆抬头,也不知道看
什么想什么;也只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
如今大哥不知道,若是知道这匹罪魁祸首的白马是自己带回家里来的,可不是要把自己跟白义一起丢到对门去一起炖
成一锅汤?
“颜公子这是怎么了?”
耳边突然响起了执碧的声音,颜丹书一惊,转头时却正看到那头黑驴站在他身旁,见他转头,还动了动耳朵:“是我
。”
“四、四殿下……”颜丹书愣了愣,立刻提高了嗓门,“您不是在马厩,怎么跑到这……”
“刚刚见几个人带着白老二回来,他太闹,当时乱得很,我想着他也不愿与我一起住,便趁乱溜出来了。”毛驴歪头
盯着他,“怎么了,连那个小野种也被你带在身上,出了什么事?”
“……其实……”
颜丹书还没开口,却被毛驴打断了:“你不要说,让我来猜猜看。”
“…………四殿下,不论您是猜是听……您先变成人形可好?”颜丹书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看到
马形的东西,管他是驴是骡是马是鹿还是山羊,全都头痛欲裂。而执碧化为人形看起来十分正常,也没有白义那般一
眼就看得出是啥都好反正就不是人的气势,化为人形也没什么问题。只可惜执碧却丝毫不理解他的苦楚,道:“我得
先惯于这副形态,否则见了四小姐,露了马脚可不好办。”
“…………”
说起白枝,颜丹书就想起了他今早的梦;然后又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地要跟白义天荒地老的二哥,顿时又是一阵头疼。
执碧也不理会他,卧在他身边,道:“我方才见他神清气爽的模样,闹得很是欢腾,嘴里好像在嚼什么东西,只怕是
有除你之外的人喂过他了,是不是?”
“……的、的确如此……”
执碧满意地点一点头:“他那个性子,除了相熟的人,只怕也不会让别人给他什么吃的,只怕此人一定与他甚为相熟
吧?”
“……这个……倒也不算特别……”
仔细想想,从颜丹游见白义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还不过整整一天;就算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那也没有刚钟上情
就立刻要天涯海角的。真不知道他二哥是吃错了什么药,若是白枝也就罢了……虽然马的样子看起来也只有个大小之
分……
他正出神,却听到执碧又开了口:“如今看颜公子如此着急,又见他一幅轻松模样,只怕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于他
有益——至少无害,但是对颜公子却有切肤之痛的吧?”
“…………没错!”
执碧似乎有点得意,接着道:“于他无谓,于颜公子却极为重大,只怕相关之人,应是个凡人吧?”
“……确、确实如此!”
原本对他还有点不以为然的颜丹书被他两句话一点,顿时心里有些崇敬起来,调整了下坐姿,专心地听。毛驴也很高
兴地接着讲:“白义此人,性情看似放荡不羁,却是死守吉量一族规矩的。只是,他却也只是守规矩,在此之上要让
他再做些别的什么事,却是万万不能。”
“此、此话怎讲?”他说得一本正经,颜丹书却听得云山雾罩,只得请教。执碧似乎等着他这一问,他刚开口,他立
刻接上。
“简单来说,他镇守京城,便不得伤害人命,因而你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只会把你踢成残废,却断然不至于
要你性命;但你若要对他好,他也只会泰然处之,全当供品收下,要让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却是不大可能。”
“……真、真的吗?”
“颜公子,敢问他跟那人见面,是人形还是原形?”
他突然来此一问,颜丹书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照实答:“自然是原形。”
“那便是了。”执碧似乎是笑了一下,“颜公子,你见过白义人形,自然将他以人相待,之间有情有义绝不奇怪。但
若是一介凡人,见他原形,不过是迷恋匹白马罢了,非我族类,自然难有真情,便是一时情动,也不过一时而已,颜
公子不必担心,持续不了太久的。”
“……但、但你……”颜丹书隐隐觉得他有道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只得硬着头皮争辩,“四殿下不也与白四小姐
……”
“我与她之间,却都是人形相见。”执碧瞪他一眼,“龙宫与吉量通婚由来已久,不说情分之事,单说夫妻相会,便
总得以人形相见,这与你们又有什么区……”
“为什么?”颜丹书呆呆问,执碧站起来,踹了他一蹄子,然后卧下,冷冰冰道:“若不以人形,嫁入龙宫的是他吉
量一族的姑娘也罢了,但若是吉量娶了我族,那要是夫妇行房时还是原形……还不得插着插着一头整个掉进去?!”
“……………………”
执碧说的实在太过直白形象,以至于颜丹书都无暇理会他的粗糙无礼,脑中只剩下白义掉进一条深红色龙里面的情景
,简直挥之不去。
他正愣着,那头执碧已经开始总结性地道:“白义性情虽然粗鲁,但却对姑娘还算多少有些留手,他能让人碰他原形
,又能受那人喂食,对方自然是姑娘。”
“啊……咦?等、等……”
“方才我出言试探,颜公子却并未否定。看起来此事又确实与男女之情有关。”执碧不理会他,自顾自接着说得慷慨
激昂,“白义不至于对区区凡人动情,那必然是女子一方,不知为何恋慕上他原形,想些男女之事,烦扰了颜公子吧
?”
“不、其实……”
“种族相违,天理难容。以你们凡人之事来算,也不能再留于世间,必须避人耳目,那一方多半是打算同白义一道私
奔吧?”
“私、私奔倒是不假……可……”
“这就没错了!”执碧蹭地站起来,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此事便是,白义要与人私奔,而此人不仅是个凡人,还是
一个与颜公子你十分相熟的女人!!!我猜得可有假?!”
颜丹书愣愣地抬头看着他,良久,才道:“四殿下,其实……要跟白义私奔的,是我二哥。”
执碧身体颤了一下,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是想判断他话里真假。过了好一阵,才见毛驴再次卧下,把头扭向一边
,淡淡开了口。
“颜公子,我知道了,原来你二哥是个女人。”
“…………你就这么不愿意承认是你自己猜错了吗?!”
<第三十三章·倚马可待>
执碧好像还想说什么,驴嘴动了动,出口的却是一声:“白老二过来了,我先避一下。”
白义?
颜丹书一愣,却看毛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蹄子一点地,旱地拔葱般直窜起好几丈高,空中又滴溜溜一个旋身
,稳稳地落上颜丹书家房檐,随后转身就跑,三两下就消失在了房顶上,连片瓦都没碰下来。
他看得目眩神迷,直到白义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啊……是你……你端个盆干嘛?”
白义还是老样子,尽管在堂屋里见他的时候他的鬃毛已经被梳得颇为柔顺了,不过人形下的他还是拖着一头乱蓬蓬的
红毛。他挽着袖子,手里端着个盆——颜丹书认出那是小龙平时睡的那个。他把盆放到颜丹书面前,颜丹书看到盆里